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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有幸-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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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谷汉军两万大军分列进入也要花掉一个时辰的时间,既然是偷袭就不能出任何的风声。峡谷这条路必然行不通。
“应该还有一处地方可以进。”霍去病问赵破奴。
“将军英明。的确还有一条路。不过要多跑一百里地,从西面的草原绕进去。西面是一块水茂草盛的畜牧地,要从这里经过毫不费力,只不过……”
“什么?”
“只不过这块肥地是酋涂王和浑邪王共有,若是这一击不成,我们拿不下浑邪王部就没有了后路可退,很有可能早两面夹击。”赵破奴摇摇头说。
“多跑一百里很有可能就把士兵们的锐气耗磨掉,恐怕不能一鼓作气拿下浑邪王部。况且没有后路,我们就没有了卷土重来的余地。”高不识的瞳孔黑黢黢的,话语里面带着他一贯的老成持重。
霍去病眉头惯性皱起来,他独自驾马超前面溜达一圈回来。瞟了一眼明珠,忽而一笑。“我们不能有第二次机会,只能一鼓作气,一击即破。高校尉,我们的将士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已经奔驰了几千里,又何苦在乎这一百里的距离。”
他说到百里挑一的勇士的时候,高不识的眼睛显然对明珠的存在表示了质疑,但又碍在霍去病现在的气势上面不再表示什么。
他对身后的士兵说到,“传令下去,告诉所有的将士:这一仗没有后路可退,我们只有胜利!我们已经离开汉土千里有余,想要回师是不可能了,要么饿死在逃跑的路上,要么死在匈奴人的刀下!要想活下来除非跟着本将军突袭浑邪王部,打下胜仗回长安城立功封赏!”
小士兵跑进队伍里,不一会儿大军里面传来细细簌簌的议论声,再一阵安静,接着发出了响彻云霄的附和声!
誓死的决心,追随的决心,一战到底的决心,也许还有梦想出人头地封侯博赏的决心,但是,都是渴望战斗的决心!
霍去病满意的回马,大手一回,两万雄狮向浑邪王西部的草原奔腾而去。
……
到处都是红色的血,像是灿烂的花朵开满了整个部落。
一刀下去,血浆四溅,明珠觉得手背上一阵滚烫。
这是生命。
匈奴大汉吃惊的眼睛和扭曲的嘴角,盯紧了明珠手中的匕首。缓缓缓缓的落地,像是升格的电影。
这一刻,是放慢的,延档的。死亡的驻留。
害怕吗?不。恐惧吗?也不。
第一次杀人的感觉,比想象中来的平淡。
明珠的目光投向远处的霍去病,他硕长的背影与刀影纠缠,周围的人一个个倒下去,只有他,屹立不到。
她保持镇定和淡然,只为了在他不时掠过她的眼神里,印下自己还活着的身影。
血花怒放,远处的雪山,近处的草地,黑压压的人不断的倒下,站着的越来越少。他们嘶喊,尖叫。
她却听不到声音,她只看着他的身影,她背后的匈奴人一个个倒下去,倒在赵破奴的箭下。她不害怕杀人,她只是突然想到,他的血是不是比刚才的更滚烫?
