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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复仇实录-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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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李仲秋又道:“昨日哥哥好在不曾来,那起人胡天胡地的,我足足让他们缠到起更时分,还不得脱身。且其内有一人,与你是不相合的,好在不曾见面。”季秋阳闻言,奇道:“我在这京里也并没什么仇家,倒怎么会如此。”因问道:“却是何人?”李仲秋道:“便是那张炳怀,谁料他竟也进了京,且不知怎么与孟怀通扯上了干系。孟怀通便连着他也一道请了。我昨日也是不知,到了方才知晓他也在。我也不好就走人的,只得陪着坐了坐。”

季秋阳沉吟道:“我同他本也并没什么不能相见的仇怨,只不过是脾气不卯罢了。再则,此人为人十分不好,少打交道为上。”又问道:“他倒为什么进的京?柳世妹既嫁了他,可一道来了?”李仲秋道:“昨日我也这样问他,他答亦是为了生意上的琐碎事由,且因新娶了媳妇,携新妇来拜望几位长辈。他既这等说,他娘子该是一道随来的。”说着,略停了停,又道:“昨日他也向我问起你来,打探你是否也在京中,我不知你的意思,只敷衍了他几句。但瞧他那话头,好似是知道的。”

季秋阳听过,半晌不言,良久才道:“他寻我怎的?”李仲秋摇头道:“这个他却不曾说,只说看我在京中,想着你也到了,随口一问。我便也不曾细究。”季秋阳只不言语,李仲秋又道:“这人的性子倒似是改了些,比在淮南时沉稳多了。昨儿问起哥哥来,嘴上也说的十分谦逊客气。”季秋阳这才道:“他的性子,本就是滑不留手的。何况这里是京城,不比别处,人前做个样子出来也是有的。”言至此处,已不想再提此人,便岔了话头道:“你吃过早饭不曾?”李仲秋便道:“一早起来,便直奔这里来了,哪里吃过什么!”季秋阳听说,便道:“既是这等,我也还不曾吃过,咱们一道吃个便饭罢。”

李仲秋咧嘴一笑,说道:“今日我来,本也是想请哥哥到城南于庆斋吃馄饨。不想进门之际,天上又下起雪来了,路上只怕难行,看哥哥想不想去。”季秋阳听见,便开了窗户,向外望去,果然见外头铅云沉沉,风舞梨花,地上早已见了白,连街上行人也甚是稀疏,便说道:“这雪一时半刻停不了了,前几日才下过雪,路上积雪未消,又经了今日,只怕越发难走。咱们也别往外走了,这客栈厨子做的上好的羊肉汤饼,咱们要两碗吃吃罢。”说毕,因又笑道:“昨日蒙兄弟破费,今日便当我还席了。”李仲秋亦笑道:“哥哥拿两碗羊肉汤饼就打发我,也未免忒小气了。”季秋阳知他玩笑,也不以为意,只打发了竹心下楼吩咐厨房。

等饭的功夫,他便将周景初送来的椒盐金饼拿了一碟,请李仲秋吃,又把早间周景初送东西来一事讲了,说道:“我同他并无几分交情,却收他这样重的礼,实在于心不安。”李仲秋大笑道:“哥哥安心收着罢,景初便是这等脾气。他家境本就宽裕,这也不当什么。”季秋阳便道:“我心里也纳罕的紧,这周景初之父不过一介千总,官职不高,又是个京官,怎么这等阔绰?莫非他家中也做着什么生意么?”李仲秋笑道“哥哥有所不知,周兄父亲官位虽不甚高,但他们家却与京中一大世家的周家是本家亲戚。这周家,哥哥也该有所耳闻,如今的族长周斌正任着兵部尚书,乃是朝中的能员名吏。先帝在时,他们家的大小姐便入宫为妃,而今也已是太妃娘娘了。去年宫里选秀,又把周尚书的孙女选了进去,做了个昭容。虽不能与萧家相提并论,却也是个极兴旺富贵的人家。他们自己便不张口,人上赶着也要恭维,故此便是这分家旁支,家境也甚为优渥。”

