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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贤良-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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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戏。

沈宜织偷偷吐了吐舌尖,赶紧过去轻轻揭开被子免得压着伤处:“爷趴着别动啊。”

郁清和极其郁闷地趴了下去。沈宜织看他躁出一头汗,随手拿了把纨扇轻轻扇着,顺口道:“这安王是什么人哪?”说说话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免得他光感觉疼了。

“安王是今上的第三子,自幼就聪明伶俐,皇上十分喜欢,太后更是宠爱,年纪轻轻的就封了王,封地且十分富庶。按例各藩王都该去封地就藩,但因太后宠爱,至今还让他留在京城里。”

沈宜织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既然安王这么好,为什么方才红绢说二少爷——哦不,三爷跟安王一起,爷要说他糊涂呢?”

郁清和抬头看着她,微微笑了笑:“你倒是聪明得紧。”从他一句话就听出了安王的不妥。

沈宜织谦虚:“哪里,妾笨得很呢。”

郁清和嗤笑了一声,闭上眼睛又趴到枕头上:“告诉你也无妨。安王是齐妃所出,齐妃是太后的外甥女儿,所以太后才最宠爱这个孙儿。”

这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安王有什么不妥啊!沈宜织琢磨了一下,小声问:“那么太子是谁?”

郁清和倏地睁眼又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太子是皇后生的,但人人皆知他资质平平,只是为人宽厚罢了。”

沈宜织又琢磨了一下,用更小的声音问:“太子是真的资质平平吗?”

郁清和眼里露出了欣赏的神色,点头轻笑:“太子既说自己资质平平,那就是平平了。”

也就是说,太子根本不是什么资质平平,而是装的!

“皇后——皇后的娘家如何?”

郁清和这次微微露了一丝讶然。沈宜织实在太敏锐,别说商户人家出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就是孟玉楼这样官宦人家的女儿,又是出了嫁的,听了这话也未必能想得这般深。

他看沈宜织的眼神不觉又多了几分欣赏,缓缓道:“今上并不是太后亲生的。当初太后生的是二皇子,今上排行第四,却自幼就聪颖,最得皇上喜欢。到了十六岁,太后就为他择了当今皇后为皇子正妃。皇后出身书香世家,只是家中人丁单薄,到如今,只有一个侄子在外任上做着知县,余者便再无人为官了。”

也就是说,太后怕四皇子被立为太子,所以给他选了一个没势力的正妻,免得他得到岳父家的助力。哎,照这么说,其实太后的做法跟侯夫人差不多嘛。

“那后头皇上怎么做了皇上呢?”

郁清和轻轻一笑:“那年宫里发了瘟疫,太子一病不起就去了。事后有人查出,大皇子将沾了病气的砚台送与太子,太子最爱好砚,时刻把玩,所以才染了病。大皇子被斩,三皇子是个不成器的,早到外地去就藩了,四皇子才登了大宝。”

“那四皇子的生母呢?”

“四皇子十二岁的时候就没了。”

沈宜织默然片刻,道:“是因为四皇子太出挑了吗?”所以太子才选了韬光养晦,不让自己太出挑?

“谁知道呢……”郁清和也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沈宜织想了很久,然后叹了口气:“其实也许最聪明的就是三皇子……”做个逍遥王爷,在藩地享受荣华富贵,平安度日有啥不好呢?

☆、第八十五章

郁清和在床上足足趴了三天,把沈宜织熬得够呛。第一天夜里他发烧,沈宜织拿了湿毛巾给他擦身降温,折腾了半夜。好歹后头再没发热,但是夜里要喝水要翻身,也甭想睡好觉就是了。幸而沈宜织有陪护经验,能做到起身倒水,躺下再睡,所以还支持得下来。红绢在外屋守夜,开始还能熬得住,到了第三天也不行了,半夜睡得死死的,沈宜织起身倒水她都不知道。

“这几天辛苦你了。”郁清和啥也干不了,白天也趴在床上,随时都能睡,这时候倒睡不着了,看着烛光下沈宜织憔悴的脸,不禁有几分歉意。

沈宜织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没什么,爷身上的伤还疼吗?”

