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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兽传奇猎人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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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猪不仅能猜人心思,还懂人语。赶仗围猎时,坐仗口的人传话,从来不敢说人话,只能打鸟语。还要变换鸟语,杜鹃鸟叫有时是“来了”,有时是“走了”;山喳子叫有时是报数,有时是提醒,不能让猪摸到规律。这些年,野牲口们越来越鬼,越来越精,只能打暗语。猪还能闻风,能闻方圆五里的风,有人没人,有香烟味没香烟味,有人汗味没人汗味,一闻便知。猪你根本见不到。可这猪今天朝他直瞪瞪地示威,没一点怕的意思,这是啥搞法?为啥哩?越想越不对劲。
第一章 红丧(6)
好在,一抬头,猪没了。
白秀冲进灌丛中,一滩臭熏熏的猪屎。用挠钩扒拉开来,许多小兽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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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可是吃草的,如今的猪变成豺狼虎豹啦!
三
白秀悄悄叫来了几个徒弟。连远在三峡的扈三板也召回来了。他先让儿子白中秋给各位敬酒,自己罚了三巡。白秀说:中秋闯了祸,把猪引进村里来了,我知道大家恨我。那两头猪,也不是什么好猪,有一头老猪,还恁凶,有什么道理,咱能上山把它们做了,这活儿村长也不让知道,事情就算了了。我寻思,是误到白云坳的,咱这坳子暖和,林厚,山也低。
几个徒弟说,好,借酒劲这就上山去。
一行人从白秀的屋后贼一样上了山。
这依然是冰未化冻的日子,而且雪越下越大,山头的雪雾像白鸟一样惊散。天空低低的,像压了一扇磨子在人头上、心里。山坳里扎着厚厚的雪,触目惊心。山像个吓傻的哑巴,嘴里灌满了风雪。这样的日子甭说大牲口活动,就是找一只蚂蚁也是难的。
几个人在山上转悠了一天,一根猪毛也没见着。第二天又去,又一无所获。
扈三板呆不住了,要回度假村去了。
第三天,温热的太阳出来了,太阳张牙舞爪地照在雪地上,给人带来了新鲜。整个神农架群山好像过节一般,神采奕奕地欢呼着,溪水马上哗哗解冻,羞涩地在山林里流淌。但因为太阳很矮,没几下就滑走了,鸟又噤声了,空气又凛冽起来,天空像死人的脖子,冷冰冰的闪射着青光。
舒耳巴就出事了。
一个外地的采药人来给他们说,在山上亲眼所见野猪用蹄子击打山上的冰盖,就像开荒的人使镢一样。猪那是在刨吃的。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白秀就带着徒弟们上了山。
在采药人说的那片地方,舒耳巴吊在一棵崖边的树上朝峡谷里张望。他说他听见了一阵响动,在峡谷的箭竹丛里,确有兽或者兽群在走动。他以为是豹子或獐麂,可他分明听见了隐隐的猪叫声。他一阵兴奋,更低地探下身子去细瞧,哪知那树根松动了,人随着那树一起掉下崖去。
事情非常悲惨:一根竹子不偏不倚正好捅进他的肛门。崖上的人也在各自的地方张望,根本没发现有人掉下崖去,也没听到舒耳巴的叫声。可以想见,这样的刺伤还能活命吗?舒耳巴当即就昏死过去。
过了很大一会大家到处找舒耳巴,到处喊舒耳巴,没人应。这样在人眼皮子底下失踪的事,在神农架经常发生,活活地被鬼吞吃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神农架真是个凶险奇怪的地方啊!大家当然得找,到哪儿找去?打了火把找,还真找到了。
舒耳巴醒来时,天地昏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旷世的疼痛搅翻了他的五脏六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想,费力想,就想到是有东西刺入体内才昏死过去的。就想起是在下身,妈呀,一根竹子刺入屁眼。我的妈哟!舒耳巴就自救,就用手去拔那竹子。手一触去,就像刀子割,细细地摸了一番,还是要拔,就用手拔,那个疼啊!竹子慢慢地从肛门里拉出来了,就像拉出来一百把刀。拉时里面分明拖泥带水,盘根错节,连屎带血往外拔,血像喷泉一样往外射。捂住屁眼,就发现问题严重:拔出了一截,是大的。肛门里面还插着许多枝枝戳戳的小竹苗。他就喊师傅,喊大家,向前爬。爬了几步就昏死过去了。醒来后又爬。一路全是臭熏熏的猪屎。猪给他铺了路——一条生死路。是重刑呀,比死还难受,人受这种折磨的又有多少?当年被熊扒了脸皮也没这么个疼法啊,天啊,人会下套子套猪,猪就不会下套子套人吗?这就是猪下的套子!
