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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谋天下-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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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动,鱼璇玑陡然将双眼睁开,整张脸满是血色,身上几乎没有处无血的地方,像是个从血海中爬起来的厉鬼。血瞳中蹦出嗜杀的凶光,侧身来朝着袭来的几人就是一掌。强势刚猛的罡风宛若一道无形的墙,剧烈地朝他们撞上去。不及反攻,胸口猛地喷出一口心血,身体好比断翅的鸟从半空中就落下。
砰砰几声,躯体砸到坚硬的地面上,摊肉饼似的动弹不起,震得周边草木上的积雪都纷纷抖落下来。
她冷眼看着暗卫们坠落在地,身子侧开对上坐在椅子上的安禄。血色鬼脸中一双血瞳慑人无比,就那么轻轻一晃仿佛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也跟着流了满身的血。安禄和剩下的人俱都身子一抖,惊恐万端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一招就把暗卫解决了。那手段那速度,除了妖怪还有谁有那样的本事?
看着安禄恐惧得恨不得给他自己一刀的神情,鱼璇玑忽然觉得心里很舒畅,抬起朝他走了一步。
“陵儿,你别过来!”安禄震惊得几乎把眼球都快凸出来了,带着哭腔喊道:“陵儿,我是你爹啊,你爹啊,我是你亲爹啊。”
鱼璇玑顿住脚步,血色的瞳眸对上他。檐下灯笼里的烛光还算亮,将灯下人比死还难受的表情照的很清晰。安禄枯槁的面容上已是泪水横流,双腿抖个不停穿着身上的长袍下端湿了一块,哗哗地像是有流水的声音从椅子上传来。那热热的液体落在薄薄积雪上,一股臊气混合着血腥味弥漫着。
刘文比他好不到那里,怯弱地蹲在安禄身边的暗影里,脸上是完全被吓傻了的神情。围在他们身边的两个暗卫虽然拿着兵器,可那手明显抖得厉害都快抓不稳手中的刀剑了。
她蹙蹙眉,根本不理会安禄苦求的样子,抬脚朝前又是一步。就在她要走第三步时,寂寥的夜空中忽然响起了悠幽的箫声。如晨光破开黑沉的夜洒了一地晨曦,似明月在暗蓝的海天之际缓缓升起留了满海清辉映照,若清风吹散丛云后那一望无际的蔚蓝苍穹,箫音和缓幽咽中又有琳琅畅快,若虚若幻,清耳悦心。
心底深处的阴暗里,好像有着一抹企望,想要攀附着箫声中的清明挣脱捆锁的囚笼。流音似水,煦煦岚岚点滴侵润入心,像干涸的土地突然有了雨水的滋润。是温暖,可以驱走寒夜里所有的冷意;是天籁,能够涤荡内心所有的污浊……
她的心忽然变得很静很静,感觉自己就是万千世界中微不足道的花草树木,那箫声就是从山岗吹来的和煦轻风。一拂一弄间,心也变得广阔而明朗。眼中浓浓的赤色也开始渐渐消退着,被箫声牵引着慢慢转身来。悠悠落下的雪中,一道清亮的白衣从对面池子的黑暗中飘出来落在月台下。
他身上是柔软的白色长袍,没有任何绣花装饰,极其素雅。黑得如同墨汁的发有一半被白色的丝带束着跟余下的头发一起垂在他前胸后背,白皙的手拿着只紫玉箫吹奏着,一步步朝她迈进。他身材欣长行姿优雅,白袍加身衣袂飞动越发显得人俊逸清贵。越走进,她看得就更清楚,那张犹如精心刻绘又精致淡雅的俊美面容神情温柔地看着她,恍若那就是世间唯一发光发亮的宝物,除了她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睛。
这眼神好熟悉?她愣滞着看他走得越近,空白的脑中忽然闪过无数个画面来,有御宴上的初见,有上书房怜惜的解围,还有朱雀门前言语试探……
“司空珏?”好似费了很大的力气,她嘴唇翕动无声地喊出这三个字。
落雪无章地散在他身上,司空珏凤眸含笑,面有瑰异,似世间独有的暖玉,哪怕是稍微的接触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柔和温暖的气息。他白衣翩翩迎风而立站在犹如修罗场的月台上,身上的出尘气质更是不减半分,就如生在血海中的一株白莲,濯濯清涟自生华彩。
而鱼璇玑在喊出他名字后,脑中越发清醒起来,垂眸看着自己满身的血污,手上脸上湿黏黏的血迹,再一睹月台周围残缺不全的尸体心中猛然一惊。这场景跟她重生时在乱葬岗厮杀群狼的情景太相似了,可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杀人的?抬手到眼前缓慢翻转着,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她刚才被那股无法猜破的力量控制住了!
