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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侬,我农-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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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湖笑:“你不是刚刚才说了‘或许半年,或许三、五年,或许根本就完不成’么?这转头就要亲自做鞋,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德清道:“只是‘或许’而已!”
镜湖伸手拧她脸颊:“师妹,你又耍赖了——”
德清偏头躲过,不妨腰上却多了一双手,然后一下子被搂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德清一边挣扎,一边斜眼去瞧门口,镜湖一边低笑,一边道:“绿禾她们都在后罩房里收拾东西呢。”
德清放弃了挣扎,嘴里却低声道:“师兄,这晴天白日的——”
镜湖的口中的热气呼到了她的耳根:“师妹,你想什么呢?我不过是想跟你说说话罢了。”
这样的镜湖与平日反差太大,德清一时反应不过来,大窘道:“师兄,你想说什么?不如我们坐下好好说罢?”
镜湖的头却已经俯了过来:“师妹,现下有更重要的事,一会再说罢。”
德清的抗议被彻底堵在了喉咙里,半刻之后,她抱着镜湖的腰站定,坚决抓住了他作怪的手,气喘吁吁道:“师兄,现在老太爷在青州病着,三朝回门之后我们搬回县主府,然后便立即去青州看望一回老太爷吧。”
镜湖道:“这事不必着急,成亲满月以后再去青州不迟。”
德清道:“其实搬回县主府这件事,我们应该先征得老太爷的同意,如今先搬回去了,便应该早日去探病。”
德清本来打算先看过老太爷之后再搬家,可是搬家说起来容易,真搬起来没个十天八天肯定好不了。她不清楚皇上何时会动手,但是却知道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担心若搬迟了,恐怕再也搬不了。
镜湖叹了一口气:“师妹,爷爷他——委屈你了。”
德清不以为意:“个人有各人的坚持,师兄不必在意。”
十天之后,德清和镜湖启程往青州宣城,三日后到达的时候,刘老太爷已经出门访友去了,留有话;道是三五个月之内不会回来。德清一行只宿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就启程回返殷京。
三日后,七月十二的中午,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殷京西门之外,正排队进城的时候,一行快马从西边飞驰而来,马上一人声嘶力竭大喊:“八百里急报,荆王造反!”
第85章 085 雷霆至烈火燎原
德清先是大惊,而后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雷霆终于来了!可是,造反,这样的手段未免太狠了!帝皇一怒,真的是流血漂橹!德清想着这一番变故之后,世上定会增加累累白骨,心内便很是不安,再次思量起自己转交盟誓的对错来。
镜湖听到“荆王造反”,脑中涌上的第一个念头也是“终于来了”!然后立即便想到荆王的生母韦贵太妃是郑国公的长女,而自己的继母则是郑国公的幼女,名份上,自己与荆王是表兄弟!荆王造反,郑国公府肯定脱不了关系,天合朝律例虽有“罪不及出嫁女”的规定,但是谋逆大罪,只要皇上有心,刘府也脱不了关系!因为在外人眼里,自自己父亲刘源长续娶韦氏的那一天起,刘府便与荆王站在同一条船上了!
祖父、父亲当年执意娶了韦氏女,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镜湖忘了自己也是刘家的一份子,心里涌上一阵莫名的痛快,几乎想仰天长啸。
德清交出盟誓之前,也曾认真想过刘府的问题,当时她认为:皇上若对郑国公出手,刘氏会有损失,但不会伤筋动骨。
根据她知道的消息,公公刘源长虽娶了郑国公的幼女,也为人风流,然官声不错;而且,自新帝上位,刘氏与荆王一系始终保持距离、并无太多交集;另外,刘氏诗书传家几百年,族中子弟出仕者众多,而且与另外几大世家联络有亲,若动刘氏,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正值元熙帝用人之际,若动了勋贵,便不可能再动世族。如此一来,即便刘府与郑国公府有亲戚关系,若郑国公倒霉,刘氏肯定会受到影响,但“罪不及出嫁女”,刘氏一族应该不会有牢狱之灾。但是她不敢赌,因此事先求了辅国公。
可是,皇上居然从荆王下手,罪名是最易斩草除根、株连九族的“谋逆”!德清害怕了,她不知道这样起了头,将如何收尾?或许,皇上一个念头,刘氏一族也将不复存在!德清浑身发冷,又把前因后果细细地想了一遍,最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或许皇上早就有了铲除异己的的念头,自己上交的盟誓,只是让他下定了决心而已!”
