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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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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只是有心做了预备,专门在这儿趋奉自个。然而,此时陈澜说自己爱的是花茶,而不单单是***茶,她心里就不禁一松,却仍是开口问道:“那今天到护国寺来,你莫非还带了其他品种?”

“红螺,你回去把那几罐都取来。”

陈澜吩咐了身后的红螺,又看着秦太夫人说,“护国寺这儿的泉水满京师都是有名的,好茶也需好水来泡,所以我就带了桔花、木香、兰蕙和这***四种花茶,也想看看这儿的泉水泡哪种茶叶最合适。”

等到红螺真的把那些花茶罐子都拿了来,秦太夫人一一看过,心里那丝念想也就淡了,渐渐的甚至便依着陈澜的话,不再是一口一个县主。接下来闲聊之中,听陈澜说起花茶头头是道,并不涉及国事家事,她就更觉得人投缘,心念一转便有心考较道:“你既是喜欢这花茶的芬芳口感,可知道这制茶有什么诀窍么?”

“只是在书上看过。我记得《茶谱》上记着,茉莉、玫瑰、蔷薇、兰蕙、桔花、栀子、木香、梅花,皆可作茶。诸花开时,摘其半含半放之香气全者,量茶叶多少,摘花为茶。花多则太香,而脱茶韵;花少则不香,而不尽美。三停茶叶,一停花始称。”看到秦太夫人讶异地看着自己,陈澜这才从容笑道,“太夫人别笑话我,我在诗词歌赋上全不在行,就是喜欢看些山川地理风土人情之类的文人笔记和杂书,也幸亏家里老太太放纵不管。”

秦太夫人跟着丈夫从福建到京师,相比那些在京师大宅门中从未挪动过的夫人们,自是见识不同,此时更是觉得陈澜直爽,不似别的千金只显摆优势藏着缺点,当即就连连点头:“女人又用不着考科举,闺阁诗词难道还能留出去给外人窥视不曾?还是你这般自娱自乐的好,眼界宽阔了,心胸就宽阔了,怪不得也不怕人笑话喜欢花茶。”

“太夫人说的是,其实,我也知道这些窨制花茶的茶叶往往都不是上品,若没了那股花香便要跌落好几层,这就是各有所爱罢了。其实,旁人以为这花香盖住了茶韵,于是失了品茗真道,可在咱们这些喜欢的人这儿,却觉得有了这花香,原本苦涩的茶水入口时却更甘甜。”

“你说得极对……哎,我喝了这好几十年,奈何家里也就只有我一个好这一口罢了。”

一老一少说得起劲,别人却听得无趣。秦太夫人自然也看得出来,于是,品了陈澜带来的四味花茶,她也委实不客气地分了一些去,随即就吩咐伺候的人等在外头,又偕了陈澜到里屋说话。至于一直陪侍在侧的智永和尚,此时终于觑着了空子,悄悄地就退了下去。

进屋之后,秦太夫人在当中的一具榻上坐了,又示意陈澜过来挨着自己一块坐,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县主今天想来是有意候着我这个老婆子的吧?”

此时别无外人,刚刚进来时,陈澜又瞥见两个妈妈守在了门外,郑妈妈也离得近,再加上这会儿秦太夫人说话低声,她也就坦然答道:“太夫人说的是,我确实是为了您来的。”

对于陈澜的直言不讳,秦太夫人不禁微微一愣:“那你缘何要耽误这么久陪我闲聊?”

“太夫人与我素昧平生,若没有花茶这引子,之后的话也就很难说了。”见秦太夫人面色微微一沉,陈澜仍是保持着刚刚那侧坐的坐姿,微微笑道,“虽是投您所好,但《茶谱》是我家四弟从前搜罗来的书,我早些时候就看过。花茶也确实是我喜欢的,无论蔷薇茉莉亦或是栀子花茶,于我都是一样的。今天寻着这机会,我并不求太夫人其他的事,只有一桩却不得不提。太夫人可知道,前时晋王妃有喜被太医诊出乃是有假之后,晋王被人挑唆上了题本请求废妃,皇上对此深为失望?”

