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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闺秀-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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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霜朝张氏吐了吐舌头,转身小跑着进了自己的屋子,关门的时候凑到门缝看了看,林崇严握着张氏的手,一起进了屋,听到对面的门关上,她才回过身,吩咐丫环夏昭打水洗漱,自上床睡了。

闺秀聚集

第二天一大早,大伯母李氏亲自派了府里最好的马车送林晓霜姐妹两人过去,秦氏领着女儿过来,喜笑颜开地叮嘱林玉涵要跟好林晓霜,又请林晓霜多照看着她,听得林晓霜直想笑,明明她才是妹妹,要照顾也该是做姐姐的林玉涵照顾她。

林玉涵带了个叫玉笙的小丫环,林晓霜只有夏昭一个丫头,便准备带她去,小丫头没见过世面,有些胆小。

老太太的贴身大丫环闻竹带人捧了送给孟家人的礼盒过来,交到夏昭手里,一样一样地吩咐给她听,夏昭人本来就有些慌,听她说得快,一时懵了,记了几遍也没记住蓝色锦盒的是送给谁,黄缎子装的又是给谁。

“这么点小事都记不住,你平日里是怎么侍侯小姐的?慢慢来,你再说一遍,老太太可嘱咐了,不能拿错。”

闻竹的语气并不含责怪,让林晓霜对这丫头顿时有了一丝好感,她停了与张氏的对话,走过去说道:“姐姐别难为她了,你说给我听,我记得就是。”

闻竹沉吟了一下,建议道:“七小姐不如另带个丫环去吧,夏昭这样子过去,只怕是侍侯不好小姐。”

“那太好了,小姐,奴婢还是在家陪太太做针线吧,让闻竹姐姐陪你去,奴婢是个笨的,没得丢了您的脸。”夏昭闻言欣喜道。

“你呀!”见她一幅扶不起的阿斗模样,林晓霜只好不再难为她,转向闻竹笑道,“我看派谁也没有你明白,不知闻竹姐姐可愿意,若是愿意,我这就去回了老太太,借她老人家一员大将。”

林晓霜不敢拿大,毕竟京城地头她没来过,好多规矩不懂,有个熟悉礼数的丫环在身边随时提点着,也是件好事。

“七小姐不用麻烦了,”闻竹抿嘴一笑,“老太太吩咐过,若是小姐身边缺丫头,只管使唤奴婢们便是,让小丫头回去说一声就是。”

“那正好了,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到,多谢姐姐了。”林晓霜笑道。

李氏的面色微微变了变,笑着上前:“是大伯母考虑不周,竟忘了给你们派几个使唤的。”一边说,一边吩咐下去,很快便派了两个丫头去西院侍侯,还说人手紧,等过几天再买几个送来。

李氏腹中那点小弯肠子,瞒不过林晓霜,先前她还道老太太不喜张氏,怠慢了也没有什么,多派一个人到西院,便多一份开销,反正西院侍侯的本就有两个丫环了,她也就乐得装晕,却没想到林晓霜会刚来就接到孟家的贴子,老太太一下转了性,对三房的热络起来,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准备。

除了闻竹和玉笙,李氏又派了两个婆子跟着,那两个婆子都是府里的老人,一路上给两位小姐讲了一遍世家大族间交往的一些规矩礼仪,等马车停在孟府门前时,林晓霜将以前不清楚的东西了解了个大概。

原以为会在门口看到一片车水马龙,没想到却是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影。

正疑惑间,守门的小厮验过了贴子,便在前头引路,将一马车带着往左边拐了个弯,从敞开的侧门驶了进去,一直驶了大约百米,才停了下来。

林晓霜下了车,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怪不得门口不见车马,原来全都停在了这个类似停车场的地方,一排排地停得整整齐齐,中间间隔着一定隔离,就算哪辆马车要先走,也不会挪不开位置,乍一看去,足有二十余辆马车。在家里修停车场,孟家这占地不是一般地宽。

这还不算,下了马车,便有几个粗使婆子迎了上来,两人抬一顶小轿,将林晓霜和林玉涵请上了轿,抬着往前走,穿过几道垂花门,转过两道回廊,最后停在一座精致宽敞的院落前面。

林晓霜才下轿,披着宝蓝色镶毛边锦裘的孟言欣便迎了出来:“晓霜妹妹,你可来了,我一直盼着呢!”

“欣姐姐,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林晓霜笑道,在两人通信时起,就改了称呼,姐妹相称。

不光是林玉涵,就连孟家的下人也吃了一惊,家中这位三小姐性子最是怪,便是她亲表妹来了,也不曾亲自出迎,平时也没见她与哪个小姐如此亲近,没想到对林晓霜却是另眼相看。

林晓霜向她介绍了林玉涵,林玉涵正想着如何称呼,孟言欣开口道:“五小姐可去过南临?”