控制!控制!半带血色的双瞳中闪过震惊、诧异还有担忧,心也是没章法地跳着。
难道这就是被那力量反噬的后果?无心无情,沦为屠戮工具?
这?鱼璇玑感觉心头很是烦乱,而司空珏显然也觉察到了她心境的起伏,箫音忽然变调柔转温情如水,传入她耳际心中的烦躁焦急慢慢地平息下来。双眸轻轻阖上,似跟着他的笑声入了内中的世界。然就在此时,被安纯拉着的安悦突然风一样地拿着把尖锐的匕首冲向她,面露凶光喊道:“安陵,你去死吧。”
虽不曾练武可安悦的速度极快,沉浸其中的鱼璇玑猛然感知到危险,努力地想要挣脱他箫声的安抚。他好不容易将她体内嗜血的冲动控制住,哪里能让安悦破坏了。司空珏口中继续吹着箫,身体去灵巧地一晃在安悦冲来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鱼璇玑的后背,右脚朝前一跺无影的劲力似荡开的水波带起烈风一阵,冲来的安悦被那劲力一撞,如被踹了个狗吃屎般无力地趴在地上。
“姐姐!”安纯也顾不得自己的安慰,拔腿就冲了上前将面朝血雪背朝夜空的安悦翻个身来抱在怀中,拍着她的脸蛋急切地喊道:“姐姐,你醒醒,你别吓我,姐姐。”
司空珏眸光微寒扫过安悦姐弟,背后是她冰冷得没有温度的身体,他转了下身想要从正面看看她。就那刹那,鱼璇玑突然睁开双眼错开司空珏,一掌朝着安悦姐弟打去。司空珏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紫玉箫离开唇边朝她手臂上打去。鱼璇玑还剩下两分血色的眼瞳蓦然收紧,瞳色凌厉而冷酷反手朝司空珏左肩就是一抓,右腿直扫他下盘。
又是乱雪乍起,白影红衣纠错其中,一道又一道劲风席卷着月台。与此同时,碧瑶阁外面忽然又亮了起来,无数穿着甲胄的虎贲骑军士举着火把拿着长枪在巽风的带领下冲了进来。被吓傻的女人们和绝望中的安禄见了,心里顿时来了希望,忙招手朝巽风喊道:“巽风大侍卫,快,快去帮王爷擒杀了那妖女!”
正在跟鱼璇玑缠斗的司空珏闻之,脸色蓦然变冷,安禄竟不问青红皂白就要置亲生女儿于死地,这种无情无义之人留在朝廷上也为百姓做不了什么好事!而鱼璇玑现在已经恢复神智,对安禄的话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是一个陌生人杀另一个陌生人般。不过,这个安悦她是必须杀的,竟在她眼皮子底下装成傻子,今夜自己中了魂灭定然是她做的手脚。
安悦要她的命,她又岂能放过她!可是她几番靠近都被司空珏给挡住了,可恶!杀机大涨,如今她杀了那么多人,就算添上一个司空珏又如何!瞳眸中闪出必杀的坚定,司空珏将之一眼观于心中,眉头微紧凤眸中溢出种让人难以分辨情绪的,似夜里流淌在大江大河中的暗潮汹涌拍击河岸,又如高山巨峰压顶而来的沉重窒息,更有将人弃于兽群而不顾的果决。
他白衣翩然而起身体半升于空,忽地五指一张抓在她头顶狠狠往下一按,鱼璇玑猝不及防双膝砰地就跪在了雪地上。与此同时,百骸经脉中流转的内力就像一个球被扎破了般里面的气什么都没有了,经脉也跟着凝滞,浑身再次袭来剧痛。
“啊——”双拳紧握,眸子大瞠,她极为惨烈地尖叫了一声,恍若闪电撕裂了亘古深沉的夜空,凄厉的声音如碰壁般久久回响着,似要将人的心肺都撕裂了。
司空珏将手一撤稳稳落地,鱼璇玑满脸汗水浑身支持不住地一软就要倒在地上,他手臂一伸准确地将她拦在怀中。他身上有着淡淡的玉簪花香味,即使抱着浑身是血的鱼璇玑,呛鼻的血味还是盖不过那幽幽香气。他的怀抱很温暖,可她却浑身寒冷刺骨冷冻如冰。沾满了血的脸扬起,双手使不上力气地抓着他的衣襟,充满血丝的双瞳瞪大,近乎歇斯底里地质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她的武功被废了,被司空珏给废了!没有了武功她连个寻常女子都不如,还拿什么来自保?她不过是想杀一个对自己下手的女人,她有什么错他凭什么废掉她的武功?