郁清和稍微挪动了一下:“倒没那么疼了,有些痒。”

“那就是伤口在结痂呢。”沈宜织烂泥一样倒在床上,“快要好了,谢天谢地。”

郁清和失笑:“熬得厉害,心里埋怨爷呢吧?”

沈宜织麻木地转头看着他:“妾哪敢呢,这么辛辛苦苦地伺候爷,爷可别再扣个大帽子给妾啊。”因为要就近照顾,两人也不分房睡了,反正郁清和这样儿什么也做不了,沈宜织难道还怕他半夜意图不轨么。

郁清和离得很近地看着她的脸,烛光映得脸儿腊黄的,果然是熬得不轻。眼睛说着话就想闭上,又强撑着,倒是浓密的睫毛长长地垂下来,跟蝴蝶的翅膀似的,不时地轻轻颤动一下。单论容貌,整个侯府里都要数她第一了。

“哎,你日后是怎么打算的?”不知是不是白天睡太多,郁清和此时毫无睡意,看着沈宜织,脱口就问了出来。

“啊?”沈宜织打起点精神,“还能怎么打算,不就是指着将来爷放我出去嘛。”

“可是就算放你出去,你也算是再嫁了,即使凭你的容貌,怕也难嫁到特别好的。”郁清和说着,心里有些替沈宜织惋惜。

“哎哟,实在嫁不到好的就不嫁了呗。”沈宜织说到日后的生活,也不想睡了,“爷说的没错,妾也想着大约是找不到什么好亲事了,不过,就算去庵里,也比叫太太随便卖了的强。再说——”她讨好地冲郁清和笑笑,“看在妾这么仔细伺候爷的份上,爷总得赏我点安身立命的东西吧?”

“就是银子呗?”郁清和好笑。

“爷这么明白那就最好了,妾就知道爷一向都是英明的。”沈宜织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侯府这么大家业,郁清和将来得了世子位,整座侯府都是他的,想来也不好意思只赏个一百二百两的吧?要是赏她个几千两,就是到庵里去修行,有银子那供奉也不差的。

“可你家里会允么?虽说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己,但你若一直不嫁,他们少不得要替你张罗。”

沈宜织一撇嘴:“他们也算父母么?到时候爷坐稳了世子的位置,就找个借口让妾死了吧。一张新的户籍爷总能弄来的吧?要是爷念着妾有那么一点点功劳,就容妾在京城里找个地方住下,开个小针线铺子或者杂货铺子什么的,爷稍微的照应一下,妾的日子定然差不了。”

郁清和看着她这副讨价还价的模样,实在是好笑:“爷自然亏不了你。”

沈宜织笑得见牙不见眼:“爷真是英明神武宽宏大量赏罚分明……”

“行了行了。”郁清和每次跟她说话都觉得有趣,“想不到你拍起马屁来倒是半点不含糊。你那妹妹看着精明,实则远不如你。”

那当然了,老娘比她多活一辈子,多了二十多年呢!

这些话沈宜织当然不能说出来,于是只管笑而不语。她在枕头上滚了半夜,头发散乱,已经垂到颊上眉前。郁清和不自觉地抬手给她抿到耳后去,叹道:“倒不知你是怎生养出这个脾气来的……”

老娘当然是上辈子养出来的。沈宜织叹了口气,装模作样:“老爷不管,太太不理,妾再不自己宽着些心,怕也早搓磨死了。”这话不算全说谎,真的沈宜织不就是被折腾死了么?

“妹妹比妾要好些,她的姨娘在老爷那里得宠,日子总是比妾好过,自然不必如此。说起来,妹妹巴望的也不过是一辈子平平安安锦衣玉食的,这个也不为过。”

“她若真像你说的,爷倒也能保她一辈子的富贵。”郁清和淡淡一笑,“就怕她不安分,想的更多。”

这话沈宜织就不好说了,她跟沈宜红本来也毫无姐妹之情,刚才替她说那么一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以后沈宜红再要怎么个作法,也跟她无关了。

郁清和似乎被沈宜织这句话触动了心情,默然片刻之后,当沈宜织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缓缓开了口:“说起来,这院子里的人又有哪个是安分的?”

