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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此一言-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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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就是。”

任昆眼下最怕她翻旧账,前头他是欠债大户,她是大债主。

取了笔墨纸砚,搬了小炕桌过来:“怎么写你说吧。”

一副案板上的鱼任其宰杀,逆来顺受的样子。

锦言口述,任昆做笔录,中途抬头提醒:“……言儿,这个和离先改成析产分居吧?父母和离对儿女名声有损,不利前程不好说亲,先析产分居,等儿女成亲后再改成和离,可好?”

噫?

言之有理!提醒地很好!

锦言首肯:“后面再加一句,未尽事宜。届时任昆与卫锦言协商解决。还有,你把析产分居的文书写好,和离书也写了给我,日期先空着。”

文件什么的。要先拿到手。

任昆按她的要求全部写好,从荷包里取了私章盖上……“夫人请过目。”

锦言接过来仔仔细细逐字看过,尤如前世审查合同,这可是终生大事,马虎不得。

见她双目烔烔,看得专注认真,任昆忍俊不禁,终于笑出声来。

“没错言儿,全是你说的,我一个字也没改动。没少也没多!”

小丫头怎么这么可爱!

“态度端正点!”

锦言白他一眼:“这是大事,你太不严肃了。侯爷印鉴呢?”

“在前院书房。还要用侯爷大印?”

他都主动盖上私章了。

“嗯,你这是二次反悔,私章不足为信,要盖上永安侯的印鉴才行。”

回头你如果敢反悔。我就把你写的东西在媒体前公示,噢……不是媒体,是御史台,让林大人参劾你!

“来人,去二门通知大福,让他把本侯的大印取来。”

任昆没推诿,高声吩咐外间服侍的去前院取印。

外面人应声出去。任昆见锦言还在研究那几张纸,忍不住又笑得肩膀微抖,将手搭在她肩头:“……再仔细看看,好好想想,有没有漏的,实在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以后什么时候想到了,我再给你填上。”

“你笑什么?”

锦言真心不解,有那么好笑吗?

这人脑子真是反常得可以,按说做为一个男人,遇到这种事。就算不恼羞成怒、暴跳如雷,感觉受到了侮辱,也应该有几分不悦吧?怎么还乐得象拣元宝似的?

拣元宝?那算什么?永安侯嗤之以鼻,金子银子本侯多得是!不稀罕!

“我高兴啊,言儿你答应与我生儿育女白头携老了。”

眼睛都笑弯了,外人眼中的冰山脸全化做春水柔了。

“你没搞错吧?我哪里答应了?”

锦言弹了弹手中的纸:“注意前提条件!”

心生警惕,不会这家伙在字里行间做什么手脚了吧?弄个文字漏洞藏头诗什么的?

不放心,重新再次挨张逐字逐句横看竖看。

“哈哈!”

任昆笑得打跌,震得锦言使劲往外推他,太响了太大声了,噪音扰民了任昆!

“言儿,别看了,字面上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我真没动手脚!”

见不得她那幅小心审视的样子,任昆好意交底。前提条件他记着呢,可是,若他没有违背呢?

言儿她只想着他做不到会怎么样,反过来就意味着,只要他做到了,一年半后她就会喜欢他!

只要没有其他人,她就会与自己一辈子夫妻恩爱!

想到这个任昆就浑身冒泡,高兴地想笑。

“没有?”

狐疑不决,没有你乐什么?

自从醒来后,她就觉得永安侯在自己面前,象变了个人似的,言行举止与之前大相径庭,眼下尤其严重。忒反常了!

“我高兴。”

他卖起了关子,不往下说了,起身出去了,“你不放心就再慢慢看看。”

一会儿又回来了,倒了碗热水过来,“言儿,喝点水。厨房准备了粥点,我让她们送桂圆红枣黑芝麻糊和雪蛤银耳炖燕窝上来。先吃点东西,印章一会儿就到。”

锦言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接过喝了几口水又递回去:“谢谢。”

热腾腾的汤品端上来,她把文件收好放一边:“……放这里就好。”

有现成的炕桌在,不麻烦他人帮忙了。

“你呢?厨房备的全是甜粥?”

她从来都是体贴他人的,不会自管自用。

任昆就笑了:“我用块点心就好。”

他又不是病人,一天要用数餐,喝着茶,用了两块花生咸酥饼。

茶点刚撤下,侯爷的大印就送到了。

任昆饱蘸了印泥,将朱红色的大印结结实实地盖妥当:“看看,可以吗?”