而在心底深处她更想问,为什么是他废掉的?为什么不是别人?
眼中闪动着泪花,映着摇晃落在她脸上的光火,闪烁得人眼痛,心中如有万根细针密密麻麻扎下刺得人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诘责、愤怒、深恨个个像是把尖锐的刀剑,毫不留情地朝他刺来。他伸出手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凝眸望着她,凤眼中射出一抹强烈的穿透力,划开她厚厚的防备,直抵眼眸深处的沉重悲痛。
“你透过我,是要看到谁?”他语气轻柔,温暖的指尖描摹着她脸部的轮廓,笑得温柔而亲近。
鱼璇玑一怔身子直接僵在他怀中,抓着他衣襟的手毫无知觉地垂下,眼中闪过惊愕地看着他。他说什么?“你透过我,是要看到谁?”
夜很黑,光火在两人身上晃来晃去,落雪纷飞中他白衣刺眼她血衣渗人,拥在满地碎肢的血色月台上却有着诡秘的和谐。两两眸光相对,鱼璇玑从那睁开的凤眼中看到的是轻波无痕的平淡,可那淡然后面掩藏着的浓烈的探寻却没有逃过她的眼。手指扣向手心,指甲深深地嵌入其中,她一扯唇角那浅得找不到痕迹的笑却满是苍凉。
别开头,她声音冷冽,道:“王爷看错了!”
“原来是本王看错了。”眼眸垂下默默地扫过刻意避开的她,司空珏轻声叹息着,喃喃低语藏匿在刮过的寒风中,她却精准地将这话听在了耳中。心被狠狠一剜,可冰霜覆盖的脸庞上沉静若水,看不到丝毫的情感起伏。
司空珏也不在追问,将她单薄的身体抱起走过月台到了屋檐下。巽风上前来来,一副随时听候调遣的样子。他侧头瞟了眼满地狼藉的尸体,淡声道:“将碧瑶阁团团围住,所有人都离开,不准靠近半步。”
“王爷。”在一系列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安禄着急朝司空珏喊道:“这妖女害了那么多人命,王爷为何不一刀杀了她?”
吓傻了的众人呆呆的,却也是顺从着安禄的话点头。这个女人实在太骇人了,留着就是个隐患,随时随地都会有人死于非命。
司空珏眸光转冷,不痛不痒道:“各位的手中也有不少人命,安陵死之日各位也差不多了。”
他此言一出,众人莫不变了脸色,就是安禄也惊得噤声不语。巽风冷冷地看着那些心冷情冷的男男女女,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挥手,虎贲骑的军士井然有序地分成多组,守门的守门,赶人的赶人,收拾尸体的收拾尸体,一切都有条不紊的。
“王爷,王爷。”云姑丢下惊吓过度的拒霜,跑过去噗通跪在司空珏面前,苦求道:“王爷,小姐平时是冷漠了些,可不是随便杀人的狂魔啊,她一定是被人陷害了控制了什么的,她是身不由己的,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姐吧?”
鱼璇玑被废了武功经脉更是有断裂,身上提不出一点力气,只能任由着司空珏抱着。猛然听到云姑的哀求,冰冷受伤的心忽然觉得有那么股暖意。她当着别人杀了几十人,一般来说就是死路一条了怎么还有活路。云姑竟然还冒着危险向她替司空珏求情,这份心意——她怎么发觉得那样迟?
