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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官-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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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南站起来,异常激动地说:“太好了!太重要了!

我给兄弟敬一杯,然后再碰一杯。”

纪兰忙拉陈晓南坐下去,说:“你冷静点,不要过于激动。”又对刘志春说:“他血压有点高,我替他敬你一杯,再碰一杯,行不行?”

刘志春说:“嫂子亲自出马,我敢说个不字吗?”说着,接过敬酒喝了,又碰了一杯。然后说道:“话说回来,关系就这么个关系,凭这点关系要升任副县长,显然是不够的。说到底,我只能引见引见,给你挂个钩。”

陈晓南说:“能引见就很不简单了。只要挂上钩,以后的戏我就知道该怎么唱了。”

接下来,他们就商量这事该怎么运作。大家都感到有些经验不足。张三原没当过官,也没跑过官。纪兰是省艺干校毕业生,工作这么些年了,还是文化馆副馆长,副股级。刘志春的表哥是县委宣传部分管文化工作的副部长,刘志春从剧团调回文化局时,没用他跑就办了。比较而言,还是数陈晓南的官场经验丰富。他毕竟有过几回冲刺,而且每一回都如愿以偿,因此张三原说:“官场的事,我可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志春也扯淡,玩女人行,玩政治不行,四十来岁的人了,闹了个副科级,还是表哥给一手办的。”

刘志春说:“你老兄啥时也不忘损我一下。不过我的作用也就是只能引见一下。其余一切,陈兄你怎么办,我们配合。你指挥,我们动就是了。”

陈晓南说:“同上层打交道,我也只是县一级,县以上还是头一回,不过大同小异吧。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当紧的是了解一下赵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社会上流传给领导划等,是这么说的:不收钱还办事的,是一等,但生活中几乎没有,一等空缺;钱也收事也办的,虽然不怎么干净,但有人说好,是二等;钱也不收事也不办的,倒是廉洁,却没有一点儿用,是三等;收了钱不办事的,这是政治骗子,王八蛋,是四等,也不知赵凯属于哪一种?”

张三原说:“碰运气吧。说不定一等不空缺,只有一位,正好让你给碰上了。”

刘志春问:“你怎么敢抱这种幻想?”

张三原说:“这赵凯同别的领导不一样。身为市委书记,修一条路只需一句话,几十万几百万就下去了。可他个人掏钱,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官?因此我就想,他说不定就是人们所说的空缺的一等领导。”

陶晓南说:“修路这件事,的确很重要,很有参考价值。但我的结论并不乐观。修路自己掏腰包,说明这人廉洁,而且不是一般的廉洁。对我们来说,廉洁是不利因素,坦率讲,我们是花钱买官,希望遇个贪官,能把我们的钱收下。所谓收了钱不办事的领导毕竟是少数。只要他收下,成功率不能说百分之百吧,起码也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纪兰一听,有点担心,说道:“照你们这么说,这事多半弄不成。与其耗钱费力弄不成,还不如趁早算了。全县三十多万人,当副县长的能有几个?不当副县长照样活。”

陈晓南忙说:“这种事本来就是风险投资,谁也不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有一点你注意:社会上买官的事,久禁不止,趋之若鹜,这就说明成功者绝不是少数。

我们刚才分析情况,是为了知己知彼,决不能因此打退堂鼓。”停了停又说,“关在屋里很难做到知己知彼,志春你对赵凯周围的人,比如秘书、司机等人是不是认识?”

刘志春说:“在修路时,赵凯来过几次,每次来还参加一两个钟头劳动,司机我见过两次,秘书见过一次。我认识人家,至于人家认识我不认识就难说了。”

陈晓南说:“看来还得兄弟去一回市里。设法同赵凯周围的人接触接触,摸摸底,同时也寻找个见赵凯的机会。如有机会,你打电话,如没机会,摸了情况回来再说。”

刘志春想了想说:“要去,今下午就去,只是下午没班车,有个交通问题。要不人们说,当官要当正的,玩女人要玩嫩的。这绝对正确,我们那破吉普一把手霸着,我们三个副局长,除了特殊的公事用一下,一般情况下,三个人睁着六只眼看人家一把手用吧。你得给我解决车,你是正职一把手,你们的桑塔纳得先尽你用。”

陈晓南说:“这个现成。”又朝厨房喊:“纪兰,快点上饭!”

