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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源-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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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有。”文彬摇摇头又看着自己一身油污的工作服发起窘来。他巴巴结结地说:“我,我已经不是工程师了。”就在这时老电业领着一个矮胖的人也来了。他忙抢到老人身旁介绍道:“老张,这是咱们的局长。”又指着矮胖人:“这位是计划处徐处长。”

局长打断了老电业的话说:“不用介绍了,咱们是老相识啊。”

啊,局长,文彬想起来了,这就是老方跟他说的老政委,这就是曾经肯定、鼓励过他的老局长。他居然还记得一个身处基层,比普普通通还低下的工程技术人员,而自己怎么就忘了呢。想到这儿张文彬从新打量起面前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来。他的穿戴还没有徐处长好,白府绸衬衫的双肩还打着两块同色的补丁,裤子的兜口,裤脚的卷边已退色发毛不知换过多少次了。可是朴素的外表却使人亲近和敬仰,那上下级之间的距离无形中缩短了。这哪象一个曾经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将军和手下领导着十多万职工的大局局长呢,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一个使人愿意接近慈眉善目的领导人。

他在思索,他在苦想,局长身上为什么有那么多闪光的东西呢,可能如老方给他介绍的那样,大概是他曾经走过黑沉沉的夜晚,穿过腥风血雨的战场,从那里走进了丽日的解放兰天,又再度从荆棘丛生的山谷中走出来之故吧。使他饱偿了人间的酸、甜、苦、辣之味,才可能真正摸透人的脉搏,体察别人的疾苦,知能善任地用人啊。

早晨的太阳爬上了树顶,透过疏林洒下温和的光点。工人们都紧腰束带从班组休息室走出来,一下就把局长围到中间。过去的下放蹲点,在千百年来官民之间那条习惯势力的鸿沟上架起了一架长桥,人们从那桥面上走了过来。他们笑脸望着笑脸,随和对着随和,握手啊,问候啊,既显得无拘无束,又亲密无间,什么上级下级,什么局长工人,都被一股平等和谐之风吹散了。慢慢地文彬也自然而然起来,不那么拘束了,不过当着这样的领导说话还是急促脸红。局长似乎猜透了他的心理,嗬嗬嗬嗬地笑着:“怎么见了熟人还拘束哇,嗯?我是特地向你学习来了,哈哈哈哈,当然不是学习你的技术,因为专业知识一时学不好,而是学习你一心为公的精神。”

“局,局长。”听局长这么一说,又看到四周那惊疑不定的脸,张文彬反而紧张,憋红了脸和脖子老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向我,向我学习啥呀?”

“就学习你对国家多做贡献的主人翁精神吧!”局长说得十分轻松、认真、恳切而又严肃。“如果没有高度的责任感和坚强的事业心,我看就不一定能做得出来。”

这简单而又激烈的话语,有如一股春风吹进了文彬的丹田。他两眼潮湿了,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完全被这不见外和不避嫌而又出于革命大义的行为所打动,亮晶晶的一串泪珠终于顺着他清瘦的脸溶化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把局长的那双干瘦的手捧了起来放到自己的脸前,又低着头用脸去触及。这无声的行动到胜过有声的语言了。张文彬的激动虽然使老电业吃惊、恼火,但也使局长明白这是人在过度激动中对感情的一种依托。他轻轻地说:“文彬,你和郭云同志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们一定要甄别。”他抬头举目慈祥地望着对方:“要相信党,相信党的政策,相信社会主义和人民群众。以后看准了的事,只要对国家、对人民有好处就大胆地去干,不要怕挫折嘛,错误和挫折不是教训了我们么,它可以增长经验,同时经验又能丰富知识和智慧啊。”说着他回头瞅了一眼老电业,又继续说道: “不用怕,错了就改嘛,同时还有我老周呢。”

文彬擦着泪水哎哎地答应着。

“不要哎哎地了,还是振着精神吧。”局长又抓起文彬的手:“走,咱们还是一起去开会吧,研究工程大事,而且还应该把你以前那种精神发挥出来。”说着局长又瞅了一眼老电业问道:“你知道郭云同志在哪儿?也领我去把她请来!”