镜湖激动过后,发现德清在簌簌发抖,心内一紧,把她半抱进怀里,安慰道:“师妹,我们刘氏与荆王从来都不亲近,不会有事。”
德清不语,紧紧搂住了镜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这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城守听得荆王造反,立即便让守军关了城门、不许人员再行进出。城门外的普通百姓听得有王爷造反,立即四下作鸟兽散,不一会就跑了个干净。而坐着车马的准备进城的¨wén rén shū wū¨富贵人家,则相互打听起来,但是消息来得太突然,大家知道的东西都差不多,荆王何时起兵、如今到了哪里、战况如何?没有一个人知道。
半个时辰之后,心内惶恐不安的富贵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德清自认政治灵敏度不如镜湖,便问他:“师兄,为方便我出城看地,皇上倒是赐了我一块可随时进出四个城门的玉佩,但是如今这种情形,我们该不该进城?”
镜湖想了一会,道:“我们进城去。”
德清一行人的马车缓缓前进,然后紧闭的西门前停了下来,德清正要下车与守城官交涉,城门突然打开,两队约上百人的军士列队冲了出来,领头的军官对德清一行人喊话:“车内可是襄农县主?今有贼人谋逆,卑职御前四品带刀侍卫明仲,奉旨前来护卫县主回府!”
德清先是大喜:谋逆消息传开,殷京内如今肯定在大肆缉拿人犯,必定不太平,有人护送自己回府最好不过!继而大惊:如今自己可是刘家妇,皇上不会一怒之下,让人把自己给看管了起来吧?
镜湖看她脸上红红白白,神色变换不断,搂紧了她道:“师妹别怕,明仲最是忠心,以前曾派作辅国公的随身护卫。如今皇上遣了他前来,的确是担心你的安危。”
小半个时辰之后,德清一行人进了县主府,刚坐下,绿禾就上前禀告:“大奶奶,你们刚离开的头一晚,府里就又进了盗贼,他们四处乱翻东西,还好御林军及时赶到了。盗贼死伤十几个,受伤的都被擒、带走了,听说是押进了天牢。可惜了那枚木手镯,在御林军与盗贼争抢的时候,先是被盗贼给劈成了两半,后来又被御林军带走了当作物证,以后再不能戴了。”
德清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祸端终于脱手!而且看样子,皇上是等着黑衣人上门以人赃并获,一旦人证、物证到手,立即便讨伐谋逆。如此看来,不管荆王有心无心,都是皇上主动开了刀。这样也好,至少皇上知道谁有罪、谁无辜。
镜湖看她叹气,以为她懊恼失去手镯,便安慰道:“木镯虽然不易得,但南疆越城就有那种木材,以后我再让人给你做两只镯子好了。”
德清笑道:“好。”
三天之后,夔州传来消息,从西疆凯旋、因时疫被耽搁在甘州的征西大军在飞骑将军徐景宏的率领下与叛贼激战,大获全胜;荆王伏诛,其余罪人不日将押解进京。
七日之后,再度传来捷报,镇西侯父子三人兵分三路,分别擒获了与荆王勾结的桓王、梁王、晋王,半月后押解回京,等候皇上发落。
而几日前,郑国公府、秦国公府已经九城兵马司的官兵被团团围住,两位国公及他们的儿子都下了大狱,其余男女,则被分开关押在两个小院子里,每日只供给一顿饮食。
宫里韦贵太妃自听得儿子造反,就一直求见皇上,皇上拒不接见,只是吩咐宫人扶了太妃回宫静养,病好之后方可外出。郑国公府被抄、荆王伏诛消息传来,韦贵太妃推开宫女、太监冲出仁寿宫、直奔养心殿,不管不顾指着姬桥大骂:“我父亲伴先帝征战半生,毫无私心,如今却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果然是飞鸟尽、良弓藏!姬桥,你自诩明君,亦不过如此!还有,先帝生子八人、存今五人,如今四个兄弟皆被你屠戮殆尽,他日你有何面目去见先皇?枉我一直敬仰元烈皇后,一直把你当成亲儿抚养,在你长大成人前的近十年间,你三弟、六弟、二妹事事排在你的后边,不想临老了,你却狠狠捅我的心窝子!你三弟、六弟是什么人,我应该比你清楚!我绝不相信他们会造反!你若真容不下他们,削职为民便是,为何要赶尽杀绝?他们可都是你的兄弟!兄弟啊!你今日这般作为,他日定当遭天谴!”