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眼帘拉下将眸子遮住。
“你去弄些热水给你家小姐洗洗。”司空珏并就她杀人之事说什么,吩咐了句抱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踏进碧瑶阁的花厅。
这是什么情况?桐封王竟然对杀人狂魔这样包容?大多数被惊吓后的人心中都有股愤怒,可看见虎贲骑军士手中闪闪寒光的长枪,聪明地选择了闭嘴。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而就为看鱼璇玑被杀,可她还没死他们就看了两场残忍的杀人场面,硬撑着挺过来的,走出碧瑶阁时有不少人已经支持不住昏迷在雪地上。
外面又是一阵呼喊哭腔的叫声,这个夜真是乱的不行了。
司空珏将她抱回房间放在座椅上却没有立马要走的意思,负手站在她面前,沾染了她身上血迹的衣袍被拉着有些皱褶,穿着他身上却不曾失了美感。鱼璇玑跟软骨动物似的靠着圆椅上,忍受着各处的疼痛淡漠道:“王爷吹的是清心普善咒吧?”
“你知道?”清浅的话语里面还有丝丝讶异,他双眉挑起眸色平和,只是看着满身血的她,总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知那人是王爷什么人?”据她所知,清心普善咒原本是佛音,乃琴箫合奏曲。后来天族中有人将曲谱中琴箫出分立成两部分,并以辅以玄妙之音改之,能涤心荡秽,令人自然进入清净空灵的境界。司空珏是怎么学到这首曲子的?
司空珏嘴角有着丝不易见的笑,眸光细细将她打量,收纳她神情入眸,道:“偶遇之故。”当年他就随行带了十几个护卫前往桐封,在半路上被杀了半数人,他满心自责不该带他们来。在荒山上偶遇一采药的老叟,那老叟听了他的哭诉后就用他的紫玉箫教了他首曲子。每当他心绪有悲喜大变时他就会吹起这首曲子来舒缓心境,这么多年了无人知这曲子的名字,而她竟一言倒出,他不奇怪还真不行。
这会不会是那个人也会的曲子?司空珏微有怀疑地瞅着她,还有血迹的脸上极是冷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疏离和冷漠。他眸光稍黯,就算他再开口问鱼璇玑也不会说。
“王爷,小姐的水备好了。”云姑拎着桶冷水,身后是巽风派的一个军士帮着带着大桶热水在门外候着。
司空珏扭头朝门口望去,眼角余光却是朝她那里一瞥,无言点头在那两人进来时转身离开她的房间。
自始至终,鱼璇玑都垂着头,没有看他。
到了楼下,巽风早已等候在那里,见他来了,拱手道:“王爷,碧瑶阁已经全部被我们的人包围,属下会派人守好这里。”
“你亲自守着她,本王入宫一趟。”炎京本就在传她是妖孽的事,今夜却发生了那样残忍的杀人事件,她的路只有一条——必死无疑。站在风雪中看着楼上亮着灯盏的房间,瞳色越深。
------题外话------
感冒了,精神不太好,拖拖拉拉的就写了这么点,还有几千字第一卷就完了,呜呜呜,其实我还是蛮兴奋的,一直想着赫连烬和鱼璇玑见面,话说你们也不冒泡,是不是没什么感觉啊?啊,都素我写得太差了,你们都提不起兴趣,呜呜,我该我该我改改改
114 非我族类,杀之灭之(卷一完)
一桶水根本就洗不净满身血污,征得巽风同意后,云姑又费力地提了好几桶水上去帮着她彻底清洗了身体各处。