“还要找她?”老电业一愣,心想老周怎么和小方一样尽讨好这样一些不三不四的技术人员,但是看了局长对张文彬的态度他有些紧张起来,于是下面的回答就有些口是心非了:“哦,小云同志的工作我早就安排她到资料室了。不过现在身体不好,经常病病歪歪的,可能又休息了。”

“大概是精神不好吧,嗯?”局长脸上掠过一丝怒色:“党的群众路线可不要忘了,群众关系也不要忘了,要关心人才呀。”局长又把脸转向张文彬:“听说你和方林组织焊工培训班受到无理指责,我看那全是领导的责任。还有方林同志,一个很好的干部也被无理地赶出领导班子,是谁这样做的,谁去给我请回来。为了我们国家的强大、社会的繁荣,我觉得今后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一些事了。为国家多做贡献不但不应该受到压制、指责、非难,相反要受到尊重和奖励。”这些话语中不但包含着褒奖和鼓励,同时也参杂着愤怒和遣责。一个人处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听了上级这翻知心之语,就好象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推走了。



会议在专家招待所的小会议室举行。按常规,不管开啥会,首先是老电业的讲话,最后还是他的总结和指示,一个会开下来他一个人就要占去三分之二的时间,有时只唱独角戏,让他一个人全包员了。那长篇大论面面具到而又重复性的演讲,一直把人弄得东倒西歪也不肯下台,浪费了多少人的宝贵时光啊。可是今天不同,主讲人是局长周忠明,老电业却坐到听众席上去了,会上坐无虚席,而且鸦鹊无声,抽烟、喝水、开小会的人没有了。到会者一个个都象求食的鸭子把脖梗子伸得长长的竖着耳朵生怕漏掉了半句话语。当听到新鲜的地方还响着噼里啪啦的掌声。