刘志春下午之时坐陈晓南的银灰色桑塔纳出发,晚上9点返回,在市里停留了四个钟头,先到办公室见了见秘书。秘书叫王容,不多说话,又忙着处理信件,刘志春只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又到车队找到司机小孔。这小孔笑眯眯的,挺健谈,两人一见如故。刘志春还请小孔洗桑拿,为了表明不是光说在嘴上,当即掏出一千元,“啪”地拍在桌上,就连打炮费都考虑上了。小孔虽没有接受,但感觉刘志春慷慨大方,够朋友,一下子关系拉近了好多。因此凡是刘志春提起的有关赵凯的话题,小孔都是以朋友对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说过这样几句话:

“赵书记人是好人,这没说的。可就是有点苦行僧的味道,跟着他,我们都毫无好处,人家撂到车上几条烟,他都原封不动地撂下去。我给他开车二年了,没见过有啥收贿受礼的情况,他夫人叫李雪莲,是纪委办公室主任,口碑也挺好。不像有些官大太那样让人讨厌。当然,腐败透顶的人,也不会在秘书,司机面前腐败。腐败的事全是幕后交易。真正的腐败高手,更是不露痕迹,装得比廉洁的还廉洁呢。老刘咱是说社会上的情况,可不是说赵书记就是这样。咱是闲聊,聊了就了啦。”还说:“你要书记办啥事,慎重点就是了,我给你提供不了有用的东西,但有一条,要知道书记的行踪,兄弟可以帮忙,随时给兄弟打呼机。”

刘志春问:“赵书记最近两天不出门吧?”他的考虑是不是需要把陈晓南叫来,小孔说:“后天回老家去,给他父亲过三周年,上午去,赶晚上回来,在老家实际只呆半天,上上坟,吃一顿饭,就了事了。”

刘志春将上述情况一一向陈晓南作了汇报。刘志春讲得眉飞色舞,陈晓南听得眉开眼笑,陈晓南朝刘志春肩上重重拍了一掌说:“志春,你这次外交是成功的!单是赵凯后天回老家给父亲过三周年这条信息,就足以让我们高兴。”

刘志春问:“你是说,我们利用这个机会,到他老家去?”

“对!天赐良机!”陈晓南说。

“我看不大合适吧?”纪兰拿起遥控板,将电视声音调小转过身来说,“人家个人办事,你们插一杠子进去,人家心里不烦吗?”

陈晓南说:“他办私事,咱们这也是私事,私事在私事场合办最适宜。回到市里再找,就不容易了。领导们多陪客,很少回家吃饭,晚上得九点以后才回家。这时你到家里找,才惹人家反感呢。到办公室找,总觉得感觉不对,不适宜作这种交易。再者办公室人来人往,你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完就被打断了。”

刘志春说:“有道理,咱就到老家找他。”

陈晓南说:“还有一点:他老家也属晋西北,风俗民情差不多。老人去世后,头周年二周年仍属白事,小过。

三周年要大过,而且以红事办,连对联都贴成红的,咱们去了正好上礼。这叫做咱送得合情,他收得也合理,这正是行贿的天赐良机,也是官们敛财的大好机会。有的领导想收钱了,实在没有合适机会,就说身体不适,住院吧。

下面的人呢,或者是感情投资,打个基础;或者有这样那样的事要办,就送钱,三千五千或万儿八千不等,要领导营养营养。领导感到收得差不多了,就说,身体觉得好多了,工作还忙着呢,就腰缠万贯出院了,你想想,要是有婚丧大事要办,还用着装病住院?”