“没问题。”

锦言吹了吹:“契约嘛,不能日后反悔。就算要反悔,也要坦承相告,莫要学某些人出尔反尔没担当,誓言就是用来违背的。”

桑成林当年可是将某些条件写进婚书,当堂发过誓的,不照样反悔出轨?

“不会,你信我。”

郑重许下承诺,他任子川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你,对大哥有成见?”

那可是他交情过命的兄弟,言儿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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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百五十三章 郑重的道歉

“成见?没有!只是不赞同。”

锦言摇头,成见什么的,说不上。对比大周的其他男人,桑成林已算是难得,他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只是她与百里霜的关系非比寻常,是以对于背叛她的男人,自然会多一分同仇敌忾。

“美人如玉,男人喜欢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可以理解。受不了千娇百媚的诱惑也无可厚非,但不要盟誓又毁诺,嘴上说着矢志不渝,转头朝三暮四,沾花惹草也就罢了,明明自己违背誓言,却找尽借口,迁怒对方。”

好色、出轨本就不对,还怪对方不体谅,不善解人意安排暖床的,太渣!

“女子多重情,信了誓言,交付了真心,结果却遭背叛,不如一开始就不给希望,做好嫡妻本分就是,世情如此,也不是忍不得。桑世子的残忍就在于,他给了希望也回应了情谊,中途却后悔了……让对他付出真心的人,情何以堪?”

“大哥他,还是极看重百里的。”

从来也没想过纳妾或要宠妾灭妻的,就是在百里不方便的时候有些馋嘴就是。

“真喜欢,必定容不下。大度贤良的女人都是聪明的,将丈夫做夫君,烦恼自会少很多。”

百里的问题,不就在于她对桑成林有真情,若不然,嫁谁不是嫁?跟谁不是过日子,当家理事管后院?

“非礼勿言,不要多虑,我对桑世子没成见,只是有点为百里不平而已。”

知道你和桑成林是铁杆兄弟,我没有要对他的行为说三道四的意思,别多心。你们该怎么交往是你们男人的事。

背后议人是非短长的确非君子所为,任昆也止言于此。

见锦言神色还好,俩人又闲聊几句,任昆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有为难的事说不出口。

锦言也不去打破,半倚靠在床头,爱搭不理地陪他聊些口水。

……“言儿,我。有事要和你说。”

任昆似乎下定了决心,抬眼认真说道。

“嗯?”

锦言做洗耳恭听状,你请讲。刚签了一个大合约,你又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我这次南下,无意中听到一段对话,”

因为要讲的话题太敏感,永安侯决定先从在大丰听到的夜谈切入,别上来就让她反感:“是一个做兄长的对知慕少艾的弟弟面授机宜,他说,一个男子若真将自己的娘子放在心上。哪舍得她受委屈?只要她高兴,做什么都心甘情愿……男女情爱,冷暖自知,要面子做什么?暖一颗心要许多年,凉一颗心只要一句话。”

锦言不知他用这样的起手式。要说什么,不过,这暖一颗心要许多年,凉一颗心只要一句话,她是颇为赞同的,说得非常好。

“他说得很好,对吗?”

永安侯神情认真。语调真挚:“真放在心上,哪舍得她受委屈?我原打算,此番回京后,一定要好好地对你,把从前不足的地方都补上,谁知却……”

“是我思虑不周。行事不妥,不但害了孩子,还累及你的性命……”

顿了顿,按捺下激荡的心情:“我曾暗自许诺,再不让你受一丝委屈。却不想,不但没做到,还因我令你遭了大难……说起来,我任子川自诩英雄了得,连妻小都护不住,心爱的女人险些没命,却,却只能委屈你……”

声音低哑中带了几分颤抖:“……言儿,事关亲长,我,我不能讨公道,更不能报复回去,是我对不起你。”

道理锦言都明白的,这里是大周,对方是长公主殿下,是永安侯的母亲……

她明白的。

别说任昆对她到底有几分真情实意,她尚且不知,就是情深不渝,又能怎么样?让他打自己母亲一顿?痛骂一顿?实施别样报复?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特别是在这里,你憋屈,你愤怒,又能怎么样呢?顶着孝字,亲爹打死儿子,都可以是大义灭亲!