秦太夫人原以为陈澜是为了最近风口浪尖上的阳宁侯太夫人朱氏求情,然而,陈澜却只字不提那个,而是一下子拉回到了当初的旧事上,她顿时有些预计不足。想起那会儿陈澜在宫中住了大半个月,兴许是皇后露出的口风,她不敢轻视了这一茬,微一沉吟就说道:“晋王殿下也是无法,那时候接连两件事,他也是被逼无奈……”

“太夫人可想过,别人要的正是晋王殿下这被逼无奈?”

陈澜一言已出,看到秦太夫人那原先还保持着淡然的面孔渐渐有些失色,这才徐徐说道,“当今皇上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册立皇后——哪怕皇后当时膝下并无子女,母家又已经完全式微。几十年相濡以沫,废后的声音从未断过,可天下无人不知帝后伉俪情深。因此及彼,晋王殿下那上书,当时的皇上皇后会怎么看?事后真相大白,可印象却已经铸成了。皇后在时曾经无意间对我说过,皇上要的是有担当的储君,言谈之间不无叹息。”

秦太夫人终于勃然色变。家族因为出了一个淑妃,又有晋王这个皇子,再加上又是文官,自不能像那些存续上百年的勋贵那样可以两边下注。晋王的上书她知道之后也觉得太莽撞,可晋王婉转表示的意思打动了她。如今皇帝削勋贵权柄的意思很明确,晋王娶一个书香门第的王妃,这对于拉拢那些文官自然是有利的,毕竟文官认的是嫡,认的是长。

可是,如果如陈澜所说……

“太夫人,夫妻不但是敌体,也是一体,有些事情,看似谋算的只是王妃,实则是谋算的晋王殿下。晋王虽偶有过失,也有失察的地方,但终究不曾有大错,在这节骨眼上,看得不是才能,而是气度,是魄力。前天我去探望晋王妃时,眼见堂堂王妃竟然形同囚犯不得出院子,甚至不得见外人,而这时节宫中因为皇上称病免朝已经有数日,奏折都还压着,更尚未有一言责备查问,试问别人对晋王殿下会怎么看?所谓一石二鸟之计,不外如是。”

说到这里,陈澜便停住了话头。不管怎么说,她该说的已经差不多了,如果这位太夫人如传闻中那般颇有贤名,接下来就应该有所动作。果然,当她站起身要告辞的时候,秦太夫人突然抬起头来。

“你说的这些话,都是你自己想的?”

陈澜看了秦太夫人半晌,随即微微一笑道:“太夫人也太高看我了,我才多大年纪,哪有这许多见识?有些是从前皇后娘娘提过的,有些是娘和我说话时无意间露出来的,有些是我家里老太太的感慨,我不过是添添减减,做个传话的人罢了。”

看到秦太夫人为之释然,陈澜心里知道,刚刚那一番话如今在对方心中只会分量更重,因而便恭谨地屈了屈膝,又悄悄出了门去。待到带着郑妈妈和红螺回到了自己的那间精舍,她便吩咐长镝和红缨收好了那些茶叶,又接过芸儿殷勤递来的茶盅痛喝了一气,这才很没有淑女气质地伸了个懒腰。

“三小姐……”

侧头看了一眼满脸忐忑的郑妈妈,陈澜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郑妈妈且放心就是,一切都妥当了。”

满屋子丫头虽都不怎么明白是怎么回事,可陈澜这一笑一说,众人无不知道刚刚忙活的那一场总算没白费,一时间连忙叽叽喳喳围上来说话,尤其是芸儿,以这泉水难得,浪费了怪可惜为由,提议不若大家分着喝了。陈澜此时高兴得无可不可,自是满口答应了下来。因而这一闹,秦太夫人那一行已经走了好一阵,陈澜方才带着收拾好了的丫头们和郑妈妈出来。