“嗯?”沈宜织重又抬起沉重的眼皮,“爷怎么这么说呢?”

“不是么?”郁清和讥讽地一笑,“韩家当初送青莲来,不过是为着搭上侯府这门亲事,好借力升官。”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缓缓地道:“青莲嫁进来,我本是不愿的,是我那位好后母一力张罗,为的也是让韩家能助着我那位好弟弟——他虽有个侯府子弟的头衔,却是文不成武不就。父亲又端方,从不愿借着自己的权势扶持自家子弟,就是二房叔叔的官职,也是看着他实在考不出来,才借着军功向皇上请封的。轮到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头上,他就更不愿做这种事了。”

“唔,侯爷是个正派人。”沈宜织迷迷糊糊地听着,“不过,依着侯爷的权势,就是他不说,也会有人盯着想送这个人情呢。何况,侯爷不愿,侯夫人愿意,那上赶着的人就更多了。”

郁清和淡淡一笑:“正是,韩家不就是送上门来的么?”他轻轻一叹,又道,“进门当日,青莲跪着对我说,她是家中庶女,被韩太太卖了,身不由己,只求在侯府安身立命,日后有个依靠。”

“唉——”沈宜织也叹口气,“做庶女的,若是嫡母不慈,也真是浮萍一般,不能自主。”

郁清和看了她一眼,心道我看你就颇能自主,但这话他并没出口,只是微微一哂,又接着说了下去:“当时我也是如此想,允了日后让她在侯府中安生度日。即便后来韩家得寸进尺没个饱足,我也想着总是与她无关的。只是——人心不足,她初时只想着安生度日,后头心就渐渐地大了……”

他想着韩青莲的变化,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再转头看时,却发现沈宜织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嘴唇微微撅着,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影,实在是累得很了。郁清和静静看了片刻,伸手将薄被拉上来,轻轻给沈宜织掖了掖……

☆、第八十六章

郁清和的伤势既然好得多了,沈宜织就得去给孟玉楼亲自汇报了。宝兰看着自家主子憔悴的面色不由得心疼:“姨娘要不要上点粉?”

“不用。”沈宜织打个呵欠。笨宝兰,上什么粉呀,就要这样出去才好,让大家都看看你家姨娘有多辛苦。

宝兰虽然不明所以,仍旧照做,沈宜织顶着两个极明显的黑眼圈晃出门,一眼就看见另一间房里走出来的沈宜红眼下的两块青色,不由得一笑:“妹妹也没睡好?不该啊。”

沈宜红是没睡好。这几天她就被安排去扇着小风炉熬药,手扇累了不说,还被烟火气呛得够受。当初在沈家虽然有王氏在头上压着,可也从没受过这样的苦。不过她最忧心的还是,在卉院里呆了三天,硬是没能再进里屋,就连药都只送到门口,再想往里走就有红绢客客气气地拦下来:“小沈姨娘,交给奴婢吧。”

沈宜红恨得牙根都痒。瑞草已经跟她讲过,这个红绢是郁清和身边从小儿伺候的丫鬟,等于是跟郁清和一起长大的,有好多事郁清和宁愿让她伺候也不愿意让孟玉楼或者韩姨娘插手,可得罪不起。所以尽管心里恨,脸上还不得不堆起笑容客气地回一句:“那就劳烦红绢姐姐了。”

不过是个奴婢,居然还要让她这个姨娘喊一声姐姐!沈宜红恨得夜里都睡不着觉。天天这样儿,辛苦是辛苦了,可是连郁清和的面都见不着,到底有什么用呢?忧心忡忡,她夜里自然辗转反侧睡不着,怎能不顶着两个黑眼圈呢?