她想过了,既然明面上,以她的身份什么也做不了,那就不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未必真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真放不下,出气的机会肯定是会有的,只看值不值得,成本代价高不高。

“侯爷的意思,是要我放下,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道理都明白,听任昆这样讲,她还是忍不住出言嘲讽。

“不是……你心里有气,是应当的。你想做什么,等养好了身子就去做,我不会拦着的,我只是……母亲错得离谱,我却不能责怪的。”

他的神态无奈又真挚,锦言明白他未尽的意思,长公主错得再离谱,也是因为疼惜维护儿子,虽然判断严重失误,其行可恨,其情可悯。

虽然长公主弄了个可怕的乌龙,但做为被维护的任昆,真要为此与做母亲的翻脸,也不好……

“侯爷何必说这个,道理我明白。”

她轻叹了口气,算了,也别逼他了。

这里面,长公主肯定是后悔的,不为她也要为失了的孩子懊悔;自己呢,自然是极恼极不爽的,任谁遇到这样的无妄之灾也豁达不起来,有足够的理由去恨去怨;

但任昆呢?

一边是为了维护自己做了凶犯的母亲,一边受害的是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不追究母亲,就是委屈了妻小;要给妻室交代,就没法面对母亲,其实最煎熬最难过的是他吧?

……

我理解你的左右为难,不过既然啥也做不了,提这等郁闷事干嘛?

任昆苦笑:“……对不起。”

似乎除了对不起,他没有别的能说出口的。

他站起身来,向后倒退三四步,一撩袍子的前襟,竟双膝跪倒!

锦言大惊:“你干什么?!”

跪拜是大礼,这般郑重其事,想干嘛?

“除了天地君亲师,我任子川没跪过别人,言儿。夫妻本同体,理应相惺惜,是我有负丈夫之名,为夫给你陪罪。”

“我发誓。从今往后,绝不再让你受一丝委屈!有我在,谁都不可以!”

你!唉……

说得不错,男儿膝下有黄金,跪拜大礼,天地君亲师外,是不能再拜他人,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大周风气虽开放,终究还是男尊女卑的。老公犯错跪搓衣板什么的,在这里是无法想象的。

尤其跪下的是任昆。这个骄傲的男人,郑重地跪礼道歉。因为不能替她向自己的公主娘亲讨要公道。

锦言太过意外,失语中。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比起你受的苦,我跪一下不算什么。乖,别想多了,眉头皱多了容易变老……”

说着,伸手去轻抚她蹙起的眉头。

什么呀!

锦言又气又笑,老的是你吧?我这般水嫩嫩风华正茂,哪里会老?

任昆叹口气:“……是呀,我是快老了。所以你能不能把期限再缩短些?一年?若是半年就更好了……言儿,青山易老,花开堪折直须折……”

“你!你真……”

锦言拿他的打蛇随棍上真心无法,“你怎么变得这般……这般……”

没好意思将无赖二字吐出口。

以前的任昆,私下里与她相处时较之与外人,也是要轻松随和些。不过再轻松随和。总还是有点端着,不象现在,耍无赖啊、撒娇占便宜、充萌装傻博同情,别说端架子了,脸皮都不要了!

“这样不好?”

有点小紧张。他现在是彻底放开性子,无拘无束,随心所欲,怎么想就怎么做了,面子什么的,想开了,只要她高兴,似乎也没什么可重要的……

自己是轻松恣意的很,身心都舒服,难道,她不喜欢这样?

或者,男人还是应该沉稳,神秘,深不可测让女人摸不着心思更好些?

“没!很好!”

难得见到这样的永安侯,象个童心未泯的大孩子,却又蛮成熟蛮可靠的。

“若外头人见了,恐怕有损形象。”

她好意提醒。任昆有两面性,她早就知道,当初亲眼目睹他把太后哄得笑成一朵花。

“我只在你面前才这样。”

他咕哝了句,上朝到衙门,对着外人肯定不是这幅样子,有下人在的时候他也会收敛的,现在不就你和我两人独处嘛。

嗯,私下独处是越来越不按常理出牌了……锦言觉得有必要再次好好认识认识,摸摸他的脾气。

晚膳时,他嘟囔了句:“……晚上不回前院,住这儿,好不好?”

他经常住在这边的书房里,锦言没多理会:“随你。明日要上朝,让她们把官服备好。”

得到准确答复,任昆放下心,喜滋滋地用餐。

……

下午谈判很耗神,用完晚饭,喝了药,锦言累了,要洗洗睡觉。却见永安侯开了柜子取枕头和被子。

“你拿这些做什么?书房寝室的被褥是新备的,晾晒过了。”

她奇怪地问。那边寝具齐全,怎么忽然从这边找?

