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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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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块中鲜血汩汩流动的声音,和着不远处的喊杀声惨叫声,清楚的传来,凤来阁弟子的阵列冲进奔驰的人群中,弋华线拖出道道血线,鲜血成片铺洒,人们厮杀在一起。
我不是没有见过杀人,我也曾杀过人,但是今天和那些时候不同,今天这是屠杀,一方蓄谋已久训练有素,一方毫无防备犹如散沙,这不是力量对等的拼杀,这是屠杀,毫无人道公平可言的屠杀。
有杀红了眼的人从凤来阁弟子的包围中冲出,战圈渐渐扩大到了这里,围在我和萧焕身边的这些弟子也纷纷拔剑加入。
不远处那个血人一样的刀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儿,挥动大刀,一刀逼退几名凤来阁弟子,嘶吼着向萧焕冲过来。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侧身挡在萧焕身前,一枪击中那个刀客的头颅。
那个刀客软瘫的倒下,钢刀“咣当”一声落在我的脚下,他的眼睛,依然圆睁着,有滴鲜血从他眼眶里缓缓落下,渗入白雪之中。
我忽然想起来,我见过他,在我还没有赶上萧焕时路过的那个驿站里,一直出言中伤萧焕的那个青脸汉子,就是他,他在言谈怨毒,流露着对萧焕的怨恨,我站起来告诉他,如果是汉子就不要嚼舌根,堂堂正正的去找萧焕公平决斗。现在他来了,或许还带着对萧焕的深切畏惧,颤抖着穿过茫茫的雪原,整日策马,为的也许只是必败的一战。没人给他这个机会,他的对手选择把他连同其他一些和他目的相同或不同的人一起,毫不留情的屠杀掉,如同拂去一件器皿上的无数灰尘。
萧焕拉住我的手退后一步,避过迎头溅来的那蓬鲜血,轻咳着皱了皱眉:“小心。”
我回头,扬手,“啪”,耳光清脆的落在他脸上,我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血丝顺着他苍白无色的嘴角流下来,他伸出手指,轻轻擦掉血迹,把脸转过来,笑容有些疲倦:“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因为由于我这几天失踪,想要趁乱取下白迟帆人头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多到如果不杀一儆百的话,就会有更多的凤来阁弟子为了保护我而送命。他们把性命交付到我手上,我把他们带到天山来,不是为了让他们在这些小事上丢掉性命的。”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不见:“所以说,你与其在这里怪我残忍,不如好好的想一想,如果不是因为你一时义气,把我拖在大漠中数日,形势就不会如此失去控制,这些人也许就不用死。”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把他留在大漠里,这些人就不用死,就这么干脆的,把责任全都推到我头上来了。
杀戮仍在进行,垂死者凄厉的呼喊还在响着,他们不想就这么死去,他们还想活着,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另外一些人的父母,儿女,丈夫,妻子,现在这些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我没有一个能为自己争辩的理由,因为我想让自己的爱人休息,所以别人的爱人就要死?因为我贪图和萧焕在一起的时光,所以就该结束掉这些人的生命?
他转开脸,语气依旧轻淡:“每个人在做每件事之前,都应该先去明白做完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发生,以及这些后果是不是你所能承担的。我之所以一直都没责怪你,是因为我容忍你,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像我一样容忍你,所以在下次冲动行事之前,请你先思考一下,凌苍苍,你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我握紧手,低下头,然后笑了笑:“对不起,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了,从嫁入紫禁城做皇后的那天起,之后我一直在跟自己说,凡事三思而后行,要步步为营,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都要先压着。我以为我一直做得还算不错,不过碰到你,碰到跟你相关的事情,脑子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发热,然后就会做些傻事,真是不好意思。”
他低低的咳嗽,没有说话。
我抬起头,收住笑容,抱拳:“阁主的教训属下谨记在心,属下目无法纪,擅留阁主,致使耽误局势,请阁主责罚。”
喊杀声依旧阵阵传来,他掩着嘴咳嗽,过了很久,才开口:“等回营地,再作定夺。”
我点头,刚想放下手,他的身子却突然晃了晃,捂住嘴,暗红的血顺着指缝渗出来,一滴滴落在白色的狐裘上。
我连忙抱住他,慌着问:“怎么样了?”
