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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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俨罹唷R惶炀偷迷诒鹑说闹富酉虏煌5匦葱椿闼悖槐沧硬恢浪<猓酵防蠢鬯览刍钊锤思业绷说娼攀图窃诒鹑说恼松希庋盐涯夷业纳钣钟猩蹲右馑寄亍?慈思也芏映に淙谎Ю歉鲋械龋扇思以诹斓济媲白芑崂词露ぷ饔植荒敲蠢郏欢炱ぞ托辛恕5酵防椿股俨涣耸艿酵踔魅蔚奶岚魏驮耘啵豢峋捅硌铮黄辣染图咏保德砩嫌忠巫野旃抑魅瘟恕K衷鸨钙鹞谋蚶矗种还肿约耗歉鏊鲜刀置怀鱿⒘恕<由纤质且桓鲂欧钕质抵饕宓娜耍盟槊舻男峋酰窭哪抗饩醯糜兄恫蝗缬屑叮话阌屑兜娜舜蟾挪换岢约际跽馔敕沟摹D憧茨切┦等ㄔ谖盏娜四囊桓鍪羌际踉薄⒐こ淌Γ囊桓稣烊グ谂猉、Y、Z和1、2、3、4;哪一个又整天去画那些无趣无味的圈圈道道。这时她有些不平了,哼!我要是个男人就不服那股气,有些人上班就知道喝茶水,看报纸,聊天或数天花板,到头来工资一分都不少拿,可是说话还管用,甚至把别人指挥的团团转。她出了一口长气,可惜自己是个女人呀,要不也得比试比试较量一翻。不过她也看到了女人也有女人的好处,从这几个月来的现实生活和频繁的交往中她得到了一条女人在男人那里办事,要比男人在男人那里或男人在女人那里办事要好办得多的切身体会。就冲这一点,不到半年功夫,凡是关节的地方她都说的上话,就连穿西服革覆的专家彼得罗夫和依万诺维奇见面也要“好罗少”几句。
四
提起专家,文志华不服气的劲头又来了。专家、专家,有些所谓的专家真要和她的文彬比起来,可能还不如呢。假如中国派文彬作为技术人员援外不也是专家吗。她听梁总工程师在大会上说,张文彬他们做的那个锅炉分片整体吊装方案要是成功了不但能加速工期,使工程提早发挥效益,还可以在全国电力建设系统推广。局里工程师们看了都肯定了它的价值。这么一想她的精神似乎又来了。人到事中迷,就怕没人提,这不也是一条道么。想到此,她马上噔噔地朝技术科跑去了。刚跑到技术科门口却和从里面出来的郭云碰了一个满怀。
“死鬼!”志华叫了起来。
“嬉嬉,嬉嬉,我是活鬼。”郭云把她扶住说:“干吗这么急,是找张工吧!”说着往屋里一指:“那不,快请进!”
“死丫头片子。”志华推了郭云一把笑哈哈地进去了。屋子里只有张文彬在紧张地工作,办公桌上摆满了图纸和资料。她一踏进门就没头没脑地问道:“完了吗?”
文彬知道她在问什么,把面前的图纸一推说:“完了。”
“那你赶快抄一份。”文志华高兴起来:“给电力技术杂志社投去。”
“不,先不忙,还得商量商量。”文彬说着又拉她挨着自己坐下来,但她还没有坐稳又弹了起来,说:“这方案不是你搞的吗,版权所有还商量个啥?”
“是的,但是还有张启忠师傅和郭云同志的东西,要投稿也得以大伙的名义啊!”
“就你高姿态,这放着的人参果不吃却要去啃烂酸梨。”志华把头甩了几下,又把眼眉一横道:“管他那么多呢。”
“不管怎么行。”文彬为难地说:“这样做不合适啊。”
“好好好,我不给你斗气玩儿。”她把吊装图纸和说明部分拿起来看了看突然问道:“向主任汇报了吗?”