“同志们,今天我不罗列ABCD,也不拼凑甲乙丙丁,谈啥?过去咱们都谈”干“,那就说它吧。我们要大干,要摆脱自然灾害和别人强加给我们的困难,那就得举国上下全党全民行动起来嘛。就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同心协力地干才行,要全心全意,不是半心半意。”局长说到这儿,他用一双洞察秋豪的眼睛看着会场的每一个人。虽然这些人神情专注,却表情都各不相同。他们有的点头赞赏,有的默默沉思,有的竖起耳朵,有的目不转睛听着往下讲。“要做到这一点我认为首先就是”人“,人的因素第一嘛。这道理我们在坐的同志们都认为浅显易懂,可是要真正做到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在坐的领导同志有几个做好了的呢,嗯?包括工地的一把手,人称老电业的王春亮同志在内嘛。”说到这儿人们都把视线集中在第一排的王主任身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都是他的下属,提到他的名字,是批评、提醒和劝告他自己也在品味着。只觉得浑身刺痒、不自在。他忙抽出一支烟来叨在嘴上,还没有点火却又取下来揉碎了。局长似乎注意到他这细微的变化,所以又把话题一转说:“可能春亮同志身上党政不分担子太重了,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嘛,所以我想提前让春和同志回来。党应该做”人“的工作,做人的工作当然就是要抓政治思想。现在我们天天都在讲突出政治,突出政治难道我们只喊口号不成。前几年我们喊的够多的了,可也由于只喊口号吃了不少亏呀,有些人不是面对现实,实事求是,而是回避问题,对形势的估计也不是求实的精神,难道我们的一切都是大好吗?如果真是这样党中央就不会下达反”五风“的文件了。事实上我们的浮夸风还很大嘛,同志们想想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呢?鉴于前几年的经验教训,党中央已经下了决心要纠正这个问题。所以今后我们要踏踏实实地干,这样我们的国家才有希望。”他喝了一口水继续地讲道:“所以我们要学会做老实人,现在我要给你们推荐一些踏踏实实做工作的老实人,象张文彬、郭云,还有老师傅张启忠和陶纪明他们。”说到此局长问道:“小郭和小陶都来了吗?”他扫了一眼会场:“为什么不通知他们呢,嗯?派人去把他们请来嘛!对待工程技术人员,特别是做过不少工作而又有贡献的同志,我们要热情、要真诚、要平等待人,要使他们感到温暖,感到是企业的主人,感到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要让他们感到自己不但是在为国家工作,为人民工作,也是在为自己工作,怎么能老让人家坐冷板凳呢?象老太太的脚丫子一辈子受憋屈那怎么行啊。雷峰精神是从哪里来的,就是党确定了人民群众的主人翁地位,如果离开了当家做主人的责任感,一切都谈不上了。而且在我们的工程技术人员中有主人翁精神的人也不少嘛。”说到此他用手一指,人们都随着看去,只见在最后靠墙角的方凳子上坐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半旧的浅兰色工作服,头发篷松、面部灰黄,一副黑色胶框的近视眼镜架在他那瘦小的鼻梁上。他趴着身子,用手托着下巴正在听讲。突然旁边有人朝他轻轻一拐,他才把头一抬,恰好碰到了好些好奇的目光。对他这个长期处于改造地位的人来说使他全身都不自在,又慢慢地把头低下了,双手在膝盖上不停地搓着捏着。只听得局长那洪亮的声音在说:“张文彬同志是解放后由我们国家自己培养起来的大学生,是学工的。这些年来我们可以看看人家走过的短暂历程,查查人家履步的脚印,哪一点不是在沿着党的方向走呢?有人说他不问政治,走白专道路,难道人家不人云亦云,说实话提出自己的见解和看法就是不相信党?难道人家提建议,搞革新,为国家节约了那么多的资金就不是政治?光喊口号那不是政治,国家的发展、强大,不是喊出来的。要干,要拼命地干,要踏踏实实地干。对于和专家的纠纷好些人都有自己的看法的,现在不是越来越明显了嘛。张文彬同志,郭云同志都是受害者,虽然那时我不在局里,但我也有自己的看法,后来过问此事,局里对那些处分没有批,为什么不批?因为我们不是旧中国,受人欺的时代,那种中国人不如狗的年代过去了。我们有治外法权,我们是一个独立而有主权的国家。可是我们有些同志不是实事求是地查明问题,了解情况,而是抱着偏见、成见,粗暴地干涉,有意把一池清水搅浑,这就不应该了。再说问题归问题,工作是工作嘛,要发挥每一个人的积极性,怎能长期冷落人呢?我们共产党人不但要大公无私,而且还要胸怀坦荡,对待知识分子不能用时就搂在怀里,不用时就推下岩去,这是一种什么作风?是一种什么道德?作为领导,作为党组织,首先应看到人家的长处,人家的贡献,人家的成绩,把它们发扬光大,应该鼓励。如果不重视兢兢业业埋头苦干而又做出不少贡献的同志,那就不是我们党的作风。”说到这里局长把声音放低了,放慢了,同时把声调也拖长了。“小张同志,你有功嘛。应该把头抬起来,树立自信心,当你有自信的时候,你的脚步就走得更坚实了。”这时局长把话停住了,他想起了自己求知的道路。原来在革命胜利后,年轻的共和国刚刚诞生不久,他就被保送到清华迅成中学学习,接着又到大学部进修了两年,使他知识猛增。在学习和工作上也使他懂得了求知的不易和脑力劳动的艰辛。又从我国科学技术的落后,国不富民不强的现状更了解到科学技术对社会进步起着多么重要的作用。所以他重视知识和智力的开发,也很了解知识分子的内心世界。为了落实党的知识分子政策,他也毫不含糊地大声疾呼“我认为对知识分子不要有偏见,对于那些有能力,有贡献的人我们就是要利用。”说话间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来又继续讲道:“日本从一九四五年第二次世界大战战败结束,到一九五五年的十月,经济从瘫痪状态跨入了世界先进行列,国民经济总产值将近四千九百亿美元,成为亚洲第一经济巨人。而我们呢,有好些地方还不适应经济飞速发展的要求,特别是近几年,我们不但不前进反而后退了,为什么?就是我们忽视了科学。归根结底是我们科技水平差,力量弱,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懂得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的简单道理。关键就是知识,知识就是力量啊,我们现在应该明白这个辩证唯物主义的道理了。只凭勇敢,觉悟已经不适应科学技术发展的今天,如果我们既有勇敢又有觉悟,再加上科学技术那我们就会无往而不胜。所以我个人认为轻视知识的作用,本身就是愚昧无知的表现。唉,无知使我们失去很多东西了。唐朝文学家叫韩愈的写过一篇叫”马说“的杂文,文章就这样写道:”世先有千里马,后有伯乐,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要我们善于发现人才。世界上的科学技术,不管是普通的,尖端的,哪一项不是由人搞出来的。所以稀世之宝莫过于人才,而人才是要慧眼去识的。因此我们不要学水浒传中的王伦,要学晃盖,广招贤士,博采众议,这就是要发挥每个人的积极性。听人反映,有些个别人借着肝炎的恍子,每年有个五二九,可升级提干总也少不了他,而且还吹虚,什么全工地,全处,甚至华北局他都是第一流的,老子天下第一,这是屁话,什么这也能那也能,就是狗掀门帘――光拿嘴对付。”说到这里会场上引起了一阵笑声,只有二曹操没有笑,那干黄的脸上掠过一层阴云,好不自在啊。局长把手一挥又继续说: “我说小张、小郭比他强之百倍,就是在坐的人也比他强得多。往往这样的人是拌脚石,人家干他捣乱,说大话来抬高自己眨低别人,这样的人迟早要拿掉。我是不喜欢吹牛皮的,因为国家工业化不是吹出来的,要干,要实打实地干。白猫黑猫,抓住耗子才是好猫。这么说有人会指责我不突出政治,是业务挂帅、是右倾,但我不承认。同志们,政治是灵魂、是统帅,又是各项工作的保证,这我举双手赞成。然而统帅是要带领士兵去打仗啊。如果他不是带领士兵去冲锋陷阵,反而回马横刀朝英勇的战士乱冲乱砍,嘴里还大叫大喊:”谁让你们向前冲呀,这叫业务冲击了政治。“请问这是安的什么心?”听到局长这些新鲜的见解,顿时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接着人们小声地议论起来,赞叹起来。局长的话说到他们心里去了。局长啊,我们的局长是个事业家;局长啊,我们的局长是个工程师;不,局长不只是这些,而且还是一个能工巧匠。他是要把历史留下来的压力、扭力、拉力、剪力、惯性、韧性构成一种建设社会主义的强大生命力。他不但要开发动力资源,同时也要开发人力、智力和精神资源啊。人们的议论声还没有结束局长又大声地说下去了。