刘志春说:“你说的是蒋副县长吧?听说他就常干这号事。”

陈晓南说:“何止蒋副县长,这样的人多哩。咱不管他们,咱说咱的,明天上午是关于修建经贸大楼的协调会,下午是党委民主生活会,一天有事。你也安排一下工作。明天晚上我在城关镇的新星旅舍开个房间,把三原也叫上,咱们三人好好研究一下后天的行动方案,好不好?”

刘志春说:“行。定了房间给我打电话。”



深谙当前社会风气的赵凯书记,给父亲过三周年是在高度保密的情况下进行,惟恐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给司机打招呼,是考虑到需要提前加油或是车万一有什么小毛病需要收拾一下。给秘书也说了一声,那是临走前打了个电话,除此两人,整个市委大院,再无人知晓。

赵凯的家乡叫凤鸣坡,离赵凯任职的林中市二百多公里,小车三个钟头的路程,赵凯到达时,已是上午十一点多,他的兄弟姐妹们均已聚齐,就等着他了。他稍稍休息了一会,就同家人一起给父亲上坟。上完坟已是午后一点多,赵凯被单独安排在侄儿家的正房里休息,等候吃一顿难得一聚的全家团圆饭。事情虽然办得过于简单,倒也不乏天伦之乐。

正在这时,陈晓南和刘志春到了,赵凯的夫人李雪莲对小姑子家的二姑娘说:“把两位客人给你舅舅领过去。”

小姑娘到了正房门外,推开门喊道:“舅,有客人找你,我妗让领过来的。”说着小手一伸,让两位客人进去了。

“赵书记!”刘志春赶忙作自我介绍,“我是严武县西后庄人,在县文化局工作。你还认得我吗?”

“噢噢!”赵凯认真瞧瞧终于认出来了,“是刘大伯的儿子吧?我在你家吃过一顿饭,你不是呱嗒呱嗒一个劲拉风箱吗?”

刘志春说:“对呀!赵书记记忆力真好!”

赵凯问:“你来找我有啥事?”

刘志春说:“听说今日你给老人家过三周年,我们就跑过来了。”

赵凯又问:“你听谁说今天过三周年?”

刘志春说:“老人家去世时,你给村里去过讣告,家里人是掐着指头算到今天的。”

赵凯有点感动:“这么说,你们是专为这事而来?”

刘志春完全按新星旅舍201房间里研究的方案说话和行事,他把提包里的小米,绿豆、红枣取出来。土特产公司的精美塑料袋已没有了,改换成白布袋子,以显出农村的土气和农民的淳朴。刘志春把这三样东西取出来搁到桌上说:“多也带不了,各拿六斤,六六大顺,图个吉利吧。

我爹说,老人家当年最爱吃小米绿豆粥,原想做一碗到坟上祭献,可惜路上堵车,没赶上上坟。”

赵凯瞧瞧陈晓南问:“这位也是你们村的?”

刘志春说:“看我就忘记介绍了,我表哥,叫陈晓南,我们县城关镇党委书记。老人家在村里教书那会,表哥住在我们家上过几个月学,实际也是赵老师的学生,他也记得赵老师当年的种种好处,就非要同我一起来不可。”

赵凯深受感动,感慨道:“我父亲当年遭难的时候,是乡亲们保护了他。现在老人已经过世了,乡亲们还对他念念不忘。请你们回去转告乡亲们,他们的盛情我领啦,井转达我对他们的感谢!”

“我们还需表达点意思。”刘志春边说边从提包里掏出两摞捆扎好的人民币往茶几底层一搁,“我们能有今天,全是赵老师栽培的结果。我们想给赵老师立一块碑,可又没法亲手办,只能留点钱烦清家人代我们具体操办了,”这才是三人在新星旅舍201房间策划的核心内容,决定以捐碑名义先送两万,来个火力侦察。为避行贿之嫌,两万又以两个人的名义送。只要他收了这两万,他们就作到了“知彼”,回到林中市后,就可以大胆地把其余六万一下子甩给他了。他们最关心的是赵凯对这两万元的态度。

此该,赵凯伸手到茶几底层将两摞钱拿出来,掂着问:“这是多少钱?”