两天以后,运到县医院。
可以想见这样生不如死的漫长折磨吧。舒耳巴的老婆哭得像疯了一样,儿子舒糟蛋恨白家所有人恨得牙痒。村里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伤法,村长仰天长啸:天下奇闻,天下奇闻!痛苦还在后头——这舒耳巴,晓得前世做了什么恶人,要动手术,麻醉师又不在,到乡下吃喜酒去了。舒耳巴在医院里长嚎短叫,每一个见了的人都会落泪,独有医生护士不落泪,还劝他:忍着点。在路上、山里流的血不上算,在医院又流了一盆。没钱输血,输了四百毫升就止了,看着看着这人就跟纸一样白了,血管越来越细,半边漏涎的嘴里因日夜悲号,已经干巴巴的了。他老婆就给他冲红糖水喝。他奄奄一息地喊:“让……我……洗(死)……洗了……好些……”
第一章 红丧(7)
做手术。
从肛门里取出七八根小竹枝,膀胱、直肠、结肠全捅破了,大小便只好插管子,半年后才拔掉,自是后话。
村里就传出白秀带的人去灭猪,碰上了头猪精,把人毁了。也有趁火打劫的。鬼脱岭有几个流打鬼
听说白云坳子出了事,正在打听,舒耳巴的儿子糟蛋回来给爹妈拿衣服,他恨,还恨爹的师兄包胜。包胜在送他爹去医院的途中,曾热嘲冷讽说将他爹舒耳巴掀到河里,说不如这样让他万世轻松。就对流打鬼们说,去偷包胜的党参苗换烟抽。
包胜有个党参大棚。可流打鬼们不知道包胜在里面埋了雷管,那雷管一是唬小偷,二是想炸野牲口的。包胜棚子门口明明竖着牌子,上写:小心雷管。可那些小哥哥不信。不信可有他们的好了。钻进棚子,就听见一声爆响,一死一伤,其他人作鸟兽散。
四
白云坳子出了大事。这个素来平静得跟苍苔白云一样的坳子,今年咋的啦?
“炸得好啊!”由毛村长陪同的镇派出所文寇所长叉着腰,气愤地赞叹说。腰里的手铐发出叮叮当当的笑声。
“往那边去搜,抓住其余的盗窃分子!更大的雷管还在后头呢——我要让比雷管更难受的虱子咬死他们!”所长像一个阴沉沉的幽灵指着山后众多的喀斯特溶岩山洞,那里散发着碳酸钙的气味。
文寇所长平身最恨的是盗窃分子。在他初来乍到这个镇的时候,派出所的公章竟被人偷跑了,不得不在县报上刊登作废声明并向县局作检讨。近来,水布镇各个村组都有大肆盗窃的案件,大到耕牛,小到食用蜗牛。党参苗盗窃案更是层出不穷。可我的警力有限,七八个人。我不是专门抓强盗的警察啊,我还有许多事。另外,更让他伤心的是,他发现几个警察一个比一个懒惰,好像丧失了革命激情。案子太多,见怪不怪。就应了一句老话: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可包胜的雷管不是为我帮了忙吗?我应该感谢他,说:炸得好!炸得好!我就是这么说的。这可是仇痛亲快的好事,大长了遵纪守法者们的志气,大灭了盗贼们的威风。
文寇所长高兴地处理了死人的事情,还威胁鬼脱岭的死者家属说,这事就算了了,死了这样的孽子,是你们家的福气。文所长亲手扶起那个“小心雷管”的牌子,把它插在了村口。对村长毛普通说:
“嗯,你的村子这就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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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血花一次一次地飘起,村里哪来的清静呢?
