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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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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性子急:“背叛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白素叹了一声:你看下去就知道了,事实上,发展到了这里,背叛的发生经过,你也应该可以猜得到了。”

我也自然而然,咬牙切齿:“到了约定的日子,方铁生没有进攻?”

白素别过头去,不愿和我对望,但是我也早已看出,她有著深切的哀悼的神情。

我们是都把小说中所写的,当作是“真实的事”来讨论的,那么,白素的这种神情,自然是在哀悼人性的败亡。

我急急地看著,直到看完。

最后部分,我不想再详细引用了,我引用了开始部分,是因为那一部分,写了两个铁生之间的感情,十分感人,而且,有这种感情的两个人,实在不可能有背叛行为发生。

背叛的经过十分简单

到了约定上下夹攻的时间,甘铁生没有等到方铁生,那山上是死地,不可能再守下去,甘铁生等多了一夭,完全无法和方铁生取得联络,就下令突围。

就算他有整个师在手,想突围也不可能,何况他只有半个师,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全军覆没,战至最后一兵,竟没有一个投降被俘的,使得敌军,也受了相当程度的损失。

在阵亡的官兵中,敌军极想找到铁军的甘师长和方副师长的尸体,可是却没有发现,甘师长从此下落不明,而从敌军在阵亡者之中,想找到方铁生的尸体这一点来看,敌军方面,完全不知道铁军的作战计划,不知道方铁生早已悄悄带了一半兵力转移了开去。在敌军完全不知的情形下,若是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绝对可以把敌军打得大败,输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我又曾大声提出意见:“十分不通,方铁生背叛了,参谋长呢?那半师兵呢?各级指挥官呢?难道会见死不救?要说全体背叛,那又没有可能。”

白素没有说什么,只是作了一个叫我看下去的手势。我闷哼一声,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意见,不论看下去,小说会有什么发展,我相信我的结论,是唯一的结论。

可是看下去,我还是目瞪口呆。

小说写到方铁生在转移出了三十公里之后,驻在一个山沟里待命,只有少数指挥官才知道作战计划,为了严守秘密,作战计划没有传达,营以下军官,都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到了约定进攻之前的一个晚上,方铁生召集了知道作战计划的各级军官,宣布:“作战计划有了改变,师长才发了新的军令,我们在这里静候待命。”

方铁生的宣布,虽然人人都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有不相信的道理。

【第七章】

人人都知道,方副师长和甘师长之间,亲密得根本象是一个人一样。方副师长说的话,等于是甘师长说的,有什么可怀疑的?

而方铁生在作了这个宣布之后,就独自一个人,吩咐了谁都不要跟,自己一个人,走进了山沟深处,当时,也没有人怀疑他去干什么,和到哪里去了。

一直等到甘铁生那边,等无可等,开始突围,战斗一起,枪炮声传了过来,那半师官兵,才知道大事不妙,毕竟还有许多作战经验极丰富的军官在,派出去的侦察兵回来一报告情况,再想去增援,先得找方副师长,可是花了三个小时,方副师长踪影全无,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又耽搁了三小时,甘师长那边,早已全军覆没,剩下的半个师官兵,知道了这种情形,人人含泪,一轰而散。当兵的回家乡,当官的连家乡也不敢回,怕给人以为他们叛变了甘师长,大多数流落江湖,甚至有的落草为寇,境况十分惨。

小说最后结尾,写了作者的感想,作者说,背叛显然只是方铁生一个人的事,但是方铁生为什么要背叛?背叛虽然是人类常进行的行为,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方铁生背叛了,那似乎又超出了人类行为的范围,是不是虽然经历了几千年的文明发展,人类行为还有许多隐性的部分,根本不为人所熟知?

还是现在所知的人性卑劣,只是一层表面,真正的情形,深不可测,使得想去探索一下的人,一想到就害怕,根本不敢起这个念头?