他轻轻的摇头,按着我的肩膀站直身子,留给背后的凤来阁弟子一个挺直的脊背。
我明白他的意思,动了动身子挡在他面前,不让那些守在四周的凤来阁弟子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呼吸急促而紊乱,随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又一口血从口中冲出,喷在我胸前的衣料上,他用双手抓着我的肩膀,低头不住地咳嗽,脊背却始终笔直。
短短几个时辰,他的发作一次比一次厉害了,我紧紧抱着他的身子,有些浑噩的脑袋里,慢慢冒出:还有一点他是没说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把他留在沙漠里,马车就不会被炸,那些维持他生命的药丸也就不会被炸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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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圣诞快乐^^

纯虐番外一篇,圣诞快乐^^

下卷
“萧焕!”她喝出他的名字,凌厉而强硬。
压下心肺间越来越凛冽的寒意,他有些讶异的回头,是他的错觉?他怎么在她的声音里听到了浓重的杀意?
子弹擦过枪壁的微小声音传入耳中,无数次面对生死积累出来的本能在这一瞬间爆发,王风从袖口倾泻而出,挡向飞击而来的子弹。
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第五发……她不给他丝毫的喘息之机,王风不堪重荷的在他掌心颤抖,嘶哑的叫——这把绝世的名剑,他已经没有余力像往常一样将内力灌注其上来避免剑身损伤了。
如此不留余地的狠绝攻势,她是真的要他死么?记忆中那个有着一脸明净笑容的小姑娘突然跳了出来,她跳起来冲他笑,眼眸里是流转的春风:“萧大哥,我喜欢你。”
第六发子弹出膛的声音凄厉而刺耳,他忽然想笑,他这是怎么了?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时刻,居然还跑神去想什么她的笑。
但是,是她啊,是那个他曾贪恋的想要永远留住她笑容的小姑娘,她真的想要他死么?
三颗钢珠在空中决绝的相撞,炸裂,分崩,其中一颗笔直的射向他的心脏。
王风直觉的下滑,晚了,子弹带着火花擦过剑刃的时候,他只来得及提起仅剩的那股内息,尽全力护住心脉。
子弹无声的没入胸口,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冰冷。
王风无力的垂下,那袭青色的身影重重撞上石壁,飞散的黑发在空中划过凌乱的弧线。
“嗒”,枪匣甩开,一个,两个,三个……冷静的枪手一粒粒数出子弹。
一切仿佛都被冻结了,虚无而冷凝……凝住最后一丝神志,他眼前依然是一片苍白,感觉不到痛感,胸口没有,那伴着蚀骨的寒冷,时刻侵蚀着他的迟钝痛感也在这个瞬间奇异的消失了。
就要来了么?他以为不会就这么来临的那个终点。
这样也好……想抓住的终归早已逝去,再留下来也不过是独对这十丈软红,无涯的茫茫红尘,哀苦喜乐,家国天下,太大,也太重,他可以就此偷懒么?