刘志春说:“我俩一人一万。”

陈晓南说:“钱不多,表个心意吧。”

赵凯说:“如果说你们认为立碑是对老人尽点孝心的话,这份孝心该谁尽?我们兄弟姐妹共五人,排队也轮不到你们呀!”

陈晓南忙说:“这仅是我们的一点想法。如果立碑用不着,干点别的也行。反正今天是老人家的三周年,我们总得上点礼呀!”

“上礼?”赵凯目光轮番地扫着两人,满脸警觉他说,“上一份礼就一人一万,可谓出手大方。家里不会有印钞机吧?我倒想问一下:你们到底是为过世的老人而来,还是为我这个市委书记而来?如果是为我而来,那就说吧,有啥事?”

刘志春心里一慌,有点语无伦次:“不是,赵书记,我们今天……是为老人的事……”

陈晓南忙把话接过去,笑笑说:“赵书记,我们的确是为老人的事来的,没有别的意思。”

正在这时,夫人李雪莲过来叫赵凯吃饭。赵凯站起来说,“如果是为老人的事而来,小米。绿豆和红枣留下,钱一分不收,我这里没有收礼的规矩。安葬老人时也没收过礼,何况办三周年!”

陈晓南脑子里充满一个词:出师不利。刘志春心里更是沮丧,瞟陈晓南一眼,说:“那,咱们就告辞吧。”

李雪莲一伸手说:“不收礼是规矩,但吃饭也是规矩。

哪有大老远来了不吃饭就走的理?”

赵凯反应过来,觉得是应当留他们吃饭,忙说:“对,饭还是要吃的。吃过饭再走。饭后我们也要走的。”

刘志春满脸的难堪之色,有点吃不住劲了。陈晓南何尝不感难堪?但他早有思想准备,把自尊心扔一边了,因此能顶得住尴尬,经得起难堪。他戳了刘志春一下说:

“恭敬不如从命,既然赵书记、李主任要咱们吃饭,那就吃了再走吧。”

刘志春点点头,心里却想,你还有心思吃饭。

吃饭是安排在还没有住人的一栋新房里,地面比较宽敞,一家二十多口人坐了满满三桌,陈晓南和刘志春被夫人李雪莲安排在第一桌的主位上,由赵家老大和老二相陪。李雪莲还向大家介绍说:“两位客人是来自老人家当年被下放劳动的那个村,群众还委托他们带来了小米、绿豆、红枣,本来要做一碗小米绿豆粥给老人献到坟上,可惜没赶上。”又给老二家女人布置道:“二嫂,以后遇上过节,做一碗到坟上献献吧。乡亲们这么远送来了,咱们不做,对不起乡亲们的一片盛情,再者,老人家倘若有知,见群众如此深情厚意,定会含笑九泉,感到欣慰的。”

陈晓南明白,李雪莲的用意是对刚才拒收礼作点弥补,冲淡一下他们的尴尬。他想,既然人家书记夫人还有此心,自个也应当主动点,就讲起赵老先生当年的故事来,诸如如何诲人不倦,如何严肃认真,如何关心爱护每一个学生。还说到他病了以后的情景,他们曾跑到镇上为他抓药……刘志春见陈晓南如此讲,心领神会,便赶忙同他呼应,把每一件事补充得更具体更圆满。他们讲到的事,有些实有其事,有些是即兴编的,反正死无对证,他们怎么样讲,他们就怎么样信,听得人们一片感叹唏嘘之声,这样他们二人不仅彻底摆脱尴尬局面,还赢得了大家的好感与尊重,都急着同他们碰杯。连赵凯也端了杯从第二桌走过来。陈晓南忙说:“赵书记,我们还没有给你敬酒,你得喝我们一杯酒。”赵凯说:“今天不说敬,碰一杯就行了。再次感谢西后庄父老乡亲,感谢你们二位。”