季秋阳听了这番言语,心内村道:这周尚书是徽州林常安的外祖,林家已有一个女儿在宫中了,如今又要送一个进去,还有这位周昭容。这两家的野心,可着实不小。那林常安入京,乃为提亲之故,却也不知他要求娶何人。既是周尚书与他定下的,那门第也绝非小可。

他心中琢磨了一回,当着李仲秋之面,也不提起,只同他闲讲。李仲秋入京这半年功夫,着实结交了几个朋友,便同他一一讲来,又道:“旁人也倒罢了,只昨日这位周景初,却是不可不会的。我本也有意与哥哥引荐,谁知昨日机缘凑巧,竟就逢上了。还有几位朋友,都是不可小觑之辈。待来日天气略好些,我便治上一席,遍请一请,与哥哥引荐。多结识几位朋友,却也没什么坏处。”季秋阳前番虽曾来过京中,但只为生意起见,且并不曾在京中逗留许久,所识之人也就十分有限。当下,便谢过了李仲秋。

少顷,店中伙计将两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饼送来,二人围桌共食。那羊肉是大热之物,汤又是滚烫的,二人吃了一身大汗。

待吃过了早饭,李仲秋又在季秋阳房中盘桓了些时候,吃了两盏祁门红茶。时候展眼已至晌午,两人正商议往何处去吃午饭,李仲秋的家人却寻来,言说有要紧的客人来拜。李仲秋只得与季秋阳做辞,匆匆而去。

季秋阳见他离去,自己本身又并无几分游兴,天气也十分不好,便索性不曾出门,只在屋中看书消遣。

那李仲秋自回去,两日不见音讯,季秋阳使人去问,回来方知是染了风寒,正卧床静养。他便令竹心买了几样补品,亲自送上门去,慰问了一回,就罢了。

又过几日,离年关越发近了,客栈中客少人稀,生意十分清淡。

这日午后,季秋阳歇了中觉起来,因看左右无事,便在楼下堂中吃茶闲坐,听坐堂的先生讲两段旧书上的故事。正当清闲之时,忽有一身着青布棉袍之人进的店内,先问柜上季公子住哪间客房。掌柜便指与他瞧。

那人便走到跟前,恭恭敬敬的打躬行礼,说道:“家主人请公子明日申时往城郊枫芦庵一聚。”说毕,两手将名帖送上。

季秋阳接过帖子,展开一看,果然如其所说,落款便是周景初。因上次便失了约,人又送了厚礼过来,这一次不好不去,便道:“回去上覆你家主人,明日我必准时赴约。”言罢,赏了一串钱,打发他离去了。

闲话休提,转瞬便是翌日。

季秋阳穿戴齐整,带了书童竹心,雇了一辆马车,吩咐往城郊枫芦庵去。

因风雪初停,路上很不好走,车行甚慢,至枫芦庵时,已是申牌时分。季秋阳下车,付了车资,又叫他先不要离去,待散了宴席来接。那车夫道:“罢了,公子这个时候出城,必是赶不上宵禁回城的,我是再不能来的。”季秋阳听闻,心里道:这便是我失察了。也罢,想必周景初另有法子。当下,打发了车夫,带了竹心往枫芦庵中去。