姬桥一直不动声色,听到“天谴”两字,“腾”地站起来,冷笑道:“太妃说的对,不管韦氏、蔡氏,还是荆王、桓王、梁王、晋王,他们有今日,都是遭的天谴、怨不得朕!朕一向恩怨分明,太妃的养育之恩,朕断断不敢忘,以后太妃仍旧住仁寿宫,所有月例照旧!”
韦贵太妃披头散发,却神色平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金口玉言,说什么便是什么!皇上的好意,我领受不了!我这就下去见先帝讨要一个公道!”
韦贵太妃话落,往身旁的柱子直撞过去。可是,她没有成功,两位小太监早有准备,一人一边使劲拉住了她。
姬桥看着双眼通红的韦贵太妃,一边把一叠纸甩到她的脚下,一边冷笑道:“太妃这是不服?好,你看看这些?若看完你还认为他们不该死,朕就成全你!”
韦贵太妃蹲下来捡起纸张细看,一边看一边冷笑:“荆王招兵买马,梁王铸造兵器,桓王结交重臣,晋王贪墨国库!纸上所列,果然都是杀头的大罪啊!只是,老身有一事不明,敢问皇上,他们为何要造反?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姬桥嗤笑:“我对他们做了什么?太妃不都看见了么?朕遵照父皇的旨意,把最富庶的州郡分封给了他们,让他们自由支配封地内的徭役、钱税,他们在封地内过得比朕还舒服!可是,他们还是觉得不安!还想着要造反!朕原以为是因为朕给得还不够多,他们想过更好的日子而不能!可是,不是这样的!一个多月以前朕才知道,原来,只要朕活着,他们就不会安心!”
韦贵太妃道:“你胡说!先皇从小便教导你的弟弟们,他们与你不同,太子之位只有你配!你的弟弟们一直对你恭敬有加,如何会处心积虑地想要你死?分明是你疑神疑鬼,容不得先皇旁的血脉!你跟你娘亲一样,霸道无礼、容不得旁人一丝一毫!”
姬桥霍然变色:“太妃!你终于说了一句真心话!你敢诋毁元烈皇后,你也该死!”
韦贵太妃毫不畏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不是诋毁,你找当年的人来问一问便知!”
姬桥气急大笑:“哈哈哈!原本朕还不十分确定,现今听了太妃之言,再无一丝怀疑!太妃,你听清了,朕要将韦、蔡两族,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活剐!”
韦贵太妃脸色苍白,厉声大喊:“姬桥,你会遭报应的!你会跟你那霸道的娘亲一样,尸骨无存!”
姬桥双眼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竟快步上前一脚把韦贵太妃踹出了半丈之远,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掷到她的脚边,怒道:“太妃,作恶的人在这,他们先后都遭了报应,剩下的,一个也逃不脱!”