“跟他说啥呢,我给总工程师说说就行了。”文志华这个善于研究人情事故的精灵鬼却不同意他这样做,她把脸一沉说:“你呀,他一个愚老夫子能给你啥,嗯,不要把这东西看成单纯的技术,这是一个接近领导的好机会为啥不用。老电业是工地之长啊,这尊佛不拜还拜谁,真傻。”说着她走到电话机旁说:“你不拜我给你拜。”她操起电话机就哧-哧-哧-地拨了三下,对着话筒道:“王主任吗?”耳筒里传出了嗡嗡的声音,而且还拖着长长的腔调“哪一位呀,嗯,是我呀!”
“哎呀,我的主任,您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哇,真健忘,我是你手下的兵志华呀。想起来了吗?真官僚,嘻嘻,嘻嘻,嘻嘻!”这样的埋怨谁听了都是乐滋滋的、麻酥酥的。“啊,知道了,知道了,小文你真利害呀。好,我听着呢,现在就讲吧。”
“好好,我向您汇报锅炉吊装方案的事儿,张文彬他已经弄完了,是不是让他送来看看,请您审批一下?”
“唉呀!”听那声音对方似乎在皱眉头,“我正忙着开会没有功夫呀,要不先让梁总瞧瞧好不好,等我有空再叫老张来说说。”她象挨了一棍子嘴一撇把电话机一按又拨起杨书记的电话号码来了。文彬一手把话筒抢了过来说:“志华,你给书记挂电话干吗,他是管政治的哪有空看,再说人家又不是搞专业的能提啥看法?”
“你呀,说你傻你真傻,党领导一切都不懂吗?我不是让他提啥,主要是让他知道你,心里装着你懂吗?”
“志华!”听了这些话文彬有些不悦地说:“我们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何必要去依赖这个攀附那个呢?”
“哼!放着一架梯子不爬还要清高,那你就清高去吧。”志华生气地站了起来,修长的眉梢一挑,圆圆的眼珠一转,然后一转身象竞走般地出去了,只听得楼道里一阵嗵嗵嗵的声音传来。从此他们之间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第八章 分裂
一
那时候这个单位还在京郊,不过去市里到也十分便当。首都的市面当然要比内地繁华。前门、西单、王府井常常是车如流水人如潮,看的、吃的、穿的和住的要和内地比较起来也当然考究一些。特别是那些港澳侨胞和外国使节们的小姐太太时髦的穿戴对文志华更是一个刺激。另外踏入社会后,接触面广泛,看到周围的男人对她十分讨好,小文小文也叫得非常甜蜜,让人一听就有些飘飘然也之感。这些条件反射的结果,使她眼界大大地开阔,山外青山楼外楼啊,过去那种旧习――虚荣、出风头、嫉妒和疯狂的占有欲又慢慢地萌芽,随之心地也变异起来了。也许由于经济地位的独立,也许生活有了更高的要求,也许两人在性格和志趣上的差异,总之两人的感情不如从前那样融洽了。经常看到他俩总是单独行动。就这样不冷不热地又凑合了一段时间,转眼之间一九五七年就来了。这一年政治风云变换很大,到了炎夏一场反右派运动就在全国轰轰烈烈地展开了起来。到处都在呜放,到处都在贴大字报,墨迹淋漓飘飘荡荡地贴满了楼外和走廊。
那些年常常以言代法,运动就如一条永不断流的长河,人们白天上班,晚上学习,如果强调政治可以冲击一切,就丢下生产,加上星期日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运动上了。人人谨小慎微,常常担心啥时候一顶“分子”的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为此,伤害了不少人,使人的生活太累了。