死亡如此之近,她第一次感觉到失去他是如此之近。
地上的光影一闪,明珠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反手刺回。袭击她的匈奴士兵喷血身亡。第二个。
赵破奴在她身后收回即将撒手的箭,她是一个不断成长的女人。他想。
战争发生好像只在一瞬间,汉军突袭大捷,浑邪王本部的八万人被霍去病的两万人击打的溃不成军。
歼敌两万,俘虏三万。
霍去病的两万人马死伤不过五千。
满地死尸,霍去病忙着调整军队和俘虏无瑕顾及其他,他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撤离这块土地。
明珠站在树荫里,用树皮把匕首的血擦净。
像是做了一场梦……
“哐!”一只羽箭擦过明珠的耳朵,稳稳射穿眼前的树干。惊醒了明珠。
猛地回头,只见十几个匈奴壮汉列队站在她的身后,统一的黑色兽皮毡帽。
哲尔索吗?她记得,哲尔索的手下便是这样的装扮。
耳朵上一阵热,血汩汩的从左耳上滴下。疼。
为首的人一挥手,十几个大汉迅速窜上,黑手一捞,明珠还未来的及反应,身体就被腾空驾起,接着甩上马背。
“去病!!”她大喊着。
远处的霍去病猛地上马,奔驰过来。
“鹰击司马!!”他喝道。
“属下明白!!”赵破奴迅速顶上霍去病的位置,继续执行俘虏的分配。
霍去病一脸怒气,驾着黑马疾风一样的追过来。
明珠双手被钳,空拿一把金线匕首却无处使力。霍去病马术超群,匈奴壮汉的马术也不寻常。明珠腹部架在马背上,倒空的头看见霍去病的黑马一点点追上。
已经到了山谷地带,匈奴人逐渐的落入霍去病射程之内,他架上了弓箭。
箭在弦上,这时候却从山石后面杀出另一群黑毡帽的匈奴人,明珠只觉得身体腾空,头一蒙,便已经被人扔出几丈,落入从山石后面出来的同伴手中。原来的十几个匈奴壮汉不再前行,回头拦截霍去病,保证新出现的匈奴人能更快的逃离。
待霍去病杀掉他们,明珠已经在几里以外,距离再次拉开,霍去病再次追击。
不待他赶上,便会有另一批人半路出现,明珠便会有一次被抛至新的接应的人手里。如此循环,像是接力一样。霍去病被逼一直落后几里有余。
一定是有人早早设计好的。
他们要什么?是霍去病,还是她明珠?
山谷越来越陡峭,两边林立的石壁越来越高,明珠感觉到她已经被挟持到一处峡谷。
速度变慢,空荡的山谷里逐渐多了人语马蹄声。
明珠被拎下马,抬头只见数十丈高石壁之间的峡谷里黑压压一片匈奴军人中间一点红色,鲜艳欲滴。站在最前面的,不是哲尔索又是谁。
她身后除了少数的黑毡帽打扮的匈奴人,大多是浑邪王部模样的士兵。
霍去病的军队未经峡谷,绕了一个大圈从西面突袭浑邪王部,他们行动迅猛,突袭扫荡只是瞬间的事情,不知道这些守在要塞的士兵们是不是知道他们的王部已经遭遇了大规模的突袭。
哲尔索高声用匈奴话说着什么,身后的浑邪王部士兵勃然大怒,雷鸣般的悲号声让两侧的石壁动容。
明珠抬头,只见两侧的石壁上面站了数排持弓箭的浑邪王部士兵。只等一声令下,就会把她射成人酱。
红衣一闪,哲尔索右手擒住明珠的咽喉。
大而明亮的眼睛微微发肿,仇恨里面带着的还有哀伤。她宽阔的嘴唇一掀:“明珠!”
“哲尔索。”明珠说。
“哈哈,你就是霍去病的妻子?”她笑,掩不住的凄凉。她高声说了几句匈奴话,惹得后面的浑邪王部士兵一阵呼应。
明珠手臂一阵酸痛,哲尔索的左手上已经握住了那把金线匕首。她手指一挑,剑鞘弹出,剑刃黄昏昏的影子映在她漂亮的大眼睛里面。她的嘴唇微微嘟起,在剑身上印下一个轻吻。
“苍狼。”她说。
“嗖”的一声,哲尔索面部抽痛,擒住明珠的右手突然松开。
明珠眼疾手快,反手夺过匕首架在了哲尔索的脖子上。
霍去病站在左侧数十丈高的石壁上拉紧弓,脚下躺了一排匈奴士兵。右侧石壁上也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老蹄子?
“上马!!”霍去病喝道。
明珠用匕首逼着哲尔索后退,一个黑毡帽的匈奴壮汉急忙送上一匹战马。
“盾牌后护!!”霍去病喊。
明珠把盾牌架在脊背上面,双脚踩在马背上保证全身都在盾牌的庇护之下。放掉哲尔索的手还没收回,背后的箭纷纷而至。射落在她身后的盾牌上。
明珠向浑邪王主部的方向急奔。
还未奔出几步,却听见一声呼啸,身下的战马听见主人的召唤一个急住,回头向哲尔索跑去。
糟了,若是转身一定会乱箭穿心。情急之下,她一个跃身跳下,借力朝山涧滚去。
乱箭齐发,眼见就要小命呜呼的时候,一面盾牌扔过来,不偏不倚护住明珠。
接着是轰隆几声,地震山摇!
