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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而降的穿越-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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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同朗灏多说了几句,再联系此前她对“薛郎哥”的偏心,主子的醋意爆发,于是今天特特点出是朗灏出手,又糟践了人家一番,无非是离间之计罢了。

只可惜,胡大总管现在坐在后面的一辆小车里望着车顶哀叹,自打有了洛雯儿,主子是越来越嫌他碍眼了,此番若不是求着,根本就不想带他来。

唉,他怎么有这么一个见色忘仆的主子?

此刻,他那无良的主子正振振有辞的反驳洛雯儿“让那些女人来暖床吧”的谬论:“孤只带了你一个女人出来,你是孤的随身之物,你不暖,谁暖?”

洛雯儿一怔……她分明看到许多妃嫔上了车,而且淑妃也……

“这回放心了?”

神思回转,正对上那双促狭又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眸子,心头当即一跳。

急忙将他推开,跳下床,拉开窗子:“朗侍卫……”

朗灏低沉的应声立刻煞风景的传了进来。

然后车驾停住,御医上了车。

她立在车外,看着夜幕下的茫茫雪原,再望望前后不见尾的车队……

雪声轻响,身后便多了一个人,递上一件貂绒披风:“王上说,尚仪要仔细着凉……”

然后,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王上的一片冰心,如今放在玉壶里,又有谁能看得到呢?”

原来当时确实是有妃嫔上了车,可是车队很长,她们又不知千羽墨坐的是哪辆,又总惦着“舍我其谁”,于是场面很是混乱,出了不少的乐子,足够元玦天朝派来的史官写上一阵子了。而那边,主车队已经开拔,勉强胜出的妃嫔虽然坐进了车,却是在千羽墨的提前安排下,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381无赖之人



至于去了哪,胡纶也不知道,每年都在这样,反正最后要么回了宫,要么流入民间。

这也是主子的一番苦心,否则在宫中蹉跎岁月,还不如自由自在来得快活,而且毕竟有不少妃嫔耐不住宫中寂寞如琪才人般弄出了事。与其提心吊胆,倒不如远走高飞。

这其中更有不少宫女摸到了门道,借此离宫回家的,主子都一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若是坚持不肯走,待到主子回銮,听她们哭一番就是了。

若说以前,这一切是为了给宫里节约一大笔开销,也为了耳根清净,那么现在,便只是为了一个人了。

而这一切,又岂是一个初初进宫的小丫头一个至今还埋怨误解主子的洛雯儿所能明白的?

“洛尚仪,王上叫尚仪回去呢。”随行御医柳向槐低声道。

洛雯儿转了身,却见柳向槐的目光滴溜溜的在她头上转了一圈,老眼闪烁。

洛雯儿直到上了车,后知后觉的摸了摸头发,发现发髻散乱,方明白老柳为何神色诡异。

本打算找千羽墨算账,怎奈撩开床帐时,发现他又睡了,神色安静。

床头的檀木几上放着一只七宝嵌金的盅碗,里面盛着红枣血燕,正在徐徐冒着热气……

==========

接下来的日子,洛雯儿先是不放心,依旧守在千羽墨的床边,结果总是一觉醒来时发现他的脸正对着自己的脸。那人还义正言辞,强调天气大寒,他身体有恙,而她粗心大意没有准备汤婆子,所以只能拿她来充当暖床之物,这也算是她将功赎罪。

她就纳闷了,车内燃了四个暖炉,她穿着丝罗衣物已是微有薄汗,他怎么会冷成这个样子?不过似乎也不是在骗她,他的体温照以往明显偏低,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一时难以恢复,真不知他这么多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所以也暂时放弃和他斗气,只不过每每醒来时,都会觉得周身暖融融的……

但不管怎样,千羽墨的身子终究是一天天的恢复起来,清醒的时间与气人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反正车里见天就她一个伺候的,简直就成了他的锻炼智商的乐趣。

