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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妃-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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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白穆没有再跟上,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本想休息一下再离开,竟听到外面的落锁声。

她疾行了几步,又想到此时叫喊只会让那两人发现她跟着他们,便顿住了脚步。整院的杂草丛生,枯木破败,白穆立在其中,突然不知何去何从。

砰——

瓷器碎裂的声音。

白穆一惊,是从刚刚那房里传出的。

她微微蹙眉,轻轻挪步过去,推开房门。

屋内不算简陋,却略有凌乱,地上有洒下的水渍和四散的瓷片,白穆看去,一双清透的眸子正好对上她的眼。

白穆愣在原地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才移步过去。

“你是谁?”

他摇头。

“你为何会在这里?”

他摇头。

“你知道刚刚来看你的人是谁?”

他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奔新章了~~~今天坐地铁,又坐过站了,T T 乃们霸王我试试看!!!

36、真假皇子(二) 。。。

商少宫。

这是白穆回过神后的第一反应。

他的模样身形都有商少君的影子;但是显然比他年轻,眉宇间也没有那股帝王专有的冷肃之气。只是浑身上下是身为皇子不该有的邋遢;眼神时而清透,时而迷茫;就像……

就像她刚刚捡到阿不的时候。

“商……少宫?”白穆轻声开口。

那男子一愣,似乎听明白了白穆在说什么,对着她咧嘴笑了。

“你是商少宫?”白穆又问道。

他“嘿嘿”笑着,点了点头;蹲□子开始玩地上的瓷片。白穆一把握住他的手;拍掉那瓷片。他皱了皱眉头,莫明其妙地瞪着白穆。

“危险。”白穆轻声道。

他似乎又听明白了,不再瞪着白穆;憨厚地笑了笑;拉着白穆的手往后院去。

后院的花丛里有只竹草制的球,他取出来踢了踢,兴奋地扔给白穆。白穆接过球,默默地窘了一窘。

看来这回是碰上真傻子了。

或者说不是傻子,大概智力是三四岁的孩子,所以有些话他还是听得明白。

但是……好像不会说话?或者是失了声?

“你会说话么?”白穆拿着球,问道。

他摇头。

“你不会说话?”白穆又问。

他还是摇头。

“你喜欢这个么?”白穆指着球。

他仍是摇头。

白穆放弃。

但商少宫并不放过她,一直缠着她陪他玩球。前门落了锁,后门也被封死,白穆出不去,耐不过他的纠缠,只好陪着他玩,一会儿掀着踢一踢,一会儿拿脑袋顶一顶,踢得好或是顶得好了,商少宫便极为兴奋地在一旁鼓掌。

这游戏虽然幼稚,却还挺费力,玩了不过半个时辰,白穆已经是满身大汗。但人与人之间的情绪是可以互相感染的,看着商少宫孩子般地展颜,白穆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白穆一边陪他玩着,一面也思酌着。

这地方虽然简陋,略有凌乱,却不到脏乱不堪的程度。商少宫要吃要喝,身上略有邋遢却也还干净,应该每天会有人过来。她从前听到的关于商少宫的消息虽然少,可从未有人说过他……是现在这幅模样。

这是出过什么意外?还是被人用过药?

商少宫恐怕被关在这里的日子太久,难得有个人愿意与他一道玩这种游戏,兴奋到子时才抱着球靠在廊柱上睡着了。白穆将他推醒,指了指房间,他便睡眼惺忪地抱着球自己上床睡了。

夜凉星稀。

白穆坐在殿前的阶梯上,身上的汗渍一点点被夜风风干,深夜寂静的皇宫里,只听到盛夏特有的声声虫鸣。

她以为她要在这里坐一整晚,等明日来收拾这间宫院的人来开门才能寻到机会溜出去,但她坐了没多久,便有一人出现在她面前。

面色比月光还凉。

“裴总领。”白穆低笑道。

裴瑜拱手行礼,“卑职送娘娘回去。”