“五姐姐一向跟着二伯在京城居住,最远就去过河间,那是她外祖母家,我和她都是昨日才认识,她哪里到过南临。”林晓霜笑道。

一听如此,孟言欣便对林玉涵失了兴趣,冲她点了点头,拉着林晓霜的手进了屋。林玉涵咬了咬唇,跟在后面进去。

宽大的厅里用屏风隔成两室,火盆里燃烧着精炭,每个角都放了个精美的雕花铜架,中有莲花状的玉钵盛着水,用透明的琉璃罩子罩着,散发着氤氲之气,淡淡的橙香味飘散在空中。

林晓霜眼睛一亮,看向孟言欣:“香薰灯?”

“对啊,我二哥设计的,前些天才做出来,正好今日派上用场。”

林晓霜不得不感叹,她不过是提了这么一两句,没想到孟言轲就设计了出来,凑前看了看,原来用的是蜡烛加热,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竟没让烛烟溢出,香味却照样飘散出来。

屏风隔开的另一头,有男人的笑声。

“你不是说今日都是女客,怎么也有男子?”

“还不是我二哥啦,他朋友多,本来人家请的都是女客,让他改期却不听,非得跟着凑热闹,”孟言欣嘟起嘴来,“所以我隔了屏风,免得他们打扰了咱们。”

两人正说着,左边的屏风后转出一人来,正是孟言轲,他今日换了一身装束,锦衣玉带,腰间丝绦垂下,中间是一枚精莹剔透的玉佩。

“二公子!”林晓霜先得他招呼道。

“七小姐来了,”孟言轲含笑道,随即眼光瞟到了林晓霜身后的美人身上,“这位是……”

林玉涵面上的胭脂更浓了,睫毛轻颤着低下了头。

“这是我五姐姐。”林晓霜道,又转向林玉涵,“这是孟二公子。”

“哦!林五小姐,你好!”孟言轲笑得温文尔雅。

“孟二公子好!”林玉涵道了个万福,娇嫩的声音婉如黄莺出谷。

“二哥,去招呼你的客人吧,我和晓霜先进去了。”孟言欣不耐烦了,拉了林晓霜转进右边的屏风后,林玉涵看了孟言轲一眼,抱歉地笑了笑,随后跟了进去。

孟言轲站在门边摇了摇头,也自回转。他原是听到林晓霜的声音才出来,还想听听她对自己设计的这个香薰灯有什么看法,性急的妹妹却不给他半分机会,也罢,总归还有时间。

孟言欣拉着林晓霜落了座,给她介绍了桌旁的女孩子,不是这个大人的女儿,便是那个大人的侄女,听来听去,竟全都是些官家女孩。若不是之前林崇严告诉了她孟家的事,林晓霜定会纳闷,如今却是没有半点诧异,在她看来,孟家就是明朝时候的沈万三,清朝年间的胡雪岩,那可是皇上罩着的啊,再加上又是皇亲,纵然以前是商,以后只怕也不是了。

见孟言欣对林晓霜态度亲热,那些女孩都有些好奇。等孟言欣被孟夫人叫过去交待事情时,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

“林小姐,不知令尊在何处高就?”问话的女孩儿叫严紫薇,林晓霜记得是个什么严侍郎的千金,她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官职也不了解,只知道能收到孟家请贴的,官不会低就是了。

“我父亲今年开恩科才中的举,原先是个教书先生。”林晓霜答道。

一桌的女孩皆讶然,看孟言欣的态度,还以为她是哪个当朝大员的女儿,没想到只是个举人之女。

“那……林小姐可是与孟家有亲?”

林晓霜摇头:“不曾,我只是孟三小姐的朋友。”

话刚说完,便看到几个姑娘面上含了一丝轻笑,转过了脸去,桌上再次响起说话声,姑娘们三三两两地闲聊着,只冷落了林家两姐妹。

席间唯有一个叫丁宁怡的女孩子冲着林晓霜笑了笑,看样子是个不多话的,侧了头听别人说,她自己却没发言。

“七妹妹,我……我想出去一下。”林玉涵坐不住了,面色苍白地小声说道。

“五姐姐是要净手吗?”林晓霜问道。

“不是,只是有些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那让闻竹陪着你吧。”林晓霜说道。闻竹生事稳妥些,有她跟着,林晓霜也好放心。