问题提得象是很有深度,可是由于我对整篇小说,已有了结论,所以在看到了那些问题时,反应和白素完全不同。我记得白素当时,至少看了两遍,而且十分认真地在思索,但是我看了之后,却哈哈大笑,而且相信,一定有十分轻佻的表情。

白素用询问的目光望向我,我立时回答:“因为我已有了结论。”

白素询问的眼色延续,我用力一挥手,大声说:“不过,狗屁不通。”

白素略皱了皱眉,我继续发表结论:“小说写的,不是事实,不可能是事实,因为如果是事实,绝不会有什么背叛,方铁生不可能背叛甘铁生,这个小说作者,跌进了他自己布下的陷饼之中,他想制造一个诡异的大转折,所以一开始,把两个铁生之间的交情,写得那么深入动人,他不知道这样一来,就无法发生他后来所要写的事了,他虽然硬写了,可是,小说却变成了狗屁不通。”

我平日也很少这样长篇大论评说一件事,所以白素也有点意外,她听得十分用心,等我讲完,她缓缓点头:“单就小说而论,我同意。”

我立即道:“当然只是小说,实际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发生。”

白素默然不语,我又道:“别相信`小说是完全根据事实来写的'这种鬼话。方铁生曾力争要撤到山上去,如果他争到了,他怎能背叛?他的背叛,难道是临时决定的?真不通。”

白素摇头:“不通的是你,若是他早就有背叛之心,他对甘铁生如此瞭解,自然知道他再争,甘铁生还是会派他在山下候命。”

我翻著眼:“他对甘铁生的感情,全是造作?如果是这样,那不但可怕,而且,他本来是一个在垃圾堆里打滚的流浪青年,遇到了甘铁生,命运才截然改变,他为什么要背叛?做任何事,都有目的,他背叛甘铁生,目的是为了什么?”'

白素十分镇静地回答:“这正是作者想在我们处得到的答案,是她要我们看这篇小说的原因。”我问哼一声:“没有原因,小说写得不通,狗屁不通。”白素的反应,令我气结:“所以,我不相信这是小说,相信它是事实

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一切,还比小说故事曲折离奇,匪夷所思得多。”

我用力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白素又道:“而且,我坚信,小说中的一切,都是……至少,原始资料,都来自当年的那个参谋长,也就是当年两个铁生共恋的对象。因为小说中并没有详细写甘铁生在山上,等不到方铁生来应援的痛苦心情

被背叛,是最最令人痛心的事,不写,是因为那时;他不在山上,他无法想象甘铁生的痛苦情形,写不出来。”

我仍然不同意:“也不一定,在小会议室里,只有甘铁生和他两个人作个别谈话,谈话的内容,也未见写出来。难道也是他不知道?”

白素现也十分疑惑的神情,显然,她也无法解释这些疑团。

我笑了起来:“写小说,要布下无数疑团,让人家看得摸不著头脑,要看下去,那不算是难事。难的是,每一个疑团,都要能有自圆其说的解答,不然,就绝不能称为好小说。”

我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所以,我给这篇小说的评论还是那四个字:狗屁不通。”

白素微笑

一向以来,她那种充满谅解的笑容,都极动人,她道:“我也早说过了,这个故事,我宁愿相信它是事实。”

讨论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可以进一步研究的了,我和白素,在互望了片刻之后,在时间上一点差别也没有,齐声道:“找那作者去。”

要找作者并不难,在歌唱家那里得到了电话号码,电话打过去,第一次没有人接听,过了几小时再打,有人接听了,电话是白素打的,她先自我介绍,然后道:“请找背叛这篇小说的作者,君花女士。”

通过电话扩音器,我可以听到一个相当低沉的声音,作为女性的声音来说,略沉了些,但这位女士的年纪绝不会轻,所以也不值得奇怪。

她连声道:“我就是,我就是,我写的,你们看了,有什么……意见?”

白素说得很客气,可是也很直接:“如果那是一部虚构的创作小说,那可算是失败之作,因为只有谜团,没有解释。而如果所写的一切,全是事实,只是通过了文学的笔法表现出来,那么,每一个故事的疑团,都有追索的价值,请问,属于哪一种?”

沉默维持了足有一分钟,才听得声音变得更低沉:“全是事实。只不过名字改了……他们两人的名字,确然相同。”

白素缓缓地问:“方铁生一直下落不明?”

回答:“是!”

白素再问:“甘铁生呢?生死不明?”

回答仍然是:“是。”

白素一字一顿:“你,就是小说里,那个竭力想隐藏起来,但是又无法不在某些重要情节中出现的那个人?”