白穆施施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歪着脑袋看住裴瑜,笑道:“居然真的是你。”

裴瑜眉目微动,却仍旧拱手垂眼,并未答话。

“今日在芙蓉宫的人,是你可对?”白穆问道。

裴瑜不答。

“或者说,在洛秋颜十岁那年将落水的她救起的人是你,对不对?”白穆继续问。

裴瑜显然没有回答的打算,冰冷的脸不恼不怒,仿佛什么都不曾听见。

白穆见他这样的反应,嗤笑出声。

不反驳便是默认。

她曾经好奇过洛秋颜嘴里的那个男子,可以与她有十年的往来而未被洛家发现,甚至在皇宫出入自如,洛秋颜有了身孕他也未暴露,虽然怀疑过他,但想想他看来木讷的性子,洛秋颜向来自负的高傲,怎会看上他这样的男子?

女子终究是痴傻,一旦爱起来,便管不了那么些了。

若是裴瑜,便能解释为何洛秋颜口口声声说他负她,能解释为何他明明是洛家一手培植,商少君却视他为心腹,令他去接她,能解释为何他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这里来。

“今早我跟着你,反而被你跟了吧?”

“其实淑妃有孕一事,是你对商少君说的吧?”

“其实你……是没有良心的吧?”

白穆盯着他一连三问,眸光越来越冷,面上的嘲讽之色亦越来越深。

裴瑜入定了一般,仍是埋首行礼的姿势,一语不答。

“你走吧。”白穆坐回台阶上,“我不会跟你走的。”

“卑职冒犯了!”裴瑜二话不说,挟起白穆便一个翻身越过了本就不高的宫殿围墙。白穆只被莲玥挟着走过一次,明显地感觉到裴瑜的功夫比莲玥要好上许多,走起来又快又稳,她挣了几挣,他仍旧纹丝不动。

直至到了朱雀宫门口,他才将她放下,再行一礼便迅速消失,正好碧朱开门,见到白穆嚷道:“娘娘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我四处找不到你,不得不去求了皇上……”

碧朱看她面色不善,也不再多言,只问她是否饿了,白穆摇头道:“我先去睡了,明日再说。”

躺在床上,白穆的思绪纷乱不堪。一时想到早晨柳湄过来时端庄又不失娇媚的容颜,一时想到傻乎乎却让她感到轻松的商少宫,一时又想到从摘星阁上跳下的洛秋颜,最终她迷糊入睡前,脑子里是商少君和柳湄手挽手的登对背影。

于是这夜的梦里,白穆一直在沉闷的黑暗里找不到出口,大声叫喊却出不了声,仿佛被一人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她拼命向前跑,终于一脚踩空,惊得睁开了眼。

殿内亮着暗黄的油灯,一只飞蛾投影在屋顶上,展翅飞来腾去,耳边除了虫鸣,还有轻盈的脚步声,她还未来得及仔细分辨,便被人拥在怀里。

“醒了?”商少君笑问。

白穆撇开眼,没理他。

“朕之前在和洛翎商讨今年管制延河一事,只得让裴瑜去寻你。”商少君一面擦掉她额间的汗,一面道,“现下把折子带过来才能看你一眼。”

白穆仍旧未搭理。

商少君又道:“你今日都看到了?”

白穆推开他的手,自己抱着薄被背过身去。

商少君欺身到她耳边,好声好气道:“之前不是与你解释过了,阿穆,再等等,等选秀之期过了……”

“商少宫呢?”白穆起身,转眸看住他,“你说过不瞒我,那商少宫呢?”

“你是怨我带她去见他,却不曾对你提起过?”商少君微微蹙眉。

“没有。我想知道他为何是那个模样。”白穆冷冷道。

商少君扬眉,笑道:“你都猜到了,何必问朕?”

