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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官-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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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包揽。很能干。”

送上茶水来的小孔爱人接上话:“这女人脑子也好,很会算计,花同样的钱,人家办的事比别人家好。其实吧,书记的工资同那些专员副书记们差不了多少,可你到家里奇%^书*(网!&*收集整理看看,人家是啥样,别人家是啥样。”

“是啊,别人家是同他们家没法比。”小孔说,“不过这种差异也不光是会不会算计,咱们这地方的人,土财主作派,有钱舍不得花,舍得也不会花,或是不敢花。为啥不敢花,心虚,怕人们算活帐:你挣多少钱?一月存多少?一年存多少?十年存多少?你的钱是从哪来的?因此尽作出个清贫俭朴的样子来,人家李雪莲主任就不是这样,人家敢花,人家说,虽说官不修衙门客不修店,可住一年我也要住得舒服,因此家里收拾布置得很漂亮。”

陈晓南感到小孔这番话信息量很大,他用心捕捉其中有用的东西。

小孔很健谈,那脑子仍在“不敢花”上,发开了感慨:“陈书记,老刘,细细想这当官的挣黑钱一点意思也没有。他拼命捞拼命收,捞下收下又不敢花,存款还得用家属子女的名字,分开存,甚至要存到外地去。这样存啊存,说不定哪天眼一闭腿一蹬,死啦,钱都留给子女挥霍。子女不劳而获,坐吃山空,把子女也给毁啦。与其这样,哪如当个清政廉洁的好官,死后还留个好名誉,也不会腐蚀子女。”

陈晓南激了一句:“像人家李主任,能弄下钱,又敢花,多痛快!”

小孔忙说:“咱说的挣黑钱并不是指李主任。”

陈晓南说:“对对,人家李主任属于来钱正大光明、花钱大方痛快的那一种。”

刘志春说:“小孔你这两天不出去吧?”

小孔说:“那就得看书记了,赵书记还没说过要出去。”

陈晓南和刘志春在小孔家坐了有一个钟头,回到宾馆时,已是九点钟了。两人都为刚才了解到的情况而振奋。

刘志春说:“说不定你这目标选对了,选准了。这李雪莲很可能就是‘要行贿找夫人’那句话里的那种夫人。”

陈晓南说:“小孔和妻子的话里,有这么几点应当重视:一、李雪莲包揽家务,精于算计,且思想解放观念新;二、她很能干,在丈夫心目中威信高说话管用;三、他们家比别的领导工资多不了多少,可装修。摆设比别人家阔气得多;四、属于会生活重享受的那种人。这四点里面,似乎都包含着我们希望的因素。”

刘志春说:“我也有这感觉。”

陈晓南说:“李雪莲如果属于这样的人,那就不是一般水平,极可能是属于胃口大,收得狠但办事也痛快利索的角色。回去索性再凑两万,添个整数上!”

刘志春说:“如果人家是这方面的老手,官价行情一定烂熟于心,这八万绝对够个价码了。这毕竟是风险投资,你给了钱,人家办不办,啥时办,都还是未知数呢!”

正当这时,小孔打过电话来,说赵书记明天上午要下去参加一个水利工程竣工典礼,完了接着到下面三个县里转一圈,估计得走三四天。

“怎么样?”刘志春问。

“天助我也!”陈晓南说。

“啥时去?”

“明天……中午!”



刘志春伸手一按电钮,屋里的门铃便“叮咚叮咚”地响起来,陈晓南终于听到了这种渴盼了一夜又半天的美妙声音,心里不免又有几分紧张。

开门的是李雪莲。她没有装腔作势的惊喜,也没有稍愣片刻才反应过来的那种做作,而是笑盈盈的,同给自家人开门一样平常自然,说道:“二位,请进!”

