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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时间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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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第七天那幅卡通画上叼着血淋淋的心脏的老狼,是说她的心在这一天被狼叼去了?难道是指那个与大墩在西餐馆里的夜晚,她的感情就已经被他占有了么?

刚想到这儿,李慧就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了一大跳。她明知道这不可能,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呢?她管不住自己思想的信马由缰,除了胡乱猜测,她现在又能做什么?

宁坤这个家伙怎么对她的一切都如此的了如指掌?

李慧被这个哑谜一样的电子邮件搞得头晕脑涨,她觉得自己活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到处乱碰。

烦躁的李慧,食指下意识地轻轻那么一点,今天早晨发来的邮件就被打开了,一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的黑体字跳了出来:〃今天是第九天,你的耳朵将上演一场悲喜剧!〃

几乎是在同时,她听到房门被轻轻敲响。

 8、隐形拜访者
听到敲门声,李慧以为是大墩儿来看她了,他在留下的纸条上承诺过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就来。她看了看表,才九点多。

李慧稍一愣神,就急急忙忙关了电脑,这才走到门镜那里去察看。

以前她从来不在门镜里面看人的,那种变形的效果,会把每一个来访者都扭曲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模样,她觉得难以接受。可是现在她不自觉地就凑上去看了,因为这些天来情况特殊,她内心的恐怖不知不觉中左右了她的一举一动,她常常会下意识地做出一些让自己一旦发觉就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会儿,她趴在小小的门镜上往外窥探,除了对面的房门之外,镜子里只有一个变成了弧形的楼梯扶手,敲门的人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慧觉得是大墩儿在跟她捉迷藏,他一定是躲在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想吓唬她一下。

她再次眯起一只眼睛,瞄住门镜,等着大墩儿突然从某个角落里跳出来。可是直到她的眼睛酸得坚持不下去了,大墩儿也没有出现。

可能是别人家的敲门声吧?也许敲门的人已经进到对门房间去了。可是她并没有听到对面的开门和关门声。

不对呀?对面的人家这种时候早就上班去了,根本没人!这个时间,整个楼里除了一两户有老人在家,就再没有别人了。

李慧迟疑着走回沙发上坐下,抓过一只大墩儿那天给她买的香蕉,慢吞吞地剥皮。

就在这时,门又被敲响了,还是那个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声音,特别像是偷情者在敲情人的房门时那种谨慎和心怀鬼胎。

〃来了!〃李慧兴奋地应了一声,就把香蕉扔了在茶几上,这回可一定是大墩儿了!

她的手抓住了门锁刚要打开,又犹豫了一下,还是先看看吧。她突然想起来,大墩儿是知道她这里有门铃的,为什么今天是敲门而不按门铃呢?

谁知这一看,李慧的心跳就有点儿不规则了:她仍然什么也没有看到,视野里还是只有那个变了形的楼梯扶手!

站在门镜后面的李慧一动也动弹不得,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就在她转身往沙发那儿走回去的时候,第三次敲门声又响起来。〃笃笃!笃笃!〃轻轻的,似有似无,却像一条凉冰冰的虫子,顽强地往她的耳朵里钻进去。

她的腿一下子软了,索性径直走回到沙发上坐下,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去看那个该死的门镜了!

坐在沙发上的李慧觉得浑身乏力,她在想,会是谁敲了门就跑掉了呢?即使真是大墩儿在开玩笑,也不会这样无聊地一而再,再而三,没完没了地重复这种小把戏呀!

