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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媚-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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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寒却毫不动气,只道:“臣只为勃殿下们一笑。”

太子便不再坚持了,反而笑问宁王:“皇弟,你怎么看?”

看来宁王罪恶感挺深的,闷声喝了一口酒,从侧面看去,厌恶之色尽显,道:“他既喜欢跳,便跳罢。”

乐声响起,墨子寒飞身上了盘鼓,以足为音,配合音乐,与林美人的舞相比,自是另有一番英姿,我看得有趣,心想,从表面上看,这墨子寒的确并非象一名佞臣。

眼角余光扫到宁王身上,却发现他根本没看舞蹈,只顾着一杯一杯的喝酒,喝一杯酒,眉头便紧皱了一分,便劝道:“王爷,不必为往事挂怀。”

更何况,您又没真像你父皇一样?心里面想想,也不犯法。

宁王放下酒杯,显然有些醉了,居然嘟哝道:“可是,就算我这样想,也是亵du了他。”

我知道他又开始纠结了,便转移话题:“王爷,您看看,墨公子的舞,当真英姿飒刷爽,您瞧瞧,他开始剑舞了。”

盘鼓之上,墨子寒身轻如燕,剑若惊鸿,周身被一股银龙包裹,身体时而柔软如绵,时而宛若惊鸿,看得我暗自惊心,这墨子寒看来武功不弱,何以他七尺男儿,又何必……

宁王总算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却道:“哪及得上他……”便又拿起酒杯开始饮酒,我知道这人把什么都往君少将身上扯,失态到有外人在面前也不顾得了,再加上我既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便好不容易有个人和他分享,在我面前也没了什么顾及,可我对这话题实在已经腻了,绝对不肯顺着他的话往下的,于是又转移话题道:“墨公子对音律也了解极深,一招一式配合乐律,不断以足音相和,更以招式相应,如此说来,他的舞技,的确高过林美人不少。”

我的话自是没引起宁王多大兴趣,却让离这桌不远的太子听见了,他拍手道:“说得好,想不到你有如此见识,皇弟……我后悔了……”

我笑听他将那句口头禅说完,这才道:“太子殿下谬赞了,妾身不过随便……”

话还未说完,却见面前黑影扑面而来,眼前剑光闪闪,却是墨子寒手持了宝剑,扬手直刺向我的脸上,我忙往后仰,他的剑却如影随行,让我避无可避,眼睁睁地看着那剑离面孔越来越近,可气的是,宁王却依旧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仿若没见。

那剑终于停在了我的鼻尖,倏忽之间,剑尖上尚平放着一个酒杯,墨子寒淡淡地道:“吓着美人了吧?”

我左手微抖,从那剑尖上把酒杯拿了下来,勉强笑道:“多谢墨公子。”

看来,上一次以鹿相讽之事已经传入他的耳内了,所以,他才来这么一个下马威,我脸上作了惊慌之色,心中却暗暗高兴,盼只盼,到了最后,终能引起宫里头那人的注意,那么,那些死在断头台上的人的血是不是可以不白流?

第十五章 桑蚕

太子则淡淡地道:“成何体统,黑子寒,你也太大胆了!”

墨子寒当既跪在堂下,向太子道:“臣该死,一时兴起,惊吓了美人。”

宁王道:“今日皇兄既已尽兴,不如便散了吧。”说完便站起身来,向太子行了礼,离席而去,我自是跟着,心想这人想必心情又不好了。

其实,还是小的时候,老爹心中尚有希望,对我管得不是那么的严,所以,看过前几朝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前几朝此事还挺流行的,对断袖这回事也研究过一阵子,常常对着两只公鸡,想着它们怎么生出小鸡,后来想通了,近几朝为何对此事深恶痛绝,怕是连年征战死伤太多有关,据说前朝尚经历过一场大地震,全国人员少了十分之一,再加上战祸连连,青壮年劳动力急剧减少,造成女多男少让人悲摧的局面,如果再断了袖,只怕不用人家打,人口也会急聚减少,所以朝廷聪明了,借了孔孟的旗号,联合诸子百家,让老百姓们从心底里对此事深恶痛绝,经过几朝的努力,人口终于兴旺了,但诸人对此事的兴致也被消灭了。