文彬的父亲是一个以生治学的教授,为了祖国的未来,他响应了党提出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号召,积极给党委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由于近年来学校政治运动太多,加上有些领导不懂业务和科学知识,以党代政,以政代教的办学方法,使教学质量降低,如不及时改进,我们整个民族、整个国家的科学文化水平就会落在世界飞速发展的后面。一句话就被打成右派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老教授啊,壮志未酬心不甘,在祖国举步向前正需要他献出智慧和力量的时候陷落了。消息传来使张文彬如五雷轰顶,一瞬间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群幽灵般的影子,他的父亲就在其中。可怜的父亲啊,一个严谨治学的教授,一个一心为国的老人,从此政治生活被判了死刑,灵魂大概也就跟着死了。不久文彬被老电业召见,这个单位的最高领导人党委书记兼工地主任老电业摆出一副领导、长者和前辈的姿态对他进行了严肃的谈话,好象他也是一个右派分子了。对他提出了严格的要求:第一站稳立场,划清界线;第二努力改造世界观,清除烙印的影响;第三老老实实地工作,规规矩矩的做人,好好表现,争取群众的谅解。世俗的炎凉决定着人事的冷暖,谈话的结果在他的周围就起了不少的变化,到处是冷淡的目光,到处是古板的面孔,加上报纸、广播中那些充满火药味的舆论的影响,使空气变得既紧张又严肃。这一切都压抑着他的胸怀,他怨恨自己的父亲不该反党,同时又不相信父亲是反党的人。思想上的矛盾,精神上的压抑使他过分地痛苦,沉闷的空气也象一块石头压在心上,使他实在受不住了。为了解脱和忘掉苦闷,于是他跑到了工地办公室去弄他的锅炉吊装方案。他发狂似的干着,一连就是几个晚上,这一天是星期天,空气显得极其闷热,夜里他照样拼命地写,拼命地画,头晕了,手酸了,汗水从各个部位冒出来也不停歇,直到邻村传来了一阵阵破晓的鸡啼,他才感到难已支持了,疲惫不勘地立起身来走了出去。外面积云满天,前半夜那朗朗星月被风吹来的雨云遮得严严实实,只见远空晃着撕裂的闪电,接着引来了一串沉闷的雷响。那闪光从远到近,那雷声也由天外跑到了头顶,还没有走到半途,一阵瓢泼的阵雨哗哗地浇了起来,把他的全身都淋透了,回到宿舍一躺下就没有起来。雨整整地下了一天,它时大时小,但很少停歇,当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反而下的更欢更大起来。股股恶风把窗扇吹得哐啷哐啷直响,豆大的雨点随风飘进屋里、洒到床上。他的病情也随着雨点风声和时间加重起来。他浑身发冷,头爆裂似地疼痛,口干舌燥,昏昏沉沉,似乎置身于沉浮的云朵和摇荡的水波之上。他发现文志华穿着崭新的服装朝他走了过来。他忙说:“志华,我病了一天一夜了,你怎么不来看我呀?”说着他伸手去拉她,可是对方没有接,反而扳起一副冰凉的面孔说:“别靠近我!”接着抬起手来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大叫一声醒来,只见眼前一片昏黑,这才朦朦胧胧地感到自己在高烧已经病得不轻了。
二
在这急病多事的危难时刻,他是多么地需要友谊和爱情啊。可他的志华呢,他哪里知道,自从老电业找他谈话之后就连照面都不打了。她可能意识到再和他保持原有的关系会危及到自己的前途和安全。出于自身的利益和防卫感,大难当前就各自飞了。于是她赶忙写了一张大字报贴了出去,不但要和张文彬划清界线,断绝恋爱关系,同时还揭发了他崇拜父亲学术权威,埋头读书,不问政治的单纯技术观点和走白专道路的倾向。这真是人心难测、水深难量、见利忘义,有点不近情理了。他病得很沉,呼吸十分急促,内心也感到阵阵难受,想动动不了,想叫又叫不出来,慢慢地他就啥也不知道了。