“你与他好歹是亲兄弟……”

“当初他为了皇位可以取朕的性命,朕也无需对他心慈手软。”未等白穆的话说完,商少君便打断她。

“那裴瑜呢?”白穆又问,“你如此信任裴瑜,究竟是淑妃事发之后裴瑜才临时倒戈,还是……”

白穆盯住商少君,“还是从头到尾,裴瑜就是你安排在洛家的一颗棋子?”

商少君烛光下的侧脸仍旧挂着笑意,只是眼底的眸光渐冷,盯了白穆半晌才渐渐融化,作势要揽她入怀,“娘子,你听为夫说……”

白穆推开他的手,睨着他冷笑道:“听你说什么呢?说为顾全大局不得不让裴瑜去勾引洛秋颜?为百姓苍生不得不牺牲小小一个女子的幸福来削弱洛家的势力?为国家大计不得不使出这样龌龊下作的计谋?”

商少君面上的笑容渐渐僵在嘴角,白穆仍旧继续道:“你,裴瑜,柳行云,柳轼,或者说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都是如此?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骨肉相残,不择手段,肆意践踏他人对自己的情意,真真让人觉得恶心!”

白穆瞪着商少君,毫不掩饰脸上嫌恶的表情。

商少君盯着他,笑容已散,黑色的眸子里寒意愈来愈深,半晌,拂袖便走。

白穆听着大门嘎吱一声打开,又重重关上,裹紧了被子。

她知道商少君不喜欢她这个样子。从前她连“王八蛋”都骂过他,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她想不通商少宫为何要为了皇位将曾经的商少君伤得全身连一块完整的皮肤都没有,她不明白裴瑜为何可以利用洛秋颜的感情在她一尸两命之后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就像当初她不明白为何柳行云会事不关己似得背叛自己的父亲,而柳轼也可以心安理得地踩着太后对他的感情步步高升。

这座皇宫正在渐渐颠覆她从前所有的认知,关于道义,关于亲情,关于爱情。

这里的人,到底是否有“情”字可言?

***

日子在人们对选秀之期的期盼里过得飞快。

前朝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皇上在沥山回来之后开始着手查办赈灾银两的去处,两个月查下来,涉及到大批官员,左右相同时力请严惩,坐实了因着“洛采桑”而出现的柳洛两家联手的传闻。同时延河下游水患再起,虽然是在东昭境内,却也与处在商洛的上游管制有关,因此东昭特地遣来使臣商议相关要事。

因要准备不久后的新主子入宫,后宫渐渐忙碌,负责打理后宫的朱雀宫自然闲不下来,只是身为一宫之主的贤妃几乎把所有事情都交给莲玥主管,自己时常不见了踪影。

碧朱起初也并未在意,以为她一个人跑去芙蓉宫修剪芙蓉花了,可后来发现她每日回来身上都汗透了,虽然看起来脸色怪好,心情也好,她问,她却避开不答,心下好奇的同时也难免有些担忧。

毕竟近来商少君忙,许是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偶尔来一来朱雀宫,每次都扑了空,虽然他是满面春风地来,满面春风地走,碧朱还是有些忐忑,哪里有宫妃敢这样的?

这日白穆又要出门,碧朱连忙拦住道:“娘娘,你最近几乎每日都出去,到底是去了哪里?”

白穆避而不答,只道:“反正这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有玥姑姑便够了。”

“可是……”

“我走了,不用给我留晚膳了!”不等碧朱说完话,白穆便提裙匆匆走了。

碧朱想跟上,奈何又被莲玥叫住了。

白穆驾轻熟路地找到商少宫的宫殿,她早便发现每日宫人过来送膳的时间,趁着打开门的时间偷偷溜进去,与商少宫玩上几个时辰,到了晚上裴瑜自然会来接她。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至少开心。

和一个什么都不懂想的人在一起,她也什么都不用想。

商少宫似乎已经习惯她每日这个时候过来,送晚膳的宫人一走,他便出殿四下找白穆,一眼瞅见他,便笑得灿烂无比。

“商少宫,今日我们玩写字如何?”白穆笑道。

商少宫连连点头。

那边碧朱刚刚忙完莲玥交待的事,便听着前面宫人的行礼声,暗叫一声糟糕……

商少君从前都是忙完了政事暗地里来,这次改明面上了……

碧朱随着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宫人们跪着,眼角余光瞥见商少君神色自若地饮着茶,似乎也没有生气。