在军营日久,面对一帮热血男儿,我也担心过此样问题,还专门和小七讨论一番,要他私下里留意,切不可助长此风……我可不想有一兵退伍的时候,引得另一兵当逃兵,夫妻双双把家还。

小七思索半晌,切切地附在我耳边道:“属下感觉,小五有此倾向,前些日子,他老拉着一清秀新兵在后山洗澡。”

我疑惑了,心想小五满脸胡须,却爱干净?但也兴致勃勃:“今晚去捉奸!”

小七和小五向不对盘,原因是小七是动物的保护者,小五和我一样,却是食肉者,他猎杀动物手段极高,身手快如闪电,这么说吧,他看上的猎物,基本逃不出他的手心。

最后自是小七冤枉人家……小五在水里浪里白条之时,那清秀新兵满脸委屈地帮小五洗衣服。

后小五获知了我们的行动,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子,严肃认真地对我道:“属下认为,若遇敌情,先要派出候兵刺探,确定进攻我军的是何方将领,搞清楚对象,同理……您找错对象了,俗话说得好,冤家,冤家,无冤哪来的家?我要断袖,也和小七断!”

小七抬头望了白云半晌,默不做声地去煮红薯了。

自此之后,两人见面忽然间客气了很多。

虽说以后,小五良禽择木而栖,我却由一开始知道其消息时的狰狞愤怒,渐变得心平气和,小七说得对,菜有苦涩酸甜,何况人呢?

。。。。。

过了几日,宫里便传了话下来,说是后宫举办一年一度的桑蚕节,

祭祀嫘祖,指名了要宁王携花美人参加,对王府姬妾来说,这可是无尚的荣耀,宁王姬妾虽多,可并无封妃,以往的桑蚕节,都要求各府王爷携正妃参加的,宁王一向独身前往,如此一来,无异于告诉众人,我已成了宁王心目之中第一人而已,可是,我却知道,我所得来的荣耀,无非因为君少将而已,也或许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倾述之人,他便一时三刻地少不了。

本朝历来重视桑蚕节,每到这一日,便是朝廷民间举国同祭嫘祖,每家每户更是拿出织好的绣匹,摆放在香案之上,以求得到嫘祖的赏识,来年保佑蚕吐新丝,获得大丰收。

而到了宫内,则更为隆重,本朝皇后勤俭贤惠,每到桑蚕节,便亲自纺丝,制作新袍,各宫后妃自是不甘落后,每年这几天,无数制好的新袍便会送往边疆将士手里,以彰显皇室对地处寒地的将士关怀。

马车隆隆地往前,我望了望坐在身边的宁王,他微皱了眉头,俊脸如削,身穿一件两袖绣有华虫的冕服,真珠金碧的坠子从他两颊垂下,显得冷峻而沉默,全没了在北疆之时身穿金甲骑着白玉骢时的疏狂。

入宫的路很长,为免冷场,我便想起取悦于他,也是我的任务,我便道:“王爷,今年天高气爽,看来今年桑蚕节过后,便又是一个丰收年……”

他沉默半晌,没答我的话,自言自语般道:“记得那一年,桑蚕节后,边疆将士便都收到了宫内发出的锦绣战袍,赐给我的便是金甲缧丝袍了,君辗玉战功卓绝,也同获一样的金甲缧丝袍,是全军上下仅有的两件而已,下面的人却将本王的和他的弄混了,本王穿上身时才知道,他竟然是那样的瘦……”

我想,又来了,又来了,还没完没了了……唯勉强附和:“王爷是否叫人换了过来?”

“本王那时性急,加上对君辗玉不满,便直接闯入了他的营账,却见他一身白衣,也正换那袍子,本王这才知道他居然纤瘦成那个样子,真不知道他杀敌之时无穷无尽的力量是从何而来。”

我心中发苦:“那您换过来了没有?”