一声,两声……她把子弹填进弹巢的声音遥远的传来,切切磨磨,泣漓如耳语。
她还在的啊,如果他就在这里倒下……会吓到她的吧。
眼前着魔一样的浮起那天在太和殿前时她的脸,她没有哭,她挑着眉毛向他保证,她会活到很老很老,但是他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从她的心里如此清晰的传给了他,她不想要他走。
为什么他总是伤害到她?他想要用尽生命去守护的那个人,他却总是要伤害她。
“啪嗒”,子弹匣合上,手枪重新举起。
不能在她面前死。
他艰难的吸入一口气,带着硝烟味的清冽空气冲进肺中,留下一路灼烧的痛感,镶嵌在血肉中的那枚细小而冰冷的东西被带动了,空气从被子弹切透的肺叶中直接窜进血管,整个胸膛仿佛都要被撕开,熟悉的甜腥蓦然升到喉间。
肩膀忍不住耸动一下,他抿紧嘴,逼回翻涌的血气,捂着胸口五指张开,封住穴道,手指探进伤口。
沾着血迹的钢珠滑到手心,随着伤口的洞开,更多的空气涌进残破的肺叶。
轻咳声从口中缓慢的溢出,他扶住墙壁,伸出手,让钢珠从自己手指间滑落。
“做得很好。”他抬起头向她笑,映入眼中的,是她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庞和她手中上膛的手枪。
“今天真的……不行了,明天再练,好不好?”扶着墙壁慢慢站直,他努力咬稳每一个字。
她终于点头,打开枪匣重新把子弹取出。
有些如释重负,他牵动嘴角笑笑,把王风收回袖中,趁着伤口的血液尚未晕开,把手指按回穴道上。
没有余力再和她说话,他找到石门,幸而门上的转轴灵活,略微用力就能推开。
她跟在身后关门,一路无言,终于站在水榭中,他凝神扫视房间,这个时刻,像预料般空无一人。
眼前渐渐黑了起来,勉强凝聚起来的神气支撑不了多久,他开口:“你出去之后叫……”
“阁主没什么吩咐的话,属下告退。”她抢着抱拳。
黑暗一波波袭来,他咳嗽一声,稳住声音:“没……什么事了,你退下吧。”
她走了,窗子开着,晨风穿越冬日的荷塘而来,轻轻吹动桌上摊开的纸张,温柔的如同情人的手,微风拂过他的发梢,湿寒刺骨。
手臂重如千钧,他扶住身旁的桌案,咳出一直堵在胸臆间的那口血。
冷冽的空气钻入胸肺,随着剧烈的刺痛,视野终于清晰了一些,目光慢慢转到墙角的药柜上,他苦笑一下,郦铭觞留下给他应急用的那些药丸,以现在的状况来说,但愿还能有用。
放开遮住伤口的手,撑着桌面,胸前那片冰冷的潮湿在迅速的扩大,失去了禁制的鲜血在快速的流出,他已无暇顾及。
深吸一口气,他艰难的向药柜走去——终于还是只走出了一步,污水飞溅,笔架向身体压来,他再也撑不起这一点重量,摔倒在地。
血从再度受创的伤口中涌出,倒灌进胸腑,血腥气瞬间塞满所有的缝隙,咳声从口中抑制不住的逸出。
“阁主,怎么了?”她的身影在眼前模糊的闪过。[小说下载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她都看到了?他直觉的去遮掩胸前的伤口:“不……要紧……”
“嗯?原来我的子弹打中了啊。”她的声音隐约的传来,口气中是淡淡的讥讽:“怎么都不说呢?那颗钢珠,是你强从伤口里抠出来的吧,宁肯加重伤势都不让我知道,啊,原来阁主你这么不想承认败给我了啊。”
她弯着腰,平静的俯视,说,原来阁主你这么不想承认败给我了啊。她只是回来向他索求一个比试的结果的。
他一口一口的咳血,眼前她的身影渐渐淡到再也看不清晰:“不好意思……是我……败了。”
“早说不就好了?”她语气轻快:“我早就知道了,我吹灯的时候就看到钢珠上的血迹了。早说的话,不是也不用弄得这么狼狈了?”
她早就知道了啊,这么多遮掩,原来都是徒劳。
冷气和血液在气管中混合,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金属气息,肺早已不像是属于他自己的,急促的嘶吼,如同一个即将涨裂的风箱,他拼命的吸气,想要神志更加清楚,意识深处的黑暗却不知疲倦的一次次席卷而来。
这个卷缩在地上发抖的人,真是尴尬……他总以为他还可以为她做些什么事情,他总以为即便不能给她幸福,他还可以为她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他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自以为是的这么尴尬,他什么都给不了她:“抱……歉……”
“不用一直说抱歉,我知道了。”她的声音依旧轻快。
“你能不能……去叫郦……”
“哎呀,”她拍手打断他的话:“我都忘了,我这就赶快去请郦先生过来。”
“不要说……是你……只说……是我自己……”从黑暗中捞出即将沉下去的意识,他艰难的开口提醒。
“都说了你怎么这么不想承认败给我了,”她的语气很不以为然:“让别人知道你败给了自己的徒弟,有这么丢人吗?”