洛雯儿咬牙。

有些时候,尤其是对于千羽墨这种人,回击便是失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不言不语假装彼此都是空气的晾着他才是最好。

可是千羽墨总是有机会让她“活跃”的。

比如支使她干这干那,不是说她拿错了这个便是用错了那个,待到下一回她按照他的要求布置了,他又“失忆”了,还总能找出理由来说她记性不好,要么就说自己此番的安排是多么的合理,并强迫她认同自己。

她忍,可最让她忍不了的是……

见他恢复了,她也就不再守着他,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睡。可是经常在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白绫水墨字画的床帐中,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就在对面,睡得正香。

她终于忍不住要抗议了,结果……

“你怎么在这?”

千羽墨眨眨眼:“你说不要孤把你弄到孤的床上去,孤就只好到你的床上来了。”

“你……”

“你是孤的随身之物,岂能舍孤而去?”

她的床小,于是他更可理所当然的将她抱在怀中。

无赖!

不是没有想过换个地方,可是每辆车都满着,不是他的“最爱”,就是那些随行的贵族,还有要进献给元君天子的重礼,还有安排下的送礼觐见的礼官……这不见头尾的车队,竟是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见她沮丧归来,千羽墨的唇角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旋即冷了眸:“洛尚仪,没有孤的允许,擅自离驾,该当何罪?”

成功将她气鼓,不禁笑意愈深。

无赖便无赖吧,这漫长却短暂的旅途,或许是在今后的日子里唯一能够与她如此亲近的时刻了吧……

==========

“什么,换个路线?怎么可能?”

“是王上的旨意!”

“可是……”

“王上的旨意!”

朗灏低沉的声音打外面传来,于是那个前来询问的侍卫便噤了声。

洛雯儿关上窗子,睇向正好整以暇欣赏字画的千羽墨。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换路线,只不过千羽墨的心思自来难猜,她亦懒得问,只希望他稍后不要再度失忆忘记自己的突发奇想然后归罪于别人,不过她怀疑更大的可能是千羽墨在担心会遭遇别有用心者的埋伏。

因为国主都在这个时刻赶往凉阈,要想暗杀简直易如反掌。而且车队这么长,每辆车都形式一致,他们又不在头尾,便在某种程度上混淆了敌人视线。

身为国主,当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她不禁想象若是千羽翼坐在这个位子上,怕是会懒得搞这些个名堂,他那性子,定是要勇往直前,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然而身为国主,若是这般置生死于度外,若当真出了乱子,祸及的怕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因为,国主肩负的是一个国家的命运。

如此看来,千羽墨倒似乎更适合做这个位子,她有点能够理解先王的“偏心”以及深谋远虑了。

车队继续前行。

可以说这场旅途是枯燥而乏味的,当然,千羽墨总是想要给她的单调加点“料”,只不过她没有那个心情。想到今后可能就要永远被囚禁在宫中,她觉得自己的未来就像外面的天空一样灰暗,就像无边无际的雪原一般空茫。

正低头想着心事,冷不防有雪色一晃。

她警惕的抬了头,但见他的黑发恰好拂过她的面前,却没有如先前一般戏弄她,只是拉开窗子,然后便听朗灏传令:“停驾——”

旨意一层层的传递下去,车队渐渐停了下来。

窗子本来就不大,千羽墨一个人待在那,挡住了全部的光线,还饶有兴致的冲洛雯儿招手:“不想过来看看吗?”

洛雯儿不打算理会他的心血来潮……谁知道他下一刻要做什么?最近上当已经上得麻木了,于是起身便走,

人却被他捞了过去,不顾她的抗议,将她夹在臂下就下了车。

“千羽墨,你……”

她正要怒斥,脚便站到了地面,旋即见他敞袖一挥,直指前方。

那是……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冰天雪地的季节,怎会有繁花似锦的春景?