箭雨渐停,明珠从山石后面探出头来,看见的是滚落在峡谷中间巨大的山石;死了大半的匈奴士兵;和与哲尔索对持的霍去病。
短兵相接,一个一往情深的女人,和一个冷酷的男人。
是一霎那间的错觉吗,明珠突然觉得,一身红色戎装的霍去病和红色骑装的哲尔索,是那么般配。
如果没有自己,是不是那两个人也是一对欢喜冤家,会有一段美丽的传说?
“明珠?”老蹄子喊道。
明珠站起身,老蹄子骑着自己的汉血宝马立在山路中央。他朝明珠甩个头,明珠会意的跳上马背。
老蹄子马鞭一挥,朝浑邪王主部奔去。
“不去那,我们要回去救去病!”明珠打了老蹄子的后背一巴掌。
“将军还用的找你救。你不要去添麻烦了!”老蹄子不屑的说。
轰轰的马蹄声逼近,峡谷的另一侧,数百个黑毡帽的匈奴壮汉驾马赶来,营救他们的主人。
“哲尔索的人来救援了!去病已经没有力气应付这么多人了!!”明珠喊道。
老蹄子回过头,犹豫不决。
“老蹄子!!”
“他奶奶的。”他跳下马,把缰绳甩给明珠,“我去帮忙,你回去找鹰击司马来救援。”
“我不,”明珠下马把缰绳甩给老蹄子,“我去帮忙,你回去求援。”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老蹄子急得跳脚。
“你的路比我熟,你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他们!!你不要再说了,这是最好的办法!!”明珠丝毫不让,转身往霍去病那里跑。
老蹄子一声无奈,只好上了马。
一声呼啸,霍去病的黑马从山壁后面跑出来,明珠侧身翻上。黑马默契的冲入哲索尔背后,在仅剩下的几个匈奴壮汉中划过。明珠的手背不断的被热血灼烫。第三个,第四个……第七个。
她至今为止杀了七个人了。
“你回来做什么!!”他的脸上满是汗水,红色的戎装已经塌湿了大半。鹰一样犀利的眼睛里带着他杀戮时候的残忍。
“同生共死。”她淡然一笑。
他站满血迹和脏渍的脸上,霎那间绽放出花朵。洁白的牙齿在他月牙一般的笑容间露出来。
他的犀利也在这一霎变成从容。
哲尔索后退翻身上马,朝身后的石壁方向奔去。
霍去病拽着明珠的手,跃到她的身后。“驾!”他一甩马缰,黑马朝浑邪王部一头疾驰。他已经没有再多的力气追杀哲尔索或是与她的救援部队搏斗,他们眼下最重要的,是与汉军主力会合。
后面奔腾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前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是说他们已经摆脱哲尔索的后援部队要与赵破奴碰面了吗?
“不对!!”霍去病身子一紧,“来的不是我们的人!!”
“不是赵破奴?”
他侧耳细听。
“有三批人朝我们这里来。后面一百人,是哲尔索的后援部队;前面东方有一万多人,那是我们的人。可恶的是……还另有一批人在赵破奴之前,从西面赶过来。”
“西面?”