他就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浅啜,不问白穆为何不在,何时回来,也不让宫人们起身。

待到夕阳几乎没有了踪影,商少君喝了大约三盏茶,碧朱在一旁考虑着要不要下去加茶水,商少君突然抬头,仿佛这才发现跪了一地的宫人,微微蹙眉道:“怎么?都不用忙了?”

宫人们本就胆战心惊,商少君这样一问,更不知是该继续跪着好,还是起来干活的好。

商少君也不再坐着,放下手里的茶盏,“叮”地一响,风姿卓越便往外走。

“奴婢恭送皇上!”宫人们连忙齐喝。

临到门口,商少君的步子顿了顿,转身唤了声陵安,笑道:“赏朱雀宫奉银半年,各一对如意,五匹云锦,以犒近来劳累。”

朱雀宫从前也经常受赏,但没有一次赏得这样重的,一众人等本以为皇上正因为贤妃不在而恼怒,却不想突然受了这样的大赏,待他们回过神来,已经没了商少君的影子。

初秋的傍晚,晚霞迤逦,日光温暖。陵安紧跟着商少君越来越快的步子,不停抹汗。待他停下,他也稳稳站住。

正是秀女陆续入宫的日头,他们正停在储秀宫门口。秀女第一轮都没选过呢,自然是见不得圣颜的。正好有一组百来人在殿前的空地上听嬷嬷的教导,陵安正要上前提醒商少君,他却已经踱着步子过去了。

老嬷嬷一见那一身明黄的衣服,吓得眼都不敢抬,噗通一声跪下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那批秀女刚刚今日入宫,一时间也都慌得七零八落,跪的跪,站的站,还有直接摔倒了的。

商少君眸光扫过,随意指了几个人,“那个,那个,这个,那个……”

陵安竖起耳朵听着。

“一并赏到朱雀宫去吧。”

陵安略有诧异地抬头望着商少君。

商少君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道:“朕看朱雀宫的宫女着实少了些。”

语毕,负手离开。

老嬷嬷在身后大声领旨,陵安跟在其后小心翼翼道:“可是皇上,那几个……”

这批秀女还未经过筛选,有些残次品是必然的。刚刚那几个,只看一眼,就知道呆头呆脑,必定也是笨手笨脚……

商少君回头看了一眼那群秀女,撇了撇嘴角,凉凉道:“无碍。贤妃最喜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谈情说爱神马的,还是不适合我啊……8知道乃们有没看得很无聊,这几章过度我是码得很无奈啊……又不得不码。好了,还是阴谋神马的适合我,下章咱们紧锣密鼓地开始吧~~~

37、真假皇子(三) 。。。

白穆估摸着;商少宫和商少君习字时应该是从的同一个师傅,他虽然像个三四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写字还是会的,写出来的笔画间都能看到商少君的影子。

白穆其实是想着她每日过来;也没什么好玩的了,多半时候都是她自言自语,还不如两人你写一个字,我写一个字;时间打发得快。

白穆又写下一个字;问商少宫会不会。商少宫高兴地点头,拿过笔在纸上写出来。许是这样久了,商少宫觉得应该轮到自己先写;摸了摸脑袋;起身往里间去。

白穆也不知他要做什么,托腮望着宣纸上凌乱的单字,觉着挺好笑的。

她习字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情,从前阿不虽然教过她,也只教过两人的名字也一些极简单的字。后来她自己随意学,写出来的字还不如变傻了的商少宫好看呢。

想着些有的没的,眼前突然出现一章信笺。

白穆一怔,商少宫笑着指了指那信笺,再指了指刚刚写字的白纸,意思应该是让她写信上的字。

白穆凝眉望去,信笺上是一首诗。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白穆心中咯噔一声,如此露骨的相思之情……她细细看去,信笺下并没有落款,只画了一片柳叶,时间是平建六年四月初五。

平建是先皇的年份,从时间来看,是二十多年前的信了……画了一片柳叶,再看这略有熟悉的字……

白穆心下一跳,问道:“你哪里来的?”