屋中六盏落地莲花灯悉数亮着,明亮的灯火将屋中人的一举一动都放大在了窗上,让人一眼就瞧了个清楚。鱼璇玑木然坐在梳妆台前的小凳子上,云姑拿着干棉布替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小姐,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痛的地方,老奴偷偷去找点药给你擦擦。”云姑动作轻柔地擦头发,言语中藏着担忧。
鱼璇玑抬眸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惨白的脸宛若晒在日光下的面粉,刺目异常。眼睑拉下些看着放在腿上的双手,她现在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却还是能觉察到另一个被灼伤后的自己蜷曲在阴暗的角落中独自舔舐着伤口。当人能感觉到自我灵魂存在并且发现异常,也就是说身体和灵魂已经不契合了,那就总会有魂魄离开身体的那天。
魂灭,她其实并不是很懂,只是曾在古籍上看过关于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佛道两家都认为人有生死轮回,如借尸还魂此类者就是逆天而行,必然会受到上天惩戒。而在人间,亦有卫道士对此深恶痛绝,秉承着非我族类杀之灭之的原则,他们用各种办法将人的魂魄打散或者驱赶出躯体,以维护天道威严。
起初她不以为意,认为都是无稽之谈。重生后她曾一度担忧,魂魄是否完全融入到安陵的躯体中,会不会突然就离开了让她再度成为孤魂野鬼。她并不知自己怎么中了魂灭的,现如今却是担忧成真。而且她身负妖孽之名又被司空珏废去了武功,死,只是迟早的问题。纵然她再怎么不甘心,还是改变不了现状,亦逃走不了。
“你带着拒霜连夜离开相府,从此隐姓埋名。”她闭上略显出疲惫的双眸,周身流淌着一抹疲乏倦意。
云姑擦发的动作一滞,急道:“小姐,我们不能走,如今你可是遭逢大难,我们怎么能弃你于不顾?”
“我不过是一死,你们若还留在我身边,纵然不被当成共犯,也难以逃脱相府的杀手。你该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们活着或许将来某一天还能为我报仇雪恨,这不是比跟我一起死好很多吗?”对于云姑,听着她向司空珏求情,说不感动是假的。以前指使她们做事却从未体察过她们的用心。她现在命不久矣,能为她们做的也就这一小小的事情。
“小姐。”云姑眼眶红着泪水跟着掉下来落在她还未干的头发上,此刻心里有着无比的复杂,小姐说是让她们替自己报仇,可她更清楚她们什么能力。这么说不过是想她们能安心离开,免得遭了毒手。她心向着她们,可她跟拒霜一老一幼无小姐的智慧手段,更没有势力可以依附,想要保护小姐连能力都没有。云姑此刻恨极了自己的无能,恨不得替她去死。
鱼璇玑不用看都明白她的心思,脸上一冷,不容置喙道:“还当我是你主子就按我吩咐去做,否则日后就是在黄泉我也不会与你们相见。”
话都说得这么严重了,云姑也不敢再反驳,只是默默地抹着泪为她梳理长发。鱼璇玑却忽然起身,将她手中的篦梳躲过来,冷漠地下令道:“现在就走,我也不要再看见你们。”
云姑愣住,看她那笔挺而单薄的身体矗立在自己面前,那种清傲不屈堪让松梅折腰,冷冽中有强势迫人的压抑,逼人臣服。她看了十五年慢慢由稚气变得成熟的脸找不到点温和,只有冷酷如冰,伤人心伤人情。吞掉唇上的泪珠,云姑缓缓地垂下头,双膝着地朝她跪下,弯着身子朝鱼璇玑拜了三拜后躬身退出了她的房间。
屋外,雪如雨下,寒风更加肆掠吹得门扇呜呜作响,犹如万千鬼厉嘶声在耳际。
她清冷的面容上扬起丝浅浅的笑意,长长地喟叹一声,推开一扇窗户躺在榻上看着明火下雪花打着旋儿飘落进来。
这一夜,无眠!