在进门的刹那间,陈晓南看见李雪莲今天的打扮已不同于昨天,黑长裤,半袖衫装在裤腰里,给人以简单明快而又大方的感觉,年龄也似乎比昨天又小了几岁。

“请坐。”李雪莲忙着端了茶壶进厨房泡茶。

趁这期间,他们很快观赏这间大约有三十平米的大客厅。彩釉砖铺地,水曲柳木质墙裙。地板中央的一个圆台上,搁了一盆他们不认得的名贵花。壁上挂了两幅字画,一草一篆,因多数字难以辨认,无法知道写的什么内容。

两个小壁挂古香古色,耐人寻味。墙角的小圆凳上站着一匹根雕梅花鹿,形态十分逼真,整个装潢布置给人以文化情调与氛围的感染,充满了高雅之气。

李雪莲端着茶壶出未,坐到一个小沙发上陪客人说话,陈晓南的话题是从房子开始的,他说:“俗话说,官不修衙门客不修店,据我所知这常委宿舍是不卖给个人的,你们装修得这么好,将来万一有个工作调离怎么办?”

李雪莲笑道:“哪天调令一下,就卷起铺盖走呗。至于房子,走就走了,总不能找上那位接任书记要靶薹寻伞F涫底靶抟裁欢嗷ǎザ嗔酵蚩榍K谆八担喝松谑溃宰《郑腥税裕腥税。钦饬酵虿皇腔ǖ阶∩希腔ǖ匠陨狭耍宜狗涯兀俊?br》

这就把问题讲得很透彻了,两人频频点头。陈晓南真想问一下墙上挂的是哪位名人的字和写的是什么内容,可那显得自己太没文化了,只好端起茶杯喝茶,心想得赶快转入正题。万一再有客人来,他的戏就没法唱了。

正在这时李雪莲说话了:“请问二位,可不可以在家吃饭?我弟弟和弟媳要来家,我们一块吃,图个热闹,好不好?”

刘志春看了陈晓南一眼。陈晓南忙说:“饭我们已经吃过,不再打扰了。只是有点事,请李主任给帮帮忙。”

李雪莲问:“啥事?”

陈晓南说:“我们作为赵老先生的学生,昨天本想留点钱,给老人家捐块碑,怎奈赵书记硬是不收,今天找你来,是想要你成全一下我们的心愿。”说着就示意刘志春很快动作。刘志春忙拎了包要往厨房的案板上撂。

李雪莲伸手一拦,轻声说:“来,给我吧。”

刘志春忙将包双手呈上去。

李雪莲接过包放在茶几上,双手轻轻托在包上,望着他们两人问了一句:“多少钱?”

陈晓南说:“现在的钱算不了什么,我们两人凑了八万。”他说的声音不高,但对这个数目充满信心。

李雪莲双目定定地瞧着他,好一会没有说话。陈晓南觉得,那双双眼皮依然清晰好看的眼睛,简直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池塘,内涵丰富,像是一种认可,使他很受鼓舞。

又感到是一种诘问,心里很觉慌恐,他感到送礼大约是撂下就走为好,不该呆坐着接受这种目光的洗礼。这么想着便站起来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走掉。刘志春也跟着站起来。

李雪莲说话了:“别忙!你把个重要程序忽略了吧?”

陈晓南有点不知所措。

李雪莲笑道:“你送这么多钱到底要办啥事,你还没说呀!难道花八万块钱,真是为了制一块碑立在坟地上?”

陈晓南一听,果然把最要紧的话忘了。官场上有这样一个笑话:某公为了分房,就给上级分管的一个局长去洗礼,不料心里紧张,撂下钱就跑。回到家才想起没说办啥事,甚至连姓名、单位也没留下。那位局长根本不认识他,岂不把钱白扔了?想去补几句话,又不敢,就拉了一位朋友一同去。那局长见又有一位第三者,就说,你的钱没丢到我们家,快到路上找去吧。陈晓南的脑子里倏地闪出这个可笑的故事来,想到平时自己总是笑某公老实、胆小、荒唐、愚蠢,可眼下,自己也几乎做了某公。这么想着,便很不自然地笑笑说:“李主任你是个痛快人,我也就不绕个弯儿了。我在县里任乡镇书记,正科级,想朝上动动工作。县里规定超过四十五岁就不提县级,我四十四了,你看硬是这条土政策把我逼到这步路上了。正好有一位副县长到龄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请李主任帮帮忙。”

李雪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一言以蔽之,你是花八万要买副县长喽?”