然而,才在半路上,她就被匆匆过来的智永和尚给截住了。这位竟是连一个小沙弥都没带,脸上也不见平常的和蔼慈厚,竟是有些惊惶。

“县主……右军都督府的杨大人,说是有要事见您”

看到智永这般少有的模样,陈澜不禁心中纳闷得无以复加。不过是要见她罢了,杨进周难道还会拔刀子威胁人不成,否则会把智永和尚吓成这样?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二十八章 真情流露,两两相依

第二百二十八章 真情流露,两两相依

智永自从做了住持之后,就从来没有这么快地走过路。只恨背后是身穿长裙绣鞋的世家千金,怎么也赶不上他,他不得不频频停下往后瞧瞧,确保没把人拉下。即便如此,他仍是心急火燎地连声催促。久而久之,跟在后头的郑妈妈和几个丫头心里直犯嘀咕,而陈澜也渐渐有些讶异了起来。

这条路并不是通往山门,而是显然往寺中西边偏僻去处的她心中担心的同时又警惕了起来,可看见身侧的长镝和红缨一个手叩着腰间箭囊,一个不时抚摸着袖子,顿时想起了两人的甩手箭和短枪绝艺,她悬起的心方才有些定了。

想来智永和尚这样精明的人,决计不会做出那等糊涂事来

直到邻近西边围墙,智永方才放慢了脚步,一面擦汗一面回头等。他是和权贵打惯交道的人了,瞧见陈澜后头那两个丫头的手势做派便知道是练家子,心里顿时更庆幸自己没带小沙弥,否则人家指不定疑心更重。因而,往前又走了一箭之地,竟是邻近西门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他就亲自推开了前头的院门,又殷勤地合十行了一礼。

“杨大人就在这里头。”

此时此刻,别说郑妈妈,就连芸儿那几个丫头也都露出了怀疑的表情。芸儿二话不说抢先闪身进了院子,红螺看了一眼陈澜和郑妈妈,亦是紧随其后。不消一会儿,红螺就急忙回转了来,冲陈澜点点头说:“小姐,是杨大人在屋子里。”

陈澜这才释然,即便如此,长镝和红缨仍然紧紧护持着她进了院子。这时候,落在最后的郑妈妈却停住了脚步,审视了智永片刻便冷冷地质问道:“智永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妈妈,不是老衲不肯说,实在是……总之老衲把人安排在这儿,是为了方便起见,绝没有别的意思。”智永原本就冒着汗的光头这会儿更油光可鉴了,见郑妈妈那目光仿若针刺一般,他只得叹了一口气说,“杨大人身上那样子,实是不好见人。”

而此时此刻,陈澜已经见着了智永口中不好见人的杨进周,更是明白了智永为什么如此谨慎。因为杨进周左臂包裹着白棉布,上头还渗着殷殷血迹,而他那一身绛红便袍的下摆以及胸前几处,都隐约可见红色的痕迹。若不是那颜色和衣裳颜色有些相近,乍一看更加吓人。

“你……你这是……”陈澜使劲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声音却不可避免地有些颤抖,“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伤……”

杨进周看到长镝和红缨在一愣之后,双双蹑手蹑脚出了屋子,又掩上了房门,不禁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不打紧,就是一点皮肉小伤而已,已经上过金疮药包扎好了。”

陈澜看着杨进周那不以为意的模样,想起他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血与火的沙场,心底不由自主地一颤,随即才低声问道:“你怎么会受的伤?”