然,睡不下又岂止她一人!安悦被送回来,安纯派人连夜去把大夫请进来给她诊治。大夫说她只是被内力震晕受了点伤,施针后没多久就醒来了。对于今夜没有成功杀了鱼璇玑,安悦显得很是愤怒。
“姐姐,你还是不要看了,她一定会死的,桐封王是保不住她的。”姐弟两人站在相府的观景楼上,那是相府中最高的位置,能将所有一切都看在眼中。远远处那碧瑶阁灯火通明俨然如白昼,他们甚至都能看清楚站在楼道房檐还有院落各处的虎贲骑军士。他们五步一哨,还有人不停地在各处巡查,就是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那贱人的命真是大!”穿着狐裘的安悦冷眼看向碧瑶阁二楼的闺房,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美丽的脸上,现出略微狰狞的神情。
鱼璇玑割了大夫人的肉给她做汤喝,安悦被自己啖母之肉的事刺激得傻了,若非那天安纯带着她想去跟苏府人送行,而她摔倒看到了他们被杀的情景,她怕是要做一辈子傻子了。锦鲤之事已然连累了苏家,害了两百多口人命,安悦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回府后她继续装着傻子,细细思忖谋算后,她暗中找到了碧青开始施行杀鱼璇玑的第一个计划。
从苏府拜寿回来那天,她收到的是了凡和尚的派人送来的信和菩提露。了凡和尚在信中说,鱼璇玑非比寻常人,若她做出伤人性命的事安悦可以用菩提露将她制服。这菩提露不是寻常物,乃是一在菩提树下坐化成佛的得道高僧所留,能驱赶邪秽,用在她身上必有效用,于其他人之身则无效。
安悦虽然不知鱼璇玑是借尸还魂,却对了凡信上所说抱着五分信任。她跟碧青商量,先让人在炎京大肆散播鱼璇玑是妖孽,这样的人若死了也是大快人心的好事。然后让人在安禄耳边吹风,祭祀代酒由鱼璇玑去完成。安禄要攀附十皇子的势力,必然要讨好鱼璇玑。而她们早就在其中一杯酒里下了半瓶菩提露,为了让这场戏更为逼真她都没告诉安纯。哪晓得卫姨娘会出言阻止,鱼璇玑更是怎么也不愿代酒。
计划失败,她们又想到了第二场谋划,就是在除夕宴的茶水中动手脚。除夕宴的菜虽精致却有肥腻,刘文早先就安排了下人给每个主子准备专门的茶具,安悦把剩余的半瓶菩提露交给了碧青,她们很顺利地在鱼璇玑的茶碗中下了菩提露,而她也没察觉异样喝了下去。那时她心里就满是期待,这菩提露在鱼璇玑体内发作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不过,当他们得知鱼璇玑杀人赶来碧瑶阁看了那些尸体和她血红的眼睛后,安悦突然害怕了。这菩提露没把鱼璇玑毒死怎么的,却让她发了狂,那凶狠残忍的样子真真的会把人吓死。她以为,他们剩下的人都会死在鱼璇玑这个狂魔手中。
可是,司空珏来了!
他就像仙人般翩翩优雅地出现在绝望的人面前,她不知司空珏吹的是什么曲子,听着却能感觉心灵会随之空灵广博,鱼璇玑显然沉入他的箫声中。她用满心激动与兴奋还有劫后余生无尽地喜悦望着司空珏,可他的温柔只对着鱼璇玑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的眼中只装得下她一人。
愤怒、仇恨、妒忌,憎恶通通冒出来,她好恨鱼璇玑的存在,杀了她的亲人毁了他赖以依存的苏家,甚至还抢走了她属意的男人的目光。这个女人就不该留在世界上!盛怒之下,她抽出备在身上的匕首朝着鱼璇玑就冲了过去。她离鱼璇玑的距离是最近的,只要速度够快她的匕首一定能插在鱼璇玑的后心上。
然而,司空珏竟然阻止了!她只感觉眼前晃过白影,连鱼璇玑的身子都没靠近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弹开昏过去。后来的事安纯都已经告诉她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司空珏会那样包庇着鱼璇玑。派人守着她的碧瑶阁,是怕相府派人处置了鱼璇玑?
她这一颗心算是被伤得七零八落了,无论她如何做连鱼璇玑一根脚趾都抵不过。纵然鱼璇玑杀了人,照样得了司空珏的庇护。她恨她不甘,却无计可施。可笑!可怜!