商少宫所居的宫殿名为“朝拾”,她之前特地问过碧朱,碧朱说那是从前太后还未正式得宠时候的宫殿,两位皇子便是在这里长大。

那这首诗,莫不是柳轼当年写给太后传情之用的?

商少宫似乎不太明白白穆的问话,仍旧指指信上的字,让白穆写。

白穆拿过信,认真望着他的眸子道:“商少宫,我是问你这封信是哪里得来的?”

商少宫大概不太习惯白穆这么认真的模样,皱了皱眉头。

白穆笑着,又摇了摇手上的信,慢声细语地道:“你是哪里拿到的这个?”

商少君摸了摸脑袋,白穆接着道:“你告诉我好不好?以后我每天都过来跟你玩。”

一说到“玩”这个字,商少宫的眼瞬间透亮起来,乐呵呵地起身,往里间走去。白穆倾过身子,见他走到榻边,敲了敲墙上的一块砖。

那块砖看起来并无异常,只是被商少宫一敲,便凸了出来。商少宫驾轻熟路地取下砖块,从中拿出一沓信来。

白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一封封看下去。

越看,便越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年代久远的信,每一封都沾了厚重的尘灰,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每一封页脚都绘有一片柳叶。

她所猜不错,全是当年柳轼写给太后的信,尽管没有抬头和落款,只看时间和内容和这些信存放的地点,便清清楚楚了……

年份从平建六年到平建十三年,信中内容涉及到方方面面,除去诉说相思的段子,朝廷要事,多是约太后见面的时间地点,还有……策划华贵妃胎儿之死的前前后后。

随便拿出一封,私通宫妃,戕害皇嗣,柳家有十个九族都保不住!

白穆再也坐不住。

去年沥山回来之后柳轼被捕入狱,直至今日也未能正式判罪,一来仪和宫大火并没有证据指向是柳轼所为,二来柳轼带入宫的那些刺客,第二日一早便全都死于狱中,三来柳轼拒不认罪,各方势力干扰,在天牢一关就是一年多。

若有了这些信,他岂能再矢口否认?那些蹙拥他的官员又何来脸面再替他辩护?

白穆按捺住越跳越快的心,一封封看过,又一封封收好,对商少宫轻声笑道:“你把这些信送给我如何?”

商少宫摇头,也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不愿意。

白穆深吸一口气,笑道:“哪,你送我这些,以后我就每天都来跟你一起玩,还给你带好吃的。”

商少宫看了看信,又看了看白穆,将信一股脑推给白穆,接着拉着她的手要去后院玩。

白穆将那些信捡最重要的几封放入衣襟,剩下的一起放回原位,再心不在焉地和商少宫玩了两个时辰,才等来裴瑜接她。

“本宫要去勤政殿。”自从知道裴瑜便是洛秋颜所说的那个男子,白穆对他一直没什么好颜色。

裴瑜似乎也不在意,带着她越过殿墙便行礼退下。

天色已泛黑,白穆想着刚刚她看到的内容,心下有些紧张,越是紧张,步子便越快。临近勤政殿的时候,还与一名宫人撞了个满怀。好不容易勤政殿就在眼前,她一眼扫见身姿婀娜的柳湄正举步进去。

狂跳了一个下午的心,突然便静下来。

她隐在廊柱的阴影处,静静地望着勤政殿的那扇门,坐下。

夜风净凉。

白穆的身子在沥山受过重伤,极为怕冷,初秋的凉对她而言已如从前的冬日那般。但她靠着冰凉的廊柱,一直望着那扇门,看着殿内灯烛闪烁,几乎眼都不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两个时辰,或许三个时辰,月已上中天,那扇门仍旧没有动静。

白穆仍旧望着,眼前的光线却被一人挡住。

白穆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垂下双目。

“卑职送娘娘回去。”裴瑜冷声开口。

白穆微微一笑,出口的声音略有沙哑,“这次你总不是奉命吧?”

