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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妃-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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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来了呢。
好不容易,一次次地逃出去。却又一次次地回来。
就这样吧。
她和他的命运,早在多年前,或是凌河边,或是连理树底,或是商都城门前,便纠缠在了一起,盘根错节,放不下,解不开,斩不断。
是爱是恨,至死方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家里有点事,可能更新不了,尽量吧~
第71章番外连理一
“陵安。”
许久;皇上才唤了我一声。
我哽在喉中的酸楚之气终于再压抑不住,直冲入眼底,习惯性地垂首不让任何人看见;只听皇上继续道;“朕亦曾有父母慈祥疼爱,有兄弟亲如手足,有爱妻死生不离。只是朕的母亲为了弟弟捏造朕的身世,朕的父亲为了泄恨亲自给朕下毒,朕的弟弟为了皇位置朕于死地;朕心爱的妻子——”
“就要另嫁他人了。”
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五岁进宫,六岁开始服侍三岁的皇上;二十几年下来,有人说我是皇上的狗腿,有人说我是皇上的心腹,我却觉得,我是皇上的亲人。
在太后生下商少宫之前,我一直都是皇上的玩伴。那时候太后并不受宠,可能是来自民间的关系,她并不像宫中其他人那样视规矩如命,甚至有些怜悯我,第一次见我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模样,就摸着我的脑袋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所以我一直觉得太后应该有颗善良的心。
那时候还小,并不太懂事,只知道整日和皇上一起玩,不再受人欺负,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商少宫出生之后,皇上对这个弟弟尤为喜爱,和我一起玩的时间不像从前那样多,而我也渐渐懂事,知道我唤他的一声“殿下”意味着什么。
先皇专宠华贵妃,整个皇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先皇也疼爱大殿下,所以隔三岔五会过来看看,虽然并不过夜。那时候的太后还温婉,又很低调,因此尽管生育了先皇仅有的两个儿子,也未引来多少侧目。所有人都认定,太子非华贵妃所出不可。
那时候我还想,只要华贵妃诞下龙子,受封太子之后,大殿下和二殿下必然会被封王,待成年便可出宫,那我跟着大殿下,岂不是还能过过宫外的逍遥日子?在我的鼓吹下,大殿下连宫外的府邸建在什么地方都想好了。
华贵妃果真诞下一子,不过,竟非龙子。
那段时间,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
据说宫外的传言是华贵妃诞下死胎,贵妃伤心病逝。我只知道我亲眼看着华贵妃一袭红衣奔上摘星阁。
“容华对天起誓,腹中胎儿真真确确龙子皇脉,若有妄言,死后不得超生!谁人陷害于我,心知肚明!容华只咒你子子孙孙众叛亲离,求而不得,得而不惜,永生孤苦!情为何物?哈哈……容华来世若投生为人,宁为道姑,毕生不碰情爱二字!”
语罢,纵身跃下。
我和大殿下正巧在摘星阁附近玩耍,亲眼目睹这一幕。那时候我比大殿下高出一个头来,捂着他的眼睛不让他看见华贵妃血肉模糊的样子,但他仍旧抱着我,浑身颤抖。
华贵妃死后太后才开始真正受宠。大殿下理所当然被封为太子,开始有一批权臣贵族奉承拉拢,那名为柳湄的女子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
年纪小小,模样长得俊俏极了,一双眼睛水灵又有神,每次入宫,都是一片欢声笑语。我从来不敢直视她,总觉得她模样亲和,骨子里却藏着一股我看不清明的东西,或许是她看我时眼角闪过的不屑泄露了什么。
很快,我和大殿下之间加入了柳湄,随着二殿下长大,三个人的队伍又变成四个人。大殿下疼爱弟弟,喜欢柳湄,也喜欢我。我和大殿下亲近,大殿下和二殿下亲近,和柳湄亲近,我却和他们两个都很疏远,大殿下因此总是数落我不合群。
和大殿下的活泼开朗不同,二殿下从小就沉默寡言。他知道大殿下待他好,也知道宫人都喜欢大殿下,所以干什么都喜欢躲在他身后,包括见柳湄。大殿下十来岁的时候就笑嘻嘻地对我说:“少宫见到湄儿居然会脸红。”
那是两小无猜的童真岁月。
世人都说大殿下和柳湄青梅竹马,那是因为他们忽略了二殿下的存在。大殿下和柳湄同年,二人十二岁订亲时,他不过九岁。
“父皇赐的婚,我能有什么办法。”大殿下并不太高兴,私下和我说道,“湄儿比少宫大三岁,即便她愿意等少宫十五岁再嫁他,柳丞相也不会同意的。”
那时候柳轼已经势大,女子十八方才出嫁,这在商洛该是多大的笑话!