陈晓南又觉有了点转机,忙说:“是真心的,难道能同李主任开玩笑不成?”

李雪莲说:“那你坐下等等。”说着进卧室去了,陈晓南和刘志春对视了一下,如履薄冰的心情稍觉轻松了一点,同时轻轻嘘出一口气。

李雪莲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张表格,给陈晓南递过去说:“你填一下。”

陈晓南接过一看,上面姓名、单位、款数逐项列出,心想倒挺正规。但再一细看,头脑里轰的一下像着了火,只见那表格还有个栏目是捐赠项目。李雪莲很认真地说:

“捐赠项目这栏你写清是灾区、希望工程还是残疾人事业。”

陈晓南头上冒汗了。刘志春偷拽了陈晓南一下。陈晓南忙说:“李主任我们有些冒昧了,你觉得要是不好帮忙,那就……”说着伸手欲拿包。

李雪莲说:“我不是跟你开玩笑。老赵见你们把款捐给灾区或希望小学,一定会很高兴,你给他送礼,不就是要买他个高兴吗?当然捐款要自愿,不自愿捐就拿回去。

请再坐几分钟,有个问题咱们探讨一下,好吗?”

陈晓南感到实在难受,走又不能,只好屁股坐到沙发边上,硬着头皮听她说话。

李雪莲说:“你花八万买了个副县长,你上去有权卖官时,你也会卖,得把你的投资加倍收回来,这就是说,你起码得向两个人卖官,甚至三个四个。买了你的官的那些人,他上去以后,也会这样作。所以腐败是会滋生繁殖的,一个生两个,两个生四个,四个生八个,八个生十六个,你说如此发展下去,咱们这个国家可怎么办呀?老赵对此很忧虑,我们常探讨这个问题,老赵在常委会上说过一句幽默的话:‘本书记决不卖官!’说句老实话,要赚钱,改革开放之初是有这机会的,我们可以到我老家做生意,赚大钱。但老赵毅然放弃了这种选择而从了政。既然这样,那就只有老老实实正正派派做官了。你们能理解吗?你们不会觉得我这是官腔大话吧?”

陈晓南硬着头皮点点头说:“您说得对,我们错了。”

“没关系。”李雪莲将包给他们推过来,“请放心,这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老赵在内。也就是说,你回去好好努力,若能从正常渠道上来的话,绝不会因为今天的事在老赵这里卡了壳,以后的事实会证实我没有说假话。”

他们逃也似的告辞出来。

回到宾馆,一进房间,两人竟像经过统一训练似的,来了个相同的动作——同时嗵一声倒在自己的床上。两张弹簧床嘎吱嘎吱地颤动了好一会,最后一起静止下来。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才有了话:

“没治了,志春。”

“好厉害的女人!”

“我们的分析为啥老出问题?”

“简直像白骨精,让人难以辨别。”

“我们该怎么办?”

“这号事,我更是一筹莫展。”

“完了,至老至死,一辈子就是个乡官了。”

沉默少顷,刘志春坐起来说:“晓南,算了吧,既然没有吃白馍的命,那就安心啃窝头好了。凡事总得想开点。在县里,乡镇书记也不赖了,多少人想干还干不上呢。剧团的郭导演,知道吧?凡是在实际利益上互相攀比、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就出来调解说:‘人家坐轿咱骑驴,心里憋了一口气,回头一看拉车汉,哈哈!比上不足下有余,同志们哪,回过头看看身后的拉车汉吧,一看心里就平衡了。’他这话很有道理。他会画画,把这坐轿、骑驴的事画了好多画,到处赠人,还赠了我一张,我再转赠你吧,你比我更需要它。”

陈晓南依然躺着,两眼毫无目的地望着屋顶,说:

“志春,除了送我个副县长,别的东西都治不了我的心病。”

刘志春说:“人家说权、钱、色三者并重,不分彼此,你却只迷上权。要是玩女人,保证绝对漂亮,优中选优。

只有这副县长,我可是爱莫能助啊!”