“抱……歉……”他想给自己一个自嘲的笑,嘴角却沉重的怎么都扬不上去,剧烈的咳嗽。
“也说了不用一直说抱歉了,我知道。”她轻快的说:“那么我给你叫郦先生去了。”
听不到她脚步的离去,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眼中只剩下一片黑暗,剧痛离他远了,又近了,最后的那一丝意识还顽固的不肯离去,就像他在这个世界上的逗留一样……太长,也太勉强,任谁看了都会累吧。
那么,为什么还会贪恋着那一丝温暖,不愿也不想放手?就算是多一刻也是好的,多让那个明丽的身影驻留在眼中一刻也是好的,他是这么贪心——已经下定决心去赴那条死路了,还是不由自主的用着她给他的名字,仿佛如此就能离她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时狡慧俏皮的笑容更近;已经下定决心让她离开了,还是会拒绝不了她的请求,一次次的把她留在身边,结果又一次次的伤害她。
真是不堪,萧焕,你真是不堪。
闭着眼睛,他无声的笑了,鲜血却随着呛咳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被污水浸染的青衫。
郦铭觞和石岩闯起来,他被很快的移到床上。
郦铭觞的训斥像预料中一样劈头盖脸的扑来,他已经听不太分明。
“怕他死在自己手上坏了名声,你还是赶紧躲出去不管好一些。”站在床边的她好像听不耐烦,开口说:“反正也是治不好的,早晚会死。”
“小姑娘,这混账小子一直在教你练火枪对不对?”郦铭觞敏锐地发觉。
“是啊。”她随口答应。
“你们前一段闹翻了?”
“是啊。”她答应。
“他的伤口……”
“是我自……”抢在她开口之前,他费力的开口。
“是我用火枪打的。”她丝毫不犹豫,打断他。
郦铭觞口气严厉,措辞也逐渐苛刻:“小姑娘,你并非完全……”
她的口气也不软:“不是我非要逼他……”
……
他们的争吵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刻骨的疲倦渐渐袭来,难道他的尴尬还不够么,要因为他而争执?
……
“那就来教训一下试试啊?”她填装子弹的声音传来:“我正想找个人试试枪呢!”
郦铭觞冷笑:“好,今天不卸下你一条手臂,你这黄毛丫头就不知道什么叫是非轻重!”
“是吗?”她也冷笑。
“苍苍!”他不顾一切的撑起身子,拉住她的衣袖。
“混帐!”郦铭觞跺着脚回来扶住他,气得大叫:“混帐小子!还敢乱动!你当真不要命了?”
“郦先生,真的是我……叫她开枪……”他压住咳嗽,开口:“不要……再吵了……”
郦铭觞又气又急:“好,你护着她!我是老榆木疙瘩,掺合你们这对天底下第二莫名其妙的小夫妻吵架!你们就吵吧,一个个都把自个儿憋死了,我看你们就舒服了!”
“什么小夫妻?我那个姓萧的丈夫可是早就死了,我不记得我嫁给过一个叫白迟帆的人。”她冷笑着,甩开他的手:“你和我拉拉扯扯的干什么?我爱和谁打架就和谁打架,奇%^书*(网!&*收集整理你在这儿假惺惺的,想装什么好人?”
心肺突然抽疼了一下,像被掏空了一样,他抬起头,眼睛已经没有焦距:“不是……不是这样……”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一口鲜血却先从口中冲出,他费力摇头:“你和……郦先生交手……没有胜算……”
“哈,现在知道解释了?”她依旧冷笑:“阁主啊,你早先干什么去了?”
他再摇了摇头,翻涌的血气却再也强压不住,一口口血接连咳出。
“你出去!”郦铭觞扶着他,声色俱厉:“你给我出去,你非要活活逼死他,才满意?”