进的庵内,只见却是小小一方院落,院内七八间矮房子,竹篱茅舍,院中栽着许多枫树,院外接着一处芦苇荡。芦花似雪,雪积岸边,甚是风雅。

季秋阳看了一回,暗道:怪道此处叫做枫芦庵。

正自打量之时,早有仆人迎了出来,向他道:“公子请进,主人在厅中等候。”说着,又向里朗声道:“季公子到了!”一面就打起了棉门帘子。

季秋阳整衣理冠,迈步入内。

入门只觉暖风扑面,定睛一瞧,却见这室内铺陈甚是华丽,鼎炉瓶剑,窗明几净,地下安着两个火盆。堂中摆着一桌酒席,已上了六七个冷盘,周景初正在桌边坐着,与一人闲谈。

一见他到来,周景初连忙起身,拱手作揖,说道:“蒙公子下降,有失迎迓。”那人也随之起身,只不知如何称呼。

季秋阳与周景初寒暄已过,又看他身旁之人,见他已过而立之年,瘦削身材,长长的脸面,细眉薄唇,是个单寒的面相,身上穿着一件玉色长袍,正不知是何人。

只听周景初道:“这位是孟怀通、孟兄,乃是在下的大内兄。”又向孟怀通介绍季秋阳。

季秋阳听闻,才知原来此人便是李仲秋口中的孟怀通。当下,便作揖见礼不提。

那孟怀通也不住打量于他,上下睃了一遍,才慢条斯理的回礼。

季秋阳见这人神态可厌,也不理他,只向周景初道:“多谢先生相邀,在下来迟,还望先生勿怪。”那周景初哈哈一笑,说道:“不迟不迟,还有人不曾来哩。”说着,便邀二人坐下。

三人围桌坐定,那孟怀通当先开口问道:“除却上次你与我说的,还有谁要来?”周景初道:“梦泉病了,达安又出京去了,再没别人了。咱们这起人,是再难会齐的。”孟怀通说道:“我原与你说的……”一语未尽,门上人又掀了帘子起来,报道:“张公子、程公子到了。”

话音落地,便见两人走进门来。当先一人大约二十开外,生的粉面油头,神情浮浪。季秋阳一见此人,不禁一怔。那人看见季秋阳,却疾步上前,满面堆笑道:“原来季兄果然在京里,前回我见着梦泉问他,他还不肯实说。”原来此人,便是前文两人说讲、在淮南与季秋阳颇有龃龉、讨了柳娉婷的那个张炳怀。

季秋阳见他过来,只得也起身,客套了一番,又道:“我进京时日尚短,与梦泉也是才会上。你问他时,他大约尚且不知。”张炳怀点头一笑,也不强辩。

周景初见两人这般言语,便问道:“原来两位是认识的?”季秋阳便将过去的故事,简明扼要的讲了一回,自是隐去了二人不睦一节。周景初便点头道:“也是他乡遇故知了,当得一乐。”说毕,便请众人入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议论

当下,众人落座已毕,周景初便吩咐开宴。底下仆人上来布菜斟酒,主人执筷,道了一声请,众人便纷纷下箸,各自吃菜饮酒不提。

席间,张炳怀不住同众人说笑,又一意奉承周景初。周景初是个爽性之人,听了这些言语,虽知不过是些阿谀之言,倒也爽快受了,又向他说道:“张老弟人在京中,若有什么烦难之处,只管来寻。老哥我虽不济,人总还是识得几个的。”那张炳怀喜出望外,满口巴结不住,孟怀通亦在旁帮衬了几句。

季秋阳同那张炳怀素来不睦,又觉这孟怀通神情可厌,于此景便只做不见,只顾低头吃菜,思忖着寻个机会离去。

正当此时,邻座一人说道:“我今次进京,也是为赴明年的春闱。各处门路都打点过了,上上下下的名帖也送了不少,别处倒也罢了,只是萧李两府又吃了闭门羹。”孟怀通便向他道:“我说你只是自寻苦吃,这两位相爷的门第,岂是寻常便可侵润的?去年让萧府的门人将你的盒子丢了出来,今年你还要去,不是自找不痛快么?”那人讪讪一笑,说道:“我也只为试探起见,谁料这两家倒似商量好了一般。”

周景初听他们说了几句,因看季秋阳闷闷不语,便向他搭话,问道:“季公子来京也有几日了,可有四处走走?这京里虽比不得江南富庶,却也有几处略能入眼的地儿。”季秋阳听问,便道:“我自来京中时日尚浅,梦泉寻来之前,又并没个熟识之人。何况京中寒冷,又连日风雪,平素便少有外出。还是碰着了梦泉,才在城里略走动了几日,究竟也还不曾去过什么地方。”周景初闻言,点头道:“公子是南方人,不惯这样的气候也是常理。也是公子来的不巧,北地此时正是最冷的时候。倘或夏秋时节过来,倒正好出游。”说毕,又向适才说话之人笑道:“程兄,这位季公子也同你一般,是专为明年春闱而进京的。”