“没,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无论本王怎么刁难都少见怒意的君辗玉,居然大怒,拔了身边宝剑直刺向本王,本王唯有退了出来,第二日,才叫属下换了过来。”

无聊,当真无聊,这些事,有什么好聊的?我沉默不语,良久才道:“还好,换过来了,这金甲缧丝战袍可是千金难求的战甲,妾身也听过,说是用金线和缧丝织就,外罩以百练金甲,轻便无比,上了战场,能抵刀剑刺体,不知是也不是?”

“那是自然,只可惜,后面组成的银甲军却失败了,被异族的勾刺箭所破,那一战,君家军……”他声音渐渐沉郁,没有再说下去,反将脸颊转向一边,他心情不好,我的心情自然也不好,我便不再相问。

英华殿前,也停了不少步辇,想是各府皇亲国戚都已到齐,见宁王进殿,太子和昌王都步下坐席,上前迎接,太子更是拉了宁王的手,笑道:“祭祀过后,你可得留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作为宁王未受皇封的内眷,自是不能随同其它正妃入殿祭祀,唯等正祭全完了,才能入殿拜祭,大殿之内寒气甚重,并未象其它居殿一般使用保暖用具,我站立了一会,便觉得周身寒意入骨,悄悄摸了一粒药合着唾液咽下,这才略好一点,宁王自是不会记得我了,我于他来说,只不过一位能听他倾说君少将的耳朵而已。

第十六章 寻隙

我甚至感觉,以前那些无故身亡的宁王姬妾,是否其中有几名因知道了他的秘密,而惹来杀身之祸的?江妃对皇帝宠幸男子之事自是深恶痛绝的,如果自己的儿子别的什么都没遗传到,反而遗传了这一点,岂不更让她痛不欲生?宁王对此点,自然是晦测莫深的,万不可能让人传入自己母妃的耳内,所以,我以鹿讽当今皇上,才会触动了他的心思,让他对自己既厌且恶,差点连命都丧了,哎……如果真因为这件事而丢了一条性命,我何其冤哉?

。。。。。。。。。。。。。。。。。。。。。。

祭祀之后,便是由太皇太后主持的织艺大典了,太皇太后原本尚宫出身,禀性节俭,更有一手极好的女红技艺,每到桑蚕节,便会召集宫内女眷进行一年一度的织艺大典,在景德宫摆上上百辆织车,织机之声同时响起,以织出有特色的布艺为胜,真可称得上慰为大观,每到这一天,各宫各府的人无不求出奇制胜,在织车蚕丝上想尽办法,以求勃得这位当朝最有权势的女人的青睐。

我,自然也不例外。

祭祀大典我自是没办法参加的,可既然代表宁王府来了,这织艺大典却是怎么也会参加的了。

摆在景德宫前头的,自然是皇帝得宠的妃嫔们的,至于我的织车,则是摆放在角落里的,为勃得太皇太后的青睐,众妃嫔的织车无不用最好的材料制成,更是在雕花之上以求出奇制胜,夺人眼球,我的织车自是比不上人家的,不过一抬出来,揭开布幔,倒是引起了左右人一阵叹息,那叹息的意思是这样的:宁王府竟穷成这个样子,随便叫人钉巴钉巴就组成一辆织车出来了?

还好我的织车地处角落,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听得宫人们唱诺,便是太皇太后驾到了,扶着她的,自是以贤惠着称的皇后娘娘了,太后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虽身穿暗红大练裙,可发如银丝,未戴首饰,只用一方绣有金凤的锦帕包着满头银丝,我随着众人跪下行礼,不经意间,只感觉她眼神依然犀利如旧……只希望是真的犀利才好。

宁太后受先皇恩宠,几十年不变,自先皇逝后,便深入俭出,每年仅在桑蚕节之日出来举行大典,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在朝堂上便无所作为了,几十年来,她抚佐先帝,可称得上是一位智绝天下的女子,受过她恩惠的人仍屹立朝堂,几十年无人能出其右,当今皇后事事以她为榜样,在我看来,学来的,不过是她的形而已。