“姐姐。”安纯瞧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怒与恨,轻声安慰道:“姐姐,娘亲不会怪你的。都是纯儿没用,还得姐姐以身犯险。”
安悦疯傻好了这事他在苏家受刑那会儿就知道了,他高兴之余就想着要怎么去对付鱼璇玑,保护好自己唯一的亲人。只是他还没动手,安悦已经跟碧青已经设计让鱼璇玑服了菩提露。他得知后满心欢喜,也跟安悦一样期待着鱼璇玑之死。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但现在这样的结果也并不算太坏。
他仔细想了想,低声道:“姐姐,既然王爷袒护安陵那妖孽,我们不妨让炎京的百姓都知道今晚的事,到时候王爷再怎么偏私也救不了她。”在鱼璇玑还没做出杀人之事前,炎京百姓就对她是妖孽之言议论纷纷甚至惊动了朝廷,如今铁证如山她无可抵赖,若放纵妖孽横行必然激起百姓不满,襄惠帝必然要赐她一死。如此,他们不费吹灰之力照样能杀了鱼璇玑。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失落的安悦眸光亮起来,脸颊上也泛起狠毒的笑意。
安陵,看你这次还死不死!
帝国五百一十三年在如鹅毛般飘雪的寒夜中过去,当太阳爬上地平线时,新的一年终于来了!在各家各户喜迎新春的时,炎京迅速传开了个消息,相府的六小姐狂性大发残忍杀害府中婢女护卫多达七十余人。这一事件迅速传播,震惊炎京和整个朝堂,就在所有人义愤填膺嚷着要襄惠帝处死这个妖孽时,拿到襄惠帝圣旨的桐封王让人驾着象征他身份的雪马大马车,高调出现在相府。
鱼璇玑把身上华丽的裙裳褪去,换上保暖的衣裤,外面穿着系腰带的襦衣,下面是紧身的布裤,脚上蹬着缝制严实的鹿皮靴,最外面披着谢婉留下的紫貂披风。将重要的东西贴身收好,胡乱塞了几块放在桌上已经干冷的糕点把肚子撑饱,安静地等着房间的门被推开。
她想得很清楚,自己这事定然逃不了一死。可她能重活一次且还未完成心中夙愿,决不能这样束手待毙。所以,只要抓准时机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地逃跑。她的武功被废,可还有暗藏的力量在身上。只有她九幽笛一响,谁也不能阻止她的逃离!
吱——
门被推开,巽风板着张公事公办的脸出现在她眼前,道:“六小姐,王爷带了皇上的圣旨来,要你去接旨。”
“好。”她沉静的脸淡淡的,那样随意地就说了个好字,似乎并不把自己的生死看在心上。巽风微怔,对跟前这女子的胆气很是欣赏的,纵然是男人遇见这样的事也远不如她这般敏慧。转头出来,鱼璇玑也跨出房门,门外两个守岗的军士立即跟在她身后以防她逃跑。
今日天上无雪,难得地冒出了点阳光,照在来不及轻扫的积雪上,满世界白花花的刺得人眼睛忍不住流泪。相府门庭处,以安禄为首府上几百口子人黑压压地跪了一片。虎贲骑军士成列站在两侧,司空珏则拿着圣旨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的人。
“王爷,人带到了。”巽风和两个军士押解着鱼璇玑来到,将人押到一处,上前来跟他禀报着。
相府的人偷偷瞧着鱼璇玑,昨见过她的人吓得脸色都白了,其余人虽没亲眼所见那残忍的场面,却还是小心地避着,免得她突然发狂杀人。
司空珏浅浅地嗯了声,轻柔的眸光看向她,满头黑色随意地盘了下无任何发簪钗钿点缀,用一根发带将其系着垂在后背,身上的衣物看起来不复光鲜却简单利落。浅棕色的凤眸遥遥对上她,那双寒凉的墨玉瞳已然恢复了本色,却比任何一次见到的都冷冽。就算把天上的太阳摘下来放在她面前,却也融化不了她心中的寒冰。
“安陵接旨。”
这一轻喝出声,身后一个军士的长枪打在她双腿上,鱼璇玑因惯力所趋双膝重重地矗在了厚厚的积雪上,一股凉意瞬间透过棉裤传递到皮肤上。她皱眉,眸光不善地抬头朝司空珏瞥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六女安陵行为乖戾,枉顾人命嗜杀成性,本该处以极刑以儆效尤。然,上苍有好生之德,朕顾念其年幼丞相为国效力多年,特赦其死罪改判流放蛮荒,终身不得踏入天诀半步。丞相操劳国事忽略教女之则,酿成惨祸责无旁贷。朕思之,丞相已有年事,特准其举家回迁颐养天年,钦此!”
若珠落玉盘的琳琅清脆在偌大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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