“我刚刚打夏公公的宅子过来。”杨进周见陈澜那脸色倏然一变,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藏不住的惊悸,就放缓和了语气说,“夏公公在宫外有座宅子,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我早先毕竟在锦衣卫,所以知道这一茬,早早就让秦虎带着几个人过去守着。今天我正当值,突然秦虎派人报信来说那边出了事,我就急急忙忙过去了。我去的时候刺客才退走,秦虎他们受了点伤,可和夏公公没言语两句,又正好遇到另外一拨。激战之后,那拨刺客死了三个活捉了一个,夏公公中了一刀,其他人总算都撑了下来,至于我……这胳膊只是被刀搪了一下。”

尽管杨进周轻描淡写,但从他这番言语中,陈澜终于明白了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本竭力镇定的情绪顿时一下子失控了。好端端的杨进周做自己的右军都督府都督,管着神机营那一摊子,为什么要去盯着御用监夏太监,还不是为了陈衍对他说的那番话?可恨的是,她完全不知道夏太监在宫外还有宅子

“什么叫被刀搪了一下上次你也是这样,带着伤就匆匆出来,这次还是这样虽说是胳膊,但万一伤了筋络动了骨头,或者刀剑无眼伤了其他地方,那时候要怎么办?我都让小四对你说了,只想你知道这般缘由,不是要你拼着性命……”说着说着,她只觉得眼前一下子迷离了起来,温热的液体无可抑制地从眼角滚落。

杨进周见过陈澜遇事时的当断则断,见过她在遇险时惊慌之下的强做镇定,也见过她在茫然时的无措失神,可却从来没看过她露出如此软弱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慌了手脚。他本能地伸出手去要擦那滚落下来的泪珠,可手却僵在了半空中,随即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翻了一阵,发现怎么也不可能有汗巾手绢之类的东西,他顿时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别哭,我……我真的没事。”笨拙地解释了两句之后,见陈澜仍是抽噎着,他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话这才流畅了起来,“我别的帮不上忙,原是想着在这上头留心留心,若有事情也好知会你,可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变故。我皮粗肉糙,打打杀杀的事情早就习惯了,只要能帮上忙,我就心安了。你看,真的没事。”

看到杨进周又摆动了几下胳膊,竭力做出没事人似的架势,陈澜终于忍不住了,直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人能拖到椅子上坐下,她也顾不得脸上仍是泪痕宛然,三两下解开了杨进周左臂上的绷带。见是那几层衣服都仿佛黏在了一起,上头尽是斑驳血迹,她不禁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一眼杨进周,随即又开口唤道:“长镝,红缨,你们俩进来”

片刻之后,长镝和红缨就进了屋子。一看到杨进周左臂的白布绷带已经解开,心思灵巧的两人哪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红缨对长镝嘱咐了两声就慌忙出了屋子,长镝则是疾步上前,旋即就从箭囊中取出了剪子,三两下将杨进周那伤处的衣裳统统剪开,等露出深深的伤口之后,她才瞅了一眼面白如纸的陈澜。不多时,红缨就又端着一盆水进来,放下铜盆之后又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瓷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两人忙碌地重新清洗了伤口,又用一个瓷瓶里的烧酒擦洗过一遍,随即才再次敷上了金疮药。这时候,外间才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长镝疾步出去,却只是把门打开一条缝接过了一卷棉布绷带就关了门,回转身过来之后又手法娴熟地给杨进周包扎。待到一切都做完了,两人方才如同进门时那般,悄无声息地出了屋子。

陈澜一直在旁边看着两人忙活,直到最后才想起眼泪未曾擦干,因而用手绢胡乱抹了两下。然而,此时此刻她们走了,她重新又对着杨进周,心里满是各种复杂的感觉。见他不太自然地站起身走了过来,她便抢在前头说道:“以后再有这种事,你一定要让我心里有个数目,别又自顾自地放手去做,万一……”

“没有万一。”杨进周只觉得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伸出双手轻轻按在了她的双肩上,“我出生之后,娘就去拜过菩萨,抽中的签说是我福大命大,逢凶化吉。没事的,我打了那么多仗都平平安安,不会阴沟里翻船……”

“你还说?”陈澜还是第一次和陈衍之外的男子有这样的亲密接触,心头虽异样,可这时候仍是被他的话激出一股子恼羞成怒来,“我说的你究竟答应不答应?”