然而那碧草连天,莺歌燕舞,却切切实实的展现在眼前,就好像那个来不及做完的梦。

想到这,她急忙回了头,才惊觉自己已经走入这片天地,而那个雪衣飘飘的人,正立在远处,看她……

☆、382不同寻常



直到准备睡觉了,胡纶的不满还依旧响在耳边:“就为了看这一眼,绕了这么远的路,到凉阈又该迟了,难道忘了去年那群诸侯王是如何的不满吗?”

去年诸侯会盟,因了她的入狱受伤,千羽墨直到二月二才出发,而每年的朝觐天子就是在二月二。

洛雯儿不知千羽墨当时受到了怎样的奚落,却可以想象他一定是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一定是把那些人的指责和嘲笑当做遮掩真实的自己的外袍,可是他的心,当真一无所感?

想象他的强颜欢笑,忆起今日,他站在那片春色的边缘,唇角衔笑的样子……

她好久没有看到他这般笑过了,几分开怀,几分愉悦,几分宠溺,几分温存,柔软得就像这明媚的春色,醉人得让人想要伸手去触摸。

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像梦里那般走近她,而是远远的站着,站在一个仿佛永远也触摸不到的地方,就像这个本不应属于如今季节的春意。

在那一刻,心中一动,好像有个什么感觉跃然而出,那是不属于这个春意的寒冷,仿佛镶在这片春色边缘的银白。

回来后,心里还装着春天的温暖,将堆积多日的沉重一扫而空,只余明朗与开阔。

千羽墨也没有再捉弄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他好像有些疲惫,很快便睡了。

问过御医,得知无碍,她方放了心,甚至对着胡纶的怨言还笑了笑。

胡纶顿时语塞,想说什么,终是叹了口气,郁卒的下了车。

车内重新安静下来,洛雯儿静静的看了那沉睡的人片刻,放下帐子,也回到了自己的小床。

车队依旧平稳前进,不知过了多久,睡在白绫水墨字画床帐中人睁开了眼,竟是雪亮清明,毫无大梦初醒的朦胧。

然后,他下了床,悄无声息的走到对面的小床边,划开帐子,躺进去,将那个熟睡的人抱在怀中。

这张床实在小,他几乎伸不开腿脚,然而这样更好,他可以更多的靠近她,关键是,这里的每一丝细微,都渗着她的气息。

看着她微翘的唇角,不由就想起白日她立在草地上,面对那片春色时的不可思议,以及唇角流露的浅笑。而当她回过头来,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光彩,那是自打入宫以来就被湮灭了的光彩,在这一刻,重新被绿意点亮,生机盎然。

他很想走入其中,被这光彩照亮。然而这一刻,他却是立在远处,看她。

或许,只有这一次了吧,他想把这一幕,永远的留在记忆中。

不是不知她心中的苦闷,亦知将她困在宫中,就如同将鸟折断了翅膀,可是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他想让她快乐,可是宫中的生活,她的性子……她根本没法快乐。

那日,她将婧巧骂了一顿,他很开心,因为这意味着她终于要踏入这个波诡云谲的宫廷之中,而且,她干得不错。

可是当看到她今天笑得那般轻松,仿佛化作一只小鸟,在自由自在的飞翔,他发现,自己还是错了。

或许,是该放手了。他不应这么自私,既明白生命正在指间悄悄流逝却要捆缚她在身旁,若是他……她该怎么办?

只不过东方凝依旧盯得紧,经过醴泉殿的那场闹剧,她怕是要更加清楚洛雯儿在他心中的地位了吧?

的确,是他故意让她知道的,因为那时,他还想留洛雯儿在身边,要为她寻求一个危险但可靠的保护伞,而现在……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斩断东方凝的念想,以便洛雯儿离开王宫后不会遭遇任何算计与伤害。而这么一来,他便同她再无瓜葛,今生今世……

手臂一紧,然后便见怀中的人眉心一蹙,不满的咕哝一声,却是往他胸前偎了偎。

他的眼底顿时发烫,只强自咽下喉间酸涩,拾起她左手的小指,放在齿间,轻轻的咬了下。

她浑然无觉。

曾经,他为这根失去了知觉的小指而痛心疾首,然而此刻,他忽然想,若是一切能如这根小指一般没有感觉,该多好?