陈晓南叹了一声:“咱回吧。”

刘志春说:“你这心情开车?不行不行。说到底还是命重要。我去给你的司机打电话,要他今下午或明天一早坐班车赶过来。”说罢,不管陈晓南同意不同意,到服务总台挂电话去了。

刘志春挂完电话回来时,手里捏着一张住房卡说:

“我又登记了一个房间,一楼25号。”

陈晓南说:“你是憋不住了吧?”

刘志春说:“你的司机可能六点以前赶过来,反正要登记个床位的。”

陈晓南呼地坐起来,大声说道:“志春,咱已经够倒霉了,不能再添乱了。”

刘志春说:“我知道,你放心。”



司机小王是一早乘班车赶过来的。

刘志春拍着小王的肩膀说:“你辛苦了。你们陈书记有点感冒,不能开车,只好叫你过来了。”

小王说:“不辛苦,这就是我的本职工作嘛,啥时走?”

刘志春说:“吃过饭就走。”

陈晓南说:“我一刻也不想呆了。现在走吧,饭路上吃。”

小王就赶忙帮陈晓南收拾东西,然后三人一起来到停车场。

刘志春对陈晓南说:“我坐前面,你在后面坐卧铺,枕个包还能睡一觉。”

一路上,陈晓南侧身屈腿躺在后座,一句话都没说过。这使司机小王误以为病得不轻,以致车进了县城,他一打方向盘,就拐向医院去了。

刘志春忙喊:“小王你开哪去?”

小王说:“陈书记病得不轻,上医院看看,开点药吧?”

陈晓南忙坐起来:“不不,回家。”

刘志春说:“用不着上医院,家里有感冒通,吃两片就行了。”

小王这才调过头,将车开到陈晓南楼下。

下了车,刘志春对陈晓南说:“你先回家歇息歇息。

现在才九点半,我到局里点点卯,你有事随时打电话。”

陈晓南进了家,干脆脱掉外衣抱了被子睡下了。心情不好,加上昨晚一夜没有睡好,他想先睡一觉。睡下后,又觉想抽烟,就掏了一支烟,趴在窝里抽

正在这时,纪兰回来了。进门便问:“小王电话告我说你病了,怎么样,不要紧吧?”

陈晓南说:“我没病,我是心里不痛快。”

“我估计也是。”纪兰说,“一定是事情办得不顺利吧?

情况怎么样?”

陈晓南说:“一句话:倒霉透了,啥事也没办成。”

纪兰说:“没办成算了,全县三十万人,有几个当副县长的?不当副县长,人家还不是活得挺好?”

陈晓南没作声,轻轻叹了一声。

纪兰将左腮贴到陈晓南右颊上,轻声问:“想不想?

想得厉害不厉害?”因为以往出差回来,这是第一件要做的事。

陈晓南说:“你不靠近就不厉害。”

“那好。”纪兰忙离开点,“省艺术馆来了两个人,正座谈呢。我担心你真病了,趁解手工夫回来看看。你要是不大想,我得马上回去。”

说罢,就给张三原拨通电话,说道:“你干啥,不是鼓捣着吃什么吧?”

电话里张三原说:“现在早不早,午不午的,吃啥呀?

没事干可也不能老吃呀!有啥事?说罢。”

纪兰说:“正用得着你。晓南回来了,心情不好。我中午陪客人吃饭,你早点过来弄几个菜,陪他喝两盅酒,说说话。米饭有剩的,在冰箱里,炒一炒就行了。需要什么菜,你顺路买上,我这里没买下的。行不行?”

那面张三原说:“最高指示,敢说不行?”