韦贵太妃趴在地上,前所未有的狼狈,她平静地捡起地上的白绢,只匆匆看了一遍,身子便剧烈抖动起来,然后像怕被烫了手一样,一边飞快把那张白绢往远处扔,一边大声喊:“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姬桥却道:“太妃不敢相信了是吧?可是,这事千真万确!当年画押的人事后起了内讧、互不信任,其中一些人策划了元兴五年的叛逆案;后来,活下来的人继续争斗,于是便有了元兴八年的刺太子案;如今,活着的贵太妃的父亲郑国公、淑太妃的父亲秦国公为了夺回这一份盟誓,不但派人至三千里外的象州寻找,又三番五次的截杀襄农县主!哈哈哈!人在做、天在看,作恶的人一个也跑不了!他们当初要斩草除根,今日朕便以牙还牙!可惜啊,庄、洪两族的人已经死绝了,尸骨也不知散落在了那一处,否则,朕一定都挖了出来鞭尸!”
第二日,黎府里惶恐不安的韦令瑜又听到了一个噩耗:她的贵太妃姑姑不堪打击、投环自尽了!
韦氏一族为谋逆重犯,不许任何人探望,但是宫中的姑姑却没有被降罪,韦令瑜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对皇上有着养育之恩的姑姑能够力挽狂澜、证明所有的一切都是误会。可是,贵太妃竟自戕了,瞬间也成了罪人!如今,自己已出嫁姐妹、姑姑的夫家中,只有黎家和刘家还没有被抄家,黎家幸存是因为人口简单,而黎嘉铭自己一直小心谨慎,结交的都是在大理寺任职的同一科同僚,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表明他参与了谋逆;刘家能够屹立,则是因为清流与勋贵向来壁垒分明,刘家一向又比较自律,虽娶了韦氏女为妇,与韦氏并无太多交集,若天下排名第二的刘家被抄,则天下士子寒心。
但是,没被抄家并不等于没事,素与韦氏家族不和的人,不断上书要求彻查韦氏的同伙,黎家与刘家,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随时有被点着的危险。
翻案无望,嘉铭本就已经对生活失去了所有热情,因此对可能降临的危险毫不在意,照常赴衙门办事,对别人的指指点点无动于衷。然而,背着人的时候,他时而狂喜、时而痛哭——他付出了所有,却努力无果;但韦、蔡两族终于覆灭,也算是报应!可惜的是,庄、洪两族之冤,永远无法昭雪。
荆王事发、韦氏下狱之后,韦令瑜曾今上刘府找过自己的小姑姑,刘府的人不给她通报,却传了韦氏的话:“太太说了,自己已是刘家妇,韦家的事与刘府无关。但有姓韦的找来,不必通传。”
韦令瑜回府之后,对嘉铭越发小心翼翼起来,生怕那一日他便休了自己,可是嘉铭的态度如常——不亲密、不冷淡,回家也从来不提外面沸反盈天的谋逆案。韦令瑜觉得,自己这一生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努力嫁了黎嘉铭。如今,外面的天已经崩了,家里的天还立着,韦令瑜熄了别的心思,一心一意照顾丈夫。
刘氏根深叶茂,出动了全族之人四处活动,力求与韦氏撇清关系,刘源长则再次背负了“必须休妻”的巨大压力,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的形势更加严峻——头回,妻子只是与叛逆的女儿有些亲厚;而这一回,韦氏是贼首的女儿!
然而,跟上次一样,刘源长坚决不肯休妻。
刘老太爷作为族长,压力也很大,可是这一回,他也不吭声了,他的堂弟——新晋刘阁老讥笑:“大哥,恒远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不逐韦氏,难道要我们刘氏全族陪葬不成?”
刘老太爷道:“四弟,我把族长位子让给你,这样你就可以替恒远休妻了。只是,我告诉你,刘氏若休了韦氏,则臭于士林、名存实亡矣。”
最终,韦氏还是刘家妇,只是变得和蔼可亲、艰苦朴素了许多。
德清耳闻每日都有抄家事件发生,也不知道哪日是个头,惶恐又自责,食不知味、夜不成眠。镜湖看着她一天一天消瘦下去,心疼不已,这晚紧搂了她在怀,不断安慰:“师妹,你读过史书,历史上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你且看开罢……”
德清鼓足勇气道:“师兄,如果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你会怎么想?”