敲门声稍稍停了一下,又顽固地响起来。

那清清楚楚是在敲她自己的房门,可是李慧再也不敢到门边去了,她的心在嗓子眼儿里〃突突〃地抖个不停,无数种恐怖的想像都涌了上来。

那个〃死亡时间表〃的制造者终于开始向她动手了!他要先像老猫玩弄小鼠一样地故意捉弄她一番,然后再对着失去任何抵抗能力的对手猛地下口……

一阵阵的热汗,〃呼呼〃地从全身的毛孔里顽强地往外涌,李慧觉得躁热难耐,恨不能把衣服都扒了扔到一边儿去。

敲门声低下去,可是还在诡谲地响。

她想像得出敲门者此刻脸上那被得意和满足扭曲了的怪诞表情,就像被性高潮扭曲了的男人的脸那样。

想起从前听到的那些鬼怪故事,说有些鬼专门扮成〃狼外婆〃那样的善良之辈,敲开人家的门进去吃人。李慧觉得现在外面那个家伙比所谓的狼外婆要可怕得多,仅仅出于饿了就想吃肉的本能的动物,相对于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存心害人的人来说,还是要单纯可爱得多。

一阵恐怖潮水般漫过去之后,李慧挣扎着浮上水面。她看了看四周,他总不至于破壁而入吧?门也是一时半会儿弄不开的。只要他不主动张口叫门,她就坚决不出声儿,反正她在门里,他在门外,看谁能僵持过谁?

李慧主意一定,就用手死死地捂上耳朵,不去听那一阵阵起起伏伏、忽高忽低、催命般的敲门声。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声音消失了。李慧提心吊胆地等着那声音再次出现,她看着表,一分钟……两分钟……没有声音。

又过了一分钟!还是没有声音……

难道那个家伙走了么?

可是李慧老觉得他还在,至少,他既然顽固地坚持了这么久,就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她等着,等着,时间过得真慢,才过了五分钟,李慧就感觉好像是过了一年一样。她的太阳穴一扎一扎地疼起来,耳朵也〃嗡嗡嗡〃地响,好像有一千只苍蝇在围着她打转。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悉悉簌簌〃的奇怪声音飘进了她的耳膜,那声音就像是硬挺挺的婚纱拖在地上,或蹭在金属防盗门栏杆上,又像是两个贼人在窃窃地商量怎样才能破门而入。

李慧的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可她的耳朵却竖得老长,恨不能一直伸到门外去。她的脖子也不由自主地伸长了,可当她侧头仔细再听时,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冷汗不知什么时候又湿透了她的衣服,李慧压抑着自己想大口喘气的欲望,轻轻地站起来,一步步悄悄地往门口挪去,这一回,她一定要看个究竟!

走到半途中的李慧,犹豫地站住了。也许,那个家伙在外面可以看得到她的一举一动?不然为什么每次只要她一到门边,一切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这个念头差一点儿把她打倒在地,她明白一旦被人算计了,在明处的人注定要吃亏!

就在她转身打算放弃的时候,安静的房间里突然门铃声大作,震得李慧浑身颤抖,禁不住尖叫了一声〃啊……!〃

〃李慧!李慧!〃大墩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没事吧?开门!快开门!〃

〃你是谁?〃李慧已经不敢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厉声喝问着,声音里带着极度惊恐之下的哭腔儿。

〃我是大墩儿,开门!〃

哆哆嗦嗦地打开房门后,李慧泪眼朦胧地看到大墩儿脚下放着大大小小的两三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各种各样吃的用的东西,他的右手上还提着一只沉重的大西瓜,她顿时明白那悉悉簌簌的声音确有其声,不是什么鬼怪,也不是她的幻觉。

顾不得大墩儿带来的那一大堆东西还在门口绊着他们的脚,李慧就呼地一下扑上去,抱住了大墩儿的脖子。

这天晚上,大墩儿破例没有回家陪太太,而是陪李慧睡了一夜。

当他躲在卫生间里给他太太打电话,撒谎说临时有事去杭州、晚上回不来的时候,李慧头一回发现男人对自己老婆说谎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犹豫,她突然间觉得他们有点儿可怕。

可毕竟大墩儿是为了她才这样做的,她并不讨厌他,甚至还有几分感动。

一番狂热的折腾过后,渐渐平静下来。两个人躺在被窝儿里,一时无话。

他们还是头一次上了同一张床,尽管那天晚上他们已经在沙发上有了肌肤的绝对接触。李慧感到自己在一条可怕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她对自己这几天的巨大变化难以接受,没想到自己竟轻而易举地做出了这种事,汪洋回来,可怎么面对他呢?