“答应,自然答应”杨进周连忙点头,因见她瞧着自己,连忙又添了一句,“我答应你,以后做事一定会和你说道一声,就和你这次特意知会我一样。”

陈澜闻言释然,却仍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然而,紧跟着,她就觉察到自己刚刚的表现和平时大相径庭,一时间不禁呆在了那儿,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是好。好在杨进周显然没觉察到这一点,有些不太自然地松开了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之后,就详详细细地说起了之前在夏太监家里的情形。

“……幸好夏公公随身的那个小宦官机警,一把将他推开,结果那脱手一刀才偏了。秦虎护得及时,夏公公只受了轻伤,那个小宦官却挡了一刀,眼下都还没醒过来。我本该在那等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过来一趟……”

“……之前我不知道哪儿更安全,城内神机营的营地固然有我不少用过的属下,可我怕人多嘴杂,不敢送过去,索性就把人从侧门送进了镜园……秦虎他们守在那儿,那儿毕竟挨着什刹海,是达官显贵聚居之地,料想应当不会有人再行不轨之事。我刚刚出来时,已经往西安门那边,想请人先捎信给郡主,但那边的禁军不肯通融,恐怕得由你出面……”

“……夏公公受惊过度,这会儿还言语不得,那个活口我也命秦虎带人牢牢看着,不过据我看,恐怕他只是受命,未必真知道什么太深层的东西……”

屋子里,杨进周和陈澜正一五一十地说着那些经过。屋子外头,长镝和红缨正交换着眼神,芸儿和红螺正在窃窃私语,而郑妈妈也没有闲着,一双利眼死死看着智永和尚,竟是丝毫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二十九章 劈头痛斥,言辞如刀

第二百二十九章 劈头痛斥,言辞如刀

银锭桥西边的观音庵原名镇水观音庵,本是楚朝初年所建,只由于这是靠近什刹海的宝地,这座观音庵的地皮不免为权贵觊觎,逐渐越来越小。到最后,晋王林泰墉也瞧中了这个地方,买下庵地的一半造了一座慧园。

尽管比不上附近达官显贵园林的壮阔气派,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一亭一轩一台,但却胜在两面临什刹海,一面临湖,剩下的一面则是正对着一座造工精巧的亭子。而那小亭所对恰是银锭桥,路过行人尽收眼底。再加上这里距离皇城极近,那些文人墨客们站在小亭中仰望宫墙深处的万岁山,自然更添心中憧憬。

晋王为人大方,这座园子自己并不常常去,反而放任下头的清客幕僚和王府官们借着这儿文会饮宴。由于门禁宽松,只要有人带挈,再穿一件得体的直裰就能蒙混进去,因而但凡大比之年,往往有不计其数的书生们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这一天也是如此,几个门子扫着那些三三两两进园子的客人们,少不得就有人打了个呵欠。

“咱家殿下待这些穷措大也太客气了些”

“你懂什么,要没有这些人口耳相传,殿下仁善好学,不耻下问的名声能传得那么广?”

年长的门子见那年轻门子不服气,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嘱咐其余人打起精神,不要被来客当做是怠慢。当他看到不远处的胡同口,一骑人飞驰而来,到了门前才骤然勒马,不待那马停稳就飘然落下,却是站得稳稳当当。那来人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身穿青绸直裰,头上带着龙鳞纱巾,神情颇有些倨傲,丢下缰绳就径直走上前来。

“公子您是……”

年长门子恭敬地问了一句,见来人一句话不说就往里头闯去,他登时愣住了,随即就听到胡同那头传来了一阵马蹄疾驰声。于是,当看见刚刚出口抱怨的年轻门子要拦人,他立时阻住了人,回头一瞥见那边一群随从似的人已经到了,又纷纷下来去照应之前那匹被弃在胡同中央的马,却是守在门前并不进去,他心里顿时更确定了。

“不知道是哪家贵人的小公子,以往也有这种来凑热闹的,伸手拦了挨鞭子就不划算了,回头到哪儿说理去?”