“浑邪王部西面是酋涂王部。”
“我们这撤离不够快,被酋涂王发觉了?我们被前后夹击?”明珠睁大眼睛。
“可以这样说。”霍去病的脸像冰山一样。“你后悔跟我一起出来吗?”他突然问道。
“我后悔自己不争气,害你陷入这样的地步。”她低下头自责。
“傻瓜!!你已经出乎我的想象了。记得你刚才的话,我们同生共死!”他说着擦拭她的脸,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亲了一口。
“走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还没有什么东西能难住我霍去病呢!”他大喊着,冰山融化,他像一个遇到挑战的孩童一样迸发出兴奋。

第 29 章

山谷间,上千人组成的匈奴部队把一双男女围在中间,为首的匈奴人看上去很年轻,他企图缴获这两个人。
西面不远处尘土纷扬,霍字旗若隐若现,是一万五千人的汉军朝这边赶来。
年轻的匈奴首领不时地往后张望,像是在等哲尔索,但是后面的马蹄声早已经越去越远,哲尔索的后援部队好像是已经撤离——他们听到了一万五千汉军的马蹄声。
霍去病瞅准一个空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跃进匈奴部队,几刀起落,突出重围。
年轻的匈奴首领才知道大事不妙。
两人全力朝汉军奔去。
一千人的匈奴部队不敢贸然前行,面对一万五千人的汉军他们还没有必死的准备。他们驻足,搭起弓箭。
“啊!”他哼了一声,明珠回头,只见一支羽箭射穿他的肩膀,前面的箭头顶出一片血肉。
“去病!!”明珠捂住他的肩胛,血水从她的指缝间流淌出来。好烫!她的心被他的血灼伤。“去病,你不要有事!!”
大颗大颗的汗珠子从他脑门上滑落,他摇摇头,忍住伤痛。但是牵马缰的手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年轻的匈奴首领蹿上来,伸手要拿霍去病,霍去病的眼睛一动,刀子已出,在匈奴首领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印。
霍去病手臂包围的门户一开,匈奴首领的马鞭趁机卷住了明珠,轻轻一带,明珠落入他的怀里。
“混账!!”霍去病翻身跳起,身手勾住匈奴首领的腿。
匈奴首领却不想与他在纠缠,眼看汉军将至,匈奴人只管朝峡谷的方向急奔。
“撕啦”,霍去病被他生拖了半里,拽下的确是他的裤腿。
“去病!!”明珠被劫持着越跑越远,只看见汉军涌上,扶起霍去病。霍去病跃上马想再度追来,却无奈肩伤作祟……
明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大牢里面。
后脑像是有一根筋被人拽住似的疼。怎么了?
她记得他被一个年轻的匈奴首领抓到了,她企图用匕首刺伤他,却被他一掌打昏过去。
去病呢?
他与军队会合了,应该没事。
那这是哪里?是酋涂王部的大牢?
明珠手触到的是潮湿的石块。这里不是游牧部落的大牢!这是地牢!石质的地牢,宫城中才会有的。是哪里?
头疼……
脚步声起,明珠急忙坐起身,专著的倾听。
门锁打开的声音,一个穿着白色胡装的年轻人走进来。
“美人,你醒了?”
是劫持她的那个匈奴首领!
“你是谁?”
“我是谁?嗯,这么多的名字怎么好一一告诉你呢?”他忽闪忽闪眼睛,作出一幅冥思状,“我是酋涂王子,你可以叫我王子,或是车胡儿王子。”他笑起来,笑没心没肺似的。
果然是酋涂王部的。她那眼睛瞄他:“你抓我干什么?”
“干什么?”他突然收起笑容,“霍去病抢了我的女人,我自然是要抢他的女人了!”
“他抢你的女人?”明珠冷笑一声。
“哦,你还不知道吧,美人,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就是——哲尔索的男人。”
“哲尔索?”明珠咀嚼着三个字。
“他不是我的男人!!”门外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哲尔索?”车胡儿的眼睛突地发亮,站起身来迎接。
红衣裳的哲尔索。
她走进来,明珠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她的脸好像是更憔悴了。
“谁叫你抓她来的??你是不是还告诉了我父王你抓了霍去病的妻子?”她喝斥车胡儿。
车胡儿挠挠头,“休屠王部的祭天金人被霍去病抢走,你父王一定很想出出气。还有你,我还不是为了给你解气。我看你没有得手,就想帮你而已。”
“我已经不想抓她了。”
“那就杀了。”
“不!她不能死。”哲尔索坚定的说。
“为什么?”
“……”哲尔索沉默一会儿,“你知不知道你抓了她,苍狼会血洗酋涂王部的??!你给你父王惹了杀身之祸!”