“况且湄儿好似并不欢喜少宫。倘若他俩情投意合倒还有些法子可想。”
“那大殿下您对柳姑娘呢?”
“我?”大殿下扬了扬眉,“这世间女子,娶谁又有何区别?”
“今后少宫会碰上更适合他的女子,湄儿不适合。”大殿下如是说。
其实大殿下很聪明,比旁人想象的都要聪明。太后一直担心他和二殿下感情不和,想办法压制二殿下对柳湄的感情,大殿下其实比她还知道得早。柳湄的一些心思隐藏得极为小心,这么些年的相处,大殿下也看得透彻。
但他说,一国之母的位置,不是普通女子能坐的。
然而,柳湄十五岁那年,终究还是没嫁出去。
大殿下“生病”了。
只一夜时间,变得痴痴傻傻,不认识任何人。我在他榻边哭了整整一宿,他也只是傻傻地看着我。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御医说是“病了”,太后整日神思恍惚。
大殿下这一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朝中的风向开始转变,二殿下不再默默无闻,开始接手一些军机要事,也有了自己的支持者。但皇上始终没有下旨废除大殿下的太子之位。
第三个年头,太后和商少宫大吵一架。我在大殿下的寝殿里听得清清楚楚。商少宫要娶柳湄,太后不准。
那场架吵得可以说是惊天动地,我不知道皇上是否知晓,但第二日整个皇宫都议论纷纷。那时我服侍着大殿下,还在腹诽太后装模作样。我一直觉得太后更偏爱商少宫,如今大殿下已经患病痴傻,商少宫一直痴恋柳湄,柳湄又愿意改嫁,她何乐而不为呢?
多年后,我才知道,商少宫既是太后和柳轼的私生子,柳湄其实是商少宫同父异母的姐姐,太后怎会容许他二人成婚?
可笑商少宫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一直都以为大殿下只因为比他早出生几年,就更得宠,更得柳湄的喜爱,轻而易举拿到太子之位。
这场大闹没多久,大殿下就出了事。去沥山避暑的路上,我们遇到刺客。
我拦在身受重伤的大殿□前,死死盯着持剑走来的黑衣人,盯着他那双眼睛,突然就想到幼时商少宫见我和大殿下亲近,不高兴时就会背地里找我,推搡我,厌恶地说:“我是他弟弟!我们是兄弟!你是谁?”
大殿下站立不稳,跌落山头掉入了河水中。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杀我灭口。
大殿下遇刺的消息被封锁住,皇上仍旧未下令改立商少宫为太子,商少宫也仍旧一次次要求娶柳湄,未果。
我坚信大殿下没有死,他一定在哪里等着我去找他。
我入宫近二十年,一直在大殿□边服侍,大殿下不在了,也没有人安排我别的去处。我整日清闲,就寻着各种借口出宫。
近一年的时间,我终于再次见到大殿下。
他就在商都,面目清瘦,一身布衣地站在布坊前。
没有任何犹豫地,我拉着他就跑,生怕慢一点就被商少宫的人发现了。
当年我和大殿下一并习的武,他比我学得好,但显然这么些年没用很是生疏,而且大伤之后应该元气受损,很容易就被我制服了。
“殿下,奴才找你许久,你随我回去吧!”