“不是我在逼他啊,郦先生,是他自己在逼自己。”她最后留下的,是淡然而冰冷的话语。
在她身后,一大口鲜血喷在郦铭觞的月白长衫上,苦撑的神志倏然倾塌,郦铭觞焦急的抱住他的双肩:“焕儿!焕儿!”
血迹如梅,怒放一身,凝结在他苍白唇边的那抹鲜红,是那些从未曾说出口的话,无声凋零。

副阁主1

下卷
厮杀在半个时辰之后就完全结束,由于出其不意的伏击很有功效,凤来阁的弟子只死伤了十几人,而那些陆续追至这里的江湖人,就像萧焕命令的那样,全都被杀死。
方圆十几丈之内的雪地全都被染红,遍地狼藉的尸体,雪花依旧不紧不慢的飘扬,轻轻落在尚温的新尸上。这些人的尸体不会就这样默默的被大雪覆盖,这附近一定还有游荡着寻找萧焕踪迹的江湖人,即便没有,这里已经临近天山,也会有来讨伐天山派的各派人士经过,这些人被杀的消息会很快传播出去,残酷的杀戮会让那些想要暗杀萧焕的人马上明白,十万两黄金再多,也重不过自己的命,这波暗杀潮就这样被有效的遏制。
有时候我会庆幸萧焕不是一个野心强盛的人,在任何问题前,他总能找出最有用的方法,不管是慈悲还是残忍,也不管是正统还是惊世骇俗,只要他想达到某种目的,那么他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一统江湖是所有武林枭雄的夙愿,但是历朝历代,从没人能够办到过,我也一向不觉得有人能够统一这个门派争端诸多的江湖,但如果说这个人萧焕,我却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他就一定能够办到。
幸好,萧焕似乎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也对,庙堂是庙堂,而江湖是江湖,假若有一天连江湖也成了井然有序的小朝廷,那么这个帝国未免也就太无趣了些。
草草清理了战场,我们动身向天山下的营地赶去。
萧焕一直扶着我的肩膀闭目调息,聂寒容安排好马匹之后他就放开手独自向马走去,我一声不响的跟在他身后,抢在他前面上马,然后向他伸出手:“我们骑一匹。”
他蹙了蹙眉,侧头咳嗽,没有回答,脸色依然雪白,连嘴唇也快要看不出一点血色。
我弯腰揽住他的身子,压低了声音,不让别人听到:“阁主,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别让我抱你上来。”
他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低咳了两声,扶着我的胳膊上马。
聂寒容分出一部分弟子沿途通知其他守候的人萧焕已经回来,自己带着另一部分弟子和我们一路疾驰,这地方离营地已经不远,一个时辰之后我们总算在凤来阁的帐篷群前下马。
中原武林在天山下的营地是分成小群的一大片帐篷,四周以木栅栏围起来,颇有点像行军的大营,大张旗鼓的不像样子,幸亏这是在边疆,又是大武、鞑靼和哈萨克三国临界,没什么人管,要不然这种差不多像公然挑战朝廷尊严的排场,说不准就让当叛乱镇压了。
凤来阁的帐篷群坐落在东北角,少林武当的帐篷群之旁,是所有帐篷群中最众多高大的,足以显示此次讨伐凤来阁所担任的领袖地位。
凤来阁为萧焕准备的帐篷被环卫在帐篷群的正中,帐篷不大,却做得异常厚实,连进门的门框上,都包了皮毛。
我们在帐前下马,连苏倩都没来得及见,我就赶快扶着萧焕进帐休息,他这一路都没能再睡着,不住的咳嗽,这时候扶着我,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我手上,刚把他扶到帐篷内的榻上躺下,他就低头咳出了两口血。
我用手帕把他嘴角的血迹擦去,把他的头扶到枕头上躺好,帮他初下身上沾了血迹和烟灰的狐裘,因为怕棉被压在他身上阻碍了气血流畅,在帐篷内找到了一张轻软保暖的猞猁裘被替他盖在身上。