“那边是那边的,这是这边的。”

任昆边拨拉着被子边回答,咦,她用的枕头和被子不应该是成套的,有两件一样的?

这边的?

“你要住这里?”

是她理解的意思吧?他要睡她的床!

“我问过,你答应的。”

终于找到了,是这个……

“不行,你不能睡这里。”

锦言想到晚饭时他的问话,又掉他挖的坑儿里了!

“为什么不能?我们不是夫妻?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什么也不会做的,就是睡觉。前几晚睡在榻上,榻有点短,睡不太舒服……”

总是分床分院子,怎么培养感情?

“我还病着,晚上需要人服侍!”

语气强硬,大哥您是水到渠成了,我这还半生不熟呢。

“所以我留下服侍你啊,要水要茶上净房,你叫醒我。”

某人非但不觉得自己过份,随口就出,下人服侍哪有他更合适?不然前几天他守在这里睡榻为的是什么?

“不行不行,你明早要上朝,会吵醒我的!”

灵光乍现想到一个绝佳的拒绝理由:“我睡眠浅,你起得太早,我会休息不好的。”

也是啊……

不管他怎么轻手轻脚,总会弄出声响,“好吧,我去书房。”随手把被子枕头又放回去,关上柜门。

“那我等你睡了再走。”

这可是个大问题,她需要好好休息,但是朝会常有,不管是大朝会还是小朝会,都太早了,难道,要一直分床分屋子睡?

任昆深感头疼,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夫妻嘛,本就要住在一起,况且,不住在一块,没有了朝夕相处,言儿何时才能喜欢上他?心甘情愿做真夫妻?

得想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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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百五十四章 批评与反思

次日朝堂之上,请假多日的永安侯终于出现,位列前班,早早站在属于他的位置处。

皇上未到,众臣亦不能明显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关系亲近者纷纷以目示意或无声拱手,侯爷安好。

没有人能在朝堂上一手遮天,永安侯也不例外。

有交好的,就有交恶的,也有那正等着揪他的小辫子的。

落在政敌眼中,任昆此番的错处不是一般的严重。

代圣上祭天,回京入后未上殿交旨,可谓严重渎职!

其二,擅用木字令,公器私用,竟将臣子能动用的军中最高级联络用于传递私信!这比渎职更严重!说谋逆也不为过!

至于情有可原?

又不是他娘老子病得要死,百善孝为先,无话可说。

只是他夫人而已!何时后宅女人病了,竟比朝堂正事重要?

私事再严重也是私事,公私不分,滥用职权,枉顾国事,可有为臣之道?

……

任昆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挺,对稍后将现的风云视而不见。

内侍尖细拉长的声音之后,陛下坐上了宝座,朝会开始。

杂七杂八正事谈完,就有沉不住气的抢先出列:“臣有本奏……”

皇帝面无表情,听他们跳出来参劾永安侯,他知道有朝臣一向不满任昆的做派,虽说自家的外甥处处都好,但帝王心术,朝堂上铁桶一块不是他想要见到的。

偶尔有些反对的声音也好。

只是听着听着,眉头就皱起,向下瞟几眼,见自家外甥站得笔挺,面色无喜无悲,对于飞溅而来的唾液星子,仿佛无闻无见。

皇上就有点心疼。若不是这次南下,子川也不会失了骨肉,好不容易他改了性子收了心,偏自家皇姐又……!

朕的子川办差如何。朕还没说呢,用得着你们指手划脚?

“……沛郡祭天,永安侯办差妥当,朕心甚慰。记大功。”

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皇上觉得时候差不多了,直接定性。朕觉得永安侯差事办得不错,你们觉得不好?

对皇帝明晃晃的偏袒,众臣噤声。不满者不敢再继续纠缠,否则就是不满皇上,而不是参劾永安侯了。

钦差的事了。那擅用木字令呢?

这个总不会也是皇帝同意的吧?

“……此事任子川知错,已上折请罪。虽情有可原,法理难容。有功赏有过罚,念在他及时知罪,功过相抵……”

微微顿了顿。皇帝扫了群臣一眼:“军队乃国之重器,功不抵过,即日起永安侯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任昆出列,叩谢皇恩。

这个惩戒么?不痛不痒,纯粹象征性的。

擅用木字令,这是多大的事啊!搁别人敢这样做。项上的脑袋估计已经不在了,罚俸算什么?

罚俸一年,看似白干一年不发工资,但永安侯哪里是靠俸禄吃饭的?别说白干一年,就是白干三年,他照样饿不着!