那人听见,抬眼将季秋阳上下看了一遭,方才开口问道:“原来这位季先生也是读书的?”原来此人名叫程光年,同周景初祖上曾有姻亲,算是个远房亲戚。自他二十五岁上中了秀才,便再不能上进一步,每考必赴,却屡试不第。明年又将是大考之期,这程光年便再度入京。因程家家资有限,禁不住他这一年年的消耗,他便仗着与周家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与周家送了些当地土产玩物,又时不时进府奉承。那周景初是个豪爽好客之人,又颇有些昔日孟尝君的脾气,家中平日便养着许多清客,于这程光年的脾性虽有些看不入眼,却因碍着两家亲眷关系,又被他奉承的高兴,便时常资助一二。

这程光年见此路入港,便如牛皮糖一般时时黏在周景初身侧。好在这周景初是个性好热闹的,也不以为意,今次来枫芦庵饮酒赏雪,因看年底客人不多,便将他也带上了。此人却有个毛病,虽他是个秀才,却因科举蹭蹬,举业不顺,久而久之便生出些怀才不遇的愤懑,常发些愤世嫉俗的感叹。他今日来此,见了季秋阳一表人才,年纪较己小了一大截便已然是个廪生,心中愤愤不平,便蓄意拿言语来挑衅。

季秋阳见他面色不善,言辞刻薄,本不欲理睬,只是碍着周景初在座,不好薄了他这主人的颜面,便随意点了个头,说道:“小可不才,读过两年的书,侥幸中了个廪生,今次入京也不过是随意试试,中与不中,皆看天意。”他这不过是客气敷衍之词,谁知倒合了那程光年的心意,只见他点头说道:“老弟这话讲得很是,如今这世道,有没有才学倒在其次,这头一个门路是极为要紧的,再一个便看各人造化了。倘或你一没门路,二没时运,纵有李杜之才,也不中用了。”孟怀通在旁听着,接口道:“世风日下,就是这等世道罢了。我考了半世,还不是如此?”

季秋阳本意不过客套一番,岂料竟引来了这二人一番议论,心中虽暗忖其情,面上也就一笑了之。

张炳怀在旁听着,连忙道:“季兄家道甚好,原不难于此,中与不中,皆无甚要紧的。”顿了顿,又笑道:“季兄是淮阴城里有名的才子,又是出名的大财主,这考取功名还不如探囊取物?季兄先前一番言语,倒是自谦的紧。”他这一言落地,程光年与孟怀通脸上都有些不大好看。程光年更哼哼笑道:“原来季兄是客气之言。”

季秋阳听在耳里,只是不言语。他一个经逢两世之人,胸襟眼界皆不同往日,自不会轻易为这等小人激怒。

那周景初见几人言不投机,便扯开话头,与众人闲话些京中风土。季秋阳便也跟在里面,讲讲近日京中见闻。因就说起日前在常胜班看戏一事,便提起那日所见的萧家公子,说道:“这位小少爷倒当真是个人物,小小年纪,便波澜不惊的,他日必成大器。”周景初听他说起此人,便道:“这可是句白话,这京里人家,谁敢比他呢?他是太后娘娘的亲弟,当今皇上的亲娘舅,相爷家的独苗。听闻太后娘娘十分看重于他,他今年也将满十六了,多的是那世家大族要与之结亲的。奈何他的亲事,连他老子娘都做不得主,还得太后点头才可。太后娘娘却说他现下年纪尚小,还该用心念书,举业上进,成家一事倒不必着急。因有太后这一番话,他的亲事直到目下还不曾定下。”