“你是谁?”
大殿下仍旧不认得我,我几乎是押着他到宫门。
宫门口的侍卫看到我们,嘴巴张的都能塞下鸡蛋了。
我决定让所有都人知道,大殿下回来了。只有这样,商少宫才不敢贸然再次行动。
大殿下回来,太后抱着他又是哭又是笑,大殿下却很是反感,坚持要出宫。我守在他身边,连睡觉都不敢合眼。约莫一个月,大殿下虽然不像从前那样痴痴傻傻,却依旧不认得任何人,而且不和任何人说话。许是我整日胆战心惊地守在他身边让他觉得我不会害他,一天夜里,他推醒守在榻边的我,说:“你放我出去吧,阿穆在等我。”
我问阿穆是谁。他却戒备地扫了我一眼,从此不提。
后来我想,倘若那时候我放走大殿下,应该是再好不过的。
柳湄来看过几次大殿下,大殿下不认识她,也不与她讲话,她只好离开。二殿下与太后的争执更多,我已经不愿再仔细听他们争执的内容。皇上自华贵妃过世后几乎不问朝政,连大殿下的意外都没有过多言论,据传身体已是一日不如一日。
不过大殿下回来了,他和柳湄的婚事再次提上日程。商少宫几乎不顾颜面地和太后争吵,大殿下似乎和我一样,对他们的争吵不太感兴趣,整日只在后花园里的躺椅上望着天空不言不语,对宫中送过来的大婚物品视而不见。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就在婚礼前夕,柳湄上山酬神,竟出了意外。
商少宫近乎崩溃,皇宫乱成一片,皇上也终于露面,召见了大殿下。
那日阳光普照,晴空万里。大殿下从虔心宫出来那一瞬,阳光照入他眼底,锐利的锋芒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我心头仿佛涌入一股热流,驱散所有的黑暗与冰冷。
我不知道皇上用了什么法子,但是我知道,大殿下回来了。
他仍旧没有说话,只是踱步到了摘星阁。
华贵妃那件事后,摘星阁已经成了禁地。
我随着大殿下,踩着厚重的尘灰,拾阶而上。顶层的露台上,可以看到宫外的熙攘繁茂。他负手站在那里,遥遥望去,从天明,至迟暮,从迟暮,至破晓。
“陵安。”
整整四年,终于听到他再次唤我的名字,几乎喜极而泣。
我上前一步,看到他被朝阳照亮的侧脸,如雕如琢,坚毅深刻。我心中万般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句哽咽,“殿下,您这一年都去了哪里?”
他安静得仿佛就要没入云朵,望着被朝阳照得绯红的宫外,徐声道:“陵安,我爱上一个姑娘,她叫阿穆。”
作者有话要说:停更太久,好多姑娘不记得前文了,来个番外让大家回忆一下~
下章大家想继续番外还是正文?
第72章真假思慕二
白穆觉得自己睡了沉沉的一觉;梦里一片绚烂的白,就像慕白时常穿的一身白衣,明亮得让她睁不开眼。
但是她想睁眼啊;她不能这样昏睡下去;还有人在等着她呢。
是呵;有人在等着她。
谁呢,
她现在又在哪里呢;
白穆脑中有一瞬的混沌,她似乎是打算回宫了,然后,
“醒了;”
商少君的声音,粗粝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
白穆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睁眼便是刺目的阳光,身旁人替她挡了去。
脑袋昏沉,后颈酸疼,白穆这才想起来,昨夜她并未踏入宫门,才刚刚抱住商少君便被人打晕。而此刻……
白穆微微抬眼。
自己还穿着晕倒前的衣裳,夜露未散,除了后颈酸疼,再无特别的不适感。她不是睡着,只是晕了几个时辰罢了。
放眼望去,山峦清脆,起伏绵延。
“商少君,我们不回宫吗?”