商少君不知她在这里,就算知道,恐怕也无瑕吩咐裴瑜来找她。

裴瑜不答,只是在她身前不远处站着。

良久,白穆突然道:“你说他是骗我的么?”

她看住裴瑜,一双眸子笑得波光潋滟,“身为他的心腹,你知道的吧?我对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他说对柳湄的情意是假,对我的情意是真,究竟是不是在骗我呢?你若知道,告诉我如何?”

裴瑜亦看住他,双眸暗沉而平静。

“哦,不对,我说过相信他。我相信他。只是看到那样的场景还是会难过。”白穆垂眸低笑,“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女子都这样好笑?你可知淑妃临死前挂记的还是不可连累你,不可让他人知晓你的身份?”

裴瑜仍旧不语,单手拿着剑,浑身肃冷的气息。

“我明知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宫里的碧波湖是因她一句话他求先皇替她修的,宫外丞相府里处处是他做太子是赏去的大小物什,我处处入宫时依着她的喜好装点的朱雀宫,他看我扮作她时眼底的柔情……”白穆仍是笑,“可是只要他说一句,我还是相信他。”

夜风阵阵,透骨的净凉。

裴瑜的面色依旧净地如冰雪一般,平静的眸子望着白穆,突然道:“若肯放下,自有另一番天地。”

白穆一愣,侧目望去,却一眼扫见宫道上大队人影。她举目望去,近十名大臣,以柳行云为首,正举步走向勤政殿。

已近子时,这么急着召他们入宫,所为何事?

白穆连忙站起身,僵坐了太久,有些身形不稳,被裴瑜扶住,一股暖意便透过他的手心传遍全身。

白穆侧目看去,裴瑜只道:“娘娘还是早点回去歇息。”

白穆不懂武,却多少听闻一些,能用内力驱寒,裴瑜的功夫还是在她意料之外。

大臣们纷纷进入勤政殿,白穆实在好奇,心念一转,便道:“你功夫这么好,带我前去听一听他们在做什么如何?”

裴瑜蹙眉。

“或者我在这里继续等着,等他们都走了再去问皇上亦可,总归今夜是睡不着了。”白穆甩开他的手。

裴瑜略一沉吟,揽着她往勤政殿后面绕去。

他应该极为熟悉皇宫地形,不过片刻便绕道勤政殿外屋檐较低的一角,带着她微微一跃,便匍匐在琉璃瓦上。

白穆想要效仿上次偷看太后与柳轼的言行,作势要揭瓦片。裴瑜一手拦住,朝她微微摇头。

白穆只好贴耳听去。

“采桑亦是在民间无意中遇到那人,才得知华贵妃一事的真相。”柳湄从容大方的声音稳稳传来,“各位若是不信,人在宫外候着,可随时传召入宫。”

白穆只听这一句便大吃一惊,自己今日刚刚在商少宫那边发现关于华贵妃一事的信笺,这边柳湄就正好在说这件事?

“简直可笑之极!”柳行云咬牙切齿的声音,“若如洛姑娘所言,华贵妃是吾父与贵妃身边的宫女所陷害,动机何在?事发后那宫女出宫,吾父也并未从华贵妃一事中得到任何好处!”

“众所皆知,华贵妃摘星阁上纵身一跃,先皇神形俱伤,曾经的柳丞相亦就此平步青云,大小事宜都由他来打理,如何说没有动机没有好处?”