在电话中传来的,是一下十分痛苦凄酸的呻吟或抽噎声,人只有在突然之间,被触动了内心深处最伤痛之处时,才会发出这样的声响。(。wrbook。)

我向白素作了一个手势,示意白素逼她一下,白素的心地比较软,正在犹豫间,那边已传来哀恳的声音:“能不能……请你们来……来了之后……我们当面谈?”

我向白素又作了一个坚决不答应的手势,白素的声音很诚恳:“我们两个人,你一个人,由你来见我们,比较适合,我可以通知航空公司送机票”

那边立即道:“这是小问题……好的,我来。”

白素又道:“你来,还有一个好处,你侨居的地方,是西方人的社会,对于往事的发掘,全然无根可循,到这里来,可能在中国人之中,找到一些和当年发生的事情有关的人。”

那边的君花女士,声音竟然有点发颤:“那么多年了,还会有人……他们还会在?”

她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希望,但是也充满了不信,白素笑著:“当然会有人在,至少,你还在。”

电话那边,又是一下抽噎声,白素又道:“我准备把你的小说,立刻发表,只要和当年事情有关的人,一看就可以知道那是什么事。就算是当年有关的人的朋友、后代,只要听人讲起过,也会知道,毕竟,那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但竟然发生了。”

君花女士的声音,听来凄婉欲绝,她先是重复著白素的话:“那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但竟然发生了。”接著,她发出了一下幽幽的长叹:“那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为什么?要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让我带著这个疑问死亡,那我相信,我会是地球上最痛苦的人了。”

君花女士的话,虽然很夸张,但是她的语调如此哀伤,倒也使人深信她内心的痛苦极深。

白素忙安慰她:“不会很容易有答案,但我们一起努力,总可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当然明白,小说写得十分隐晦,所以希望能和你见面,把当年发生的事,作进一步的瞭解。”

君花女士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无奈的悲哀:“有许多发生了的事,真的请原谅,都是无法说,无法写的。但只要两位肯帮忙,我一定尽量说。”

白素十分高兴:“太好了,希望你尽快来。一到就和我们联络。”

君花女士想了一下:“最迟一星期。”

白素一怔:“为什么要那么久?飞行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小时。”

在电话中听到了君花的吸气声:“有一点……私人的事,要交代一下。”白素没有再坚持:“好,一个星期,我可以把你写的故事,令很多人知道,看看有什么反响。”

君花连声道谢。这次通话结束之后,我十分不满:“她应该立刻赶来。”

白素低叹:“人各有各的难处。”

我也叹了一声:“若是当年铁军之中,竟然有一个女性的参谋长,真不可思议,难道是现代花木兰,那就更错综复杂,曲折离奇了。”

白素没有反应,我也没有再说下去。

接下来的三天之中,白素表现了她惊人的办事能力,她所做的事,若是照正常的程序来做,至少要三十天。在三天之中,她使“背叛”这篇小说出版 同时作了极为广泛的宣传,包括请最受欢迎的歌星。明星诵读书中的篇章,不但可以免费入场,而且入场者还可以免费得到彩色精印的浓缩故事小册。

同时,她又通过传播媒介,一再强调所写的事是真实的事,任何当年,曾对这件事有过直接或是间接记忆的人,只要能提供资料,都可以得到一定的报酬

她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工作小组,聘请了二十名对中国现代史的研究的大学生担任记录和发问的工作。

同时,她又组织了好几个有关这次战役的座谈会

她很快地就从只料之中,找到了那场使铁军全军覆没的战役资料。

原来那场战役,在战争史上,的确相当著名,我也参加了几次座谈会,参加者有年老的,当然早已退休的军人,有史学家,有军事学家和军史专家,等等。

一个老军人,在那场战役发生时,他也在军队中,职务的团长,他的话最具代表性。

他说:“当时,我们一听到铁军全军覆没的消息,真是惊讶得直跳了起来。铁军的将领,都又有勇,又有谋,怎么会打出这样的仗来?把部队退到无水无粮的山上守了五六天,再想突围,哪有不败的?那不是打仗,那是向敌人送礼,送的礼,就是全师官兵的性命。”这场战役的资料既然已经查了出来,师长、副师长、师参谋长的姓名,自然也知道了,但是一方面为了种种关系,另一方面,为了行文方便,所以不拟更改了,仍然称他们甘铁生和方铁生。另一个也是当时就在军队中的老军人,当时的职务较低,是排长,他当时驻地,,也在河南省境内,他说得更是具体:“铁军失败,敌军自然庆祝,我们当时和另一方面的军队关系很好,互有来往,只听说铁军的三个将军,都下落不明,不能肯定是阵亡了,还是逃脱,所以也十分紧张,怕他们卷土重来。”