此时的白穆半躺在商少君怀里,埋首在他胸前,声音有点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们在一座山头。
晨风阵阵,带着山间独有的草木气息,一轮红日破云而出,尽管有明黄色的华盖遮挡,绯红的朝阳仍旧直直映在山头的二人身上,二人身侧,绵延而下,是密密麻麻的兵士。
数以万计的士兵,充斥在每个角落的杀气,却静谧到仿佛只是一颗颗的大树。
往下望去,山谷仿佛一个椭圆,两边的进出口都格外狭小,最多能容两人。山谷的顶端已围满弓箭手,拉弓待命,而山谷的平地,黄沙尘土中,白色衣衫的男子两袖清风,如同天际漂浮的云朵,缓步而来。
他仿佛并不曾察觉杀机四伏,从容举步,直至阳光将整座山峰纳入靡下,他才缓缓抬头,对着男子怀中的女子微微一笑。
一股酸涩之气涌上鼻尖,白穆的双眼瞬间通红。
“阿穆。”
她从他唇间看到这两个字。
“商少君。”白穆撇开眼,压下情绪,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商少君今日龙袍在身,一夜未眠却丝毫不显困倦,眼角的笑意连连,眸子里却是暗沉的冰冷。他拥着白穆,慵懒地坐在精雕细琢的长椅上,安然地缓缓抚摸白穆的长发,道:“待看完这出戏,我们回去。”
白穆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她紧紧抱着商少君,摇头道:“不要看什么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你带我回去,从此我们就在皇宫里,还像从前那样,你看奏折我看戏本,你作画我磨墨,你带我去温泉,我带你去打猎,不用再顾忌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能把我们分开。”
白穆说着,商少君很认真地听着,缓缓点头,微微一眯眼,细碎的眸光涟漪般散开,夹杂着柔软的暖意,但也只是片刻,那片涟漪便恢复平静,仿佛一望无际的汪洋,安静而深邃。
他一手扶起白穆埋在她怀里的脸,让她看着他,专注地看入她眼底,声音低沉,缓缓道:“阿穆,你再说一次。”
如今的商少君,比起当年的商少君,气势尤甚。
白穆与他对视,神情有那么一瞬的慌乱。
“商少君,我说,”白穆郑重道,“我们现在就回去,回到皇宫,再也不分开。”
商少君没有回答,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白穆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看透般。
“你若不想看,便好好睡一觉吧。”商少君的指尖拂过白穆的眼角,滑过她的脸颊,再次将她揽入怀中。
白穆侧躺在他腰间,眼前是整片的明黄色,龙纹绣工精致,针脚整齐,腰间的玉佩落在腰侧,随风微微晃动着。
白穆一动不动地望着它,耳边很快响起了弓箭离弦的声音,还有剑箭相击的声音。
杀气骤然暴涨,数以千计的箭矢齐齐射向山谷白衣人所在之处。白衣人虽只有一只手臂,却内里深厚,身手非凡,箭矢或被他灵巧躲过,或被他的内力逼得转了方向,即便偶尔有几只刺到他身上,也未伤到他分毫,显然是他的衣着不简单,早有准备。
与此同时,有另一对人马攀岩而下,迅速将山谷前后两个入口封住,并将白衣人包围,弓箭手也停止攻势。
这批人马显然非常了解慕白的深浅,并不贸然发动攻势,一次只出十人与他缠斗,十人明显不敌之后再出十人,如此循环打拖延战术,即便慕白是神,也总会有疲惫的时候,一旦疲惫就会露出破绽。
空气中渐渐血气弥漫,而这场以万敌一的战争显然并未结束。
白穆仿佛当真沉沉睡过去,任凭山下刀光剑影,只躺在商少君怀里一动不动。
“够了吗?”≮更多好书请访问。。≯
日上中空,夏日的闷热使得山谷的血腥愈显刺鼻,白穆突然冷声道。
“够了吗商少君?”白穆坐起身子,直直逼视商少君。
商少君微微一笑,“这才是朕喜欢的阿穆。”
“你为何一定要与我们过不去?”白穆低斥道。
商少君笑容愈甚,“你们?”