“姐姐说笑了,爷伤成这样,妹妹自然忧心,怎能睡得好呢?”沈宜红勉强堆起笑容,看着沈宜织脸上的憔悴,她一面暗自高兴,一面又想到沈宜织必定是与郁清和耳鬓厮磨,又不由暗恨。

姐妹两人脸上带笑,心里各有打算地到了嘉禧居,孟玉楼早已经得了兰草的传信,知道沈宜红这些日子连正屋都没进,不由得心里暗骂她无用,看着沈宜织就越发地起了提防之心,冷冷道:“爷的伤怎样了?”这几日连她这个正妻都没能进卉院,这沈宜织竟然得宠至此,怎能不让她心惊!

沈宜织看孟玉楼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暗暗叹息。其实如果郁清和没有腰上的刀伤,想必也不会拒绝孟玉楼近身服侍,毕竟是正妻,且听郁清和的意思,对这个正妻也算尊重,多少还有几分怜悯之意。唉,夫妻相疑,这日子就过成这样了。

“回奶奶的话,爷的伤好多了,已经开始结痂。”

孟玉楼脸上的表情略松了一下:“谢天谢地。只我听说,这些日子都是你一人服侍的?看你这样子怕是累得不轻,若是身子支持不住可怎么好生伺候爷呢?我叫小沈姨娘去,就是让她替你分担一二,你怎的不让她进屋?便是你想霸着爷,也不在这时候,若是伺候不好,你可吃罪得起?”说到后头,又声色俱厉起来。

沈宜织赶紧站起来,叫起了撞天屈:“奶奶,妾真是冤死了,便是妾再嫉妒,也不敢在这时候使脾气啊!实在是妹妹她手笨,爷叫她挑伤口里的碎布条儿,她一签子下去差点把爷又扎出血来,爷当即就发了脾气!”

沈宜红脸胀得通红。孟玉楼是早听了兰草传的话的,也没法辩驳,只得道:“便是做不来这个,端茶倒水总是行的罢?”

“可是,可是爷不痛快啊……”沈宜织可怜巴巴地看着孟玉楼,“奶奶不知道,妾熬了两天,到第三天晚上实在受不住了,想着叫妹妹来给爷守一夜。可是妾才说了一句,就被爷骂了一顿,嫌妾娇气,连守夜都嫌累!这么着,偏叫妾又守了一夜。不然奶奶去帮妾说个情罢,再守下去妾真的要受不住了。”

满屋子的人表情都不太好看。沈宜织这话,分明是占了便宜还要卖乖,可是此时她确实是面容憔悴眼圈青黑,又不好指责什么。孟玉楼也只得咽了口气,淡淡道:“既然是爷说的,那你少不得辛苦些了。”

沈宜织一脸苦相:“既是奶奶吩咐了,妾尽力就是。只是奶奶上次叫绣的那屏风,妾怕是——”

不提屏风还好,一提屏风孟玉楼又气了,但也只得摆了摆手:“伺候爷要紧,屏风的事我自会想办法。”

沈宜织千恩万谢,孟玉楼看见她就生气,只得摆手让她回卉院去:“好生伺候着爷,不准怠慢了!”

沈宜织答应着退了出去,留下沈宜红不知该跟着她走还是该留下来。孟玉楼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罢了,既然爷不让你伺候,你就回来罢。”眼睛扫了下头一圈,“都散了罢。”

沈宜织没心思去琢磨那些怨妇们对她是个啥感想,自管回了卉院,远远便见廊下的小风炉上熬着药,却没人看着,不由得眉头一皱:“青枣儿!”早就交待过了,熬药的时候如果宝兰不在,青枣儿就要看着。

喊了一嗓子,青枣儿急匆匆地从下房里跑了出来,身上换了一件衣裳,还在匆忙地扣着纽子。沈宜织看她要哭不哭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了这是?”

青枣儿抽抽鼻子,伸出手来,手腕上好大一片烫出来的红印子,已经有些起泡了。沈宜织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快,快去拿凉水浸着!”

宝兰连忙跑去打凉水,怡兰赔着笑从下房里跟着出来:“姨娘,都是奴婢不当心,将一碗粥打翻在枣儿妹妹身上了。”

“傻丫头啊!”沈宜织也急了,“你顾着换衣服做什么?快去拿凉水浸手啊!房里有红花油没?”一件衣服算什么,人才最重要啊!