再把自己的大衣换下来,简单梳理一下。
做完了这些再回到榻前,他已经侧着头睡熟了,鼻息虽然微弱,也渐渐由紊乱转为平缓。
我坐在榻沿上,伸手把他额前的乱发抚开,伸到裘被里握住他的手,弯下腰隔着裘被把上半个身子都和他贴在一起,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心跳急促而杂乱,胸口的起伏隔着厚厚的裘被也能清晰地看出,什么时候他已经衰弱至此了,就连这么躺着,只是呼吸,就像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眼睛越过裘毛,停在他脸颊边的那几根指印上,紫青的,印在他苍白如雪的脸颊上,分外刺目,突然觉得我自己很混蛋,事到如今,我还会怀疑他:即使冰天雪地的酷寒是他生命的死敌,他依然义无反顾的拖着病体赶来天山,即使只要散去功力,他就能活下去,他依然会选择拼死终结这场浩劫,不管走在哪条路上,他所选择的,始终都是牺牲最小的那种方法——除了他自己的牺牲之外。他所选的,始终都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好结果的那条路,唯有他自身是不在他考虑之内的,不管是别人对他的看法,还是他的生命,都不是他所考虑的。
我却从来都没相信过他,我对他的信任只要很小的一点东西就能打破,师父死的时候,我为什么要那么快就拔剑刺过去,为什么不能看透他眼底的悲凉,为什么不听他解释一下?在山海关时,我为什么要认定他是在利用我传信,为什么不能想一想,他帮我回到关内,自己却留在那个因为已经暴露了身份而随时都可能被杀的敌营内,如果不是全心为我着想,有哪个人会这么傻?在紫禁城再见,我为什么要怀疑他,为什么不想想他是为了让杜听馨帮他易容才带着她的?在储秀宫听到宏青说储秀宫的人是他授意杀的,我为什么要想避蛇蝎一样放开他的手,为什么不想一想,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他还病得一直在房内休息,怎么会有时间去命令谁杀人?看到他下令杀死那些人,我就指责他滥杀无辜,为什么不能想想,只要还能饶过这些人的性命,他就一定不会杀了他们?
我总是以为我爱他,用我爱的人应该如何如何去要求他,一旦觉得他做了违背我观点的事情,马上就会转过身去亮出獠牙,从来不会站在他的立场上认真的替他去想,我才是最自私任性的那个,说着我爱他,却一步步的把他推向死路,真是个混账,死一百次都不够的混帐。
紧紧贴着他的肩膀,我把脸埋进裘被里,掌中他的手依然冰冷,我深吸一口气,把脸拿出来,脱掉靴子上榻钻进裘被中,把被缝裹严,小心地抱住他的身子。

副阁主2

下卷
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晚上了,萧焕轻拍着我的肩膀:“苍苍……”
帐篷里没有点灯,光线有些昏暗,我从温暖的裘被中探出头,迷迷糊糊的找到他的脸颊吻了一下:“醒了?好点没有?”
他点头笑笑:“好些了。”
我也笑笑,把裘被掀开一条缝跳出来,屋内早就放着几盆燃烧正旺的火盆,帐篷内有些火炭的微光,不算太暗,我还是先到桌前找到烛台,把烛台上插的几支蜡烛都点燃了,然后研墨准备纸笔。
走回榻前找到两只大靠垫,把萧焕扶起来靠好,再把纸和笔塞到他手里,我笑了笑:“我怕我听错了,还是你亲自来写吧,配你吃的药需要什么药材?虽然这里有些药材可能不大好找,我和苏倩他们尽力搜集,也不一定配不全。”
他点点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指间的笔杆,突然淡淡的问:“苍苍,你点灯了么?”