白穆垂下眼,默了默,才又道:“那日我已经与你讲得清清楚楚,你还不明白么?白子洲日后不会参合商洛任何事情!更不会阻碍你的前路!你若嫌穆丞相墓穴碍着你的眼,我们……我会谴人将他们的尸骨尽快移出商洛。你若觉得你看慕白哪里不顺眼了,此刻他的伤势恐怕也不轻了,你也算解了心头之恨。”
“这样说来,阿穆也着实不易。”商少君低笑了一声,“为了让朕泄恨,掐好了时辰生生忍到现在,阿穆何不去看看,他是否当真伤到了能让朕泄恨的地步?”
白穆握住双拳,缓缓挪了几步,放眼望去,曾经白色的身影已经变作血红,不知是旁人的血,还是他的血。围攻的人仍在步步紧逼,他的动作显然已经没有平日灵活。
白穆一瞬就红了眼眶,怒道:“你到底要如何?”
“阿穆何必装傻?”商少君扬眉道,“昨夜你肯过来找朕,不就料到朕要做什么?你这么了解朕,连他不受点伤朕不会轻易放过都算到了,还算不到朕到底要做什么?”
白穆哽住,只瞪着他。
商少君瞥过眼,看着山谷下,突然苦笑道:“你竟为了一个外人这样仇视朕,你以为,当年他又是干净的?”
白穆心中一顿,只笑道:“是的,全世界的人都不干净,都有罪,都在逼你,当年是有人握着你的手强迫你把那把匕首刺进我胸口!是有人拿着刀横在你的脖子上逼你放那把火!是有人一次又一次,乐此不彼地逼你骗我,利用我,伤害我,所有人都是罪人,只有你是无辜的!”
商少君眉头紧蹙,面色煞白,深邃的眸子里隐隐透出血丝,紧抿着唇只盯着白穆。
“好,就算事实确实如此,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无意再追究当年谁黑谁白,也不用你为我报仇,你若还爱我……”白穆突然哽咽住,顿了顿,方才道,“给我自由可好?”
夏日的正午,艳阳似火,许是阳光直射的缘故,商少君的眼底头一次那样清明,清明到一眼就看到其中越发凝重的殷红。
轰——
突然一声巨响,山峰仿佛都晃了晃,白穆连忙往山下看去,只见烟雾缭绕,隐隐见到地上的人打滚翻腾,而山上的弓箭手显然也还未回过神来,慕白正顺着御林军下去的绳索攀岩而上。
不到万不得已,慕白是不会用毒的,恐怕此刻他已是筋疲力尽了。
“不止是朕不愿放过他,他亦不愿放过朕呢。”商少君捋了捋袖口,施施然起身,便朝着慕白所在的方向走去。
山上的御林军也不少,一瞬就将矛头都指向了慕白,但没有商少君的命令,也没人动手。
白穆想跟上,却被一直默默在身侧的陵安拉住,向他摇了摇头。
“别来无恙。”商少君恢复到一贯的模样,脸上带笑,眸中冰冷,“穆公子。”
慕白浑身的血,看不出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只是面色苍白,眼中也是淡淡然,回礼道:“许久不见,商公子。”
“朕看这‘许久不见’,不如永不再见来得好。”商少君笑得坦然。
慕白的嘴角撇了撇,眼神飞快地扫过白穆,随即道:“倘若商公子愿与在下切磋切磋,商公子胜了,自然不用再见在下。“
“单打独斗?”商少君皱了皱眉头,环顾四周后点头道,“以多欺少却是太过小人。”
白穆离他们并不太远,勉强听得清他们的对话。商少君的身体因为从前的重伤,并不再适合习武,现在会的功夫,也不过是从前根底打得好罢了,就算慕白筋疲力尽的状态下与他打一场,也定然不会输。
“不过……”白穆正这样想着,商少君继续道:“当年朕三顾茅庐请慕公子助朕一臂之力,慕公子不允,却潜入我商洛皇宫做些鸡鸣狗盗之事,如今朕乃千金之躯,你仍是一介草莽,朕为何要顾及所谓君子之风与你单打独斗?”