“可是那药要熬好了……”青枣儿手上疼,心里却还惦着那药。

“对对,枣儿妹妹快去。”怡兰捧起那药锅,“我替你去滤药就是。”

“慢着!”沈宜织一抬手,“这药我来滤。”

“怎么能让姨娘做这种粗活。”怡兰忙将手一让,“万一烫着姨娘可怎么好?”

沈宜织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淡淡一笑:“我是伺候爷的,什么粗活细活的,我来就是。”

怡兰脸上有些紧张,手上那药锅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沈宜织紧盯着她,冷冷道:“怎么了?没听见我说的话么?”

怡兰双手颤抖,拿不住药锅,砰地一声药锅落地,药汁四溅,药渣摔了一地。

☆、第八十七章

沈宜织静静站着,看着满地狼籍笑了:“你怎么吓成这样?”

“奴,奴婢该死,奴婢没拿稳——”

“是吗?”沈宜织仍旧保持着微笑,“好端端的药锅,为什么没拿稳呢?”

怡兰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奴婢该死,奴婢大意了,没想到这药锅这般烫。”

“你不是拿着药锅大意,是下药的时候太大意了吧?”沈宜织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怡兰霎时变了脸色,双腿都软得几乎站不住了:“奴婢,奴婢不知道姨娘在说什么,奴婢——”

“宝兰,掌她的嘴!”沈宜织突然提高声音来了一嗓子。宝兰刚刚把凉水打回来,虽然被突如其来的事惊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立刻上前,狠狠就给了怡兰两个耳光。恰好红绢带着两个小丫鬟捧了些东西送来,一见沈宜织在这里发作怡兰,不由得吃了一惊:“姨娘这是做什么呢?”

“你来得正好!将她拿下!”沈宜织将手一指,宝兰已经听令扭住了怡兰的手臂。

红绢仍旧站着不动:“姨娘这究竟是做什么?怡兰她怎么了?”

沈宜织瞬间就愤怒了,因为怡兰虽然一条手臂被宝兰扭住,另一只手却还是能动的,手只往下一垂,袖子里一个揉皱的小纸团便掉了下来,正好落进风炉里,火光一闪,化为灰烬。

“呵呵——”沈宜织怒极反笑了。红绢对她的命令置若罔闻,不过是看不上她的身份,仗着自己知道些内情,甚至不把自己当个正经姨娘对待,这才给了怡兰毁尸灭迹的机会。

红绢脸色也变了:“你,你烧的是什么?”

“宝兰——”沈宜织已经敛起了表情,“把怡兰交给红绢姑娘吧,由她来处置就是。”既然你不听我的,那这个烫手山芋就扔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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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绢身边的两个小丫鬟急忙上前扭住怡兰两臂,下房里也跑出两个婆子来帮着她们。沈宜织越看越忍不住想冷笑了——这就是她卉院里的用的人,方才自己这个主子训斥怡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需不需要他们,这时候红绢来了,倒争先恐后地跑出来了,很好!

“宝兰把那个收起来——”沈宜织指了指地上,就在风炉边上洒着一小片白色的粉末,因为方才泼了一碗也是白色的粥,所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沈宜织还是嗅到了一点味道才发现的。

“贱婢!”红绢扬手给了怡兰一个耳光,“你竟敢在爷的药里下毒?”

怡兰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红绢,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几时给爷下毒了?”

“那不是!”红绢指着宝兰收集的粉末,“沈姨娘,那个是什么毒药?”

沈宜织根本没理她,带着宝兰就进屋里去了。怡兰已经烧掉了包药的纸片,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是她下的药,而且,这还不是毒药呢。

红绢被沈宜织晾在了一边,不由得怔了一怔。怡兰已经大声哭叫起来:“方才一直都是青枣儿在熬药,药里有什么该问她才是,怎的反问起我来?”