自己这是在饮鸩止渴!每想到这儿,李慧就觉得不寒而栗。

现在,大墩儿热乎乎的就躺在自己身边,虽然李慧得到了暂时的安全感,可是她依然心事重重。下午在房间里听到敲门声的事,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讲了几句。大墩儿也以为李慧是因为最近身体的原因,才导致了精神紧张、情绪反常,所以只是安慰了她一番,也没有多问。

只有李慧自己知道,一定是有那么一个神秘的人,出于某种目的,反反复复在外面敲她的房门,而这个人又肯定不是大墩儿。

〃他〃到底是谁呢?

想到这儿,茫茫然没个头绪的李慧只好深深叹了口气,又往大墩儿的怀里蹭了蹭。大墩儿以为李慧在为他们的事感叹,也同时把她的身体搂得紧一些:〃别想那么多,等你的伤都好了,心情就会不一样了。〃

〃嗯。〃

〃汪洋也快回来了吧?〃

〃嗯。〃

〃明天找张丽丽来吧,反正她是独身,陪你多住几天。我家里……事太多,不能天天过来……〃

李慧心里感到有点儿不舒服,她对大墩儿的吞吞吐吐心生怨气。本来他的话句句都有道理,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可他的态度却使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是大墩儿使她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再想想,自己简直有点儿自私,人家太太快要生了,我这样做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她离开他的怀抱,心里觉得无趣,身上也倦怠得不得了,调整了一下睡姿,伸手就关掉了床头灯:〃睡吧,我累了。〃

李慧在卫生间里洗澡。

这座楼的厨房和卫生间的窗子,都是朝向一个狭长的天井的,每层楼只有一户的厨房和卫生间各朝天井开了一个窗。

蒸气和油烟就从天井向上飘出,使得那个细细的天井有点儿像个大烟囱,长年烟醺火燎,里面黑乎乎的。

李慧家位于最顶层的六楼,她站在卫生间窗前的淋浴喷头下,一抬眼就可以看到天台上的天井口,上面盖着一个用细细的铁条焊制的粗糙的安全网。

她有时候想,谁如果讨厌,在这里一探头就能窥见她的裸体。所以,每次洗澡时,她一定把窗户上的百叶窗帘放下来。

不知怎么这一回她竟忘了放下那个百叶窗帘,窗外一团漆黑,好像天已经很晚了。

李慧洗得很尽兴,自从受伤以来,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地洗过了。她正在把六神浴液涂满全身,又用毛巾搓出了一身白白的泡沫,然后打开水龙头,想冲一个痛快!

龙头打开了,一滴水都没有。

怎么回事?她急忙再试了一次,发现卫生间里所有的龙头都断了水。

她急忙跑到厨房去察看热水器,引火还燃着,没问题呀?李慧又跑回卫生间来,再试,水突然来了,猛烈得吓了她一跳,从头上冲下来的时候就好像是高压水枪一样打在她的背上,生疼生疼。

她急忙冲洗完了,赶紧关上龙头,以便让自己顺顺当当地喘一口气。刚才那猛烈的水流不停地泼下来,几乎窒息了她。

李慧用一条大大的白毛巾包住头发,搓了半天,这才甩了几下头,习惯性地在镜子里照了照自己的裸体。

没想到镜子里映照出来的竟是一个嘴牙咧嘴的怪物,李慧吓了一跳。她愣了一下,才发现那是她身后的窗户外面的景象。

等她猛然回过头去的时候,只见窗外吊着一个大头朝下的人,他的头发由于倒垂的作用,向下耷拉着,好像被电击了的死鬼一样,根根直立着!