孟怀通接话道:“这萧家也算是了得了,萧相膝下有二女一子,这儿子不必提了,不是正房养的,还是个老来得子。但那两个女儿却是难得,一个是如今的太后娘娘,一个便做了太妃,皆是尊贵无比。先帝在时,这两人便占尽六宫恩宠,后宫之内无人能及。就是当今的皇帝、昔日的太子,也是太后娘娘亲生。萧家也是靠着这两个女儿,才有这泼天的富贵。古人说,不重生男重生女,真有他的道理。萧家这两个女儿,倒比一般人家一百个儿子还强上许多。”季秋阳听着,不禁说道:“这萧家祖上亦是开国有功之臣,萧公世袭敬国公一爵,听闻早年先帝继位之时,萧家颇有些保举之功。先帝立继后之前,萧公也已做了多年的宰相,自是有他的本事的。怎好说人家今日的富贵,都是靠了女儿呢?”孟怀通见他反驳,也不理此言,又道:“如今的中宫皇后李氏,听闻乃是太后的外甥女。其父乃是当朝右相,听闻娶的是太后的表妹,两家早有姻亲。如今又喜上加喜,这萧家是霸占完了前朝的后宫,又霸占本朝的,也忒不知足了些。”

程光年接口道:“据闻这萧家的小公子,来年也要应试呢。”孟怀通鼻子里笑了一声,说道:“凭着他家的权势,还用得着他本身去考么?还不如信手拈来一般!如此这般,不过是糊弄糊弄世人,好博个清廉的名声罢了。说起来,先帝在时,萧家还曾开过几年的粥厂,后为先帝训斥,方才关了。如此看来,这萧鼎仁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程光年亦不住从旁应和。原来这两人科举不顺,心中总有一股怨气,平日里便常爱议论世道不公,今日灌了两杯黄汤,顿时酒开肺腑之言,各自滔滔不绝起来。

季秋阳看不上他们这等酸样儿,便说道:“兴许那小公子果然有些才学,自己考上也为未可知。”那二人皆嗤之以鼻,又奉承周景初道:“周尚书老大人近来可安好?近来风雪不住,倒恐他老人家身子承受不住。我们倒也想时常进府请个安,只怕搅扰了老大人清净。”周景初顿了顿,方才道:“他老人家也还好,虽有了年纪,倒还硬朗。就是宫里太妃娘娘近日染了风寒,倒叫人好不忧心。”

那两人连忙没口子的问询,又道:“要说这周老大人便与旁人不同,丝毫没这京官的清高习气,待人总也和和气气的,半点也不见拿班作势。”周景初也只笑了笑,并不接话。

季秋阳听了这番话,不禁笑问道:“二位既不曾见过周尚书,又怎知的这般真切?”那两人登时涨红了脸,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孟怀通便又岔了话头,向周景初问道;“听闻周府上二小姐的千金,也在户部选秀名册上,可是来年进京么?”周景初这才道:“那府上的事,我也不大清楚。”那程光年却听不出好歹来,只顾恭维道:“周兄这话就自谦了,谁不知周尚书看重周兄,虽是个本家晚辈,也当亲生的孙子一样看待!那边的事,周兄不清楚,倒还有谁清楚呢?”孟怀通亦接口道:“宫里见有周太妃娘娘,大前年进宫的林大小姐,如今也已是才人了。这二小姐再要进了宫,当真是锦上添花,喜上加喜。只为此事,周兄便该痛饮三杯了!”

那周景初一言不发,却听季秋阳忽然淡淡说道:“咱们这些人,还是少要议论这些事情的好。”

☆、第一百六十章 讥刺

那两人听了季秋阳的言语,不禁两颊绯红,怒上心头。

程光年当先便向季秋阳斥道:“你这人当真是好生讨厌,坐在这里,只顾是言不是语的冷嘲热讽。若不是看你是周兄请来的客,一早便使人将你叉了出去!还容你在这里搬弄唇舌。”

季秋阳听这话无理可笑的紧,便说道:“今日做东的若是你程兄,我自然早早退席。然而如今请客的是周兄,主人还没发话,你倒替人做起主来了?”那程光年听闻此语,方才自悔失言,深恐周景初动怒,忙要赔话。周景初忽的将桌上重重拍了一下,说道:“咱们吃酒罢,这些没要紧的闲话,不讲也罢了!”