“你!方才那包药的纸片明明是从你袖里落下来的!”红绢此时已经知道不妙了,只是却又不能不问下去。

“什么包药的纸片,那是我看见地上有片碎纸,怕主子们嫌地扫得不干净便捡起来的,你没凭没据的怎能诬蔑人?”怡兰越说声音越大,“我虽然是个丫鬟,也是夫人身边拨过来的,你说我给爷下药,难不成是想诬蔑夫人么?”

红绢这时才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她自然知道,怡兰下药必定是侯夫人指使,可是现在无凭无证,怡兰到底是侯夫人送过来的丫鬟,郁清和可以挑着小错就发落她,可她红绢再得郁清和倚重,也不过只是个丫鬟,倘若没有实证,往轻里说是她担心郁清和,有些轻狂浮躁越俎代庖,往重里说,就是她有意攀咬侯夫人了。到这会儿,她真是后悔不该方才不听沈宜织的吩咐,以至于已经有些进退两难。

怡兰一看红绢无语,立时放声号啕,若不是两个婆子架着,几乎就要滚到地上去,口口声声要去请侯夫人做主。

哭号声透过薄薄的窗纸,一直传进里屋。郁清和现在已经能侧躺着,胳膊底下支了枕头,眼前摊着本书随意翻着,眼睛却看着沈宜织:“生气了?”

沈宜织正在仔细地检查宝兰收起来的那些粉末,闻了又闻,用水化开看过,最后又尝了一点儿,看着宝兰直担心:“姨娘,万一有毒怎么办?”

“放心吧,没毒。”沈宜织接过茶漱了口,“不过这东西是发物,加进药里,爷身上那伤就不好收口。天气再热些,被汗水一浸,伤口怕就要化脓了。虽然要不了命,但爷少不得要多受些罪。”

“红绢今日的行为确实失礼,一会儿我让她给你赔罪。”

沈宜织眨眨眼睛:“爷说什么呢?红绢姑娘是爷的贴身侍婢,最得用的,妾可当不起她赔罪呢。”

郁清和轻叹了一声:“也是我瞧着她忠心就纵容了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宜织也不打算真逼着郁清和发落红绢,只是笑笑:“这卉院里配的下人,不知都是哪里来的?”

郁清和微微一笑:“回头我亲自给你挑几个得用的来。”

“那——依妾的浅见,把怡兰送去给夫人发落吧。”沈宜织点点桌上脏兮兮的粉末,“这个也带上,只说是在怡兰身上搜出来的,只是包药的纸被她扔进风炉里烧了。爷念着她是夫人身边的人,不好发落,所以送来给夫人。这样如何?”

郁清和略微想了一想,轻轻摇了摇头:“不,送去给少奶奶发落吧。”

“啊?”沈宜织诧异了,“奶奶——不好处置这事吧?虽然她是奶奶,可是侯夫人既是她姨母,又是她的婆婆,她也不好办哪。您送她过去,不是给奶奶找麻烦吗?”

郁清和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沈宜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半晌才低声说:“爷,你这样子不行。”

“嗯?”郁清和微微扬了扬眉。

“爷——”沈宜织往前凑了凑,认真地说,“你这样子真的不行。夫妻之道,相互信任是必须的。像您这样,奶奶怕您宠幸旁的人,先生下庶子;您呢,又总疑心奶奶靠着侯夫人,不肯近着您。可是你们越是这么着,就越不能相信对方。您看看您,一下子收了两个良妾,奶奶能不疑心吗?”

郁清和微微抬了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要做爷的妾的,有你一个吧?”

☆、第八十八章

沈宜织张口结舌地看着郁清和,半天,郁闷了:“爷,妾说的可都是好话。”

郁清和缓缓叹了口气:“爷知道你是好话。只是——这些话你该去对你家奶奶说。”

“这个——最初成亲的时候,是爷先防着奶奶的吧?”沈宜织很认真地说,“爷,您娶都娶了,老这么着——不成啊!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您这先窝里斗起来了,可怎么好呢?”最重要的是,她跟郁清和说几句,郁清和还会听她的,要是去跟孟玉楼说——等着挨嘴巴子呢吧?