那怪物呲着一口白牙,正在看着她怪笑。

李慧被推醒了。她在梦中拼命喊叫,乱蹬乱踹,惊动了大墩儿。

〃做什么梦了,那么恐怖?〃大墩儿说着把她搂进怀里,〃你最近情绪波动太大,明天看看医生,吃点儿镇静药吧。〃

她在他怀里抖着,梦里的情景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样,那种刻骨的恐惧,使李慧觉得浑身冰冷。

大墩儿很快又进入了甜梦,可是李慧却再也睡不着了。

那个头朝下的怪物是用什么办法把自己吊在她的窗前的呢?难道像猴子那样,用后爪抓住上面的铁丝网?可他又是怎么进来的?她真想马上就爬起来,到卫生间去看个究竟。如果那个安全网不结实的话,说不定就真会出什么事呢!

明天一定让大墩儿给察看一下。

李慧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白天的事。她越想越怕:那个不依不饶地敲门的人,一定是存心要跟她过不去,而且他知道她今天在家里休息。当时他也许就躲在楼梯上,可是李慧家是楼房的最高一层,楼梯到她家门口已经是终点了,要躲也只能躲在楼下,他一定是个年纪轻、身体好、腿脚又敏捷的人,肯定还是个男人。像大墩儿这样的大块头,想一点儿声音都不发出地楼上楼下跑,就是要他的命恐怕都做不到。

宁坤。

那个有着一双超常大脚的男人?

他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四肢灵活的人。

〃你的耳朵将上演悲喜剧!〃今天那个电子邮件的提示,对她的精神也是一个不小的剌激,难道她的耳朵真的是出了神经性的毛病?

四周一片沉静。只有大墩儿粗重的呼吸在她耳边均匀地起伏。

再仔细听,就是外面马路上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深夜急着赶路归家的司机把油门踩得好像一只超级大黄蜂,〃嗡嗡嗡〃远远地一掠而过。

突然,她听到了一丝飘飘渺渺的声音,好像是风吹过去的样子。再听听,又没了。

唉!你又要疑神疑鬼了。她想着,索性把头蒙起来,用被子塞住耳朵:去它的吧,不听了!免得自己折磨自己。

李慧把自己整个埋在温暖的被窝里,紧紧靠在大墩儿的身上,她真的很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天亮了。李慧醒来的时候,发现大墩儿在沙发上呆坐着,看着她发愣。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李慧揉揉眼睛,翻了个身,她昨晚没有睡好,感到困得要命。她想听到大墩儿体贴地对她说:〃我先走了,你放心地接着睡吧〃,可是他没有。

他坐在那儿,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好像什么地方有点儿不对头。

费了好大的劲儿,李慧才没有一下子又睡过去,她强睁开眼睛,坐起来:〃困死我了……几点了?〃

大墩儿还是不出声。

〃怎么了,你?〃李慧打起精神仔细去看大墩儿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相当奇怪,怎么到处都乱七八糟的?床头柜,电脑台,梳妆台,所有的抽屉都咧着黑乎乎的大嘴,地下扔着一两件她的内衣。大墩儿垂头丧气,手里拿着他那只皮夹子,里面空空如也。

〃进来贼骨头(小偷)了!〃

〃什么?〃李慧一下子没有听懂他的话,想了想,才感觉突然受了惊,慌忙问道:〃怎么进来的?〃

〃从卫生间的窗口。〃

天啊!昨晚自己明明做了一个梦,后来还听到了那声音,可是却蒙上耳朵睡了过去!