一个专研究现代战争史料的专家说:“我特地研究这场战役,有资料显示,战败后,有不少铁军的士兵和低级军官又被人见到过,似乎又不是真正的全军覆没,可是根据当时的情势,突围的一定全被消灭,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这篇小说,是最佳的军事资料,不然,凭任何角度,都无法解释那场自杀战役,要不是方铁生的背叛,历史可能重写。”

在讨论会上的发言,大抵类此,也都是传闻,猜测居多,连军事史专家,也不知道当年曾有过一个那样大胆的作战计划。

真正明白内情最多的,自然还是小说的作者,白素做了那些事,目的想把其有关系的人引出来,可是,暂时显然未能成功。

在第五天晚上,白素对我说:“当事人的年龄,现在都不过是七十岁上下,方铁生如果在生,年纪更轻,要是这次把那战役揭开来,能引得当年两具铁生,再一现身,那就太妙了。”

我看到白素兴致勃勃,虽然觉得下落不明的人,经过四五十自,再要现身的机会,真是微乎其微,但是也不忍心妇她的兴 只是含糊道:“是啊,他们若是出现,自然当年所有谜团,都能真相大白。”

白素瞪了我一眼:“你别敷衍我了 你心里在说 绝无可能。”

我笑了起来,纠正她的话:“万一 万一两个铁生又见面了,会有什么样的情境?”

我用力挥手:“就算方铁生还在生,我不认为甘铁生可以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之中突围出来,他的骸骨,早在那座穷山之中化灰了。”

白素又低叹了一声,没有言语。

接下来的两天中,仍然没有什么大的发展,保方面提供来的零星资料倒不少。白素每天和君花女士保持联络,在电话中听来,君花女士的语声,愈来愈是激动哀伤,有时甚至泣不成声。

我们知道她确切的抵达日期,所以准时在机场接她,我们没有见过她,但当她一出现,我们就可以肯定,那就是她。

她推著行李车出来,个子很高,走路的姿势也很挺,穿著传统的旗袍,套了一件粟鼠皮中等长度的大衣,平底鞋,看走来六十岁左右(实际年龄不止),略施脂粉,脸上虽然已有不少皱纹,但是仍然不减清秀,神态十分雍容大方,尤其是那一又同和她的眼神相接触,都会被她又眼之中,那种水灵灵的神采,弄得有点心神缭乱。

若是把她脸上其余部分都遮起来,只露出这一又眼睛,那么,这以有著动人眼神的眼睛,会今很多人著迷,而且它们看起来是那么年轻。

她看来高贵恬雅,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在人人都匆匆忙忙的机场之中,她也不急不徐,不失她的风度。

一看到了她,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都知道对她的第一印象,十分佳妙。

在来机场之前,我和白素,曾有过一次对话。

这几天的努力,自然也不是白费的,在战争史资料上,找到了那个师的主要将领的名单,其中,自然也有那个在小说中神秘之极的师参谋长的名字,那是个男人的名字。

我和白素曾为这个神秘人物的性别,起过争论,我始终认为那时有一个女将军,是不可思议的事,如果有,早已众人皆知,不会那么神秘。白素曾说,她不排除女扮男装的可能性,我也认为没有可能,认为“三个男同性恋”的设想,接近事实。

当然,也找出了这个师参谋长的履历

他的资格极好,毕业自正宗的军官学校,一出军校,就已经是校级军官,他的第一个职务,是团参谋长,相信就是两个铁生才升团长时的那个团。

(那次“风尘三侠”的演出。)

白素还想找这个神秘人物的照片来看看,可是却没有找到,倒是两个铁生有合拍的戎装照,确如小说中所描写的那样,一个瘦削,看来文质彬彬,另一个满面虬髯,高大威猛得异乎寻常。

本来,全是小说中的情节,可是点点滴滴,忽然全有事实可以勾索出来,那实在是相当有趣的事,而如今,一个最重要的关键人物又出现了,自然到了最紧张的时刻,我和白素,一起迎了上去,白素先开口:“君花女士?”