饭后,李雪莲做了这样的安排:让赵凯还到正房休息一个钟头,睡上一会,孩子们不要吵扰,她呢,利用这段时间上旅游公司新近开发的驰马洞看看,李雪莲的嫂子说:“山洞在半山腰上,要爬二百多级台阶,得让孩子们去搀扶着点。”

陈晓南一听,这是接近并讨好书记夫人的极好机会,忙说:“我们俩也想去看看,李主任有我们招呼,家里人尽管放心。”那当嫂子的高兴道:“有两位客人同去,我们就放心了。”

难怪家里人担心,这上山的路也真陡,一开始爬山就是台阶,抬头望去,那台阶就像一架梯子一样,斜斜地挂在山崖上,李雪莲有点犹豫了,说道:“果然陡得很。上倒估计问题不大,主要是不好下,恐怕腿会发抖,我就不用上去了吧?”

陈晓南一听心里暗暗高兴。他就是希望这台阶陡点险点,这样自己才能充分发挥作用,因此忙劝道:“李主任,还是上去看看吧。人家外面的客人远道而来参观,家乡的人近在咫尺,不看也太遗憾。”

刘志春说:“有我们招呼,你尽管放心。”

陈晓南说:“下来时要是腿抖不敢走,我们俩人背也能把你背下来。怎么样?”

李雪莲与其说不着怕留下遗憾,倒不如说是两位客人的好意难却。她笑笑说:“好,那就鼓足勇气,上吧!”

其实李雪莲的身体很好,五十来岁的女人,腿脚还相当灵活,上去时挺顺利,下来时陈晓南倒真希望效犬马之劳,把李雪莲背下来,只可惜李雪莲试了试,笑道:“原来把困难估计得过分了,没问题,能自己下。”果然下得比陈晓南他们还快呢。陈晓南好不遗憾!

这时赵凯的车正好来了。车是停到镇上等候的。

李雪莲同陈晓南和刘志春一一握别:“非常感谢二位,以后到家来玩。”

赵凯向陈晓南他们招了一下手就上车了。司机小孔朝他们点头致意。

送走赵凯和夫人,陈晓南和刘志春也同赵家人告辞。

他们不敢显摆,车也在镇上停着。村庄离镇子二里地,他们步行去。

走到村西路上时,刘志春说:“唉,今天可能日子不对,黑道日,不宜出门。”

陈晓南问:“你是说,我们今天不顺利?”

刘志春点点头:“我们失败了,两万没送了,还弄得狼狈不堪。幸亏你比我沉得住气,留下来吃饭,李雪莲帮着咱们挽回些面子。不然,那可真成了过去歌里唱的: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陈晓南说:“也不要悲观泄气。

我倒是从不利因素中看到有利的一面,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刘志春问:“希望的曙光?希望在哪里?”

陈晓南说:“你想想看。”

刘志春摇摇头:“我想不出来。我想到的全是悲观失望,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平时听人说,好像行贿送礼很简单,没有不吃肉的猫,只要你送,对方就会收。

原来全是瞎扯。这不,今天的实践已经证明,送礼并不好送,提着一包八万元,就是送不了。唉,难哪!”

这时,已经到了镇政府大院,看到他们的银灰色桑塔纳了。



因为陈晓南亲自驾车,所以刘志春一路上很少说话。

他有个经验,人在最沮丧或最高兴两种极端情绪时,最容易出事。前者叫祸不单行,后者叫乐极生悲,因此不敢分散他的注意力,并不时地点上一支烟递到他手里,以防他瞌睡打盹。

到了林中时,刘志春间:“市里停留不停留?”

陈晓南说:“那你说,咱们的事就这么算了,打道回府,偃旗息鼓?”

刘志春说:“反正我觉得是无咒可念了——哎对了,你不是看到一丝曙光吗?”

陈晓南说:“对。正是为了这丝曙光,我建议咱在市里住上一晚,你不反对吧?”