李慧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本来她是想今天就让大墩儿把那个窗户搞一下的,可没想到迟了一步……

突然,不知哪儿来的力量,李慧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跳下床去急急查看自己的东西。发现现金和存折都没了,还有那只汪洋送的表和全部首饰。

她的手没有停下来,还在不停地翻找,直到那张白色的打印纸在抽屉下面出现了的时候,她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东西不能丢!她绝不能让别人看到这个东西!对于李慧来说,除了和大墩儿的事,这东西几乎就是她全部的隐私。

李慧悄悄把那张纸埋在其他东西的下面,掩饰地关上了抽屉。她发现大墩儿正在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她,他可能感到奇怪:这个女人,丢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居然一点儿不动声色!

而他的全部东西都丢了,包括手机和驾驶证,还有几张信用卡和数目不小的现金。怎么办?现在他连报案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只因为他睡在了一个不该睡的地方。

李慧几乎是与大墩儿同时想到这个问题的,至此,她对〃耳朵将上演悲喜剧〃的忠告终于有了刻骨铭心的理解。

 9、祸从天上来
李慧感到自己又遭到了一记沉重的打击。

如果仅仅是自己的东西丢了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是大墩儿在她家的晚上出了这种事。李慧觉得太对不起大墩儿了,现在他是有苦说不出,打掉了的牙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没到中午,卫生间的窗户就修好了,外面天台上的出口也换了新的防盗网。安装的时候正好是上班后的时间,没有人注意,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解释。

大墩儿上午没有去公司,一直在这里监工。可是从早晨到现在,他们一共说了不到五句话,每句话都不超过五个字:

〃防盗网来了?〃

〃嗯。马上安装。〃

〃你上班去吧。〃

〃不要紧的。〃

然后他就指挥着工人安装新的防盗网,更换窗户上的玻璃,那玻璃被切掉了一个角,窃贼就是从那个玻璃洞里伸手开窗的。

李慧则忙着给他们倒水,忙着打扫弄脏了的地板。

送走了两个工人,她和大墩儿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两人都心事重重。

她不提报案的事,他也不提,两个人都小心地回避着这个敏感的话题,好像生怕伤害了对方。

事实上,如果报了案,他们的损失可能会比现在更大,这一点他们心里都清楚。

李慧不知道大墩儿现在想的是什么,他不说,她也没有勇气去问。但她的内疚是写在脸上的,可大墩儿却似乎装作没看见。

她明白大墩儿的担心,一旦那个驾驶证和信用卡有朝一日被当作赃物放在公安局里让他去认领,怎么办?他怎么解释他睡在别的女人床上这回事?

唯一一个能够给她一点儿安全感的男人,却受到了这样意想不到的伤害,李慧感到又浑又浓的沮丧就像苏州河的臭水,快要把她淹没了。

她真怕大墩儿从此不再来看她,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

大墩儿终于提出要回去了:〃我得回去看看。等有了新手机再告诉你号码。〃

李慧眼巴巴地追到门口,她想不出怎样挽留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一个无底洞。可是,大墩儿的背影还是在楼梯口消失了。

这天早晨,陈主任一上班就感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儿。果然,他转了一圈,发现李慧又没来上班。科里本来人手不多,最近又特别忙,可是李慧伤好后又连续两天请假,他真是有点儿调度不过来了。

不过,最让陈主任耽心的还是李慧的伤情。

虽然他一贯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可是一个年轻女人,丈夫又不在家,碰到这种特殊情况,单位领导理应多关心一下。

陈主任叫来护士长,商量着买些水果,去探望李慧。可是打了半天电话,李慧家里就是没人接。

这会儿,李慧正一个人在一家外国人开的超市里转悠,大墩儿一走,她就觉得房间里呆不下去了,于是想到超市。

最近,她被〃死亡时间表〃弄得焦头烂额,好久没有时间和心情来超市逛逛了。平时,即使没什么东西可买,她也喜欢到这种地方来转转,货架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色各样的进口商品,大到漂亮的席梦思床,小到一只奶嘴儿,都精致漂亮得令人眼花缭乱,爱不释手。即使只是看一看,都是一种享受。

现在,她可以暂时忘掉出门前看到的电子邮件的内容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躲在幕后的家伙看上去已经相当恼火,他歇斯底里地在信中吼着:〃今天是第十天,你的死亡期限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小心你的脑袋……〃

李慧想起了昨天关于〃耳朵〃的提示过后所发生的一切,就觉得有几分荒唐:自己居然再次陷入了这个恐怖的怪圈儿。

那个小偷的运气怎么那么好?他是怎么知道这家女主人的耳朵出了毛病?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一个晚上钻进了她的家?