人们开始砍各种各样的木人,用针扎。这些木人依次是白秀、白中秋、白椿,还白娘子——那个老年痴呆症患者。
可怜的白家一家人的生辰八字都被人写在锅底,人们架了柴猛烧,来除灾祸。生辰八字都是估的。白家的母猪叫得可慌了,就跟野猪的叫声一个模样。给木人扎针的人晚上扎针,白天还是一样,亲热地喊白秀白大爷。
村子的路开始往外通了,因为村里闹猪的事慢慢向外面扩散。人们记起来,白云坳子里还有个未死的猎王白秀。人们突然想起了这样一件事情,一个人,他与猎人峰有关系。他有十二个失踪的战友,变成了金毛大虎,在猎人峰顶。他带着一干人马上了猎人峰,说是当了土匪,大叫“杀了县长当县长,杀了镇长当镇长”;“官逼民反,不得不反”……这是很令人亢奋的传说。
三月杏花迟梅开放的一天,细雨濛濛,一股清香的腐殖质气息扑面而来。山路化冻了,路上的残凌裹着牛屎和乱草,被牛蹄踩得一片狼藉。山冈铺展在春天中,蠢蠢欲动。从山外走来了个不老不少的女人,一脸恓惶。这女人按指点来到白秀家,前后看看,见了老人,傻痴痴地看着他。
“请问你有什么事?”
那女的坚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睛,零乱的头发,就那么呆看着白秀老人,从上到下,从下到上。
“你可是打虎英雄白秀?”
“你可是打猪英雄白秀?”
第一章 红丧(8)
“你可是猎人峰打匠宗师?”
“你可有九十岁了?”
问过之后,在颇感尴尬和凝滞的氛围中,那女人突然一膝跪下双手一伸道:
“白大爷,求您来了,救救我儿子!”
村里人纳闷,就把她扯起来,替她拍去膝上的浮土。一问,才知她是来找白秀讨一副野猪心肺的,她儿子患哮喘多年,听说只有到神农架弄一副野猪心肺才可能根治此病。于是这女人千里奔波,走穿了鞋底,打听到白秀的白云坳,总算找到了要找的人。
找到了可没有猪心肺呀。为猪已让白秀头疼了,灾难连连,还欠了舒耳巴至少两千元医药费,人不晓得是不是废了。全是猪闹的,猪可是恶兽,害了这些人,猪影子也没见着了。猪啊,猪!
白秀就与村长去商量,那女人也就去了村长家,一见村长老婆繁英在推磨,磨懒豆腐,就扯过推把要推,拦都拦不住。这女人推磨可是圆活了,一副石磨在她的手里敌溜溜乱转。女人说:“磨槽用整木雕啊,这是啥木?”繁英说是根桦木,女人说大几百年的树了。繁英说这磨槽砍了也几十年了。就问女人山外还推磨不?那女人说山外早就没磨了,都是用机器。女人就叹气说:“敢情村长就是这么艰苦朴素两袖清风啊,山外的村长一个个穿得……啧啧,不说了。村长还穿力士鞋抽毛把烟胡子都不剪。山外是个啥样子了你们晓得不?山外呀!……”
山里的人纯朴,人家一心要谋到一副野猪心肺,就应该尽快满足。村长说:我已经安排白大爷去打了,打到后一定把心肺给你。可女人住哪儿呢?村长就说:“白大爷,跟你大儿、二儿过去,哪一个他们哥俩抓阄。”因为村里的光棍太多,约有二十条光棍。可白秀不答应。看这女人有些警惕,就说这次舒耳巴的事亏欠太多。那二儿子白中秋现在正和鹞子峡一寡妇打得火热。就算没有鹞子峡那女的,今年坏了那么多事,他有什么资格找女人;大儿子犯傻,自己都讨不来吃的,把这女人关在家里给啥她吃,喝西北风呀?再者大儿子白大年一身臭味,连虱子都不爱他,山外的女人会爱他?