镜湖轻笑:“师妹,你想太多了,虽然你育得好稻种、也很聪明,并不证明你就有本事去做别的大事。再说,你连灶火都生不好,还能煽什么风、点什么火?即便你能点,在我看来也是一颗炮仗它自己露出了引信,然后被你瞎猫撞上死耗子点着的。接着炮仗炸了,虽然跟你有关系,可是如果它不是炮仗,怎么会炸?”
德清一愣,而后心内一松,不禁撑起身子看着镜湖,道:“师兄,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镜湖拉她躺下,一边抚她的背,一边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凭着对你的了解,就是论事而已。”
德清突然笑了起来:“师兄,你对我其实很不了解!虽然我生不好灶火,但是,生别的火我挺在行!”
镜湖一愣,然后马上就感受到了她的生火技巧,不一会全身就火烧火燎起来。
成亲近一月,这是妻子第一次主动生火,大火燎原,镜湖几乎被燃成灰烬,然而,心中却软成了一摊水。只是,这滩水非但灭不了火,反倒水助火势,使得烈火熊熊,断断续续燃烧了一整夜。
第86章 086 揭旧事石破天惊
第二日早膳之后,两人去给尚住在府里的顾氏请安,顾氏细心地发现了女儿、女婿的不同,便借口把李嬤嬤留了下来。待德清、镜湖离开之后,顾氏问道:“阿清自成婚以来就闷闷不乐,如今外面闹得人心惶惶,她就更不好了。可是今早看起来虽脸有倦意,眼睛里却很有神采,昨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嬤嬤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二小姐和姑爷说了一宿的话。这些天姑爷没少往外面跑,大约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一直开解二小姐呢,二小姐听了宽心,这才高兴起来。”
顾氏若有所悟,低声道:“她能想开最好,否则一直这样,映川就是个泥人,也会有性子。”
顾氏一直担心德清放不下嘉铭,以前两人隔着三千里还好,如今大家都在京城,刘家跟黎家还是亲戚,虽不见面,不几日也能听到对方的消息。
李嬤嬤笑道:“二小姐心里清楚着呢,太太不必担心。”
顾氏道:“说得也是,她从小就让人省心。但是外面闹成这样,也不知刘家会不会有事?如果刘家有事,嘉铭恐怕也逃不了……唉——多好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李嬤嬤道:“刘府会如何,老身不敢说。可是小姐和姑爷是皇上赐婚,现下皇上又派了御林军护卫县主府,即便刘府有事,县主府也不会牵连进去。”
顾氏想了想,道:“嬤嬤说的对。即便有事,我们又能做什么呢?索性撩开吧!对了,昨日我得了兖州潞城来信,德方说已经安顿好,只是内宅无人照应、与下属不好交际,请求尽快在潞城任上成亲,我打算把大日子定在秋后,嬤嬤以后就帮着我准备德方的聘礼、婚礼吧。”
李嬤嬤眉开眼笑:“大公子今年也有十七了,正是成亲的好时候!前些日子老身听小姐说,潞城是个大县、也种水稻,朝廷明年就要在那儿育稻种,大公子这一任县令,肯定能干好,以后肯定步步高升,太太有福了。”
顾氏也笑了:“德方一向懂事,他的事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只盼着他早点给我生一个孙子。我原来担心阿清和映川,如今他们好了,我又不放心徳正——徳正这小子,我和他姐姐不在家,他老子肯定管不动他,我恨不能早点回去!可是吧,总得操持完德方的婚事再走,这一耽搁,可就要到年底了,唉——”
李嬤嬤道:“太太多虑了,四公子这一两年沉稳多了,如今又得了官职,说不得比大公子也不差呢。年底太太回了乐阳,正好风风光光送了大小姐出嫁,然后仔细给四公子寻一门好亲,可就什么都圆满了。”
顾氏笑得像一朵花:“是呢,还有徳秀的婚事!听德方说,林顺风跟着景宏可立了不少功,大军回京之后恐怕还得升上一、两级……”
顾氏说起儿女来没完没了,屋子外面的人都能听见她的笑声。
德清和镜湖离了顾氏的院子之后,沿着潋湖慢慢散步,七月末,湖里荷花已经不多,莲叶却依旧翩翩,且到处都是鼓鼓囊囊的莲蓬。德清心情放松,不由起了玩乐之心,对镜湖道:“师兄,我们乘舟采莲去!”