“同志们,不是这样吗?”听众点头看着局长再往下说:“结果怎样呢?元帅到把士兵杀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辛勉者也逃之夭夭了,难道这才叫突出政治不成?我认为一个指挥员不爱自己的战士,他就不是一个好带兵的,就失去当领导的资格。”讲到这儿又迎来了一阵热烈的象爆竹的掌声。可是老电业没有拍手,同时他也感到震惊,他认为老周的思想太右了,怪不得五九年被打成右倾,这才甄别多久老毛病又犯了。这些年来眼花缭乱的政治风云,使老电业思想上那些固有的东西增强了,加固了。他回过身看到二曹操坐在他的后头,也是满脸狐疑,而且斜眼瞅着局长,又啧啧地咂着嘴皮儿,于是他轻轻地问道:“超仁,你觉得老周的观点如何,嗯?”

二曹操身子微微朝前一弯,把头摇了摇:“不怎么样,典型的阶级斗争熄灭论,如果把那些臭知识分子抬得那么高,就等于让资产阶级上台,那把咱们这些往哪儿搁,往那站?”

老电业同情地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接着站起来朝二曹操一歪嘴,两人就不约而同地走出去了。

第三十章 工地黄昏


落日如金,一片彩云。那云啊,一会儿象火红的山峦海浪,一会儿又如金黄的狮形虎影,加上远处那狼牙山峰,似乎把人带到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局长特意找这个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时刻特邀老电业去工地登高远望,欣赏工地夜景,其意是为了借景生情好好和他谈谈心。两位老同事一前一后地穿过组装台,跨越三股道铁路专用线,走进了厂房。尽管他俩走着相同的路,踏着同样的台阶,可是人的气质各异,心理状态也就各不相同。局长也是接近花甲的人了,但额头上的年轮和斑白的鬓发并不能说明他的衰老,相反由于精力旺盛到显得年富力强,精神不减当年。老电业呢,别看人们给了他一个老电业这样自豪的悼号,其实他并不算老,比起局长来他还小两三岁。看起来身高体肥,给人一种高大结实的感觉,可是那高粗肌体组织并不真正结实,所以体质和气度就差多了。他们沿着那曲折回旋的混凝土楼梯直往上走,上一层,站一会儿,又蹬一程,望一眼,高达五十多米的梯步相当于二十层楼高了,真如攀登泰山十八盘望而生畏,越高越艰难了。只听得老电业在后面气喘嘘嘘地说:“老周,你不是说来工地看看夜景吗?干吗象赛跑似的呢?”局长回头一笑,还用手朝上指了指:“才上十多米嘛,怎么形势一变就跟不上趟了?”

听到局长一语双关的话,老电业苦笑地摇了摇头,又喘了喘气说:“你可别那么说,打解放到如今这些年我可是在紧跟形势啊。”

“哈哈哈哈!”局长笑了:“是是,听说你还提前进入过共产主义嘛!”

“唉,唉,你怎么哪把壶不开提哪把呢?”老电业不服气地说:“说真话,这些年的运动,象三反五反,反右派、大跃进、四清我哪一点落到了后头?”