君花女士向我们望来,眼神中带迷们和哀愁,她略点了点头。我已接手替她推行李车,白素在问:“在舍下住几天,还是要酒店?”

君花略想了想:“要是不太打扰,宁愿在府上。”

白素由衷地表示她能当主人的高兴:“好极。”

出了机场,上了车,大家都没有再说话,我性急,好几次要开口,都被白素以眼色止住。

我只好在心中咕哝著几句讲出来不是很好听的话。

到家之后,白素还真沉得住气,先张罗吃的,再问君花女士,是不是需要休息,我就几乎忍不住了,然而这两三个小时,我也没有白费,我在用敏锐的观察力,打量我们的客人。

她的个子相当高,至少有一七五公分,手脚也很大,虽然举止十分温雅可是有不少动作,却又相当男性化。女性到了这个年龄,自然谈不上什么身材了,而她的旗袍,也是很宽松的那一种。

她的皮肤相当白,在这个年纪,还可以看得出细腻,手背上皱纹自然不免,但是手指的动作,还是相当纤巧。她的口音是中州口音,声音低沉,很是动听。

以我的观察力,竟然也难以看得出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出身,只是从她的某些手部动作上,可以看出她可能受过地方戏曲的训练,因为她在说话时候手势,很有点像是演员在舞台上的`做手'。

她还没有回答白素问她是不是想休息的这个问题,我已忍不住道:“我相信君花女士,也一定急著想听我们的意见了。”

白素没有表示反对,君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是的,两位的意见我也知道,觉得那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事,可是的确曾发生过。”

白素道:“对,我这几天搜集了许多资料,都不知道铁军的作战计划,可知保密工作进行极好,计划不应该失败的。”

君花喃喃地道:“是,如果不是有绝意料不到的背叛的话,作战计划会成功。”

白素又道:“为了瞭解当时的情形,有许多问题,要请你作毫无保留的回答。”

君花在听了白素的话之后。坐著不动。她一定经常习惯于那样的凝坐,不然,不可能一坐好几分钟,几乎连眼也没有眨过,看来就象是一尊塑像。

我好几次要开口,白素都阻止我,只是作了一个手势,命我去取酒,我取来了酒,斟了三杯,放在桌上,故意弄点声响出来。

君花这时才又吁了一口气:“好,我什么都直说。”

【第八章】

白素立时问:“在小会议室中,师长对你说了一些什么?”

白素这个问题一出口,我就大是震动,而君花女士的反应,更日强烈无比。

她陡然站了起来;伸手指向白素,手指和口唇都在发颤,神色慌乱,眼中更有焦急之至的神色,而白素却早有准备,拿起一杯酒来,塞进了她发抖的手中,她立时握紧了酒杯,片刻也不耽搁,一口就喝乾了酒。

我在这时,也镇定了下来,立时向白素望去,要她给我答案。

白素突如其来,问了君花那样一句话,那是肯定了君花就是当日铁军的参谋长,也就是两个铁生共同的恋爱对象。她是何以肯定这一点的?看君花的反应,白素的猜测,显然是事实。

白素不问她当时是什么身分,而直接问她在那间小会议室中和师长说了些什么,那自然是认准了君花就是那个重要的角色,用迅雷也似的一,逼得她非承认不可,不给她以任何推搪的机会。

白素向我作了一个“稍安毋躁”的手势,我们一起向君花女士望去。

只见她一口喝乾了酒之后,仍然站著,惊愕诧异,激动害怕,神情复杂之极。但没有过了多久,她就颓然坐了下来,几乎连酒杯都握不住。

白素把酒杯自她的手中接过来,她略抬了一抬手指,指向另一杯酒,白素再把酒交在她的手中,这一次,她却不再一口喝乾,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几乎不像是在喝酒,只是抿著,看来象是她的口唇在亲吻著酒。

白素反手按住了我的手,那是不让我催君花快开口,我心中暗叹一声,心想你真正的身分已暴露了,看你再能拖多久。

同时,我心中的疑惑,也在不住翻滚,难道她当年真是女扮男装去读军官学校的?这真有点难以想象。

我注视著她,她喝得虽然慢,但是杯中的酒,还是在慢慢减少,她的脸色,看来却更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她的视线,一直停在缓缓转动著的酒杯上,眼神明显地,愈来愈是迷惘。