云彩,若有那日,我不知你会是怎样的伤心与愤怒,我只知,我的难过,定甚于你。

云彩,那一日,应不会太远,待从凉阈回来,我就给你自由。

而这段时间,就让我们好好的,好好的在一起,因为,或许再也没有以后……

==========

此后的日子里,千羽墨更改了许多路线,胡纶开始还叫苦不迭,屡有埋怨,可是后来便安静了,经常拿眼偷瞄洛雯儿,似乎想说什么,又强迫自己咽下去,目光一天比一天深沉起来。

而这段时间,洛雯儿确实很开心,她惊异于这个时空的地大物博,环境奇特,就像雪海之中偏偏捧着一片春色。不过或许在她曾经生活的那个空间里,也有这样的异景妙事,只不过她过去的二十年始终生活在那个城市里,从没有走出过那片天地。

而今,却在短短几日中游历了那么多地方,见到了从未见过的景致,这一切恍如一梦。

而那个人,始终陪在她身边,时而携她策马狂奔,看花落如雨,时而立在遥遥的远处,带着她看不清也看不懂的神情,将她凝望。

他说,他气段玉舟说要拐了她去无夜看什么风景,如今,他倒要带她游遍五湖四海。待从凉阈回来,他要绕个更大的弯子,把另一半的天下看遍。

最近,他总爱说一些平日里从不肯直接说出甚至是有损他的自尊与颜面的话。他有些不同寻常,她却找不到原因,不过能够这般自由自在,阅遍风光,真是件再开心不过的事。

她知他这般定是要迟至凉阈更会遭遇难堪,亦曾提醒,可是他只一笑置之,还说什么最后出场的向来都是重头戏,就让那些自以为是的诸侯王眼红去吧,而且他献给元君天子的财富足够让他们顷刻闭嘴,让他们明白什么是说得越多,丢人丢得越严重。

可她岂是不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于是也便不再同他别扭。

这一年的元宵节是在车上过的,没有烟花漫天,但同样浪漫,浪漫得让人觉得愈发像一个梦。只是那日,在他强调了自己乃是重头戏之后,忽然无意的带出一句……反正也不过这一次了。

她心中一惊,立刻查看他的神色。

他则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再美的景色,看的次数多了,也便不稀奇了,只留有一次惊艳,便好。”

只是她总觉得此中似有什么古怪,可是他那样的人,只要自己不想说,任何人是套不出一个字的。

于是就这九分欢喜一分疑思之下,他们抵达了元玦天朝的都城——凉阈。

果真是天子脚下,凉阈虽没有盛京繁华富庶,但多了几分大气与开阔,譬如街道,便比盛京的主街宽出一倍开外。

当然,无涯并非没那个财力,只不过相比于元玦王朝,它便是臣,是不能僭越的。

然而再走了一段路,看得多了,洛雯儿以一个商人敏锐的眼光发现,虽然因为诸侯会盟与朝觐天子导致各地贵族与客商云集,又有不同国家的百姓前来看热闹,可谓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却遮不住内里一种腐朽的气息。

就像是一个烂了心的苹果,初看时,还是完好光亮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渐渐在那皮上显露出来,虽能再撑一段日子,而里面却早已经空了。

她不知自己为何有这样一种感觉,回头向千羽墨求证时,却只在他眼底看到欣赏的笑意。

诸侯国进京,照例是有人马迎接的,再加上千羽墨带来的甚为夸张的仪仗以及看不到尾的车驾,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千羽墨让她将窗子开了道小缝,于是各种声音便传了进来。