林玉涵没有异议,由闻竹扶着出去了。林晓霜知她是受不了这席上的冷落,她却是无所谓,没人找她说话,她还要自在些,自顾自抓了瓜子在嘴里闲磕着,欣赏着歌姬的丝竹声,她开始想着下一步的计划。

吴姨娘这里,父亲还态度不明,看大房那边,听说大伯升那个丛五品花了不少银子,只怕这两年也不宽裕,不过是要面子,死撑着场面罢了,如今京城物价贵,比南临的贵了一倍不止,尤其因为有科考,笔墨纸张都涨了价,光是这一笔就要开销不少,父兄还都要应酬,生活必须项可从公中领取,额外的人家是不管的,林家三兄弟手头都手得有庄子店铺什么的,不过林崇严这里一走就是十来年,如今也没多大进项,靠着南临“卖房卖地”的那点儿银子,根本不够开支。

林晓霜自己倒是不愁,只是她要拿出来撑起这个家吗?如果是,又该如何解释银子的来源呢?她不敢让老太太和大房二房的人知道她的本事,如果那样,她的自由就不能保障了,若是进门一家亲还好,偏生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不论是听张氏说的还是她感受到的,那些亲戚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最好的就是分家,不过老太太活着一天,这家就不可能分了,她要顾忌着林家的名声,在人前,她还扮演着母慈子孝的戏码,哪怕老二老三不是她生的,她也一幅慈母的模样。

孟言欣回来,向着几位闺秀拍了拍手,笑道:“颜家姐姐来了,和杨家哥哥抢白了几句,两人赌上了,叫我来唤几个有才的,咱们去和他们比一比。”

闻声便有几个闺秀站了起来,跃跃欲试,她拉了林晓霜,要她一起,林晓霜说道:“我一不会作诗二不会行文,琴棋书画更是不懂半分,去了可帮不上什么忙,再说五姐姐出去了,我还得在这里等她。”

“走嘛,去凑个热闹,不是还有我么,留个丫环在这里,五小姐来了自然带她过去。”

林晓霜被她拉扯不过,只好跟了去。对这些才子佳人的所谓游戏,林晓霜真真是提不起半分兴趣,还不如在地里摆弄她的花草自在。这就好比看过了最美的花,再看其他花都失了颜色一般,她所闻所见的经典实在是太多,这些小姑娘小弟弟弄得再好,只怕也及不上她记忆中曾有的半分。

即景联句

转到左边屏风后面,那里围着火炉早坐了一干人,别的都是男子,只当中一个着桃红衣衫的女子,年约十七八岁,单凤眼,容长脸,样子不是十分美艳,唇边一丝浅笑,却很是吸引人的目光。

这便是孟言欣口中的颜家姐姐了吧,只不知是何方神圣,她身上引人注目的,便是所谓的气质了,古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林晓霜想,看来这姑娘是个有才的。

“颜姐姐,我给你找了帮手来了。”孟言欣拽着林晓霜上前,后面跟了其他几个闺秀。

颜可久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目光落在林晓霜身上:“这么小?”

林晓霜知她误会了,忙摆手向身后一指:“不是我,是她们。”

颜可久恍然,淡然一笑。孟言欣为两人作了介绍,林晓霜这才知道面前这位颜家大小姐可是名满京华的才女,大学士颜文庭之女。

“你便是欣儿说的很会摆弄花草的小姑娘?”颜可久微带了一丝惊讶,“我原以为……没想到你比欣儿小了好多。”

林晓霜微微一笑,没有讲话,拉了拉孟言欣的手,两人退后几步,很快几位闺秀上前,围在了颜可久身边。

“你都乱说我些什么?”林晓霜问道。

“没说什么啊,我听你在信中的吩咐,都没告诉别人你会弄胭脂,只是颜家姐姐对我好,她喜欢花,有一次偶然向她提起你也喜欢花,还很会种,没想到她还记得。”孟言欣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林晓霜点了点头,看了看场中一干男女坐定,开始讨论起来,问孟言欣:“你也要参加她们么?先说好,我可不会这些东西,坐你身边看你得了。”

“好好好,知道了,可是若是难着我了,你也记得提点我两句。”

“我都不懂,如何提点你,那我还是坐远点,你找个会的在身边。”

“你不会?”孟言欣撇了撇嘴,“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你可骗不了我,若是不会,是谁找我二哥问策论的?这当中的女孩儿们,写几首歪诗也许还行,论到做学问,除了颜家姐姐家传渊源,别的又有几个会的。”