那程光年与孟怀通皆讨了个没趣,各自缄口不言。张炳怀更是没个插口的余地,季秋阳淡淡的也不多话,席上一时没了声响。

好在正当此时,门上人进来报道:“几位唱曲儿的姐儿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周景初忙道:“叫她们进来罢,院子里落着雪,没得冻坏了。”说毕,又向季秋阳道:“今日匆忙,倒忘了问。公子可有相好?要做媒不要?”季秋阳连忙道:“我没有,也不用叫了。”那周景初也不相强,就此作罢。

门上人得了吩咐,便出去传人。

少顷,只听一阵弓鞋擦地之声,守门的打了帘子,就见鱼贯走进四个丽人,环肥燕瘦,各有风韵。又一个个都打扮的花红柳绿,脂粉馥郁,香盈满室。

这四女进到屋中,各自脱了大氅斗篷,先到席前与主人请安问礼,便各自寻了各自的客人,在旁坐了。

周景初便向身侧坐着的女子笑道:“娇红,你们今儿可是迟了,先自罚三杯罢!”娇红便撅了嘴道:“这个真好没得说,今儿是我生日,公子也不说进去坐坐,也好给我撑撑门面。我妹妹又病了,家中无人,只靠着我出来供唱,好不辛苦!这到了傍晚时候了,天上下起雪来,偏生公子这里又叫。妈倒是叫我与公子寻个情儿,不来也罢了。就说,平日都是常往来的客人,连这点情分也不顾么?我只怕公子在这里冷落,又想着正是平日里常来常往的,这个时候我不来,岂不显得没了情面!所以我跟妈说了,会齐了姊妹们才过来。公子是不知,这大黑的天,城门眼见就要关了,轿子难得喊到呢。我们等了好半晌功夫,只是不齐,没奈何,只好同银月挤了一顶同来的。这一路上又黑又冷,地下还打滑,那起轿夫只是走不快。我们提心吊胆的,这好容易到了,公子不说宽慰,倒先责怪起人来!还叫我罚酒,我说该叫公子吃三杯,与我们姊妹赔不是呢!”

一席话说得周景初抚掌大笑,说道:“你这嘴头子,放眼京城的勾栏院,是再寻不出第二个来了!这等能说会道,一套连着一套,句句既有理,又含情,当真叫人没得说了。这般说来,竟还是我的不是了?”娇红媚眼一转,吐珠一般道:“自然是公子的不是。”一旁同来的几个技女跟在里面起哄撺掇,就有人手快,满满斟了三大杯酒递了过去。周景初倒也不辞,接了过来,一气儿饮干,孟怀通、张炳怀、程光年三人齐声赞了声好。娇红微微一笑,执筷夹了些菜,递在周景初口边。

周景初张口吃了,方才笑道:“有客在座,你不说起来递酒,倒先应酬上我来了。咱们是老相识,还用这些场面功夫么?”那娇红笑道:“就是因为老相识,才要先应承,才见情面呢。”说毕,扭腰起身,下得席来,递了一轮酒。到季秋阳跟前时,便低声笑问道:“这位公子贵姓?看着面生。”季秋阳只回了一声“姓季。”就过去了。

娇红递完了酒,重在周景初身侧坐下。孟怀通便望着她戏道:“你让周公子吃了赔罪酒,也该唱个曲儿来与我们下酒才好。”那娇红却十分大胆,向他面上啐了一口,嗔道:“我又不是你的相好,为什么要唱与你听?你若要听,叫银珠儿来,就要听一百首也有了。”孟怀通先看了身侧坐着的技女一眼,便向娇红道:“我同那银珠儿可甚事没有的,你不要听了人的言语便浑说起来。”娇红嚷道:“你敢说前天在章四儿家里吃酒时没叫她的局?落后你们散了,你不同她去她家里过夜了?我出局路过时瞧见的,还要哄谁!当面说谎,也不怕吃东西咯了牙!”她一语说毕,孟怀通身边坐着的那个技女便假意翻脸,伸手拧起他的耳朵来,直将他拧的连连告饶,方才罢休。娇红看着,拍手笑道:“这才是大快人心,让这老油嘴儿寻我的开心!”