她轻轻挥了挥手,宫人便唱诺让下跪之人起身,织车隆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宁太后定下了每年一度的织艺大典的规矩,凡参加者,一律不得假于人手,意思就是,要不你自己参加,要不就别参加,无论你多么身份多么高贵,都不能让下人帮手,对此规矩,皇后自是第一个响应的。

也难为她了。

我一向不擅女红,可在织艺上却是下过一翻苦工夫的,虽然织车形状不好,用织梭穿梭起来,还有很有几分嘈音,吵得周围美人不甚烦恼,但总算织出了还算可以的平斜纹锦缎,送到了太皇太后座前,让她一一过目。

只见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首先拿起了皇后织就轻薄透明的花罗缎,不断地点头:“好好……”

皇后娘娘脸上便现了喜色。

太后她老人家便又把皇后娘娘的花罗缎放下了,又拿起了江妃娘娘所织的云锦,也同样赐了两个好字,不多不少,我瞧得清楚,皇后娘娘脸上的喜色便不见了。

接着她老人家便一路走了下来,每样织物同赐了两个‘好’字,听得妃嫔们个个欢喜,人人失望。

好不容易等到她走到了最未处,也就是我送上去的锦缎之处,我听得清楚,她第一个好字拉得有点儿长:“好……,这是谁织的?”

我那平斜纹锦缎太过显眼,当然是丑得显眼,惹得我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我,我忙跪下了,以头磕地,道:“是妾身织的。”

江妃娘娘忙在她耳边道:“这位就是那花美人了。”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便长久时间沉默不语,良久才道:“这花纹,这花纹……”

我忙答道:“回太皇太后,妾身织就的这秋色纹,虽说看起来不好看,但却是最耐磨的,虽只是以普通蚕丝织就,却比任何的布匹耐穿,有时候那生了锈的刀剑,都刺它不穿呢。”

太皇太后一皱眉头,冷冷地道:“你说什么?”

我一惊,便重复道:“回太皇太后,妾身织就的这秋色纹……”

她打断我的话:“哀家问的是最后一句。”

我知道终提起了她的注意,暗暗心喜,便道:“妾身说,那生了锈的刀剑,都刺它不穿……”

太皇太后忽道:“来人啊,把这贱婢拿下!”

此声一出,刚刚还喜意溢脸的众人个个脸上便有了慌色,早有内侍监上前,拖了我往宫门外走,我大声道:“太皇太后,妾身犯了什么罪,妾身说的句句皆是实话。”

太皇太后冷冷地道:“你听听,你听听,她还说她说的是实话,当年,就是严尚宫一句实话,便害了边疆多少将士?”

江妃娘娘忙跪了下来:“太后,她是宁儿的姬妾,宁儿对她甚是喜欢,求太皇太后饶她一命。”

看来江妃娘娘在太后面前甚是得宠,听了她的话,太皇太后便一摆手,我又被拖了回来了。

太皇太后被皇后扶着坐下,叹道:“当年严尚宫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她为了邀功,说自己能织出抵御刀剑的银甲,适用于轻骑军千里飞驰,可结果呢,在人家勾刺箭的射杀之下,溃不成军,反害了成万将士的性命,哀家恨啊,为什么就听信了她的话?”

严尚宫因此而被诛九族之事,我自是听说过的,边疆将士的血染红的沙地,而因此受到牵连的其它人等的血,又何尝不像胭脂般滴落。

我跪下道:“妾身有罪,不该乱说,可妾身织出来的布匹,如若换成北地寒蚕吐的丝,确是能抵御刀剑刺体的,如若太皇太后不信,妾身愿自己穿着,让那勾刺箭一射。”

太皇太后道:“北地寒蚕,又是北地寒蚕,难道你不怕像严尚宫一样被诛九族?”