有艳羡的,有嫉妒的,有嗤之以鼻的,有恶言咒骂的……按照见到美好事物后正常的心理发展顺序转化着,却一律化作他唇角的笑意,时不时还微点了头,以示赞赏。然后便歪在床上,闭了眼,一副悠闲模样的睡了。

洛雯儿心绪复杂的看着他……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不管别人是如何的评价他诋侮他,都甘之如饴,只为巩固并加强一个昏君的形象吗?依他的能力,想要做一个旷世明君可谓易如反掌,可是为什么……

他的心,她有时可以猜透,有时又摸不着边际,只是现在,她知道他的心里并不好过。

能有哪个人,可以真正宽宏大量的面对莫须有的指责?可他又偏偏要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他闭了眼,是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矛盾还是想将一切屏蔽在外?然而又不得不生生的受着,来借此评判自己的演技是否成功,并决意更上一层。

这一刻,他将自己隔离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不许任何人涉足,即便是她……

或许,只要在人前,他便将自己封存起来,即便是笑,也不过是水面的流光,只有同她在一起……

☆、383好戏开始



她忽然很怀念这几日的快乐时光,或许,他为的不仅仅是她的快乐,他,亦如此……

她咬咬唇,想要安慰,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正在两难之间,外面忽然乐声大作。

眼见得那剔羽长眉一抖,双眸徐开,冲她魅惑一笑:“好戏开始了!”

是他主演的好戏还是要看别人的好戏,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而后,他披挂上最为华丽的行头,又将孔雀氅裹在她肩上。

“云彩,可愿同我共演一台戏?”极低的:“只一次……”

她心头一惊……这一路,他提过太多的“一次”……不,好像此刻才是第二回,可是,为什么她觉得……

而且,为什么每每想到这“一次”,便会心惊肉跳?

也不待她多想,车门“哗”的开了,乐声潮水般直涌进来,车下,胡纶等人正恭敬迎候。

千羽墨抖了抖满身的光灿,如被膜拜的神人一般仙姿飘飘的步下车辇,霎时吸引了所有的视线。

洛雯儿正欲跟上,忽见他停住脚步,拂开胡纶意欲搀扶的手,而是转了身,向她伸出手……

他气度翩然,笑意微微,眼底星光碎闪,只一瞬不瞬的望住她。

她仿佛被催眠,竟是不由自主的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在触及那一点温凉的时候,心中蓦然有一个念头划过……此一刻,是戏?是真?

周围响起嘘声,自是因了国主这一不当之举。试看那个女子,虽是裹着华贵的孔雀氅,然而发式装扮明显就是个宫女,当然是有一点品级的,然而怎么可以让国主扶着下车?千羽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过是个宫女,怎么就要宠到天上去了?

有失身份!

有失身份!

其实在嘘声四起的时候,洛雯儿自是刹那明白了众人心中所想,就要将手收回,可是指尖及时被他握住。

他的唇角漫开温软,眸底似是宠溺,又似是戏谑,仿佛在说,不想同我演这场戏了吗?

是戏,当真只是戏吗?

还有,她好像又听他说……只一次……

恍惚之际,已是借着他的手下了车,结果一时失神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栽倒,是他的臂自然而然的扶住了她……

“小心!”

轻语细细落在耳畔,却好似被所有人听到般,因为她看到众人的脸上露出更多的鄙夷与不屑。

这一刻,她忽然为身边这个男人感到心痛。

乐声依旧轩昂,然而隐隐透着一种散乱和繁杂,似是对来人的懈怠与漫不经心。

洛雯儿不禁有些生气。

当脚踏上那滚向遥远御阶的红毯时,她想要抽回手,反被他攥紧,且用力捏了捏,提示她要注意自己的情绪。

于是她尽量舒展了神色,随着他,一步一步,向着御阶行进。

没有预想中的庄严肃穆,是她太过敏感了吗?她怎么总觉得两旁的人仿佛都在嘲笑他的昏聩?