众人合计去合计来,就把焦点对准了鲁瞎子。摸摸索索一个人过活的鲁瞎子,尚有些魅力,能唱得一口好歌,是猎人峰一带公认的大歌师。有人听他唱过全本的《黑暗传》——听说要唱七天七夜;还有《红暗传》、《鸿蒙传》、《神农老祖传》。他又能掐指算命,还能做道场法事,经济活泛。
女人走进鲁瞎子的家,跟他握了手。鲁瞎子把女人的手一摸,就知道人了,就同意了。女人对大家也对他说:“借你的屋檐躲几天雨,一弄到猪心肺我就走,决不多赖这儿半天!”这女人说话非常干脆飒辣,事情就这么定了。
到了晚上,鲁瞎子家就传来了女人的叫唤声,像挨鲁瞎子的打。可在这深深的坳子里,无灯无火,外头是黑压压的大山,这妇人的叫声哪是痛苦,分明是快活。鲁瞎子还有一把劲啊,大家说。而这女人真能叫,咱白云坳里的小媳妇也没哪个敢叫的,好像都不会叫,没跟男人快活过一样的。不是不会叫,山里的人,住的是土坯房,四避透风,打个屁满屋子都能听到,公公婆婆、小姑小叔,还有以后的儿子女儿住在一个屋檐下,你叫啊!就不会叫了,一代一代,叫的功能就丧失了。可这个山外女人这大年纪了还直捷了当地叫,心无旁鹜地叫,厉害啊。
第二天,鲁瞎子坐在门口的太阳下,吃着豆腐花,脸上红淌淌的。那女人也突然白净了,不那么丧魂落魄,眯着眼笑着,在给鲁瞎子补衣裳呐!
要说风和日丽,这一天就是风和日丽,白云坳就是风和日丽。好像那惨烈的猪祸没有发生过一样,猪远去了。
先是舒耳巴回来了。
舒耳巴腰里掉了一个塑料袋,说是用装大小便的。舒耳巴本来没了半边脸和下巴,这下又没了屁眼和尿道口,大家啧啧称奇,都来看舒耳巴是怎么用腹部拉屎的。臭熏熏的舒耳巴一阵恶吼,才把那些混蛋吼散。接着他就号啕大哭,儿子糟蛋没来接他——儿子在镇派出所给关起来了。舒耳巴真正伤心的是这个。
第一章 红丧(9)
可是,下午的时候,他的儿子糟蛋也回来了。这小子给文寇所长放出来啦!二十来岁一脸嫩相的糟蛋,在阳光可人的初春踏上了回家的路途。山上一片化雪氤氲的水气,野樱桃紫花灼灼,八角莲香飘十里,草绿莺飞,牛哞羊叫。走到鬼脱岭与白云坳交界的垭子,就碰见了一个陌生女人。那女人就是与鲁瞎子一起住的讨猪心肺的女人,笑时露出一颗黄灿灿的金牙。金牙女人拉住他说:
“你可是舒家的相公糟蛋?”
糟蛋就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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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说:
“哎唷,侄子,在号子里吃了不少苦头吧?号子如今都关穷人,有权的是不会进去的……瞧你脚趾头都在外头,等明天你姨我给你买双好解放鞋。”
不过她说了个条件,就是要糟蛋赶快给她弄一副猪心肺。她还夸奖糟蛋说他神通广大。
“……你想做什么给姨说。”那女人眼热辣辣地看着他,看着他闪闪发光的光头。光头透着英武之气,光头表示“老子什么也不怕,跟局子打过交道的”。
“我……我只想当兵。”糟蛋就嘟嚷着说了。
那女人的头摇得像泼浪鼓:
“你进了派出所,你就有了前科,部队可不要这样的人……我听到猪叫了,你能帮我去捉猪么侄子?……”
那糟蛋不知怎么就跟这女人走了。就走进一个洞子,里面黑咕隆咚,他忽然想到这就是水洞子。洞子里有口深潭,野猪未必……
不自觉就与那女人相拥着走到潭边,潭水反射过来一些朦胧的亮光。糟蛋知道这潭是口怪潭,水边时常会出现人和兽的脚印,等水抹平了,第二天来一看,那人兽脚印又会出现。
“我看见猪进这里面来了。”那女人用山外的口音颤颤地说,身子一阵阵发抖。
糟蛋本开始发抖的,可那山外女人一抖,他就不能抖了,就强止住了,用一种极男子汉大丈夫的口气说:
“哪来的猪啊这里面……”
可一声水响,不知是什么砸进去了,那女人就拉着他爬上洞口,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地上是打草人放在洞里的枯芭茅,又被过路歇脚的人铺散开了。糟蛋倒下就压在了那女人身上,那手不知怎么就掏进了女人衣内,掀开了那衣服。女人面相虽不经看,里面却白爽爽的像刚洗过的萝卜。糟蛋又吸又摸,那女人却小声地拍打着他说:
“该死的,该死的侄儿,你姨的也吃啊,小时候缺奶……”
几声该死的捶打,衣服散了,连裤子也蹬脱了。糟蛋急吼吼的,下身火烧火燎的就找地方。那女人抓住他的东西细细引导,目标又空又大,一下子就引导成功了。糟蛋以为男女之间就是东西挨贴着就成了,可分明一下子戳穿了什么,掉进一个洞里去。糟蛋在草堆里激情万分地拱啊动啊,不几下,一阵快意,就风平浪静了。
“出了事吧?出了事吧?……”
“屁,”那女的说,“要你给我打猪的。”
糟蛋一身在看守所里憋出的臭汗,不知为什么嘟哝着说:
“我是要当兵的。我要当……”
糟蛋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东西,往村里走,一路咕咕哝哝:
“我要当兵……我要当兵的……”
他碰见了白椿,问白椿想不想当兵。他突然哭了。白椿觉得很奇怪,回去就给他爷爷白秀说了。说糟蛋回来了,约他一起去当兵。
白秀事后听他徒弟舒耳巴讲,糟蛋回去后狠狠地洗他的下身,舒耳巴刚开始没在意,哪知道这儿子刚从派出所回来,又做了如此见不得人的事呢。
舒耳巴看着泪流满面的儿子从外头回来了,头上青光灿烂,两个面颊瘦得可以填进鸡蛋,牙齿黄黄的,一个劲说他要当兵。
“挨了打么?”舒耳巴急急问儿子。
儿子冒着汗,看自己的衣裳有两颗扣子没扣。
“打洗(死)你!”舒耳巴伤心地恶狠狠地说。
舒耳巴接着就听见鲁瞎子在门口唱歌子:
第一章 红丧(10)
昆仑之山分东西,
东西南北极乐府。
洪水之时妖魔现,
四十八祖动刀斧。
山崩地裂洪水后,
重整江山分九洲……
他唱的是《黑暗传》中的“玄黄歌”,歌中唱的是茫茫宇宙中天精地灵的产生。
那糟蛋在厨房里此时舀起一桶冷水,兜头就朝自己身上浇去,嘴里发出一声“啊”的惨叫。
六
青黄不接的日子。
黑暗的山谷死气沉沉。春风像呼啸的箭镞,背阴的坡田里冻土如石,猕猴在树上缩着肩膀发出咿咿的怪叫。白椿走进自己的山褶去种苞谷。他是个制种专家——虽读书不多,却爱动脑子,就试验出了白苞谷和红苞谷的杂交。白苞谷是父本,红苞谷是母本。这苞谷种制得不多,一年就百十斤,价格六七元之间,这样就可以弄些钱给他爹白中秋抽烟和给爷爷奶奶买些吃喝用的东西。制种就是人工授粉,把红苞谷顶上的天花拔了,用白苞谷的天花撒到红苞谷的红缨子上。为啥要拔红苞谷天花?因为苞谷是雌雄同株——这个连村长毛普通都不懂。白椿必须同时种下这两种苞谷,并且要它们同时开花,花期相遇,才成。
白椿在山里点种他的苞谷,那糟蛋就来了。糟蛋的爹舒耳巴要他出坡干活,也是种苞谷。可他哪还有心思种苞谷,只想上山去杀野猪取心肺来讨那山外女人喜欢。糟蛋成天在山里钻,背着他爹的那杆“猛一搂”,也是根自制土铳,村里铁匠六指的作品。背上枪也是做做样子,就是碰上野猪他也不敢打啊。这样那女人还是让他近身,且那女人总是在山洞里等他。每天趴在那女人身上做那事,糟蛋年轻,泄得快,那女人就不停地给他揉搓,还给他嚼羊吃的一种草。说是吃壮实了好给她打猪。一来二去,这糟蛋就渐渐消瘦了,脸色青黄。这天,他要死不活地踅到白椿地头,就说:
“白椿啊,今年的日头不对,你种的那苞谷出不了芽。”
白椿说:“家里等我制了种好还你爹的医药费。”
糟蛋看白椿埋头镢地,就有点傲慢起来,就对他说:
“白椿,你看看我从镇上回来有什么改变没?”