车胡儿先一愣,然后不屑的笑:“你不要把霍去病想的太厉害了,我昨天不也跟他交过手吗?还不是很轻松就抓到了他的女人。他不过如此。”
“可笑!在你跟他交手之前他已经打过一场激战,击溃了整个浑邪王部,又在我的埋伏下单枪匹马杀了我一百五十个部下和浑邪王部两百驻兵!!你呢?你从一开始就在养精蓄锐……”
“哲尔索!!你不要一直被他蒙蔽!只是因为你太迷恋于他了!”车胡儿冷笑,“霍去病,我就是想见识见识他到底有多厉害。那个生生把你的心从我身上带走的男人究竟是怎么样的。浑邪王部被袭,只能说明他们太大意了。我不一样,哲尔索!就让他来吧,我要好好的和他较量一下,活着的那个人才能得到你。”车胡儿深情的握住哲尔索的肩。
哲尔索嘲弄的笑,越笑越大声,里面带着几分怪异,“车胡儿,你太幼稚了,总是这么自负,看不清楚实事。你忘了吗,你连我都打不过的!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车胡儿脸色发青,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松了下来。
哲尔索毫不顾及他的脸色:“用一句汉话说,你现在是引狼入室!你自己招惹了苍狼!你的王部要么就是一败涂地,要么就是全数投降!”
“啪!”哲尔索结结实实的受了他的一个耳光。
他像是后悔,又像是不解恨,攥紧了拳头,“你是怎么了?你被那个汉人迷惑了是不是?你都忘了你是昆仑神的孩子,你身体里流的是征战的血统!我会让你看清楚的。哲尔索,等我杀了苍狼,回来娶你。”
哲尔索捂着脸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呆立在原地。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车胡儿!!不要!!”
地牢里面只有一片安静,没有白天黑夜,没有饭菜,没有人来。
明珠已经饿了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来了有几天她也不知道。
哲尔索和车胡儿。休屠王的公主和酋涂王的王子。
又一段爱恨情仇,又一段故事。若是以前她一定很有兴趣坐下来好好的琢磨一下,现在,她连温饱都没有人管,哪有心思去琢磨着些别人的事情。
霍去病,你现在怎么样了?伤怎么样了?
是抓获酋涂王了吧,她记得是这样。
饿……
嘴角被打湿,香醇的羊奶流入口中。
明珠睁开眼睛扫视——红色的衣裳,哲尔索;还有……香喷喷的烤肉!硕大的囊!
她挣扎着坐起来,手颤抖的去抓。颤抖,颤抖的厉害,拿都拿不稳。
红衣袖里面的手伸出来,一点一点的喂她。
这双手,是粗糙的,关节很大,虎口处生满硬茧——这是一双常年使用兵器的手。明珠抬眼看她,她喂的专注而且小心翼翼。
吃饱喝足,明珠靠在角落里喘气——饿了许久,突然这么饱餐一顿有点适应不了。
哲尔索靠在另一个角落,两个人静静的,只有呼吸的声音在石牢里回荡。
“你恨我吗?”她突然问。
明珠一愣:“不恨。”
“你呢?你恨我吗?”明珠问。
“恨。”她回答的淡然却毫不犹豫。
明珠想,现在的哲尔索是不是有着和卫长一样的心情?
“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哲尔索轻轻的说。
“什么?”
“苍狼。告诉我,那些我不知道的,有关他的所有事情。”
“所有?包括过去和未来?”
“所有,你知道的。”
明珠笑:她不谙世事,知道的太少;她来自未来,知道的又太多。
“告诉我你们相爱的过程。你尽管说吧,说他很爱你,说他根本不认识我。”哲尔索絮絮的说。
明珠觉得气氛很怪,两个情敌坐在石牢里面谈论她们爱着的同一个男人。还有哲尔索,明珠觉得尴尬。“他……知道你,欣赏你。”
“你不用安慰我。他根本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因为你们是敌对的。他是大汉的将军,你却是匈奴的公主。”
她一动不动,然后哭起来,哭的悲痛欲绝。“敌对?苍狼……”
看着她哭,明珠明白——几天过去了?霍去病的军队已经突袭了酋涂王部?“是不是去病他,他杀了车胡儿?”