陈衍用陈澜所说的法子顺顺当当进了门,原本有些紧张的他立时松了一口大气。顺着甬道进了月亮门,他就看到三三两两的儒服书生正在说话谈天,入耳的之乎者也和诗词歌赋比比皆是,他不知不觉脚下一顿,随即才放眼在人群中找起了人来。

他之前一天带着郑管事有意候在晋王府门前观察了一会,总算知道那个王府典簿邓忠是何方神圣,这会儿左看右看却发现没那个人,顿时有些失望。此间的人他就没一个认识的,此时站在这里既觉得扎眼,也觉得无聊,于是索性就按照陈澜说的话,沿着墙根底下转了一圈,顺便竖起耳朵听这些人说些什么,又分辨着昨日望见的几个人。靠着这双顺风耳,他很是听到了一些言语,渐渐地对于待会应该选择的站位以及其他各色问题就有了些打算。

“哎呀,邓典簿可是来了”

瞎转了好一会儿,就在陈衍几乎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个称呼突然蹦进了他的耳朵。他下意识地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见来人一身天青色的潞绸衣裳,大约三十出头,留着小胡子,精神奕奕嘴角含笑,一路走来又是拱手又是说笑,仿佛是八面玲珑的主儿,他不觉心里一突。可是,想到家里老太太的希望,姐姐陈澜的期许,他立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邓忠离着这边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他突然横里一步跨了出去,正正好好地挡在了去路上。见四面八方的目光倏然间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竟然不觉得紧张了,昂着头就冷冷地问道:“尊驾就是晋王府的邓典簿?”

满园宾客有老有少,但陈衍这年纪无论在谁看来,都决计是太小了一些,因而,四下里的人有些存着看热闹的心态,有些怕事的则是远远避到了一边,就连被拦路的邓忠自己亦是如此,当即风度颇佳地颔首微笑道:“我便是邓忠邓恩铭。”

陈衍扫了一眼四周众人,突然往前又进了一步:“我还以为那个大名鼎鼎的晋王府邓典簿是什么人,原来就是你这么个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我问你,你懂不懂忠,懂不懂孝,懂不懂夫妻人伦,懂不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趁着邓忠对自己的突然发难而有些发懵,他趁机嚷嚷道:“事情首尾还没清楚,就贸然进言陷主君于不义,事后真相大白之后,还恋栈位子不去,你这样的王府官算什么臣下夫妻乃是一体,若有危难当彼此信任,若有疏失当彼此提醒。莫非别人构陷你,你这个读圣人之书的就知道找女人顶罪不成”

这没头没脑的两番话一出,看热闹的人不少就品出了滋味来,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个年长的清客看见邓忠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连忙上前回圜,其中一个更是板起脸指责陈衍轻狂胡言,结果却被陈衍一嗓子喝了回去:“你们还有脸说我?能在这儿文会饮宴作乐,你们是沾了谁人的光,受着谁人的礼敬养活,可遇事有谁是真为晋王殿下着想的可怜我大姐姐那样贤惠大度的人,却凭空被小人一次次算计,却没一个人看透点醒”

“这位小公子,大庭广众之下,说话还请留心些。”

此时此刻,终于有个五十出头的老者站了出来。见陈衍听了自己的话仍是满脸愤愤然,却不再说话了,他便瞥了一眼颇为狼狈的邓忠,虚手把陈衍请到了一边。三两句一问,得知是阳宁侯府的公子而不是韩国公府的人,他不禁有些诧异,但终究是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小公子虽说是侯门贵胄,可也须知祸从口出的道理,别没来由为侯府和韩国公府添乱。”

“我家里已经够乱了,再乱也乱不到哪去”陈衍不耐烦地冷哼一声,随即气咻咻地说,“要不是韩国公府我姑姑已经气病了,大表哥大表嫂要侍疾,今天就不该是我来那些人左一个奏章右一个奏章,就知道弹劾我们两家这样的勋贵,还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的是背后的殿下偏生邓忠这样的王府官都好像瞎了眼瞧不见似的,还跟着推波助澜,这算什么忠臣……以后就算得意了也是白脸大奸臣今天只是骂,下次我再见着,揍他都是轻的”

见陈衍说着便本能地去捋袖子,那老者连忙又劝说了两句,心里却有了计较。他毕竟一把年纪了,说话又是在情在理,不一会儿就把陈衍安抚了下来,又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口。等到回转来,见邓忠已经是不见了,他眉头微微一皱,就招手叫过了一个年轻清客来。

“邓典簿人走了?”