白穆只在屋顶都能感觉到下面剑拔弩张的气氛。

“强词夺理!”柳行云嗤笑。

“具体事宜,宣当年的宫女前来一问便是。”柳湄又道。

“既然如此,请皇上传洛姑娘口中的宫女入宫一见!”柳行云说了一句,随即几名大臣齐声重复了一遍。

“传。”商少君淡淡的声音。

白穆翘首一看,见陵安出殿。

殿内短暂的静谧,白穆连忙理了理思绪。

依那些信中所言,华贵妃的事是太后和柳轼一手策划,但柳湄却说是一名宫女和柳轼策划,且不说这事实到底如何,柳湄为何出来指证自己的父亲?听柳行云气愤的语气,柳湄此举也在他意料之外?柳轼谋害华贵妃导致皇子枉死贵妃自戕一事一旦落实,柳家必不可再在朝廷立足,柳湄此举意在如何?

那宫女一说,又是她胡诌还是确有其事?

白穆心中迷惑重重,却不知何处得解,只得盯着宫道,等那名宫女入宫。

月朗星稀,夜风依旧寒凉,白穆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只专心致志地盯着宫道,看着远处的人影一步步走近,一点点地被宫灯照亮,直至到了勤政殿前,站住,陵安进去禀报。

白穆看着勤政殿前的那人,只觉得耳边闪过雷鸣一般,若非身边人一直扶着她的同时将她挟制住,恐怕她会惊得就此滚落下去!

那垂首低眉站在勤政殿前等待传唤的“宫女”,分明是……许久不见的阿娘。

作者有话要说:

PS一句:*借用李白大人的秋风词~~~

嗯,拉开序幕~~~~~~求花~~~~~~

38、真假皇子(四) 。。。

“有刺客!”

白穆细微的动静仍旧引起勤政殿附近御林军的注意;立刻有人高喊。白穆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裴瑜拦着下了琉璃瓦。

两人刚刚站定;便被几名御林军围住。

那几人一见是裴瑜,微微一愣;便抱拳行礼。

“何人在外喧哗?”商少君低沉的声音传来。

裴瑜微微扫过白穆一眼,便高声答道:“贤妃娘娘求见,微臣带娘娘过来。”

短暂的沉默。

“传。”

白穆早就心急如焚,却死死握住拳头;用指甲抠入手心的疼痛来提醒自己冷静。

是的;冷静。

她尚不知此事为何会牵扯到阿娘,不知柳湄是否知道那个人是她的阿娘,亦不知阿娘是否真与皇宫有关。

毕竟过去的那么多年;他们一直安居在那个小村;从不轻易踏出,他们亦叮嘱她不要轻易出门。甚至上次相见,用诀别的语气让她记住,她并不是他们的女儿。

是不是他们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一场避无可避的灾祸?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白穆入内,目不斜视地行礼,接着道,“臣妾许久不见皇上,甚是想念,是以……不想叨扰了皇上商议要事,臣妾该死。”

一屋子人齐齐看着突然出现的“柳如湄”,特别在柳湄还在场的情况下,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白穆神色自若地等着商少君,他似是盯了自己许久,方才缓缓道:“夜深,爱妃先回去罢。”

白穆自是不愿,正在思酌用什么借口留下,一旁的柳湄开口笑道:“皇上,我看贤妃娘娘一身露气,许是已在外等候许久了。更深夜凉,不若让她暖和暖和再回去。”

柳湄此人,除了在外的传言和上次她去朱雀宫一见,白穆并不太了解。从前会时常听碧朱提起,崇拜地说她才貌兼备,聪明绝顶。

白穆虽好奇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却并不侧目看她,仍旧垂眸俯身,等商少君的吩咐。

“既然如此,你便坐下吧。”商少君悠悠道。

白穆对勤政殿其实极为熟悉,过去的半年来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与商少君一道看书批折子。得到商少君的允准,她往后退了几步,靠着她从前常坐的矮榻坐下,眼神极其自然地落在跪地的妇人身上。

白夫人一直不曾抬头,颇为镇定。

“这位夫人,此前你与湄儿说过的话,可否当着圣上和在场官员的面,再讲一次?”柳湄言笑晏晏。

白夫人一开口,声音里略微的颤抖才显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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