皇后久未出声,这时才道:“虽是宁儿的姬妾,却也容不得她在此胡言乱语了,来人,将她拖了下去。”

我道:“妾身虽为妇人,却也知道,北国的勾刺箭厉害,除非身着厚重铠甲,才能勉强抵御,可将士却因此行动不便,难以御敌,除非武功高强者才能身负重甲挥动手里重刃,因而严尚宫才自请用制出轻铠,无奈却失败了,但妾身请问太皇太后,难道您就任得北国的勾刺箭从此无人能敌?任得北疆的将士一闻勾刺之名便闻风而避?”

太皇太后颔首而笑:“好一张利嘴,难怪江妃在哀家面前提起了你,看来,你是有备而来的了?”

我伏地道:“禀太皇太后,只是妾身本就来自北疆,当年那一战,使得北疆百姓十室九空,妾身的父亲便是在那一战中阵亡的,所以,妾身从他身上剥下了他那件被血染的银甲,誓要为父亲织出能抵御勾刺箭的银甲,才胆敢在织艺大典之上献丑。”

太皇太后目光便扫过放在角落里的那辆织车,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不错,这辆织车,的确比现如今的好用很多,看来,你的确花了不少心思。”

我知太皇太后既是出自尚宫,自然一眼看得出这辆织车和别的织车不同,便垂头道:“妾身愿以一已性命一试,为逝去父亲略尽绵力。”

太皇太后声音却是淡淡的:“说得多好听都没有用,再过半个月,北国便有人前来朝贡了,想来又要在勾刺箭上做文章,到时候,哀家倒真要看看你的本领。”

我心中暗喜,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感觉两道目光冷冷地扫了下来,心里却清楚,这两道目光不是太皇太后,却是皇后的。

接下来,便要迎接来自太子的风暴了吧?

宁王知道我无端端地接下了这么大一单惹祸之事,倒没说什么,显见对我的生死毫不在意,只道:“难得你有心,竟还记得银甲军。”

我唯道:“妾身的父亲是当年的低级将领,就在那一战身亡,妾身怎不记得?”

第十七章 诛心言

他没有问起我的父亲是谁,想是军中低级将领多如牛毛,他不在意的,便不再相问。

烛红摇动之中,他却又开始回忆了:“本王尚记得当年那一战,君辗玉九死一生地回来,他带的兵却亡了十之八九,整整一个月,他醒了,便没说一句话,身体好了之后,便不停地练武,本王命令他休息,他也不听,只是不停地练,有多少个日子,本王就只能在暗处看着他练,直至他再次领兵出战,虽然身着厚铠,却剑挑西夷首将,从那之后,西夷才年年入贡,岁岁来朝。”

我低声道:“只可惜,到了最后,君少将力保的这个朝廷,还是要了他的性命。”

说完这话,我才感觉,这是诛心之言了,抬头望向宁王,却发现他仿若没有听见,只喃喃地道:“是本王要了他的性命。”

我心中又升起一阵不耐,无来由的烦燥忽地填满心中,便道:“王爷,妾身定能织出连缀银甲的韧丝,当不使王爷失望。”

他抬头望窗外明月,道:“又有何用?君家军已然不在了。”

我冲口而出:“王爷既然如此挂念,何不查明当年真相?”

他倏地抬起头,眼如鹰鹫,望着我,冷冷地道:“当年,何来真相?”说完,便大步走出房间,黑色大氅扫过桌角果盘,竟把那果盘挥了落地。

听到薄胎瓷瓶摔了落地的声音,我并未叫人收拾,只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暗想,我又失态了。

在偏厅略作休息之后,我们便被领着来到太子府,身着九章盘龙明黄皇袍的太子见了宁王,便迎了上来携了他的手:“二弟,你可来了,来来,我们去单独谈谈,我最近得了一幅军阵古图,其中关键之处却怎么也弄不明白,你来给我看看。”

他被太子拉进内室,我只得在外等着,自有宫人上了茶水点心给我,便将任我独自在此了。

过了一会儿,便有宫人来唤:“皇后娘娘有请花美人来花厅一述。”

我自是不能拒绝的,便随着她来到花厅,皇后娘娘尚是刚刚的穿着打扮,端庄慈和,眼望于我,嫣然笑道:“果然娇怯怯如寒地之花,难怪宁儿会喜欢。”