心里有怒火升腾。

是他握着她的手,默默的传递温暖与安慰,亦默默的感受着她的心意。

这漫长却短暂的红毯之路,是两个人的心最为贴近的一段路途。

然而半路杀出个人来,是赭色衣袍的小火者,前来通知一个重要消息:“天子正在小憩,无暇接见无涯国主,还请先到驿馆歇息。”

远道而来,前来接见的竟是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太监,还是这样一副口气,现在又中途拦下,连大殿都不得进……洛雯儿只觉心里的怒火翻江倒海般的滚来滚去。

千羽墨却是握了握她的手,神色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和煦:“既是如此,孤便先去歇息了……”

小火者陪着笑,说着客套话,但怎么听怎么带着一股子轻慢,目光又有意无意的落在二人牵系的手上,再意味深长的一笑。

千羽墨便携着她往回走,怎奈刚转了身,便有一群人围上来,或寒暄或打趣或攀交情。

洛雯儿听了半天,方发现这些都是国主,或者是比较大的诸侯国里的重要人物,以往只是听说元玦天朝国家林立,也不过是一个个出现又消失的名号,如今亲眼得见,真是……目不暇接。

听着这些或言不由衷或居心叵测的话,令人厌烦透顶,偏偏千羽墨游刃有余,一一答对,既不失风度,又不失体面,还恰到好处的表现了自己的奢侈浪费与昏庸无能,却对无涯的重要情况滴水不漏,如同打太极拳般推手过去,倒套出了别人的底线,不能不令她心生钦佩。

千羽墨,我该说你是个好演员还是位好国主呢?

==========

直到第三天,方有个小火者来到驿馆,言元君天子要在雍华宫设宴,为无涯国主接风洗尘。

当然,话是这么说,若是天子为某个诸侯王专程设宴,那简直就是个笑话,无非就是借助宴会,把各诸侯王聚在一处吃喝玩乐。

偏偏这笑话还在驿馆传了开去,于是千羽墨立即成了众矢之的。而朝觐天子的二月二早已过去,一些诸侯王已打道回府,留下的都是等着看热闹或者讨好处的,亦或者私下搞搞联盟,所以驿馆依旧滞留了不少人,此刻鱼贯而出,见了千羽墨,冷嘲热讽有之,趋奉阿谀有之,皆是因为他迟到多日,竟然还能受到天子的款待,而他们这些个重要人物,却只能给他当陪衬。

洛雯儿觉得如果自己是千羽墨,这种暗藏机锋的虚伪日子她一天也过不下去,可是千羽墨依旧一一回应了过去,既不卑不亢,又显大国风范,时不时还表露一下自己的天真,让对方卸下防范,简直把这些个别有用心的家伙哄得团团转。

雍华宫内,觥筹交错,一派奢靡。

天子高踞宝座,冕冠垂下的十二玉旒遮住颜面,依然可见苍白两鬓。他似是有些喝多了,歪在扶手上,举着金光闪闪的杯子,不停的吆喝座下贵宾共饮。

贵宾皆在玉阶下分列两侧,按照与会者的地位又排成数排,大国自然在最前面。每国皆据一案,其上美酒佳肴,丹露飘香。

千羽墨风采不减,接了天子的酒,又与各诸侯王遥敬,唇角衔笑,眼眸生辉,整个大殿,虽各国国主皆器宇不凡,各有千秋,然唯他光华夺目,引得那些国主随侍的女眷,场中舞蹈的美人皆纷纷的瞥过眸来,眼梢流媚,两靥含情。

就连往来斟酒的宫女也愿意往这边凑,纤指如兰,酥胸如雪,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千羽墨眼前晃来晃去。