说着,面色一冷,一个眼神御林军便再次蜂拥而上。
这次慕白没有再与他们正面冲突,而是御轻功躲闪,所过之处,御林军无不痛苦倒地。
“在下并不愿多连累无辜者伤亡,你何必咄咄逼人?”慕白一边说着,渐渐往商少君身边靠近,“在下今日来到这里,便是希望事情有个圆满的解决。”
御林军仍旧毫无畏惧地上前拦住慕白的步伐。商少君冷笑道:“圆满的解决?最圆满的解决便是……交出你的命来!”
白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知道商少君一旦出手便不会轻易放弃,她也妄想过只要她肯跟着商少君回去,他就会放弃今天的部署,暂时放弃追究慕白的想法,但是……商少君永远是商少君,她永远不要妄图看透他的想法。
慕白身上就算有藏毒,这里数以万计的人,哪里可能多到将个个毒倒?更何况慕白不愿置他们于死地 ,下的并非致命的毒药。
白穆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摸出藏在袖间的匕首,突然大喊道:“商少君,你放他走!”
一阵烈风刮来,白穆黑色的斗篷带着藕粉色的衣裳一并飞扬在山峰。
那里本就是险要之处,往下就是刚刚慕白所在的山谷,虽说不至于深不见底,但没有内力不会武功的白穆摔下去,也是必死无疑。
“商少君,你放他走。”白穆哑声道,“你放他走,我跟你回去。”
一时间,御林军纷纷止住动作,慕白看着白穆,眉头微皱,商少君僵直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慕白,今日你来了,穆家祖上见你孝心至此,便已经够了,无需再为已逝的人送命,你走!”白穆喊道。
“你过来!”商少君皱起眉头,不怒而威。
“你让他们撤!”白穆将匕首对准了自己喉间的动脉,“商少君,不怕实话和你说,我不爱你,也不爱慕白,曾经种种,早已让我绝了对这人世间所有情爱的念想,白穆此生不悔再爱上任何一个男子!我活着也不过是为了爱戴我的族人们,如今你要杀慕白,族人们必会与你势不两立,你要伤我的族人,就先杀了我!”
山风阵阵,吹得白穆衣袍猎猎作响,声音却一直清亮有力。
“白穆,你给朕过来!”
白穆的身子本就瘦弱,此刻她的情绪又激动起来,站在山峰尽头,便好似下一刻就会跌落下去。
“三年前你就怕我会当真跳下摘星阁对不对?”白穆的眼泪猝不及防就滑落眼眶,“现在,倘若你再伤慕白一分,我便跳下去给你亲眼看看!”
陵安在一旁不停磕头,哭道:“娘娘,娘娘你快回来几步,太危险了,奴才承受不起啊!”
“朕说最后一次,你过来。”商少君的眼神已近阴鸷,显然是怒到极点。
“我也说最后一次,你放慕白走!否则无非是我与他在天上做一对比翼飞鸟!”白穆又往后挪了挪,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商少君紧紧盯着她,忽而释然一笑,“你不看看那边,你死了,他们怎么办呢?”