镜湖却道:“师妹,你真想去?你——不累?”
德清道:“真想去,不累!”
镜湖慢慢笑了:“是我愚钝了,师妹一身好功夫,怎么会累?如此,师兄就带你去采莲蓬。”
德清看着他暧昧的笑容,慢慢回过味来,脸上不由微微发烫,伸手作势去推他:“师兄,我看你热得厉害,下湖凉快凉快去罢!”
镜湖伸手一把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笑道:“师妹,今昔不同以往,我可一直提防着你这一招呢!”
德清静静靠在他的怀里,过了小半刻之后,道:“师兄,昌平县的土地还不如乐阳多,真是委屈你了。”
镜湖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瓮声道:“进士初涉官场,任两任县令是常事,哪有什么委屈的?且昌平有桃花岭、烟霞谷,离殷京、青州也都近,最好不过了。反倒是你,娘过些日子就要往兖州去,爹和徳正他们也离不开乐阳,这北方可就只剩你一人了。”
德清划拉着他衣襟上的花纹,轻笑道:“胡说!我不是还有你么?”
镜湖闻言,蓦地把她拥紧,紧得让她几乎透不过起来,直到她挣扎抗议,他这才放松了,而后道:“师妹,桃花岭、烟霞谷离县衙只有十里路,以后我有空便陪你种稻子。”
县主府里风平浪静,殷京城里每天都在抄家,八月中旬,桓王、梁王、晋王陆续被押解回京。宣判的前夜,姬桥带了大太监林千进了天牢,亲自提审郑国公。
在诸般证据面前,郑国公韦渊拒不承认参与谋反,对那些“招兵买马”、“铸造兵器”的罪名冷笑不已:“臣深受君恩、富贵已极,再无有他求,为何要自寻死路?谋逆之罪,臣担当不起!一朝天子一朝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要臣死,给臣换一个罪名罢!”
姬桥怒道:“韦渊,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你没有谋逆的理由?朕却知道得很清楚,很早之前,你就已经犯下了滔天之罪!你为了掩盖以前的罪行,策划了元兴五年的叛逆案、元兴八年的刺太子案,如今,又鼓动荆王等人造反,你罪大恶极!你以为,你的罪你不承认就不存在么?隆庆二十五年,玉水之滨、函山之谷你做过什么?同一年,兖州丽阳、连氏故里你又做过什么?你都忘了?”
韦渊很平静:“臣愚钝,不知道皇上所谓何事。”
姬桥冷笑:“好一个不知道!韦渊,你都忘了?忘了怎么会不择手段追回一块帕子?‘伐木于玉水之滨,焚棉于函山之谷,除林于兖州丽阳,断桥于连氏故里’!隆庆二十五年,你、蔡宜龄、洪延东、庄则斐,勾结萧千刹的大将魏其和,在玉水设伏袭击东征的元烈皇后!元烈皇后退于函山,尔等放火烧函谷,大火一直烧了三日三夜,可怜元烈皇后所率十万大军皆成飞灰,无一人逃脱!这还不算,你们又派兵攻入兖州丽阳,把木氏一族屠戮殆尽!这还不够,同一天,你们的人潜入连氏故里,把朕的小姨一家全部杀光!朕清清楚楚记得,朕的小姨、姨夫、表弟是怎么死的!朕到死也忘不了,朕四岁的妹妹在大火里哭喊爹娘,刚喊了几声,就被贼人一刀劈为了两截!如今,你说你不知道!这上面可写得清清楚楚呢,你的手印、画押也清清楚楚!你抵赖不了!”
韦渊脸色灰败:“原来皇上都知道了,如此,还问老夫做什么?”