昨天,她居然又不自觉地就接受了〃SW〃的心理暗示,并按他的指点,亦步亦趋地让事态按照他的预期往下发展。可今天她绝不!〃小心脑袋〃?那好!她今天下午就在超市里呆着了,反正买完了东西可以在门口吃快餐,中午到现在她还没有吃东西呢!她要好好放松一下。这里人这么多,谁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加害于她?而且,商场里这么热闹,她的注意力一分散,心理障碍自然就可以解除了。

这会儿是下午一点钟,超市里的人不算多。售货员们正忙着把各种货物往货架上摆放。可见他们的生意之好,一个上午就有许多东西卖光了。

看人家外国佬管理的企业,干活儿的效率就是高!眼见着装满货物的大箱子,被操纵着插车的售货员用插车长长的铁臂轻轻一举,就一箱又一箱地放在货架的最上层了。另外又有一些插车,正在忙着把昨天或是上午才放到上层的箱子,一个一个地挪到下面几层搁板上的空位置里,好让顾客自己随意挑选。

这种仓储式商场的好处就是,货物运来后就放在超市里,不用另备仓库,所以商品的成本降低了,东西就卖得便宜。不过李慧觉得旁边那个操纵插车的工人好像有点儿笨手笨脚,让人为他捏一把冷汗。

李慧小心翼翼地绕过去,到旁边去观赏那些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

来自日本和德国的各式玻璃水果盘,不论大小,造型都那么优雅,那么美观,又那么有趣儿。有彩色的,有透明的,还有从大到小成套的,个个都非常迷人。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轻轻抚摸着它们的边缘,那上面雕着美丽的花纹儿,有的是一串串的葡萄,有的是一朵朵的玫瑰,还有的缀着彩色的小动物或者各种水果造型的小饰物。

她家里正在用着的,就是一只日本产的椭圆形、两头高高翘起的船形水果盘,端起来又厚重又结实,看上去却又精美又艺术。现在她眼前摆着的这些,个个都不比她从前买的那个逊色。

唉!一个家里,总不能买那么多水果盘吧?

可她今天非买一只不可了!否则难解心头之痒。

就送给张丽丽吧,这些日子照料她挺辛苦的,送一个进口果盘,表示个心意蛮好的。

她眼睛花花地挑了半天,才算心犹不甘地选定了其中一件外面镶着一串串红红的荔枝的圆形果盘,个头不大不小,不论一个人使用还是来客人用都非常合适。

李慧看了下价钱,一百六十元。心想,贵是贵了点儿,可是送给张丽丽的东西是要精致些,她是一个很挑剔的女人。

掂了掂手里的果盘的份量,李慧感到非常满意。好像觉得这东西的价钱跟重量之间成了正比,就货真价实似的。

提着走吧?太重了,等一下逛完超市,最后来取这个果盘好了。

就在她小心地在架上放好果盘,然后满意地松了一口气,刚刚转过身来的一瞬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不是杨先生么?