而且。永安侯犯了这么大的错,应该将他在军中的权利收回来,皇上竟连提都没提,摆明是此事到此为止,不准再提。

有人不服。

……

长公主应太后诏。进宫给母后请安。

太后见了她,身边服侍的一个不留,待下人退去后,太后娘娘半点情面不留,把长公主好一顿教训!

“……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还瞒着哀家?你眼里有没有哀家这个母后?”

“往日里你说一不二,哀家只当你自小被宠,金枝玉叶,有些许霸道算不得什么,没想到你心里竟没了半分约束!”

“锦言是谁?先撇开她对你孝不孝顺的不说,她是谁?她是昆哥儿的发妻!你二话不说,就要取她性命……你呀你!”

“误会?你那是什么误会!上赶子给儿子扣绿帽子?不问不查,妄加猜测,这样昆哥儿就光彩了?你光彩了?”

“……你不信锦言,还不信昆哥儿?你儿子就那么傻?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上?处处提供便利,让他二人私会?昆哥儿自小聪明,他能傻到被骗?不长眼睛不长心?”

“明珠啊明珠,你怎么不明白,不是卫四大好,这事儿就过去了……你想想,就算昆哥儿对卫四没动心,那也是他的夫人,卫四怀的是他的骨肉,你招呼不打,强行给他扣了顶帽子不说,害锦言流产险死,那是昆哥儿的子嗣!是他的妻儿!你呀,你是杀他儿子害他妻子的罪魁祸首,你懂不懂啊?”

“……他跟你认错,说是自己行事不妥当?”

长公主梗着脖子辩解,太后娘娘看着不知悔改尤自嘴硬的女儿,痛心疾首,只恨往日宠坏了,这把年纪的人了,竟是非不辨,好歹不知。

“明珠啊,哀家是你的亲生母亲,不会害你。你静静心,设身处地扪心自用,若你是昆哥儿,可会没有一丝芥蒂?你是他的母亲不假,碍于孝道,他不能如何,心里可会与你生分?”

“你就不想想,昆哥儿为什么要向你道歉认错?此事,错真在他?”

太后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蠢傻成这样!

昆哥儿若是不在意,他就不会将事情捅到自己这里,他若是漠不关心,息事宁人,任由卫氏撒手人寰,这才是真不介意。

为了锦言,他连木字令都擅自用了,这还不足以说明锦言在他心里的份量?

“对,依着昆哥儿的脾气,他若恼了,应该跟你闹,摔杯掀桌子……

他以前没少为那个小相公跟你闹,这回怎么不闹了?还主动跟你赔罪?那是因为他心疼卫氏!打心眼里不舍得!依你的性子,他若恼了,你必迁怒卫氏,内宅之中,婆婆要为难儿媳妇不过一句话的事……”

不会吧?昆哥儿可是她儿子!

虽然母后的话听起来有几分道理,长公主还是有不相信。

“你呀,昆哥儿给你搭了台阶,你不想着好好弥补。却想着分了他对锦言的心,你让哀家说什么好?非要母子离心,你才能做罢?”

太后知道女儿入魔已深,非重锤击打不能警醒:“你别忘了。昆哥儿已经成家立业承袭爵位,偌大的永安侯府还空着呢,用不着忤逆不孝,他只要提出搬到侯府,与情与理都应当的,皇上和哀家谁也驳不了!”

按说,任昆承了袭就应该住进侯府,当时他未娶妻,加之长公主就他一个独子,就一直住在了公主府中。

任氏一族对此相当不满。历代永安侯都是任氏族人的中心,唯独这一代,永安侯任昆与外家亲也就罢了,权当为君尽忠。

但连侯府都空着,任氏族人引以为傲的永安侯成了长公主的私属。感觉上自然不好受。

长公主知道驸马任怀元内心是希望任昆能回归侯府,撑起永安侯府的门户。不过,因为长公主坚持,任昆自己又拧着性子不成亲。这事就一直未曾真正提起。

后来他成亲后也未收心改性,与其令永安侯府贻笑大方,不如暂时维持原状。

“……你呀,回头赶紧把锦言安抚好。现在不是摆婆婆谱的时候,想想你自己做的那些事,污人清名、杀子、夺命,哪一条是能轻易放下的?得亏锦言是个好的,不然,就凭你做的这些事。人家怕了,要搬出去躲清静,有何不可?别等到母子离心离德,再追悔莫及……”

“真那样,你也别恨锦言。你能做初一,还不许她做十五?昆哥儿是你儿子,也是她丈夫,你想想老永侯夫人,那是驸马的亲娘你正经的婆婆,当初她和你抢儿子了没有?”