姬桥悲痛、气愤难抑:“元烈皇后一心扫平天下,忠心慧勇、战功赫赫,在姬家军中威望只低于我的父皇,你们为什么要害她?我外公一家倾尽所有支持我的父皇,你们为什么要除了木氏全族?我和妹妹只是四岁幼儿,又碍了你们什么事,非要致我们于死地?”
韦渊突然狠狠道:“为什么?因为先皇曾说过‘若得天下,与木棉共享,双圣临天下’!木棉一介女子,凭什么临天下?不错,木棉是战功赫赫,可打败其他叛军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木家是倾尽所有,但军费日耗万金,木家所有也不过支撑一月、两月!我们费劲心机找来银钱,却反被木棉污为‘土匪、强盗’!且向先皇谗言‘此等劣行,与其他逆贼无异,当重罚;若再犯,当除之!’先皇向对木棉言听计从,果真削吾等之功以补过!吾等心寒,恐大事成、木棉临天下之后算旧账,这才先下手为强!木棉身死,是自己的报应,我们有什么错?木棉死了,自然木家也要死,她留下的孩子也要死!都死绝了,先皇即便哀痛,也无济于事!蔡宜龄、洪延东、庄则斐与我有同样的想法,恰值萧千刹的大将私遣人来搭线投诚,我们便定下计策,设伏、烧山、杀人!哈哈哈,我们的计策万无一失,木棉自己、她所有的亲人都死绝了!”
姬桥怒极反笑:“韦渊,你错了,元烈皇后的亲人没有死绝,我就是木棉的儿子!你们卑劣无耻,滋润活到今日!元烈皇后慈悲为怀,反被你们阴谋害得惨死!你还认为你们没有错,全是元烈皇后的报应!哈哈哈!人在做、天在看!如今,朕就是天,朕发誓,你们的报应,会比任何人都惨!惨一百倍、一千倍!”
过了一刻,姬桥才渐渐平复下来,他看着衙役把萎顿的韦渊拉下去,吩咐道:“带蔡宜龄!”
蔡宜龄看到那张字绢就瘫了下去,却又有另外一番说辞:“木棉生了双胞胎之后,无法再育,却生性善妒,不允先皇纳妾,且放言‘凡近姬海之女,无论出身,皆一律打杀’。吾之长女一日偶遇先皇,只与先皇说得一句话,便被木棉的侍女乱棍打死。吾恨木棉,却更忧心若木棉为后临天下,必不允先皇纳妃,若先皇子嗣不盛,则江山无人为继,便同意了韦渊等人的主意。”
姬桥嗤道:“蔡宜龄,你很为皇家着想啊!不过,在朕看来,你要杀元烈皇后,恐怕是她阻了你的国丈之路吧!这一点,你倒比韦渊诚实!可惜,你们四个人的女儿自始至终都是妃子、都是妾!你们没有一个人成为真正的国丈!”
蔡宜龄被拖下去之前,突然回头喊道:“皇上,你以为赵济霖就忠于你么?我告诉你,赵济霖既不忠于先皇,也不忠于皇上,他只忠于木棉!
第二日,谋逆罪宣判:四位王爷大逆不道,全家老幼鸠酒赐死。两位国公怂恿皇族造反,罪该万死,御道街十字路口三千刀凌迟,其余韦、蔡九族,无论老幼,全部斩首;韦、蔡两族出嫁女,其所出后代,一律斩首,其夫家须三日内休妻,若有不愿休妻者,妻灌服绝育药,然后丈夫与妻子一起流放锦州垦荒。
这是天合朝有史以来最为严厉的惩处:处罚执行之后,先帝血脉将只剩嫡系一人;而立国时分封的五位国公,四位九族被除、将只剩辅国公;最令人恐惧的是,出嫁女首次受罚,且罪及子女。
惩罚出嫁女,分明是不想韦、蔡两族再有一滴血脉流传于世。可是,出嫁女的子女同时还是夫家的血脉,不少与韦、蔡两族联姻的人家曾大力栽培自己的儿孙,若执行这样的惩处,很多人家将遭受巨大损失;且此风一开,谁知道今日的佳媳,他日就有可能成为犯妇,因此人人自危。于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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