门被轻轻地敲着,声音是那样的轻,间隔又是那样地缓,过了好一会门才被轻轻地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窈窕妙龄的姑娘,她左手提了一只竹皮暖瓶,右手端了一碗鸡蛋面汤。进得门来她把暖瓶和面汤放在条桌上,回身又忙去关门、关窗。又找来一个方橙子放在床前,才俯身望着紧闭双目的张文彬。不看则可,一看到着实吓了她一跳,只见他颧骨高高地撑起,双眼深陷阴黑,嘴唇焦灼泛白,两腮似乎都没有了。啊,这才几天,怎么病成这个样了。出于女人特有的软心肠和怜悯感,她轻轻地叫道:“张工,张工。”见无声息,她又忙用手去摸他的额头,只觉得一股热浪随着扑面而来。“好烫啊,他是烧昏迷过去了。”她用手摇了几下着急地高叫起来:“文彬,文彬!”对方只有急促地呼吸却仍没有回答。她焦急地望着窗外,雨又在下了,雨点打着高高的柏杨树叶叭叭地响,随着几片黄叶晃晃悠悠地飘下来。她回过脸看着病人那消瘦苍白的面颊心不觉一沉,接着就慌忙地奔出门,冒雨朝医务室跑去了。值班的大夫已经下班,只在玻璃窗内挂了一块写着医生名字的牌子,她又转身去找,等她来到张大夫家门口时全身已经被雨淋湿了。头发粘着面颊,衣服也紧贴肉皮,水顺着头发双肩直往下流。医生看着她那疲惫而又有些苍白的脸,起伏的胸脯和煽动的鼻翼忙问道:“小郭,看你淋成这样,是有病了吗?”
“不, 我没有病张大夫。”郭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有一个重病号,请你快去一下。”
“谁?”
“张文彬!”
一种防卫感使医生迟疑了一下:“现在正搞运动,是不是请示一下王主任呢?”
“大夫,我求求你,救死扶伤呀,人都快死了,还请示个啥?”说着提起红十字箱就走。姑娘的行动使大夫也受到了感染,再加上医生的职业道德,没再说啥披上雨衣也就随着她冒雨来到了文彬的住处。经过诊断,文彬是重感冒引起的急性肺炎。医生说:“危险啊,小郭,要不是你他可能就……”没有说完就忙着煮针打青霉素,吃药,当医生走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好心的姑娘一直在床前守着,她看到对方那张苍白消瘦的脸想起他对人的诚恳,对工作的认真,对求知的奋进,不觉使她鼻子发酸,眼圈发湿了。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声音象远天的微风在吹拂,象高蓝幽峪在绝唱,使文彬的脸上泛起了丝丝笑意。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吃力地问道:“志华,志华,你终于来了,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呀!”说着就艰难地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姑娘赶忙把他扶着,不觉脸上飞来一朵红云,使她羞怯,心酸和怨恨,同时又蕴藏着深沉而又复杂的感情。记得文志华贴出大字报的那天,她就带着好意去劝阻和说服她,让她收回决定。哪知道却遭到了对方一阵强烈的抢白。文志华板着脸说:“爱情不是强迫的,幸福不是天赐的,各人有各人的自由嘛,这是我的内政,请你不要干涉!”