我正要去抚开他鬓边乱发的手僵在半空,数支一握粗的蜡烛把帐篷内照的亮如白昼,他却问我有没有点灯。
他觉出了我的停顿,略微抬头,笑了笑:“没什么的,只是这会儿眼前有些暗而已。”
我低下身子,托住他的脸,把他的头轻轻扳起来,那双曾经像夜空一样绚烂深邃的重瞳,现在完全变成了银灰的颜色,蒙在他瞳仁上的,已经不再是淡淡的薄雾,而是浓重的铅云。
四周一片寂静,我托着他的脸,没有动。
他蹙了蹙眉,把手伸出来,顿了顿之后,落在我的脸颊上,然后锁紧眉头:“苍苍,你哭了?”
我把脸贴在他有些冰凉的手心中,想要笑笑说没关系,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
他眉头微微展开,又皱紧,突然放开托着我脸的手,按在胸前轻咳了一声:“胸口有点疼。”
我“啊”了一声,连忙搂住他的肩膀,去抚他的胸口:“怎么样?很疼吗?要不要紧……”我愣住,他从来没说过自己哪里疼过,问他的时候,他回答最多的就是没关系,不要紧。
他笑了笑,轻拍我的手背:“我眼睛真的没什么,明天也许就会好很多,不用担心。”
我吸了吸鼻涕,刚才一着急,眼泪真的给吓回去了,结果还是他来安慰我,真不争气,明明他才是病人。
我笑了笑,点点头,从他手上把纸笔接过来,坐在榻上:“那还是你说,我来写吧,把每个字都说明白,应该也不会错。”说着我又笑了笑:“其实本来是想看你的字的,你字写那么漂亮,我自己字丑,就喜欢看写的漂亮的字。”
他笑了笑,向后靠了一些,把头枕在靠垫上,闭上眼睛,这才开口慢慢报出一个个药材的名称和需要的份量。
我认真的一个个工工整整地写好,又逐个确认了一遍,然后才把墨迹吹干,折好收起来,抬头看到萧焕靠在垫上闭着眼睛,呼吸微弱,似乎又睡过去了。
我起身抱住他的头,把靠垫移走,扶他躺下休息,刚把他的头放到枕头上,他就抓住了我的手,轻咳着,有些艰难的开口:“苍苍……告诉小倩,明日中午设宴……把各派掌门请来。”
我连忙点头答应,扶他躺好,帮他掖好裘被,又等了会儿,看他睡得沉了,才穿好靴子,披上外衣走出帐篷。
出门就看到一个凤来阁弟子站在门口,看到我就抱了抱拳:“凌姑娘,各位堂主都在邻帐等你。”
我点点头,还了礼,正要跟他走,想起来这座帐篷门口并没有人把守,不知道安不安全,就停下脚步向四周看了看。
那个弟子马上明了,笑了笑说:“姑娘放心,这里是凤来阁地方,凤来阁六千弟子,哪怕都不要了性命,也绝不会让阁主有任何损伤。”
我点头笑笑:“不好意思,我都忘了,到了凤来阁的地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那弟子也笑笑:“姑娘也是太过关心阁主,才会如此。”
我笑笑,边走边说:“是,有点紧张过头了。”
那弟子点头,笑了笑,忽然说:“姑娘和阁主相伴相依,琴瑟和谐,我们看了也很高兴的。”
我两腿一绊,差点跌倒……琴瑟和谐?什么时候这种专门用来形容夫妻感情的暧昧词汇都蹦出来了?还有,他说,我们,我没很大张旗鼓吧?难不成现在全凤来阁的弟子都知道我和萧焕的关系了?
我清咳了一声:“谢谢你们。”
那弟子轻快的回答:“不谢,阁主身边一直缺一个红颜知己,现在有了姑娘,我们真的很为阁主高兴。”
我继续清咳,暗暗翻白眼:什么红颜知己,是妻子,我可是萧焕货真价实的妻子。
说话间已经到了邻近的帐篷,我掀起帘子进去,那弟子就抱拳请退了。
我刚走进帐篷,坐在椅子上等候的那六位堂主就一起站起来看着我,我明白他们的意思,连忙说:“阁主还好,已经睡下了。”
六张绷紧的脸稍稍缓和了点,我从怀里取出药方交到苏倩手里:“药在沙漠里全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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