长公主深一脚浅一脚出了慈宁宫,一会儿觉得母后是耸人听闻,一会儿又觉得昆哥儿搬去永安侯府也不是没可能……

一时心慌脚发软。

她得好好想想……

白日清静,锦言将昨日与任昆的协议内容又琢磨了几遍,似乎无不妥之处。

生死之间有顿悟,她现在彻底接受了自己就是卫锦言,前生就是前生,是再也回不去的事实。

卫锦言的生活应该是怎么样的?

这似乎很可笑,身为卫锦言,她已经十八岁了,却头一回肯接受自己,正视自己。

以往她是清醒的,又是懵懂的。

一生唏嘘两世悲欢。可笑我命由天不由我。

懵懂不知摘星事;直到流萤舞成眠。

又一次站回到故事的起点,是带着记忆,执着向前?还是安于当下,笃定未来?

当锦言想这些时,不禁调侃自己,还是没看透——

锦言已嫁做人妇三年,按照大周妇女现实版套路,她的人生可以一览无遗直到盖棺定论。

……这么说,任昆一百八十度大拐弯,来势热烈凶猛,能有一年半的缓冲时间太好了?

……

任昆忙碌一天,久未到衙门,事情多不胜数。

户部呆了半天,兵部逗留三两个时辰,正经差事没做两件,就该下班了。

婉拒了同僚的接风宴请,急匆匆回府。

顾不得更衣,先去了榴园,见过锦言后,从袖袋中取出一封信:“给你的。”

说是信,不如说是半张薄纸叠成的字条,什么呀?居然学人递小纸条?

“你先看着,我去更衣。”

得意的笑了笑,保管你大吃一惊。自去净房洗漱净面更衣。

还故做玄虚!

锦言带着好笑展开了那张纸条……目光一扫,顿时怔住了……

久违的熟悉字体,竟然是师父的!

自打她离了塘子观,真机道长从未给她写过信,凡与观中的书信往来,均是清微执笔,师父从未亲自给过她只字片语,所有的问候都是由清微代劳。

此番怎么会突然给她写信,还是托任昆带来的?

瞬间,手中薄薄的纸条就重了起来。

师父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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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百五十五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师父的信奇怪且短,上首无题头称呼,下款处只落了简单的道符。那是师父惯用的个人标记。

内容……

内容是一小段看似没有头脑的话,锦言却一眼看明白了!

“……前尘已灭,昨日不可留。来去有因,知命无忧。锦言,此心安处是吾乡……”

原来,原来师父早就知道?

原来师父一直知道她不是她?

锦言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如遭雷击,四肢僵硬,头脑空空。

师父之于她,亦母亦师亦友。

刚穿来时,她虽有颗成熟的心,偏束缚在小小婴孩的身体里。她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师父时的情景……

虽然她很想控制,还是身不由己地方便了……湿意包裹着下体,她又羞又窘,吭哧吭哧扭动身体。

这时,走进一人,身着青色的袍子,发髻挽起,插了枝简单的桃木簪,面如白玉,目光温柔。

她微笑着看着她:“哎哟,我们的阿言真乖……”

轻手轻脚飞快地解开她的小衣服,换了尿布擦了小屁屁,动作轻柔的将她重新盖好……

锦言呆呆地看着她,看突然出现的如同谪仙的这人,将一套换尿布的动作也做得如行云流水,高雅出尘。

后知后觉此人是道姑,难道她的娘亲竟是个道姑?道姑还可以生孩子?

当时她只顾傻呆呆的,脑中闪过各种念头,嘴半张着,口水流出来尚不自知。

“阿言是饿了?”

那个仙子般的道姑展颜笑了,取了软巾子将她流下的哈喇子擦干净,用手指摸了摸她的下颌,她就不受控制似的咂咂小嘴巴……

好象真饿了?

“等等啊……”

青色的身影闪出屋子,她犹自发呆,这是什么状况?她是这具身体的娘亲?

过了一会儿。青影一闪,端着托盘进来,“阿言,好吃的来了……”

脖子下面被垫上小饭兜。小小的木勺盛着米糊送到嘴边,“阿言,吃饭了,来,啊……”

她温柔又小声的哄着,全身上下散发着安心与温暖,锦言不由自主地张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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