刘志春说:“我是围着你转的。只要你觉得需要,住十天半月我都没意见。”

他们在林中宾馆下榻,房间215。

这时已是六点钟了。他们简单洗了一下,就到一楼餐厅吃自助餐,饭后回到房间,刘志春迫不及待地问:“晓南,我怕你分散注意力,把车开到沟里,有一句话憋了一路了。你说的曙光到底是什么?”

陈晓南说:“书记夫人——李雪莲。”

刘志春说:“我可没看出她身上有啥希望。你快说说吧。”陈晓南说:“我觉得,赵凯不收钱,无非是几种情况:第一,是真不收,这种人虽然很少,但偏让我们给碰上了。第二,咱们的做法不对,据说如今的当官的,不直接收受贿赂,而喜欢间接来,有二传手,二传手当皇切母怪肆恕T勖侨词侵苯亓说钡乩矗遣皇遣徊呗裕康谌乔伲蛔阋远湫摹1热绺愕髯剩荒茉黾右豢榍憔突崮贸龈咦颂灰蛉酶鹑恕H绻黾右话倏椋踔潦且磺Э椋慊崛萌寺穑克允康亩喙眩苁雇桓鋈俗鞒鼋厝徊煌淖颂偃缥颐墙裉焐系牟皇橇酵颍前送颍残硭崾橇硪恢痔龋憧词遣皇钦庋炕褂惺裁纯赡苊挥校俊?br》

刘志春说:“我看也就不外这三种情况了,还能有啥?”

“那我们就对症下药。”陈晓南站起来,在地上走着,走了两圈后在刘志春面前停下来,“若是因为钱少,我们可以把八万一次上。若是他不愿意面对面直接来,我们可以找个二传手。比如找夫人李雪莲,把八万块一次性给了她,不就把两个问题都解决了!”

“倒也有点道理。”刘志春瞧着陈晓南,“但这只是解决了第二种和第三种可能。假如是第一种呢?也就是说,赵凯不是因为直接间接的缘故,也不是因为钱少不动心,而是属于你说的第一种人,坚持原则,刀枪不入,一分钱都不收,你又该怎么办?”

陈晓南说:“如果说真遇到这种人,也只有他的夫人,才有可能制服他。现在有句话:要女人上歌厅,要行贿找夫人,还有句话:夫人的项链可能就是丈夫的锁链。这话本是用来警示当官的,却同时也告诉人们一个行贿的诀窍——找夫人。事实上,多少人的行贿都是通过夫人实现的。只要夫人动心了,收下了,丈夫就是刀枪不入,也对老婆毫无办法,只能逼上梁山,老老实实给人家办事去。

何况这个南国女子说话办事干脆利索,生得又那么漂亮,五十来岁的女人了,说她四十岁没人会怀疑。能干而又漂亮的女人在丈夫面前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你说李雪莲真要收下,还怕他赵凯不老老实实给咱办事?”

刘志春在陈晓南肩上拍了一掌说:“到底是搞政治的,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照你这么说,下面把主攻目标对准李雪莲?”

“我想应该是这样。”陈晓南说,“今天直接对赵凯捐碑上礼本来就是试探性的,确定主攻目标应当在经过试探摸清底以后,枕风吹得‘官’人醉,何况是李雪莲这种女人吹的枕风,他赵凯能不醉?”

“可是,”刘志春说,“假如这李雪莲也是一个刀枪不入的人呢?难道没有这种可能?”

陈晓南想了想说:“志春,问你件事,你可不要生气。”

刘志春说:“问件事怎么会生气,何况是你我朋友之间。”

陈晓南说:“你在女人身上很有经验,我问你,这男女之间谁主动?”

刘志春笑道:“你怎么问这个?当然绝大多数是男的主动。”

陈晓南问:“为啥男的敢主动出击?就不怕碰钉子不怕挨打挨骂?”

刘志春说:“一般是不会的。”

陈晓南问:“为啥不会?是不是她要给你一种什么暗示?”