他的眼神指了指对面的山峰,白穆瞬时看去,这一看,面色更加苍白。
那边挂在山头的,是她多年未见的阿爹阿娘。
“你究竟要怎样?”白穆几乎哭出声来,又自顾压抑住,“我知道,你护了他们这么多年,不会伤他们的。”
“你若敢死,那就说不好了。”商少君微微笑道,“你若敢跳下去,朕一定让你落地前见到他们怎么随你而去的。”
“那你放慕白走好不好?放他走,我和你回去,你、我、阿爹、阿娘,我们还是很开心地在一起……”白穆近乎哀求。
商少君的眼神再次凝结成冰,半晌,道:“好。”
白穆一愣,商少君看了看慕白,继续道:“不若这样,倘若你能活着到对面山峰救出那二老,朕就准你,带着二老……”
商少君扫了一眼白穆,“和阿穆离开。当然,前提是你不可再用毒,亦不可再用任何武器,能徒手过去,才算你的本事。”
白穆看着慕白,连连摇头。
她再清楚不过,商少君不会伤她,也不会伤她爹娘,今日他的目的只有慕白一个。只要慕白可以全身而退,后面的事情,以后再想法子。
慕白却几乎没有犹豫地扔掉手中的剑,应声道:“好。一言为定。”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挪步而去。
这本是一处盆地似的山谷,山脉峰峰相连,慕白要过去,需要走几乎一个半圆的路程,而那里,从今天早上就被密密麻麻的御林军围满。他已经体力不支,不能用毒,连剑都扔了,要顺利过去谈何容易?
白穆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慕白的轻功在常人之上,只躲不攻,前一段还比较轻松,但越到后面,御林军的武力显然越强,便渐渐有些不支。不比在谷底时,白穆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慕白受点伤商少君发泄一番才好说话,现在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沐浴在刀林剑雨,看着他好不容易躲过一刀,又挨了一剑,好不容易摆脱一批人,又用来新的一批人,只觉得全身都极致地冷,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种感觉比曾经在雪山的时候还可怕,那时候至少她还能和他一道,替他止血、上药,想办法联系外面的人出去,总还有活下来的希望。而现在……
她看了看商少君。
他也正眯眼看着远方,势在必得的神情。
多么熟悉的脸。
是呵,曾经多么熟悉的人,多么亲密的人,悄悄藏在心底的人,生怕被人亵渎被人哪怕一点点玷污的人,就这样,流年转换间,再也认不得了。
忽然,慕白整个血红的身影都栽倒在地上,他身边的人影便向秃鹰见到了食物一般蜂拥而上,白穆心中有个地方猝然碎裂,突然间失声痛哭。她几乎是跪着到商少君跟前,扯住他的衣袖,“商少君,我求你,我求你……你放过慕白吧……”
“我错了,我错了商少君,”她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哭道,“我爱你,从前我爱的是你,现在我爱的还是你,这么些年我爱的只有你!我说那些话都是骗你的,气你的,我不喜欢皇宫,只想逃避,所以才骗你不爱你了……商少君我错了,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好不好?”
商少君垂眼看着她,眸子里看不出过多的情愫,只是缓缓蹲□子,替她擦掉眼泪,将她拥入怀中。
白穆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仍旧哭着求他:“我错了,我爱你商少君,我爱的只有你,这辈子只会爱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都不认识你了商少君……”
因为商少君的动作,山头那边的御林军似乎都慢慢停了下来,止住了攻势。
白穆仍在哭,商少君轻轻拍打她的背,抚摸她后脑的长发。
“以一敌万,你也觉得他活不下来是不是?你也觉得他该走是不是?你也觉得他很蠢是不是?”他在她耳边低笑,“但为何愚蠢的人能赢得你的眼泪?让你和你爱的人还活着的人,得到的却是你的憎恶?”
白穆怔住。
商少君吻了吻她的额头,复又站起身。
御林军没有动作,显然在等他的下一步指示。商少君负手而立,眯眼看着,没有任何言语和动作。
不一会,人群中,那个血红的身影再次站起来,蹒跚地向前。
这次没有人再拦他,所有人都望着他固执地、一步步地向前,跌倒,爬起来,跌倒,再爬起来。
“去吧,你若能劝他离开,朕便饶他一命。”商少君并未回头看白穆,只淡淡开口道。
白穆马上爬起来,朝着慕白的方向奔了过去。
御林军纷纷避退,给她让出一条路来。慕白本就负伤,阻拦他的人又多,并未走多远,不一会就被白穆追上。
他身上的衣裳早被刀剑划得零落,连穿在里面的金丝甲都被划开,浑身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苍白的脸上还有未干的血渍,见到白穆,就如往常那般,一个带着暖意的笑容。
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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