李慧想起前天晚上在酒店里杨先生那过分的殷勤,心里就有点儿不自在。她想躲避一下绕过去算了,就连忙往旁边的货架那儿靠拢。

杨先生领着一个小男孩儿,正在距她不远处的货架下面挑选童车,一辆又一辆地,不厌其烦。李慧想,这个人……是不是个有妇之夫啊?她禁不住替张丽丽担心起来。

没准儿那个女人也在商场里,就在某一处挑东西呢!想到这儿,李慧的心〃嗵嗵〃乱跳,一种想窥探一下这个杨先生的隐私的欲望,顽强地从心底涌上来。她索性装作闲逛,慢慢在周围打转,一面在货架后面躲躲藏藏地,生怕被他发现。

〃好!就这个吧?〃她听到杨先生对孩子说。

〃妈妈!妈妈!〃小男孩儿突然叫起来,李慧往那男孩儿面朝的方向探头过去,没看到人影儿,再探一下头,还是没看到什么。

等她再回过头来看童车货架时,却发现杨先生和孩子都不见了。她慌忙从货架后面转出来,意欲追过去。

就在这时,她身后有一只巨大的纸箱从货架上掉了下来,〃嘭!〃地一声闷响,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刚刚站立过的地方。

售货员跑过来的时候,李慧正愣在原地发呆,她看着摔裂的纸箱里露出了几块彩色木板的边缘,那是一只没有组装的木头书架。

〃小心你的脑袋!〃

早晨电子邮件里的恶毒语言一下子跳了出来,李慧想像着自己脑浆迸裂地倒在那一堆木板之下的情形,腿一软,就靠在了货架上,几只木雕的光碟架和软盘架稀里哗啦地掉在地下。

〃小姐,小姐,你不要紧吧?〃售货员扶住了李慧,关切地问道。

如果是在平时,她一定会像一个普通上海女人要做的那样,到商场的经理室去讨个公道。

可是现在她竟魂不守舍地挣开了售货员的手,以出奇的速度跑到货架的后面去察看,她不相信那么重的东西会是被她自己不小心碰下来的!

可是徒劳。

她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现,连杨先生的影子也早就不见了。

李慧愣了一下,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超市。她听到后面有人在议论:〃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小心,碰掉了嘎重的东西,差点送命!〃

〃你们这商场的东西放得不牢靠呀,多危险呀?〃

〃对不起,对不起,大家受惊了。这不是我们放得不牢靠,一定是顾客动过之后没有放好,以后这种事绝不会发生了,请大家放心……〃这个低声下气的人一定是商场的小头目,李慧心想,他今天也算借了自己的光,沾上了晦气。

李慧跑到商场大门口,她用眼睛在人群里飞快地搜索着,企图找到一个她熟悉的面孔,包括杨先生。

可是,出门来的顾客个个忙忙碌碌从她面前走过,每个人都提着大包小包,一脸满足,浑身疲倦。刚刚走进院子的则兴致勃勃,怀揣期待。他们没有一个像是那个在背后推下纸箱想暗算她的人。

突然,一个人影儿在脑子里一闪,那个笨手笨脚开插车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商场里那些训练有素的员工……

她连忙又跑进商场,一个一个去察看那些插车工人,却发现他们个个都是一个模样,没有一个人长得像宁坤,而且也没有人再笨手笨脚。直到她的眼睛花了,也没辩认清楚。

〃小心你的脑袋!〃李慧感到头〃嗡嗡〃作响,好像真的刚刚被什么东西砸过了一样。

难道这世界上就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了么?

陈主任打不通李慧家里的电话,只好到理疗科来找张丽丽。

他平时很少和张丽丽打交道,虽然他们是两个科的主任,可除了开会也很少见面。加上张丽丽又是个年轻漂亮的单身女人,像陈主任这种一贯谨于言、慎于行的中年男人,多数时候是要对这样的女人敬而远之的,免得不小心惹上什么闲言碎语。

现在,他不得不去找她,是因为他对李慧这几天的情况不放心,他总觉得李慧的情绪有点儿反常。她是科里的业务骨干,在院里和科里的地位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取代的,一旦有点什么差错,对科里的影响不可小觑。

那天,他把李慧叫到主任办公室,也是一番好意,只是想给她提个醒儿。那种手术出点儿问题也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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