刘志春说:“用不着,如今的小姐赤裸裸的,你一进歌厅,她就坐到你腿上了。”

陈晓南说:“我是说良家妇女,不是歌厅小姐。”

陈晓南说:“要是良家女,那倒是有暗示的,这种暗示往往隐藏在一句话或是某个动作某种眼神里面,你只要抓得住,辨得准,只管上手,不会有错。”

陈晓南笑了:“我觉得李雪莲已经给了我们一种暗示,当然不是那方面的暗示。她知道我们在她丈夫那里碰了壁,对我们却很和气,把我们从难堪中解脱出来。参观石洞时,同我们谈得很投机。分手时还主动跟我们握手,要我们到家里去玩,这一切会不会就是给我们的一个暗示:

你们有啥事尽管找我来吧,我会帮你们把事办成的。”

刘志春说:“是不是这样我可说不准。不过这个女人对我们很热情很友好这是真的。”

陈晓南问:“这种友好,会不会就是一种暗示?”

刘志春说:“照你这么说来,倒也有可能。”

陈晓南说:“如果李雪莲的暗示我们看准了,那就是这样两种情况:一是夫妻俩本是一丘之貉,丈夫朝外推,妻子往里拉,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是演的一出戏;

二是夫妻俩观念不同,丈夫拒之门外,妻子觉得不收白不收,就设法把它再拉回来,不管属于哪种情况,对我们都是一样的,都能达到预期的目的。”

一番话说得刘志春又有了信心,他高兴道:“既然是认准的事,就坚决去干!你说吧,咱该怎么行动?”

陈晓南说:“从知己知彼看,我们对这个人还缺乏了解,需要摸摸底;从时机看,应当是赵凯开会,下乡不在家的时候。要弄清这些情况,恐怕还得找找司机小孔。”

刘志春说:“这样吧,我给小孔打个呼机,问清他的住址,我们到他家坐一会。”

陈晓南说:“很对!多买点东西,咱带着钱就是往这上面花的。我要不要一块去?”

刘志春说:“你也去,省得回来给你转述。”

说罢就打呼机联系,问清住址后,就到街上买东西。

半个钟头以后,两人就坐到小孔家小客厅了。

小孔见刘志春提了两个大塑料袋,一袋是水果,另一袋是烟酒,忙说:“老哥买这么多东西干啥?我是个开车的,啥事也办不了。曾有人在我身上打过主意,要我在赵书记面前说说情,给他办点什么事,我就坦率地告诉人家,赵书记很不好说话,我无能为力,千万不要对我抱幻想。以后人们就不再找我了。”

刘志春说:“第一次来家,给孩子买点东西,没有别的意思。”又说:“凤鸣坡走得着急,没来得及给你介绍,这是我表哥,叫陈晓南,我县城关镇党委书记,是出来帮我办事的。”

“欢迎陈书记。”小孔说,“陈书记既然是你表哥,又是出来帮你办事的,那就都是自家人,我想问你到底有啥事?去凤鸣坡有没有收获?”

刘志春按事先商量定的口径回答:“我想动动工作,能提一下更好,提不了挪挪地方也行。去凤鸣坡是给老人过三周年,没好意思提个人事。”

小孔说:“这么点事回去找找县委书记,组织部长就行了,我看你这个人出手挺大方,花几个小钱,请他们洗上两回桑拿就把事办了。”

“就是。”陈晓南忙把话扭到本题上来,“杀羊岂用宰牛刀!其实到纪委找找赵书记的家属,她能给县里说一声,事情也就办了。不知这李主任人怎么样?给不给帮忙?”

小孔说:“这南方女人同别的女人不一样,会生活,会工作,也会做家属,很少掺和自个范围之外的事。”

陈晓南问:“没听说她给赵书记吹吹风,帮别人办过什么事?”

小孔说:“没有。上了班只考虑自己的工作,一回家就考虑家务。赵书记是甩手掌柜领了工资全撂给她,家里的吃喝拉撒。柴米油盐全由她包揽。很能干。”

送上茶水来的小孔爱人接上话:“这女人脑子也好,很会算计,花同样的钱,人家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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