我自垂首道:“皇后娘娘谬赞了。”

“本宫在想,太子将你送了给宁王,是不是送错了?太子恐也不知,送出的,竟是这么个祸害!”她的声音忽地转冷,仿若冬日门隙之间吹来的冷风。

浅绿的地板之上,我看得清她鸾尾凤头的鞋子停在了我的面前,鞋的侧边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凤:“皇后娘娘容禀,妾身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太子。”

她冷笑:“别以为入了宁王的府第,便不将太子放在眼里了,妄想攀上宁王的高枝?你别忘了,既送得了你出去,本宫自有办法处置了你!”

我忙磕头道:“皇后娘娘,妾身以银甲作引,引得太后注意,自是有用意的,宁王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更是暗中调查,想来已查出不少蛛丝蚂迹,也因此事,与太子殿下嫌隙日深,妾身来自太子府上,如由妾身提出重织银甲,岂不可以消除宁王对当年之事的疑心,到时候,妾身只要对当年银甲被勾刺箭所破之事做一个合理的解释,想来会尽除宁王疑心的,由此一来,妾身也得到了宁王的信任……”

面前出现皇后小指尾镶了翠玉的金甲,冰冷的尾端轻轻地划过我的脸颊,仿若毒蛇吐信,她轻声一笑,收了金甲:“果真是一张如娇花一般的脸,吹弹可破,想来那宁儿终会被你这张脸迷惑的,我们娘儿俩便不会终日忧心了,本宫虽不是他的亲娘,但皇室至亲,到如今尚未有侧妃,总是要本宫操心的,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了才好。”

我知道她在向我承诺,只要我忠于太子,助太子将未来的江山稳固,使宁王不会成为其登上皇位的绊脚石,她便可许我宁王侧妃之位,虽是侧妃,也好过没有,那正妃的位置,自是要留给豪门名阀之女,想来皇后也不敢做得太过:虽防着宁王以婚姻联盟增添自己的势力,但到底不能随便塞了个来历不明的给他。

我脸上微露喜色,忙伏地磕头:“皇后娘娘,妾身当不付所托。”

朱红色郁金裙扫过无尘的地面拖曳着缓缓移向门口,鞋面侧边金线绣就的金凤仿佛要破布而出,环佩相击之声终消失不见,我才从地面缓缓站起,揉了揉发凉的膝盖,手拈衣带浅笑……尽去疑心么?他们也会怕吗?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像小七那样,剑刺敌胸,直截了当,快意恩仇,但,我不能。

小七说过我:您做事,总是思虑太多,将一件极简单的,便想得极为复杂,弄来弄去,反违了本性,不若小七,直截了当,反而能达奇效。时值西夷领兵来犯,暗中训练的勾刺箭兵士让我军措手不及,一连吃了好几次败仗,最近一次,我带兵突袭,更是损失惨重,皆因那朝廷发放下来能抵御勾刺箭的薄甲原来却是不能抵挡的……而那一次突袭之中,西夷军的勾刺箭不同于以往,忽然间厉害了很多。小七请命:“既如此,不如由我领队,带一路高手,逼近敌营,趁他们欢庆松懈之时,斩其敌首?”我听了小七之言,却是亲自领队,带了北斗七星,经两天一夜急行军,斩下西夷可汗人头,西夷军失却将领,内讧大乱,逼不得已退兵,那场仗,打得极为艰幸,却终是险胜。

可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北斗七星陪在身边。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有他们在,都会不成为艰险。

我终明白,失却了他们,真如吃鱼没放盐般痛苦。

第十八章 罪奴

过了两天,宫内便下了太后的懿旨,着王府之人协助我织出那坚韧的寒蝉织甲,更派尚宫工官协助,拿来图纸材料,派人手相助,宁王便交待总管配合,任我予取予求,自己却不闻不问,重又沉浸在歌舞声乐之中,如此一来,我便得了极大的自由,王府内库之中所以织物可任我随意调动,银钱更是随便支取,为求上好丝线,我甚至可以坐了一乘小轿,来到王府之外的民间织房,细心挑选。