周景初看他们玩笑了一阵,方才向娇红道:“这般干坐无趣,你有新鲜的好曲子,拣两个应景的唱与我们下酒。”娇红伸手向他脸上一模,说道:“哥哥儿,谁教的你恁乖,倒叫我替你孝敬客人?”程光年便帮腔笑道:“红姐儿就唱罢,我们知是托赖周公子的福。”娇红点头道:“这话才有点意思,你们心里清楚便好。”说毕,走下席来,自相帮的手里取了琵琶,在一张椅上坐定,左手按定琴弦,右手缓缓拨弄,叮叮当当弹了一首曲子,她自家便和着曲调唱了一支《琐窗寒》,当真是歌欺裂石,曲声绕梁。

周景初打着拍子,听了曲子,又笑问道:“这词儿倒是新鲜,又极是巧妙,不知是谁填的?”娇红将琵琶丢与那相帮的,走回席上,说道:“是萧公子填的,他们家的清客说词序工整,又十分合拍,便抄了出来。如今院里都唱遍了。”程光年便问:“是哪个萧公子?”娇红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京城里还有第二个萧公子?自然是萧相爷家的那位了。”程光年便闭了口,一声也不言语。

季秋阳微笑点头道:“果然颇富才学。”那孟怀通与程光年皆低头不语。娇红看出乔来,便低头轻声问周景初道:“这位季公子是什么人?怎么以前没有见过?”周景初便细细的告诉她,又道:“我们也才认识,他好似不大上堂子里玩的。”娇红又问道:“他为啥不上堂子里玩?也不叫局?”周景初摇头道:“我也不知。”

一旁那张炳怀耳尖听见,连忙向娇红道:“红姐儿,这位可是我们淮阴有名的财主。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便没相交。你若有好的姊妹,荐一个与他,还怕少了谢媒钱么。”那娇红却是个风尘备历,老于世故之人,适才敬酒说笑之际,暗里察言观色,已然察觉这几人颇有些不合。今听那张炳怀拿言语相激,倒也能猜着一二,只是听闻季秋阳是个财主,心里又颇有些动意。当下,她也不兜揽,只是先向季秋阳笑道:“季公子想是家里有厉害老婆,这才不敢叫局的?”座中众人听了这话,皆竖起耳朵等季秋阳相答。

季秋阳顿了顿,方才开口道:“我虽已定有亲事,倒还不曾娶亲。我向来不爱此道,倒与旁的并不相干。”娇红听了,仍不死心,还是笑道:“公子这话,我却不信了,这天下没不偷腥的猫。公子即没娶亲,又在客中,身边没个侍妾婢女相随,竟熬得住么?”她这话说的粗鲁,好在她一个技女,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席上众人却听得掩口偷笑。

只听季秋阳淡淡道了一句“心静自然凉。”这话虽看似答非所问,却有四两拨千斤之效,席上在座之人无不讪讪的。唯有那张炳怀文墨不通,也听不出这双关之意,只向季秋阳问道:“季兄原已订了亲了。想着那时在淮阴,多少大户人家托了媒人去说,要和季兄结亲,季兄皆是推脱了去。连着我新近娶得娘子,也是当日季兄甩脱不要的。当真不知季兄聘了哪户人家的小姐,什么门第的千金?”那周景初听见,也说道:“原来公子已然定亲了,不然我娘子娘家倒有个妹妹,还未出阁,与公子年貌相当的。我有意同公子结个通家之好,不想竟已是晚了。”又问道:“不知季兄定下的什么人家的闺秀?”

季秋阳见周景初也问,倒不好不答,只得说道:“只是小户人家女儿,她家中做些买卖为生。我二人也是姻缘凑巧,才定了这门亲事。”众人听过,尚且不曾出言,那张炳怀便抢先笑道:“原来是商户人家女儿!我还道以季兄的眼界,必要选个名门闺秀,世家千金呢!谁知季兄挑来选去,竟选了个最末流!这也当真是让人惊诧莫名了。”

季秋阳听他言辞辱及傅月明,不禁沉下脸来,说道:“咱们说笑归说笑,不要牵扯上内人。这般言辞,恐有辱斯文。”那张炳怀只图一时嘴上痛快,又自负来了京中,结交了几位官吏,再也不必有所忌讳,只要报当日一箭之仇。不想那周景初却深恼他言语失礼,当即打断了他的言语,沉声道:“张老弟想必吃多了酒,有些醉了,便是言不是语起来。你先暂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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