纪兰放了电话,走过来对陈晓南说:“迟饭是好饭,晚上不慌不忙,从从容容,才好仔细体味,行吧?”说罢,赶紧到馆里去了。

中午,有张三原过来,陈晓南的生活自然有保障了。

张三原下工夫做了三个拿手菜,又带来了一瓶五粮液。两人正喝酒,刘志春也来了。他手里握着个纸卷儿,展开一看,就是郭导演送他的那张画。

张三原说,“志春快来快来!喝酒喝气氛,你又会说,你来更好。”

刘志春说:“我会说也不如这画上说得好。”说着就将画用透明胶布贴到墙上去。

张三原忙去看画。只见画上是一条“Z”形路,路上有人,前面的坐轿,四人抬着;中间的人骑了一头驴,正扭头后顾;后面还有个汗流浃背的拉车汉。骑驴者最突出,占了大部分画面,张三原不明白画是什么意思,待看了上面的题词,才明白其意,走回来说:“这话说得不错!

志春你念念,让晓南听听。”

刘志春说:“我已经给他说过了,不过有必要再说一遍:人家坐轿咱骑驴,心里憋了一口气,回头一看拉车汉,哈哈!比上不足下有余。这话多富有哲理性!它告诉我们,应当如何看待名誉地位。比如你陈兄吧,光是看到前面的几位副县长,可你回头看看呀,全县二十六个乡镇,副乡长副书记一百多,他们离你这个位子还远着哪。

再看看县级机关,没有职务的人上百,这些人离你的位子更远。当你看到这些人,不也会欣然一笑吗?”

陈晓南说:“道理是对的,可实际上行不通。有时候,我也向后看,看过以后也产生点平衡感。可是人的脸不能老扭到背后去,你总免不了要朝前看。这一看哪,前功尽弃,那点平衡感顿时冲得烟消云散。人的思想很怪,常常是自己管不了自己的。”

张三原说:“我一辈子没当官,连最小的官也没试过。

可是我不羡慕当官。不当官固然享受不上当官的待遇,可是当官的也享受不上我这种自在。别的不说,光那开会就受不了。人家西方国家就没有那么多会,人家政治、经济、军事、科技,哪样也没拉下,可我们国家就离不开开会,大会套中会,中会连小会,日日开、月月开、年年开,谁能受得了那罪呀!”

刘志春说:“你说错了。搞政治的人,不管水平高低,能力大小,开会功夫却是过硬的。整天在会议里泡,越泡越精神,越泡越有劲,越泡功夫越深。这同你钻厨房是一个道理。你在厨房里一钻就是三四个钟头,那也是一种别人没有的硬功夫。你让我来,我能受得了吗?”

三个人边喝边聊,主食张三原也下了点功夫,做了一小笼烧卖,不管主食还是菜肴,都是张三原的拿手戏。陈晓南说:“不管怎么样倒霉,这顿饭是吃舒服了。”

张三原见陈晓南吃得满意,十分欣慰道:“我这人用处不大,能帮你啥?出谋划策,没那水平;宽心慰藉,又没口才。惟一能办到的,就是能弄点饭菜,想吃尽管说。”

吃过饭,已是下午两点多种。为了让陈晓南好好睡一觉,张三原和刘志春先后告辞。可是陈晓南却没有一点睡意,爬起来就往单位去了。城关镇不比别的乡镇,藏不住事,在县委县政府的眼皮底下,一有事就捅到领导那里去了。作为一把手,他得盯得紧点,毕竟离开两天多了,总有点不放心。

正走着,百米之外走来一个人。陈晓南一眼就认出是王丕中,心里不由得一阵高兴,总算又遇到一个朋友了。

王丕中是全县唯一的一个文学创作有点成就的人。从二十岁开始学习写作,现在四十二了,依然写,可以说搞了半辈子了,发表了不少小说,在省里小有名气。其中有一部叫《灰色》的中篇小说,曾引起全国文学界的注意。