洛雯儿便垂了眸,往后退了退,却是被千羽墨捉住了手,握在掌心。

各方要人虽推杯换盏,然而无一人忽略这边的动静。见此,顿时交换视线,会心一笑,然后便有人开了口。

说话的是哪个国主,洛雯儿记不清楚,定不是五大诸侯国之一便是了。

这场诸侯欢聚,天子设宴,无非就是身份俱高一级的人物参加的席面。就像醴泉殿的除夕,各大世家均正襟危坐,貌似庄严,而羽翼下的小贵族则斗来斗去,其实斗的无非是世家的面子与权势罢了。

而此番开口的这个诸侯王是谁的棋子,且看其话音落后谁的表情比较惬意便是。

“无涯国主此番虽又是迟到,可是天子专门为你摆宴接风,还要我等来作陪,当真是有面子啊,哈哈……”

只一句,可谓一语双关,既说明元君天子对千羽墨高看一眼,引发众人不满,又降低了众人的身份更将千羽墨置于风口浪尖之地,而若联系此前因为迟到被元君天子冷落的三日,便又多了层嘲讽千羽墨与褒扬元君天子大人大量之意,真是不同寻常啊。

众人皆笑,然后洛雯儿便看到晖国国主北华弶微露得色。

这个靠卖棉花供给自己酒池肉林不顾百姓死活的国主,他难道不知自己身上的金丝银线都是靠什么换来的?不过听说晖国去岁就因为阴雨连绵而年景不好,若是……

她不由得看了千羽墨一眼……当初见晖国往无涯大量运送棉花她就觉得奇怪,依千羽墨的脾性,他怕是早就开始打什么“鬼主意”了吧?

“哈哈,迟到也罢,就怕有朝一日缺了席……”又一个小国的国主搭上了茬:“可就凑不上这一年一度的热闹了!”

洛雯儿眼角一跳……缺席意味着什么?岂非是视天子于无物?此人到底是何用意?

千羽墨一直握着她的手,通过那力度和温度的变化,她竟能猜出他心中所想,他是告诉她稍安勿躁,这些跳梁小丑,只不过是快乐快乐嘴皮子,没必要同他们斗气。而且你不生气,该生气的就是他们了。

果真,有人沉不住气了:“无涯国主,此番又是带了什么宝贝来讨天子开心了?孤记得,去岁你可是下了大力气才得了斗香大会的举办权。怎么,如今为什么不带上那位你宠爱的美人,倒是……”

目光毫不隐讳的上下刮了洛雯儿几个来回:“这位也不错,是你的……”

千羽墨抬了眸,虽依旧笑着,然而墨玉般的眸子仿佛凝成可以吸嗜人能量的黑冰,霎时就让那人噤了声。

☆、384暗藏机锋



旁边人却没有看到这诡谲的一幕,兀自笑道:“不过此番无涯国主究竟带了什么宝贝还当真让人好奇呢,若是比不过去年,可就……”

洛雯儿清楚,这些人之所以一个劲的要千羽墨展示此番带来的宝物,其实是因为各国之间都存在个比较,比的不仅是财力物力,还有在天子心中,在别的国主心中的重量。当然,也不乏炫耀之意,更可借此来窥探别国的能力,估算对己方的威胁或可借之力。

可以说,这是场不见硝烟的较量,每一言每一语,哪怕是一个细微的举动,都可能带来不可估量的,难以预料的结果。

千羽墨拈了白玉酒盅,仿似细细把玩:“不过是一些小玩意,也劳各位惦记着,实在令孤愧不敢当啊!”

语毕,拍拍手。

于是便有十六个壮汉抬着个巨大物件进来了。

此物有一人多高,蒙着红绸,仿佛是座山的模样,且看那壮汉个个肌肉紧绷,青筋暴胀,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便可知此物极重。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这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千羽墨只一挥手,礼官便将覆着的红绸扯了下去。

刹那间,所有人都闭上了眼,又赶紧睁开,不敢直视,又忍不住一看再看。

果真是座山,却是座金山,其上镶嵌着各色宝石,不规则得就好像是随意丢上去的凌乱。

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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