郁清和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笑了笑:“好,就依你说的,把人送到夫人处去吧。不过,虽然无有凭证,却是人人都看见她袖里那张纸片,她也脱不了干系,按家法,先赏她十板子再送过去。”

“是。”沈宜织转身到外头传达了郁清和的指示,怡兰一听是送到侯夫人处,顿时松了口气,红绢却不悦了起来:“姨娘,怎能就这般送去?她明明——”

“拖下去先责她十板子,然后送到正院夫人处去。”沈宜织并不理红绢,只对着那几个婆子说话。婆子们嘴里答应,动作却磨磨蹭蹭的,眼都看着红绢。沈宜织看得明明白白,转过头对宝兰道:“这些人眼里连主子都没有,每人两记耳光,让她们长长记性。”

宝兰答应一声,上前去抬手就扇。红绢脸色都变了,刚想说话,就听屋里哗啦一声砸了个茶杯,郁清和在里头厉声道:“用竹板抽!”

这下连沈宜织都吓了一跳。她倒是听说过的,大户人家里有那种专门打脸的竹板,为的是避免执法的人把自己手打疼。但是这东西抽在脸上可不比巴掌,几板子下去脸打破不说,牙都能打掉的。而且据说抽破的地方长都长不好,连肉都能抽烂,脸上就会留下恐怖的疤痕。

红绢是知道郁清和的性格的,听他声音就知道他在发怒,再也不敢说话。两个婆子吓得直抖,宝兰可是没拿板子打过人的,不由得迟疑地回头来看沈宜织。

沈宜织暗中叹了口气,向两个婆子道:“怎么,你们还真等着爷叫人拿竹板来抽你们?”

两个婆子恍然大悟,赶紧跪下来自抽嘴巴,连抽了十几下,双颊都高高肿起。沈宜织听着屋里没动静了,估摸着他大爷其实也不是真要用竹板抽,便淡淡地道:“行了,起来做事去吧。”

这下子她说的话可没人敢不听了,连红绢都不敢再说什么,架起怡兰就往角门去了。沈宜织这才能去看看青枣儿。青枣儿也吓慌了神,一见沈宜织就哭着跪下:“奴婢大意了,叫怡兰往爷的药锅里下了东西……”万一有人要追究她的责任,那也真是说不清楚的。

沈宜织叹口气:“你跟我去给爷请个罪,宝兰你去奶奶那里讨点烫伤的药膏来,顺便把怡兰的事说一下,要闹得大一点儿。”先发制人吧,虽然吆喝的声音大不一定就有理,但有的时候,有理也就得吆喝出来。

宝兰会意地去了,沈宜织把青枣儿的袖子挽上去,露出红肿的伤处,领着她进了屋子。郁清和半靠在床上,见青枣儿跪下哭着说了一遍,便淡淡道:“说起来总是你做事不当心,才着了人家的道儿。看在你也受了伤的份上,饶过你这次,日后仔细着罢。”

青枣儿含着眼泪磕头谢罪,沈宜织和她一起回了下房,看小丫头还吓得眼泪汪汪的,不觉叹了口气:“也是我不该把你弄到侯府里来,看烫成这样儿。”要不是她及时回来叫用凉水泡着,这会就要大片起水泡了,怡兰下手够狠的。

青枣儿抹着泪道:“都是奴婢不中用。”

“行啦。”沈宜织摸摸小丫鬟的头,“吃一次亏就长教训了,在这里,时时处处都要小心。”

青枣儿点点头,又小声问:“姨娘,怡兰姐姐为什么要往爷的药里加那个呀?要是想把爷——为什么不加毒药呢?”

“要是出了人命,这事就大了。”沈宜织皱眉思索,“我猜,侯夫人还没有这个胆子把爷毒死,毕竟侯爷都说了,谁先生儿子就立谁做世子,并不是非得爷死了才能让她儿子做世子。害死侯爷的儿子,那可不是小事,必然惊官动府要细查的,万一她漏了马脚,那她也就完了。”

可是下点会反了药性的东西却不那么引人注目了,毕竟如今天气渐渐在热起来,棒伤发炎化脓都是常见的事,到时候还可以说是沈宜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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