陈晓南也是耍笔杆子过来的,当时陈晓南多写报告文学,王丕中专攻小说,两人常在一块切磋,因而成了朋友。去年王丕中出版了一本小说集,印数二千册,由他包销。他拉回书来后,费了好大的劲,才卖了五百册。还有一千五百册怎么也卖不出去了。压着书就等于压着二万多块钱哪!王丕中急得团团转,毫无办法。陈晓南知道后,找了辆工具车,对王丕中说:“把你的书全装上,我同你出去跑一圈。”王丕中间:“能卖了吗?”陈晓南说:“试试看,估计差不多。”他们跑了几个企业,每到一处,陈晓南说:“咱把话说白了吧,这书你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丕中写了大半辈子了,好容易出一本书,还得他包销。压着他二万多块钱哪!古话说,穷文富武,他一个穷文人,还得养家糊口,你得让他过日子呀!有钱现付,没钱欠下,就算帮帮这穷写作人吧。”这一说,对方就说:“你陈书记既然这么说,那就少留点吧。”这样跑了九个单位,就把书推销完了。王丕中十分感激,双手抱拳道:“陈兄的恩德小弟永生不会忘记。”打这以后,两人关系密切,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眼下走来的正是这个王丕中。也是时来运转,县里最近成立文联,王丕中被任命为文联主席,正科级。尽管是从政的人谁也看不上的一个闲职,王丕中却求之不得,如获至宝。文化局给他腾了一间房子做办公室,他是收拾完房子回家去的。只见他手里捏着一个钥匙串儿,边走边旋转着,看得出春风得意,心情颇佳。

“陈兄,是你呀?到哪儿去?”王丕中高度近视,眼镜不怎么管用了,到了几步之外才认出陈晓南来。

“不到哪儿去,随便走走,就走到这里来了。”陈晓南说。

“怎么样,到寒舍一叙?”

“离你家还有一段路呢。你要没事,到大堤公园走走怎么样?”

“有事没事,陪兄散散步,义不容辞,何况咱有些日子没见面了,很想跟你聊聊。”

两人说着,就朝大堤公园走去。

这公园是前几年受过一回洪水的大害之后,县里亡羊补牢,便修了一条千米大堤。沿大堤辟出一条五十米宽的地带,种了许多风景树,修了不少亭台楼阁,还设置了石桌石凳之类,这便成了严武城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公园。有人叫沿河公园,也有人叫大堤公园,而公园入口处石牌坊上刻的名字却是河滨公园。

他们来到公园,边走边聊。

陈晓南问:“你还是坚守你的纯文学阵地?”

王丕中说:“守不住了,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

“下海了?”

“没,还在陆地上。”

“写通俗的?”

“和你同行了,写报告文学。”

“你不是说写报告文学是为别人树碑立传,最没出息吗?”

“形势所迫,清高不起了。”

“什么形势?”

“写小说过不了日子。”

“报告文学稿费多?”

“稿费倒不多。”王丕中站住了,好像要告陈晓南一个秘密似的,“我搞的是有偿报告文学,你写报告文学那会,还没这提法,是最近几年才有的。比如,我跟某刊物联系好,要给你城失镇写一篇报告文学,你城关镇就得给刊物两万块钱,事成之后,刊物给我抽百分之二十的回扣,叫联系费。两万块就抽四千,加上万把字的报告文学稿费三百元,就是四千三。假如我写万把字的短篇小说,按千字三十元算,得写十几篇哪!你看这经济效益的差别有多大?”

两人又迈步往前走。

陈晓南说:“帐倒算得不错。问题是企业愿意出这个钱?”

“你写他,他就愿意出钱。”

“他同意让写吗?”

“出的是公家钱,树的是个人碑,哪有不愿意的?我今年已写过三个企业了,收入一万多,可观吧?”

陈晓南点点头。

王丕中又说:“人所追求的,无非是物质的和精神的。

这物质有满足的时候,精神却是无底洞,永远填不满。何况咱们这些厂长经理们,精神仓库还空空如也,给他往里装点东西,他能不同意?”