林晓霜睁大眼瞪着她,一脸愕然,没想到孟言轲把这个给他妹妹说了。皱起眉头,她说道:“你可真别指望我,那是我弟弟在学,我怕他小孩子家贪玩学不好被先生责罚,仗着自己记性好,不懂的地方去请教你哥,回家再复述给他听,哪里就懂得了。”

这是实话,人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她林晓霜就是那只会吟的一个,要让她玩儿原创,那可真是难为了她,乱逮两句,只怕也不是自己想的,都是那些吟过的前人诗篇中的句子。

“好了好了,反正你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了,咱俩在一起,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孟言欣倒是真的喜欢和林晓霜说话。

“美容方子倒是有新的教你,作什么歪诗正诗的,还是你自己来吧。”林晓霜郑重其事地说道。

孟言欣“噗哧”一声笑了。正好这时颜可久向她招手,她便拉着林晓霜坐到了颜可久身边,正好挨着先前问她话的严紫薇。

林晓霜见严紫薇拿眼斜瞪她,自觉地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孟言欣身后,没去挤人家。想来在座的人都不是第一次见面,也没有人做介绍,林晓霜却是不认识,青年男子有五个,孟言轲竟然不在,她随意打量了一下,除了一个满脸痘痘的十五六岁的小子,其他的都算得上俊俏。

“你哥怎么没在?”林晓霜悄声问孟言欣。

“他去前边儿迎客了,他朋友多,还没来齐,这几个是先来的。”

这边说了两句,那边着灰色锦袍的男子已经写出了题来,原来是联句,七言排律,限二春韵。

“哎呀,柳公子出的这题,可要难住有些人了。”一个圆脸的姑娘笑着说道,嘴角漾起两个醉人的酒窝,眼角似有若无,看向孟言欣。

孟言欣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换上了一幅笑颜,装作无意。回头却对林晓霜耳语道:“这个曾芙,最是讨厌了,专门和我作对。”

林晓霜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别怕,你尽力就是,不过是游戏,最多罚酒时我帮你喝几杯。”

那边柳瓒开了头,写的是“风过梅香飘满亭”。

林晓霜睃了睃,心道这景并没应对,若是在南临,这会子梅花早就开遍了,京城的却还有几个月才到花期。不过座中无人提出异议,便接着这句联了下去。

颜可久接道:众芳谱里早报春。惆怅东君不相顾,

一个叫倪桐的接道:花自无言恨暗生。芳心点点千瓣泪,

该孟言欣了,她本就不擅长联句,再加上有些紧张,一下子卡了壳。

“快说快说,说不得罚酒三杯!”曾芙在一旁笑着举起杯来。

“我想想,容我想想。”孟言欣敲了敲脑袋,侧过了身,不住地向林晓霜使眼色。

林晓霜无语了,还以为这姑娘好歹也能撑个几场,怎么这一上来就落了下风。她咧嘴一笑,安慰道:“慢慢想,别着急。”

“哎呀,三小姐莫不是要请帮手?”曾芙装出一脸惊讶的样子。

孟言欣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谁说我请帮手了,你哪只眼睛看到哪只耳朵听到了?再说了,事先也没规定不许请帮手,就算我请了又如何?”

“若是请帮手,谁都请,不是难不倒人了么,还怎么罚人?”有人说道。

“就是!”

颜可久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说了,请帮手是不允许的,可咱们也没规定时限,就让孟小姐再好好想想。”

得,林晓霜不用烦了,人家说了,不许请帮手,这么说来,连罚的酒都免了她相帮了,她还真怕孟言欣输多了,自己跟着喝醉呢。

这边孟言欣还在冥思苦想,那里林玉涵在孟家丫环的陪同下过来了。她面上带着一层红晕,想来是在外面被冻的。

“七妹妹,这是做什么呢?”在林晓霜身边坐下,她悄声问道。

“联句,前面的人刚说到花自无言恨暗生和芳心点点千瓣泪,到孟小姐接了,这不正愁呢。”林晓霜道。

林玉涵突然站起,盈盈一拜:“原来各位在联句,我也想加入,不知可否中途加人的?”

颜可久笑道:“哦,这位小姐是……”

林晓霜接口道:“这位是我五姐。”

“哦,也是林小姐,”颜可久点了点头,“既然有兴趣,就一起玩吧。”

林玉涵笑着转向孟言欣:“我这里正好有一句,不如孟小姐让让我,就容我先可好?”