她的头埋进臂里:“不只是酋涂王部,连休屠王部也被他袭击……我对不起父王,对不起车胡儿。”
没有了她爱的人,没有了爱她的人,甚至连自己的族部都遭到大劫……遭到自己意中人的进攻。难怪……她心里承受的太多了?
明珠靠近她,轻轻安抚她。
许久许久,哲尔索停住了哭。
“如果他愿意,我可以不做匈奴人,我可以跟他走。”哲尔索哽咽,“哼,很可笑是不是,你可以尽管笑我,嘲笑我傻。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我的男人,丧失了最好的朋友和我的部落!!我只见过他一面,就爱上了他。他却甚至不记得我的样子。车胡儿对我这么好,我却……”
她猛地回头,直视明珠的目光:“你不觉得我很可笑吗?”
明珠一愣,摇头:“不!我爱上他的时候,甚至没有见过他!”
“你也傻。”哲尔索撇嘴。
“女人都很傻。”明珠也撇嘴。
哲尔索慢慢的从怀里摸出那把金线刀:“……那次他来抢金人,我和他搏斗。”
黑暗里,她的声音也变得幽暗:“苍狼,没想到苍狼这么年轻。他和老人们传说的不一样,他长的一点都不可怕,甚至很好看。……他抢了金人,还想顺手拿走这把刀,他握着刀鞘,我握着刀柄,我们相隔只有这么近。火把都灭了,就像现在这样黑,我第一次听见男人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她久久不动,陷入自己的世界,明珠看见她轻轻上扬的嘴角。她满足于回忆里的那一瞬间。
“哲尔索……”
“告诉我吧,明珠。告诉我你们的事情。”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明珠。
明珠说了。不是同情,不是怜悯,仅仅只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即使她们见面的次数多不过一个手上的手指头数,但是她们却能彼此心灵相惜,来自一些很微妙的东西。
面对哲尔索,明珠从来没有恨过,她甚至觉得似曾相识。她喜欢这样的女人——像男人一样驰骋沙场,巾帼不让须眉;像少女一样单纯爱恋,爱到深处不计后果。
她愿意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哲尔索坐在明珠的身边听她简单的讲述,枕在她的肩膀上的头慢慢抬起来。
“如果我比你先认识他,他会不会爱上我?”
“会的。”明珠说。尽管她觉得酸楚。
哲尔索轻轻的把匕首架在明珠的颈上:“那么,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他会不会忘记你,然后爱上我?”
明珠一惊,注视着哲尔索认真的眼睛:“不会。如果他会,他就不是你心里的那个苍狼。”
哲尔索低下头,收回匕首。
“我不会杀你。明珠,我会放你走。哲尔索不是一个纠缠不清的人。”
她站起身来,黑暗中的身影显得倔强又孤单。
“哲尔索!”
她回过头。
“你要回休屠王部吗?”
“不知道。我有些累了,明珠。我打了太多仗,只败给过苍狼。而败的最惨的一次就是这一次。我不想再战场上再看见他。”
“不想再见他吗?我可以告诉你,你下次可以在什么地方再见到他!”
哲尔索没有作声,紧抓着匕首的指头微微颤抖。
“天黑以后,我会放你走。”
哲尔索逃似的跑出石牢。
明珠靠在石墙上出神。
细细簌簌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明珠侧开身子,石墙的砖头在轻微的动。
是老鼠?
石砖的隙缝出不断的又碎石落下,厚重的石砖一点一点的往外推动。
是人?
“谁在里面?”明珠探问。
石砖里面静了一会儿,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明珠?是你吗?”
“老蹄子?”
“是我,你耐心等一会儿,将军就来救你了!我,我也马上就能挖通了,就差一点点。哎吆,我的妈呀,这石头怎么这么硬!”
“小心……”明珠高兴的不知所措,可是,哲尔索说晚上就会放她走的。
石牢门口响起脚步声。
“有人来了,你不要出声。”明珠悄悄对石缝里的老蹄子说道,老蹄子果然就停下了。
这不是哲尔索,这是男人的脚步声!而且不止是一个男人!