“刚刚讪讪站了一会就走了……汤老,是韩国公府还是阳宁侯府的人?这小子说话虽是气咻咻,可倒有那么一些道理。”

“是阳宁侯府的四公子。宜兴郡主教的武艺,韩明益教的经史,虽年轻,可也不是寻常人物,这番话看似气急败坏,其实必然是从哪儿听来的学来的,当然不可小觑”被人称作是汤老的老者沉思了一会,就对那年轻清客说,“你安抚一下其他人,我去见晋王殿下。”

离开了慧园的陈衍气冲冲地和几个随从会合,打马出了胡同,沿大街走了一箭之地,他就策马站住了,暗自把刚刚自己的表现回味了一遍。发现没什么出错的地方,他就松了一口大气,一扬马鞭正要走的时候,他却突然瞳孔一缩,勒住缰绳一夹马腹往后退了两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刚刚被他怒骂过的晋王府典簿邓忠正挡在自己跟前,后头还有几个健硕家丁一般的汉子。

“陈四公子刚刚骂得可还痛快?”邓忠的眼睛里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说,“祸从口出的道理想必陈四公子应该明白,而且我也想附赠一句,别以为耍这样的小伎俩,阳宁侯府就能蒙混过关,天下谁人不知道你们这些勋贵府邸吃人不吐骨头,贪婪无耻搂钱”

“要说搂钱,文官们似乎不比勋贵本事差吧?据我所知,邓典簿考中进士的时候,家里总共只不过水田二百亩,如今少说也有三四千亩,店铺数十间,这些都是从哪来的?”

正愣神的陈衍陡然之间听到背后传来这个熟悉的声音,连忙转过头去,一眼就认出了罗旭,顿时大喜过望,急忙叫了一声师兄。而罗旭只是笑着冲他点了点头,随即就不紧不慢地上了前,也不看邓忠那猪肝色的脸,懒洋洋地说道:“邓典簿可要我再报一报你的履历和做官历年来的身家?”

“你……”

邓忠看了看身后的那几个人,忖度这会儿扛上威国公罗家并没有太大好处,他方才使劲吞下了这口气,恶狠狠地瞪了罗旭和陈衍一眼,厉声说道:“别以为你们能一手遮天”

眼看邓忠带着人要走,罗旭顿时收起了笑容:“这京师里头,除了皇上,没人能一手遮天别以为皇上病着,你们就能兴风作浪”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三十章 真相,信赖

第二百三十章 真相,信赖

护国寺西门。

这会儿出来时,杨进周那一身血迹的外袍已经换下了,也不知道智永和尚是从哪儿寻来的一件俗家衣裳,质料虽说不得上乘,可至少还合身。原本在正中山门那边等候的侯府马车,因得了内中传讯已经到了这边等候。然而,相对于大约知道一些事情经过的郑妈妈和几个丫头,这会儿候在这儿的侯府家人如陈瑞等等,看见杨进周和自家小姐一块出来,不免就奇怪了。

“瑞爷……”

“少罗嗦,没瞧见郑妈妈在一旁么?记得传话下去,全都当成什么都没看见”

陈瑞虽说学的不是战阵厮杀功夫,但也替朱氏在外头做过些阴私勾当,于争强斗狠这一点上颇有心得,因而察觉到杨进周左手不自然的模样,他心里就有了些数目。及至郑妈妈过来低声吩咐,他就更警醒了。

“干娘放心,我已经嘱咐过了,决计没人敢乱嚼舌头。”

郑妈妈回头看了一眼正要上车的陈澜,轻轻吁了一口气:“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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