“朋友之间那能是干涉?”她耐心地说:“小文你们的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嘛,我想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感情是真挚的,怎么说散就散呢。虽然是搞运动,但党的政策是区别对待的,父亲有问题,他可没有啊。何况张工又是一个对工作勤勤恳恳,对事业又有远大抱负的人呢。”听到这些话文志华的心灵秘密好象被人发现了,顿时火冒三丈,脸也变得雪白,她咬着嘴唇抱起胳膊肘说道:“我的委员同志,人各有志嘛,请你不要把问题扯的那么远了。漂亮的话谁都会说,再说我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座山,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如果张文彬那么值得爱你就去爱吧,嗯!”接着哼儿哼儿的冷笑了两声讽刺道:“你要同意我把他让给你好了。”
“真卑鄙!”郭云当时被气的脸都青紫,她把心一横说道:“爱就爱,我可不象你那样爱权势,爱门庭,爱钱财,我爱的是人,是真正的人!”想到这里她心里倒觉坦然起来。她把被子垫在文彬的背上撒了一个谎:“张工,我是郭云,你的志华有事来不了,特地托我来看你。”又问道:“刚才医生给你打了针,你觉得好些了么?”她象一个有经验的护士用手触着他的额头,“啊,烧退多了!”她把面汤重新热了端在他的面前说:“吃点东西吧,发发汗就好得更快了。”
文彬双眼射出灼热的光茫,他感激地说:“郭云同志太麻烦你了,我,我吃不下呀。”说着身子一偏无力地倒下去了。郭云又忙扶起,让他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胸前:“你的身体太虚弱了,不吃点东西怎么行,来,我喂你,还是少吃点吧。”
“谢谢你!”文彬顺从地吃了一口。
郭云笑了笑说:“看你说到哪里去了,都是一个科里的同志还客气啥?”直到文彬吃得满头大汗舒舒服服地躺下她才放心地出去了。
三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黄昏,文彬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去找志华,想从她那里得到一点安慰。哪晓得二曹操早已把他父亲的问题透露给她了,她不但不分忧解愁,反而觉得一身轻快。因为她早就用她的追求、志趣和受好来权衡过自己。新的环境对生活就有新的高度,原来闪光的东西现在已经暗淡了,原来鲜艳的东西现在失色了,反而觉得象张文彬那样的家庭基础是经不起风浪的袭击,爱情没有强大可靠的基础作后盾当然就不会达到彼岸。她曾经把自己的想法写信告诉了远在山城的母亲,那个秀气的苏州女人哪晓得也是一个拜金主义者,支持女儿的选择。她在回信中写道:“志华,情况发生了变化,所以你应该考虑一个现实问题。现在他父亲成了右派,我们又是一个啥子家庭,你又是个啥子出身,结合了连你们的后代都背黑锅,牵连起来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就这样志华横下一条心来――吹灯拔蜡,分道扬镳了。
张文彬一进门看到文志华满脸阴气沉沉正在那里翻箱倒柜,见他进来那脸更冷的象块铁板,而且用没滋没味的语气问道:“你来干什么?”说着忙从枕头下面把一包由相册上撕下来的照片打开给他说:“来了也好,省得我再跑一趟,现在我就把它给你吧!”
文彬看到那些支离破碎的照片愣住了,他没接,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志华白了他一眼冷冷地答道:“为啥,哼!难道你真不明白,那就让我现在老实告诉你吧,由于种种原因,从今以后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了。”
“什么?”文彬惊讶、愕然,他不解地说道:“志华,你跟我开啥玩笑啊?”
“开玩笑?”志华绷着脸冷冷地说:“我可没有那份闲心,这一切都是真的,不信你去看看我贴的大字报就明白了。”说着她叹了一口气:“唉,过去都是我太幼稚了,不懂得生活,不懂得社会,更不懂得盲目的爱情和以后的结合会带来什么样的恶果。现在设身处地地一想才知道过去的一切原来都是一场误会,认真地说起来也是一个过失,我的意思你现在明白了吧书呆子。”她指着那个纸包:“我现在留着它已经毫无意义了,还是给你为好。”