石牢的门一开,通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牢房。
一行数十人,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蓄着浓密胡子的男人,身穿棕色的胡衣,戴着黑色的毡帽。
黑色毡帽?休屠王部的人?
“你是明珠?”粗狂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发出。
“是。”
“哲尔索呢?怎么不见她?”他回头问。
后面的随从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些匈奴话。
从他说话的气势和随从的表现来看,明珠猜他可能就是休屠王了。
还没有来得及确定什么,几个随从就冲来,二话不说把明珠抬起来,架到一个木架子上。
牛皮绳在她的胳膊上紧紧地勒出血印,脚腕处被绑上后也因为血液不通而使得脚背发麻,肿涨起来。
她被吊起来,吊在十字木架上。
“你要干什么?干什么?”明珠慌了神,不祥的预感!他们这样的架势必定没有什么好事!
一声脆响,黄豆大的汗珠滚落。
她结结实实的受了一鞭!
后背一道血线潺潺的滴出血来。这种疼……让人咬牙切齿……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虫子在啃噬那一鞭下去后的痕迹……指甲攥进肉里去,嘴唇咬出了血丝……
她觉得连喘气都会牵动背后肌肉的疼痛……
“疼吗?小美人?”休屠王胡子随着说话一颤一颤。他露出憎恶的笑:“看看,脸都紫了。你可别怪我啊,要怪就怪霍去病!这一鞭是你替他为上次抢我祭天金人还的!!”
又一声脆响……
千万支针扎进肉里又生生的剐出来,挑破了肉皮,带出了血水……
第二鞭!明珠舌头抽搐,哼都哼不出来。
耳鸣,头皮发麻。
“这是昨天突袭我休屠王部的一鞭!”
第三鞭……
“这是替我女儿哲尔索还给霍去病的!”
第四鞭……
“车胡儿的!”
第五鞭……
“……”
是疼到极致变成了麻木?还是她的意识在渐渐消失,霍去病,你在哪里?
“哗——”下雪了吗?冷啊。
明珠睁开眼睛。
匈奴小兵放下水盆,又捡起鞭子站到了明珠背后待命。
“汉家女人真是经不起折腾!”休屠王“呸”了一声。
明珠意识渐渐清醒,疼。背很疼……
一个匈奴士兵突然匆匆冲进来,大声对休屠王禀报外面的情形。
休屠王的脸色腾的变绿,袍子一挥,就要走,没走两步又想起来什么,回头拔了一把刀朝明珠刺去……
明珠闭了眼,霍去病的身影晃来晃去,她舍不得,她不想死……
“轰隆”一声,身后的石墙蹦了个洞,一个苍老的人影扑上明珠的身子——休屠王的刀刺入老蹄子的背……
即使没有杀掉明珠,休屠王也不愿再费时间,他呼噜呼噜的戴了属下赶着离开。
偌大的石牢又在瞬间安静下来,点燃的火盆,扔下的长鞭,架在半空的明珠,躺在地上的老蹄子。
“老蹄子,老蹄子,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啊。”明珠终于能发出声音,开口却是哭腔。
“老蹄子……你不能死……”
地上的老蹄子咳嗽一声,血浆他干裂的嘴里漾出来,随着他的一张一和冒着小小的气泡。
“我没有事,……夫人。”
“夫人?”
老蹄子脸上的皱纹一紧,露出一个笑:“傻孩子,你长的这般秀丽的模样,我怎么能看不出来你是个女娃娃。咳咳。”一口血水咳嗽出来。
“你觉得现在怎么样?你坚持住!”
老蹄子只笑,眼睛看着明珠,神情却去了远方。
“真像啊,娃娃。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吓了一跳呢。多像殿下……娃娃,我死了后,你记得要帮把我的骨灰带回梁国,把我埋在睢阳城郊梁王墓附近。行吗?我要回那里去……”
“好,好。老蹄子,你要清醒啊,不要再乱说话,会费体力的!不会死的——”明珠试图挣开束缚,却无能为力,颈里的玉因为挣扎而跌落在衣领外面。荡来荡去,在火光之下,宛如珠泪。
老蹄子看见玉坠,暗淡的眼睛里迸发出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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