白椿不知他说的是啥意思,看他,也没什么改变,就是头发长起来了,但脸瘦成根驴屌了,青乌乌的,连眼珠子都像是被人打了,就像几年没睡觉一样。
“你如果……套头猪,那药费就免了。”糟蛋说。
“你家里你能作主啊?”白椿摇头。
“不,我能作主了,我现在是大人了,你还不晓得吧?”糟蛋得意而又神秘地靠近他说。
“大人?”这使白椿很惊奇。咱神农架的“大人”就是过了“会头”的人。过“会头”就是结了婚睡了女人的人。这糟蛋睡了女人?怪不得他问我有什么改变没的。
“你跟我来。”
痛苦让人独品,幸福是需要人分享的。这糟蛋替他背上挖镢,提上苞谷袋,将自己上山套猪的几根钢丝套也一并塞进去,拉着他就往垭子上跑。
白椿不知道糟蛋想干什么,以为他是约他一起去下套子的。可糟蛋带着他进了洞子。
白椿一进去就被洞里的情景吓呆了:那个找他爷爷白秀讨要猪心肺的女人敞着白呲呲的怀在朝他们笑哩。白椿明明看着那女人又是朝他们招手又是朝他们笑的。可是一到跟前,那女人看清了有白椿,却一下子变了脸,大声詈斥道:
“哪来的不要脸的,看我洗澡哩!”
“姨啊!”糟蛋求饶似地喊。可那女人根本不听,拢了上衣,依然大声喝斥糟蛋道:
“你带了白大爷的孙子来欺负我啊?山里的人老少不分像畜生哩!……”
又说:
“分明是英雄的孙子,这是你打的猪给我捞的猪心肺呀?骗人的!”
上来就掼给了糟蛋一个耳巴,然后风一样地跳出了水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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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蛋被那一扇铁掌给打懵了,嘴巴立马就肿了起来,就大哭:
第一章 红丧(11)
“狗日的姨!狗日的姨抽###不认人呀!……”
白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朦胧感到是怎么回事,也往外跑,脸红红的,就像被太阳烤了两个小时。
白椿没有出卖他。这事情捅穿是在多日以后。糟蛋的爹舒耳巴见儿子无心稼穑,整天神神鬼鬼在山里下套子或拿着枪游荡,人却变成了一张糨子糊的纸壳子。有人给舒耳巴说你家糟蛋没让猪精迷了,小心讨老狐狸迷了呢。舒耳巴就起了警觉。
有一天,舒耳巴就跟踪儿子。来到水洞子,果然看到自己年轻的儿子和那个与鲁瞎子同居的老女人抱在了一起。当即一声大吼,取下自己腰间的粪袋子就向那女人砸去。那女人顶了一头人粪尿,抓住衣裳就跑。舒耳巴满山追赶,大骂那女人道:
“老妖婆!你这老妖婆,装妮子来勾引我儿子啊!”
那女人一脚踩进了糟蛋套猪的钢丝套子,勒破了脚踝,爬起来解开套子又往村里跑。
这天正好是包胜假释出狱(文所长包庇了他),怀里还揣着文所长示意他买的一大堆雷管。文所长说:只管在棚里埋雷管,炸死那些盗贼。包胜看到师兄舒耳巴在追赶一个陌生的女人,甚是好奇,就一把将那女人逮住了。可那女人的劲也不小,好像有拳脚之功,挣脱了他的手。包胜庆幸没撞上他怀中的雷管,否则又是一场大案。
舒耳巴追到鲁瞎子家里,被鲁瞎子山一样挡着了。鲁瞎子说:“你听我唱一段。”鲁瞎子就阔声唱给舒耳巴听:
自然生成有妙用,
分开阴阳配五行。
阴阳交媾二气化,
才使万物来赋形。
…………
舒耳巴要进去,鲁瞎子不让进,还想唱。舒耳巴说:“你这死瞎子甭唱了!这阴阳交配要般配啊,你屋的那老狐精多大年纪了?我儿是个童男身咧!”