所以,当她终于喝完了杯中的酒,又记了空杯子一会,抬政头来时,她的皮神,恍恍惚惚,朦朦胧胧,再加上她那种惘然之极的神情,看得人心头发酸。我自然可以忍得住,可是白素的眼角,已有点润湿。反倒是君花她自己,并没有泪花乱转,看来她并不想哭,可是也正由于那样,反倒更叫人觉察到她内心的沉痛。

她准备讲话了,因为她的口唇开始颤动,她的口唇很薄,口形很好看,在年轻的时候,不消说,一定极其动人。

我在想,当年的事,千头万绪,虽然那些事,一直在她的心头翻滚,只怕连最微末的细节,她都记得,但是猝然之间,叫她说,她不知自何说起。

她口唇又颤动了好一会,才开始说,她那时的神态,十分令人同情,所以我也不忍心再催她。而她终于开口说了话,所说的那几句话,却是我和白素情也想不到的,一时之间,令得我们两人,骇然互望。

她的声音很低沉,带著伤感,可是也有著深厚的感情,她说:“我才关上门,他就紧紧抱住了我……他把抱得那么紧,紧得我透不过气来,只感到他浓重地在呼气,呼在我的颈上。”

我和白素骇然互望,想象著当时的情景

甘铁生的身高,不应该比她矮,那么,抱住了她,呼吸怎么会呼在她的颈上呢?可想而知,甘铁生抱住她的姿势,一定有多少古怪。

我和白素,立时在对方的眼神之中,知道各自想到了相同的答案

人在极痛苦的情形之下,紧抱著一样直立著的东西时,身子会自然而然向下沉,直到跪倒在地上为止,那时甘铁生的情形,一定如此。

果然,君花接下来说的是:“他身子一直向下沉,我怎么也拉不起他,直到他跪倒在地,他仍然紧抱著我的双腿,仰起脸来看我,已是泪流满面,我竟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难过,我知道自己的身子在发抖,也感到他的身子,在剧烈发抖。”

虽然白素仍然用她的手,用力压紧我的手,不让我发问,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们发现你是女人很久了?”

这句话才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一则,由于白素立时发出了一下低叹声,并且扬手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凿了一下。二则,君花女士的反应说明了这一点,她用一种十分异样的神情望著我。三则,我自己也想到了事情还有别的可能。

君花女士,现在,当然谁都可以肯定她是女性,所以,简单的推理法就是当她是高级军官的时候,她以女扮男装的姿态出现,所以我才有此一问。

但问了出来之后,我就想到,不是只有女扮男装一个可能,自然,有可能她根本是女人,另外还有一个复杂得多的可能是,她当时,根本就是男人。

一个现在是女人的人,不一定过去也是女人,通过外科手术,把男人变成女人的例子很多,我应该想到这一点。

可是当我想到这一点时,我不禁苦笑。不论是三个男人也好,是两男一女也好,事情已经够复杂的了,现在变成两个男人和一个忽男忽女的人,那情形也自然更是复杂至于极矣。

我向君花发出了一个表示抱歉的笑容,她却十分冷淡,叹了一声:“我一直当自己是一个有女性化倾向的男人,从小就这样,所以才特地进入军官学校,想使自己多一点阳刚之气,谁知道……一直到相当久之后,我才知道,我更适宜做女人,这才进行了手术,在这以前,我绝不否认自己喜欢男人,那是细胞中的密码决定的……无可奈何的命运。”

我和白素听了默然,不知道如何搭腔才好。虽然君花说来十分大方,可是若是太直接地讨论这个问题,我们和她究竟不是太熟,不免有点尴尬,所以我们只好含含糊糊地应著。

君花又吸了一口气:“我那时的名字是君化,变性之后,才加了一个草头……连名字也女性化了。中国古代有不少关于我这种人的记载,都说极端不祥,是不是由于我……才有以后发生的惨事?”

我闷哼一声,十分不客气地直斥:“别胡说八道了,什么祥不祥的,应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不会发生的,怎么也不会。”

君花低叹连声,白素伸手在她的肩上轻拍了几下,表示抚慰,我们两人的态度,一个直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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