“不服气才好呢,人就得有那点精神。”局长快步地又向上跨了几步,回头看着老电业,然后拍着手笑道:“那就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往上冲呀,无限风光就在这最高之巅啊!”

局长话音一落,老电业奋力跑了几步,他们来到了煤仓间的屋顶,又顺着施工马道直奔锅炉房顶了。

如血的残阳在狼牙山后隐没了。随着暮色也就跟着降临,那颜色渐渐深了,黑了,接着四野虫声四起,好一个生气勃勃的夜晚。夏夜的天空繁星闪灼,月色如银,低下头来只见工地车水马龙,人流滚滚,灯火一片通明,比天上的星星还密,比月色还亮。在配上那长而望不到头的路灯,真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胜景了。这人造星河的壮观真使人心旷神怡。老电业虽然是工地主任,可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上过这么高的地方了,以往就是到现场走一圈,这么大的范围不用说面面俱到,只是走马观花地瞧瞧也得好几里,结果弄得头闷眼花,腰酸腿疼,久而久之也就心恢意懒,腿脚也不勤起来,当然象这么高的地方也就望而生畏了。所以他很少下工地,工程上的事定期召集工段长们汇报会也就算了,再说年岁也不饶人,人有几个五十多岁呢,今天突然让他来领略这无奇不尽的工地夜景,真还使他激动不已哩。看到经过自己心血建立起来的电厂雄姿使他感到格外自豪,感慨不已。可不,是值得自豪啊,五十年代后期这里还是一块荒芜的河滩,坟园。是老周和他领了一队人马开了进来,建厂房、装设备,时间如流水,转眼之间这里成了全城的动力中心,而且长长的高压电力导线还和祖国的首都――北京联了起来,自己几十年劳苦、艰辛真没有白费心血呀。他常常给工地评价,也给自己评功摆好,这么大的电厂能顺利地建起来,除了上级的支持,职工的努力外,主要的怕就是自己领导有方吧。虽然也有一些缺点错处,对整体来说那也不过是十根指头和一根指头的问题。想到这里他好象想喝了半斤老白干自我陶醉,恍恍悠悠飘飘然然躺到了那宽大柔软的光荣薄上睡了起来。这时局长伸过手来在他肩上轻轻地一拍,他才突然清醒过来,面对现实才想身旁还有一位同龄的老同事、战友和上级,自己怎么就旁若无人呢。于是他回首叫了一声老周。老周呢,还在他身上抚摸着:“老伙计,来工地这几天,有时我直接间接地提到了你,是批评是表扬你自己理解去,不过我看得出来,你一定不高兴。”说着他搂着对方的肩膀向前跨了两步,走到女儿墙边并肩站着,又递了一支大前门香烟,接着擦了一根火柴给点着了。老电业把嘴角朝两边一提装着笑意,使劲地吸了一口烟,又把烟雾吐了出来说:“不高兴咋办,你是上级,是局长嘛!”

“哎哎,我虽是上级、局长,但只能以理服人,而不能以势压人嘛。因为权力是人民给的,我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局长看得出来对方心里的疙瘩未解开,于是他又向前靠了一步:“算了伙计,咱们暂时不谈这些。”说完他用手在工地上空划了一个大圈儿又说:“你看这夜景多美啊,它比不得天然风光而是人工胜景,这些劳动成果不但给人民做出了贡献,为子子孙孙造福,同时还给人一种美好的享受啊!这里面当然有你很大的功劳。”

老电业故意地把头直摇晃:“哎哎,快别说了,我又没有提一条合理化建议,又没有设计过一张图,有啥功劳可谈?相反到成了拌脚石,起到了阻碍作用。”

“看来你还没有想通,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你也是个领导,唉唉,你这个人啦,胸怀放宽广些嘛!”局长把话接了过来:“俗话说得好”做天难做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车水哥儿要下雨,采桑娘子要晴天“。我看不要太求全责备了。对于知识分子的作用,总有一天你会偿到甜头,不畏浮云遮望眼,要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当你得到实惠那一天就会明白了。”

老电业没有吱声,但脸色略略有些阴沉。而局长没有理会这些却在继续说:“对于在利用知识分子的问题上我知道咱们有分歧,但看法不同这是正常的,求同存异嘛。不过应该执行,因为这并不是我个人的意见,而是党的政策。根据党的政策局党委作出的决议,一个党员当然应该执行、宣传。执行党的政策那是每一个党员的职责,应尽的义务。对于我们这些做领导工作的犹其应该这样。原则性要提得高高的,要不我们的工业化就是一句空话。”说完两人都沉默起来。