鲁瞎子心平气和地说:“我自会来整她的肘拐。”
当天晚上,鲁瞎子那千脚落地的剪夹棚里,就传来了女人的另一种叫唤声。是挨揍的叫唤声,惨哩,就像杀年猪一般。鲁瞎子唱一句,打一掌。他唱的是《荒唐歌》:如今世界大不同——叭!媳妇拿棍打公公——叭!公公拿着拐棍拐——叭!媳妇拿着奶子甩——叭!……
七
长话短说。到第一百一十四天的时候,即闹猪过后的三个月三星期又三天,白家的新花母猪下了一窝猪崽,八只。一律坡形嘴,长腿,身上有着惊心动魄的一条条灰白色花纹,缀在那一身麻栗色毛的身上。
——这不是野猪么!
猜想应验了。那新花母猪正是第一代杂种猪,只要这猪与野猪交配,三代四代就完完全全是野猪了。具体示意如下:
公野猪+母家猪
↓
第一代野猪+公野猪
↓
完全纯野猪
(头长嘴长耳小,灰白与麻栗色相间条纹、毛粗。)
白秀白大爷家生了一窝野猪的消息很快就在坳子里传开了。
第二天早晨,白秀打开猪圈门一看,两只猪崽倒在血泊里。那死猪被人剖了,刀口划得笔直,而且一刀下来,两边的皮肉光滑异常,齐整整的。有人早从里面取出了心肺。白秀便要中秋去鲁瞎子家看。哪还有那山外女人的影子,早跑得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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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白中秋与舒耳巴加上包胜带了猎狗去追。没追上那女人,猎狗追着追着就追迷糊了,四山咬。十几里路,空荡荡的。
这么算来,应是农历的五月了。天热似火,天干如灶。自打春节以来就没下过一场正经雨。在舒耳巴的强烈要求下,白秀只好将这剩下的六只猪崽交与他赶快背到镇上去卖掉,好去医院继续治疗。
可怜的舒耳巴,与师傅交了恶,翻了脸。即便是这样还得背上那臭腥腥的野猪崽,翻山越岭,也不知道这野猪崽有没有人要。师傅家就这个样子,你也只能这样了。如果师傅不认这个账,你还只好自认倒霉呢——谁叫你不小心摔下去的,又不是他推你下去的。这么想就觉得师傅太好了,太宽宏大量了。背上猪崽,就像割了师傅身上的肉一样难受。师傅这大的年纪了,是在替儿女们受罪啊。想到今年的猪害,背篓里清汪鬼叫的小野猪,这就是猪害闹下来的孽债,老子一狠心,恨不得把你们一只只在石头上摔死。这么想那猪崽就他娘的在背篓里拼命拉屎撒尿,把舒耳巴父子身上都弄得臭不可闻。在旁边的白椿不让舒耳巴背,要自己背或让糟蛋背,说:“舒叔,您还是个病人呐。”舒耳巴哪能不背,自己的药费哩。
第一章 红丧(12)
天气热着哩,天空上红云滚滚,山道上热风呼呼,人走在山里就像是在石灰窑里一样,林子里的鸫鸟伸着小舌头在喘气,峡谷一阵一阵冒着青烟,就像大祸临头的那种征兆。
上了大界岭,舒耳巴在腰里换着他的粪袋子,突然一阵狂风刮过来,山尖上就出现了两头野猪,一眨眼就到了他们跟前。三个人一点都没防备,手上又没有家伙,连腰里的开山刀也来不及抽,两头猪就生生地拱倒了他们三个人。背篓翻在地上,六只小猪吼吼闹闹地钻出背篓,就像事先有预谋一样,一溜串儿跟着那两头野猪而去……
三个人看着那猪们隐进灌丛,雷打痴了一样,半天会不过神来,一切如梦中一般。
八
猪啊,你是欺我年老了么?竟敢这么欺负我!白秀的心里因悲愤一阵一阵滴血。
“上山!”他对儿孙们说。
可他的大儿子白大年面对着神龛却一声不吭。你指什么呐?——张五郎,猎神,四山爷。
“你背上。”他爹白秀以为这大儿子是怕了,很轻飘地说了一句。白秀要整理他的枪,那杆老铳,往里面滋熊油。
可白大年又指着两个卦板。
这都是驴年马月的东西了,放在神龛上没人管。今天白大年为何死盯着它们不放呢?
“大界岭上的这日子也没啥可吃的啊?”白秀嘀咕,“未必是截了道儿把它们的六只猪崽撕了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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