陈晓南说:“这话倒也有点道理,至少理论上是对的。”

王丕中说:“实践中也是行得通的,比如咱们县委的柳书记吧,扶贫工作抓得好,受到市委、省委的表扬,这你知道。那天我到家里找柳书记,我说给杂志社出上一两万块钱,就扶贫工作写篇报告文学吧,柳书记说,一两万块钱倒是小事,只是文章要涉及到我,我得考虑考虑,你过几天再过来一下,而且对我特别热情,烟茶水果招待不说,临走时还用报纸裹了一条中华烟,塞到我手里。我从他的态度,就可以知道他心里已经接受了。只是这人做事稳,想和常委们通通气,我想不会有哪个常委有异议。所以这事肯定能成。”

陈晓南点点头:“那你就写吧。这个有写头。”

王丕中猛然止步,抓住陈晓南的肩膀一推,说道:

“我又有个新想法。”

陈晓南问:“什么想法?”

王丕中说:“这篇报告文学要么由你来写,怎么样?

你要是顾不上,我写,你改,最后署你的名也行。”

陈晓南有点奇怪:“啥意思?”

王丕中说:“我写只是为了挣点钱。你写,可以趁机讨好柳书记,对你的仕途会大有好处。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啊,陈兄!”

陈晓南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脑子里立刻就有一条新的升迁之道出现——他写了报告文学,博得柳书记的欢心,于是下功夫举荐他,赵凯呢,认为县委举荐是公事公办,正当渠道,便接受了这种举荐,于是他便补了副县长的缺。

王丕中问:“怎么样?是不是还不明白我的意图?”

陈晓南说:“明白了,明白了。该怎么样说呢?说些感谢的话吧反而见外。这么表述吧:你的无私与真诚,很可能会帮助我解开一个愁疙瘩,对我的前途产生重大影响。我想回去考虑考虑再回你话,怎么样?”

王丕中说:“你明天告我句准话。如果同意,一开始就插进来,咱一起去找柳书记说定这事。”

陈晓南说:“好好,明天给你准话。”



两人分手后,陈晓南脚步匆匆地赶到镇政府去。一到单位总是有事。秘书拿来一份会议通知,是县委于下月上旬召开的一次精神文明建设会议,还得准备材料。妇联主任张梅也见缝插针,汇报了有关计划生育方面的几个问题。他就把镇长郭友和副书记贾文叫来研究安排,不觉已到下班时间了。

陈晓南回家时,纪兰已回来了,她见丈夫的情绪有所好转,就扳过丈夫的头来,在额上轻轻吻了一下说:“中午陪客人吃饭时,我还想,也不知道我的大宝贝怎么样了。三原来过没有?怎么样吃的?”纪兰称女儿是小宝贝,丈夫是大宝贝,这是他们两人私下才用的语言。

陈晓南把中午的情况细细说给纪兰听。纪兰放心了,高兴道:“三原是个踏实人,靠得住。那晚上怎么样吃,我马上动手。”

陈晓南说他中午吃得太饱,一点都不想吃,纪兰说她也不想吃。两人商量了好一阵,达成一致,使晚饭吃得十分简单:做了两碗蛋汤,把中午剩下的几个烧卖热了一下就着汤吃了,就算完成了一顿晚餐。

饭后自然是看电视。作为乡镇书记的陈晓南,新闻联播必须看。新闻联播一完,接住就是本省新闻,也是必看的。看完本省新闻,已是八点了,有时间看看别的节目,没有时间就不看了。除了特殊情况,每天莫不如此。

纪兰和丈夫不同,一般不看新闻。新闻联播时,她正在洗锅涮碗,洗涮完再做点别的家务。她是从八点开始看,一般要看到十点氲绞坏恪L乇鹗嵌杂谒≈械牡缡恿纾刻毂乜矗状虿欢?墒墙裉煊械闾乇穑共坏骄诺悖臀收煞颍骸敖裉煸缢桑俊?br》

陈晓南说:“早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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