大街之上人流如河,小轿从王府侧门悄悄而出,既便有媚蕊在旁守护,也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我揭开轿帘一角,望着街上提篮挑担的百姓,脸上带的多是满足挈意的微笑,那样的笑容,实在离我太过遥远,略望之下,我便想把轿帘放下了。

却望见远远地有骑了骏马的将佐率了几名兵士押着一群罪民迤逦而来,那群罪民身着白色麻布囚服,人人脸上皆是菜色,蓬头垢面,被兵士不断地鞭打向前,裸露在外的皮肤皆有鞭痕隐现,远远地传来铁镣叮当作响的声音,媚蕊见我注视那群罪民,悄声道:“主子,那些是要充往边疆为奴的,听闻是蔡志和大人的家眷,才刚判了下来,原本是要全家被诛的,但太后慈悲,只判了个全家流放。”

蔡志和也是当年君家军一案被牵连的,不过为君家军上表奏章,辩解了几句,就被人罗织罪名,以叛国罪论处,蔡志和在狱中自杀身亡,家人侥幸得以不死。

媚蕊的声音之中有少见的悲悯之意,目光更是注视着其中一处,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便看见了其中被铁镣拴着的一名身形小小的女孩,我自然知道,这个女孩如果被充往边疆,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永远的黑暗,无穷无尽的折磨,生不如死的侮辱和奴役。

可我,已然管不了那么多。

我缓缓将窗帘放下,告诉媚蕊:“走吧。”

媚蕊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只挥手让轿子继续向前。

却听到有马蹄声急风骤雨般的响起,轿子便一下子停了下来,媚蕊悄声道:“是墨大人。”

重揭开轿帘,往外望去,那俊目修眼的少年骑一匹白马,神态疏狂,一望过去,仿若极寒之地漫天雪花,吸引住周围人的目光,却也散发出凛凛冷意。

他率着几个轻骑策马而来,摊档小贩避走不及,从背后背着白玉弯弓,欲张弓拔箭,对准的,却正是那一脸无辜的小女孩。

我见媚蕊左手拢在袖中,作势欲发,向她摇了摇头。

黄金小箭呼啸着插在了那女孩的鬓边,黄金的箭尾衬着苍白的容颜,带出丝丝诡异,她尤自呆怔,良久眼里才有了恐慌之色,却被那墨子寒用金丝缠绕的马鞭托起了下巴,打量了好长时间才哈哈一笑:“流放到西疆,可惜了一些。”

看守的将领这才走了上前,向他抱拳寒喧,他指点着那名小女孩,眼见是势在必得。

媚蕊低叹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了我,张嘴欲言,我却垂了眼眸,低声道:“走吧,华叶坊新出品的细绣罗纹纱薄似烟雾,我们去看看。”

小轿继续前行,隔了良久,媚蕊才道:“听闻墨大人在朝阳路有一处私宅,里面有无数他收集来未及弱冠的女子,前些日子,有一名女子逃了出来,身上皆是鞭痕,此案后却虽不了了之,那名女子也作逃奴处置了……”

“媚蕊,我们不能给王爷惹麻烦,这,你是知道的。”她凭什么认为,我会救她?我连自己都不能救护,又怎么能救她?

“主子,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妹妹……”

我略有些好笑,打断了她的话:“华叶坊到了没有?”

我不愿意再背负无谓的责任,也不想旁人将无谓的责任强塞了给我,因我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情,是任你怎么挣扎也无用的。

来到华叶坊,见我们是宁王府来的,自有掌柜殷勤地拿了细绣罗纹纱出来让我查看,只见一匹薄似烟雾的罗纹纱上,且有仿金银印花彩绘,一匹布拿起,不过几两重而已,如织成罗裙,恐怕不到一两,我啧啧称赞,笑道:“掌柜的,此等物品,几近天衣了。”

那掌柜得此称赞,点头而笑。

却听得门前有金玉相击之声,剑铠相撞之声,从门前进来的几人,一转眼便塞满了整个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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