一股晚风从下直往上吹,凉飕飕地使人感到格外清爽、舒适。局长把衬衫的扭扣解了两颗,双手叉腰特意让风轻轻地吹拂。他凭栏远眺,饱偿这平原古城夏夜的秀色,又抬起一双手挺胸做了几个深呼吸。看来局长不仅仅知道工作,还是一个喜欢新鲜空气的人啊。其实在生活的道路上,工作的实践中,他呼吸的不只是自然界的新鲜空气,同时也包含科学技术和思想文化方面的颗粒,他是要吸取这些元素来增加自己血液的循环来充实提高自己的智慧和力量,来为国家多做贡献。所以他对一切事物的求知,都似乎永远不能满足,虽然从面部看来他老了,但他的精神境界、灵魂深处都总是保持朝气和青春。

这时工地上的各种声音也随着轻风飘了上来。局长不愿再这样沉默下去,于是他用话打开了这僵冷的局面。“算了伙计,咱们先不谈这些了。”局长把下颏一举说:“五十年代初期我就走了,离开这儿时四野还是一遍荒漠,没想到转眼之间工厂连片,烟囱如林,变化之大真是一日千里哟。”说着他朝北一指,在三里之遥的地方又是一片灯海。“那是啥厂子呢?”

“啊,那是化纤厂。”老电业回答道:“全国数一数二的大企业。”

“那里呢?”局长又朝西南一指。

“那是大型变压器厂。”老电业说:“咱们的三号主变压器就是他们厂生产的。”

“啊,看来这里还是一个重要的工业基地呢。”局长踮起脚尖把身子一抬又问道:“再远点儿呢?”“那边厂子太多。”老电业也把脚踮起来,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左右晃了几下,又用手揉了揉微微肿泡的眼皮,拖着声调说:“唉,人一上了点岁数就不中用了啊,你看我啥也瞅不着,就是有点影影也摸不到个东西南北。”

听老电业这么一说,局长在他背上轻轻击了一拳嗬嗬地笑个不停:“我的老伙计,怎么这样目中无人,你不是比我小好几岁嘛,怎么在老哥哥面前卖起老来了。” 说着他抬头向天窗顶望去:“走,咱们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到那上面去瞧瞧。”看到对方有些迟疑,就连推带拉地把老电业弄到了前面,两人顺着马道登了上去。这里高达五十六米,不但是全厂之巅,也是全城的制高点,真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感,身临其境如置身于半个天空。这时的局长兴致勃勃,见景生情居然大声地朗诵起王之涣登鹳桥楼的诗句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究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诵完了他用手拉了一把老电业:“站在高处才有远景。”局长遗憾地叹了口气:“唉,只可惜天晚不能领略古人诗意中那黄昏落日、山河苍苍,水流入海气势滂沱的壮阔山河景象了。”

老电业似乎没有听懂局长说的什么,他只是顺势跨上了顶端,用手揉着他那松弛昏花的眼睛说:“局长,你是秀才,我是个大老粗,做个报告写个总结还要人帮忙,哪懂得你说的那些话啊?”

“我哪是秀才,这可冤枉我了。在旧社会当牛做马,你说读书还有穷人的份?还不是在参加革命后自己学点,加上组织的培养才会有今天。不过我从来不愿当大老粗,也不以当大老粗为荣。要搞工业,要学现代化技术,特别是干我们这个行道,需要秀才呀,这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啊。不但要当秀才,还要当博士呢。哈哈哈哈,你呢,当大老粗可不光彩哟。再说经验代替不了先进技术,三四十年代和五六十年代差一大节子,到了七八十年代谁会想到又有多大变化呢,我看到那时候你这个老电业恐怕就吃不开了。”

“这个我承认。”老电业脸上掠过一丝苦笑,便马上又出现不服气的表情。是啊,这未来之事他从来还未想过,而且也没有人向他提及。要是这些话出自别人之口,他会马上竖起两扇恶眉,睁着一对扁桃似的眼睛斥责道:“你知道啥,技术再高也不能代替我这一双手,也代替不了我几十年的经验,姜还是老的辣。可是说句老实话,他还是感到有些茫然,因为他对一些新的技术已经不太摸门儿了。他把头用力一甩看着远处没有再说什么,最后拾起一小块灰渣用力朝远处投去。



夜深了,两人都感到有些凉意,于是又一同从制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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