文彬把纸包接了过来,虽是一包碎纸,可它是多年来爱情的见证,沉啊,重得如铅块。他抬起头来朝窗外望去,发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再看看志华那含情脉脉的目光也往那边投去,渐渐地那人影近了、清楚了,原来是红人儿二曹操,他来到窗外轻轻地叫了一声:“小文,电影快开演了。”
“嗯!”志华有意地把手一挥提高音量回答着“你等等我马上就来。”然后回转身对文彬下着逐客令道:“对不起,我还有事,你该走了。”
文彬没有移步,他呆呆地望着落日余辉映着的山影,仿佛置身于北京的西山,又晃惚身处山城重庆,两人一起观赏秋山的红叶,眺望两江的帆影。过去那些幸福钟情的顾盼,夜深人静的窃窃私语和林间草丛之中热烈而又甜蜜的拥抱亲吻,一瞬间都浮现在眼前。想起几年来忠心耿耿地等待,无微不至的关心,他怎么能相信人的心说变就变了呢。可是现时就是如此,看到二曹操那小鼻子小眼儿的猴腮嘴脸和那卑劣低下的人格,似乎感到一块美玉坠入污泥,一轮明月落到阴山背后去了。他要把她拉回来,她是属于自己的啊。于是他把纸包递了过去:“志华过去的盟言你怎么就忘了,咱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全忘了,忘得于于净净。”她傲然地把两个胳膊抱在胸前,抖着脑袋说:“盟约,那只不过是句空话。怪不得人家说你书呆子,看来你真是输到家了。我问你,难道还不明白,不知你想过没有,象你这样的家庭,我这样的出身结合到一起到头来只能是一场悲剧,而且这场悲剧要没完没了的演下去,演到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啊,我们还是为了明天、忘掉昨天,面对今天吧。”说到这里她眉毛低垂,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然后叹了口气:“你应该放聪明些了,设身处地的想想吧,你一个不勘一击的小知识分子儿能给我什么?我又能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假若爱情和政治摆在一起,你说我是选择什么?嗯。所以知道了自己的弱点就应该有自知之明才对,现在你明白了吗?我劝你还是现实点、实际点,我们的分手是理所当然的。”
有人说历史是梦写成的,那么爱情呢,不更是梦么,一场江边的梦,月下的梦,花丛中的梦。文彬这时才真正从梦中醒来,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他们走的是两条路,爱情观是那样的不同啊。正如志华说的那样,这样的爱情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呢。
夕阳一抹夜幕就拉起来了,淡淡的月光挂在东天边上,如水的光斜射进来,那付于幻想的光能对他说些什么呢,大概是在默默地诉说过去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幻罢了。是啊,是自己太书生气了,真正幼稚的不是她而是自己。多少诗人把爱情比喻为透明的水晶,多少作家又把爱情描绘成无暇的宝石,可他们哪里知道这虚伪的爱情还不如一堆粪土。他愤怒地拿起桌子上的剪刀一口气把纸包剪得粉碎,然后使劲地朝窗外扔去。一团纸屑纷纷扬扬地飘洒、沉落,随着留在心灵中的那些美好回忆,未来的憧憬象五月的飞花也象深秋的残叶飘落了。他没有再说什么拉开门走了出去。只听得“扑通”一声门被关上,那声音如高频的琴弦突然断了。几年来对爱情的憧憬,美的追求都全部倒塌,倾刻之间成为一片瓦砾。文彬走出女单身宿舍大门口,正好曹超仁从对面走了过来,那笔挺的华达呢中山服,那外披的海军呢大衣,那跺跺作响的放光皮鞋和那洋洋自得而又威风凛凛的酸样正好和文彬的淡装素裹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那双包在皱折里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文彬,闪着挑斗而又恶意的光,他摸了一把光光的头发有意地讥讽道:“张工程师你怎么走了?”
文彬不屑地看了一眼二曹操感到一阵恶心,他朝地上使劲地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说:“哼,看你那德性样儿,把身上的皮都撕光了。”
二曹操脸一红,脚下被石子拌了一跤,他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显的十分狼狈地说:“就你德性好,可人家就是不爱你了。”
“卑鄙,无耻!我们走着瞧!”
“好,好!”
四
北方的伏天太阳并不算毒,最怕晒的也只戴顶短檐草帽,部分女职工不过戴顶工作帽子遮遮阳光也就行了,可是文志华带来了南方的习惯,不管上下班总是撑着一把南洋绸伞,半节裸露的手腕上除了一块小巧的金色坤表外也总搭着一件孔雀兰的高领衫。贴身是一件苹果绿的紧身服,那藏青凡尔丁小腿裤把屁股绷的溜圆,走路一扭一扭有意地把她那丰满的体型美、线条美表现出来,真有点象人们说的那样洋不洋中不中身上穿的紧绷绷啊。头发也烫得时新,既象天上的卷云,也象大海的波涛,同时又象高山跌落的飞泉,从头顶倾泻而洒满双肩,在丽日的掩映之下泛出闪光,发出清香,常常召来一束束好奇而又目瞪口呆的目光。
由于二曹操经常围着老电业屁股后头转去转来的劲头,又爱在节骨眼儿上下功夫,每每进言表已,很得主任的欢心和赏识。再说当领导的谁不愿自己手下有几个得力顺手的人呢。听说在老电业的授意下组织科已向局里打了一个报告马上要提升他为主任的副职,主管工地的材料、预算和计划,还特别兼任专家办公室主任,要是这消息确切,那就是升官又发财,他一跃就走到同令、同级甚至比他资力还高的人前面去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啊。”他跃跃欲试,心气可高了,真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他哪有满足的时候呢。不过在这不满足之余他也曾平心静气地想过几回,论能力,论学力他都不能和同行们相比,只是自己能吹善辩又能随机应变地利用天时、地利及多动脑筋的专长罢了。就是由于这个特长,反右时自己差点陷落,又是自己把自己从陷坑里拉了出来。那时候到处都在鸣放,大字报把楼道都贴满了。那一天他抱起一双胳膊昂首慢步看去看来,字里行间的措词观点触动了他的思想,想起自己多年来出色的工作,成绩的显赫,论功行赏自己不当局长、处长起码这工地一把手的头衔肯定跑不了,可是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队长,想起来是共产党对自己太不重视了。默默无闻的结果使他引起了共鸣,他也要放啊。于是提起笔来在其中一张“反对一党执政,要求轮流掌权”的大字报下面署名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他洋洋自得,好象从此以后天就要变了。谁知就在他签名的当天下午情况突然变了,凭他多年参加各种运动的嗅觉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啊。他发现工地主任兼党委书记的老电业出现在他签过名的大字报前捏着下巴摇头晃脑地走去走来看了很久,最后把脚狠狠地一跺:“哼,上面说‘引蛇出洞’,这些大大小小的蛇真的出来了,好啊,中央精神已经下来了,看你们还能猖狂多久!”
他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王主任的话一定有来头啊。在人生的道路上自己走了几十年,虽然显的红火,但谁又能保证不出差错,何况那风风雨雨自己也曾经历过。三反、五反,后来又反胡风,多少人就是由于一时作事不谨,说话不慎,失足了,落水了,严重的掉了头,失去自由。一般的呢,弄顶帽子戴在头上压得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一生总是在坎坷的路上行走,在险滩上划舟,来到世上一次如此草草率率打发了。他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紧张,结果吓出了一身冷汗。等到晚上夜深了,人静了,他才偷偷摸摸起床拿着手电筒跑到楼道把自己的名字撕掉。出于防卫自身和窥视前景,他连夜打听,到处寻摸,正如老电业说的那样,中央的红头文件果真下来了。这时他才庆幸自己签名的字潦草使老电业没有看出来,好险啦。为了表现自己,于是他连夜写了一张题为《站稳阶级立场,坚决反击资产阶级右派向无产阶级的猖狂进攻》的大字报贴了出来。第二天一上班,在他的大字报前就围了好大一堆人,老电业也看见了。他当着众人的面连声称赞说:“好哇小曹,你带了一个好头,旗帜鲜明地向敌人开了第一炮。没有辜负多年来党对你的培养,想不到你的政治觉悟提高的这么快哟。今后要发扬这种敢打敢冲的精神。不要怕,遇事多请示多汇报就是了,党委一定给你撑腰。”
从那以后他就更加红了起来,好象自己头上有颗硕大的宝石,经常把脑袋昂的更高了。身上似乎也穿着闪光的紫袍,走起路来也格外摇晃,引起了好多人的注目和欣赏。对于好高鹜远的文志华当然成了追逐的对象。
一天,在上班的路上她看到二曹操在前面不远的路上走着就扭着屁股紧跑了几步娇声娇气地问道:“曹队长,您好忙啊,看来今年的模范队长您准跑不了了。”
听到声音二曹操忙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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