孟言欣知她是为自己解围,正好借机下台,笑道:“那就林小姐先请吧。”

林玉涵道了谢,接道:随雪化作静湖水。半山缺月挂疏桐,

就这么一个个地接了下去,孟言欣得这一缓,也有了句,再接下来时很顺利地过了。林晓霜初时还听一听,后来觉得这游戏挺无聊的,一群姑娘小伙儿,多么阳光的年纪,却在这儿伤春悲秋的无病呻吟,还不如去陪那群太太听戏,好歹人家唱的是故事,就算听不懂,看那戏子的表情,也有那么几分韵味。

这么想着她便跟孟言欣说了一声,假称要去净手,出了门来,闻竹见她起身,赶紧将斗篷取过来为她披在肩头。

“七小姐要去哪里?”

“屋里闷,在外面走走,”林晓霜说道,“你若想看他们玩,便不用陪我了,我走不远,就在附近。”

“奴婢是小姐的丫头,自然是陪着小姐。”闻竹笑道。

林晓霜点了点头,两人出得门来,慢慢沿着廊下走着,边走边闲聊。林晓霜得知闻竹并非林家的家生子,父母原来都在外面,只是家里太穷,为了给哥哥凑钱娶媳妇,才卖身进府,签的是活契,十年到了就可以放出府,如今还差两年。

“这么说你进府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林晓霜问道。

“奴婢进府那年,正好十岁。”闻竹说道。

“十岁啊……”林晓霜皱了皱眉,“那么说来,今年你不是有十八了?”

“是啊。”

“你父母有没有给你说亲?”林晓霜继续问道。

闻竹脸上一红:“我自小是订了亲的,府里的人都知道。”

林晓霜来了兴趣:“是什么人啊,做什么的?还得让他等两年,他没意见吗?”

闻竹笑了笑:“是奴婢的表哥,他在军中服役,说过会等奴婢。”

林晓霜不说话了,她想起了蔡大虎,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西北苦寒,如今的天气,肯定是冷得要死,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苦?

闻竹暗暗打量着这位新来的七小姐,只觉得她行事沉稳,全然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府里的其他小姐,十二岁时还只在母亲怀里撒娇呢,她却不一样,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有一丝深沉,对了,就是这个词,让人看不透。可深沉这个词,怎么也不应该安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在外头吹了一阵风,林晓霜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返回,正要过屏风,听到里面提到自己的名字,一时停了脚步。

“她叫林晓霜啊,这名字倒也普通,是你带她来的?今天来的小姐中,她怕是最小的一个了吧,小孩子在家里就好了,带了来做什么,你看什么也不会,没得扫兴,我就从来不带我妹妹。”说话的姑娘,好像是叫顾圆圆,林晓霜听孟言欣介绍过。

“那个……是家里大人的意思。”

语音有些轻颤,是林玉涵。

闻竹偷偷看了林晓霜一眼,那张尚带着稚气的小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不过我妹妹还是会不少东西,就是淘气了些,你这个妹妹可不像你,联句这么简单的都不会,怪不得和孟小姐能谈到一块儿,那也是个不喜书的。”吃吃的笑声传来。

“怪不得她,战乱时他们一家搬到乡下去,这才回京的。”林玉涵这次的声音不再抖了。

“乡下丫头啊……怪不得!”

“唉,阿芙,我们一会儿逗逗她,如何?只是林小姐你可别生气啊!”

“这……不好吧,你们要怎么逗她?”

“就是看她出糗了,别着急,她们也经常逗我妹妹,就是玩玩,没什么的。”

“那……那好吧。”

“反正她又不是你亲妹妹,你也不必护着,咱们想想,弄个什么法子逗逗她,找个乐子玩玩。”

闻竹变了脸,咬了咬嘴唇,看向林晓霜:“七小姐,要不,奴婢送五小姐先回去?”

林晓霜笑了笑:“她玩得正开心,老太太交待了我带人来,自然要一起回去。”

闻竹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七小姐的笑,看起来竟然有几分阴险。

孟府家规

在林晓霜看来,自己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这些说要逗她的闺秀也就十来岁,不过是些孩子,她本不悚她们,倒要看看,她们怎么个逗法,她也有些好奇。

等屏风后的话语声消失了一会儿,她才带着闻竹走进去。

孟言欣上前来,撅着小嘴,脸红扑扑的:“晓霜你可来了,我被罚了好几杯酒,说好帮我的,你怎么临阵脱逃了。”

林晓霜笑了笑,从荷包里掏出一颗淡绿色的糖丸递了过去:“这个糖很好吃,试试。”

孟言欣接过送到口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微苦,带着一股清凉,令她一下子精神起来:“这是解酒丸?”

林晓霜点点头,她自制的解酒丸,成份有灵芝、姜黄、枳子、白芍、蜂蜜等,效果很好,原来是准备给父兄的,他们与人应酬,喝酒容易伤身,还没来得及给,放在身边正好今日派上用场。

“你总是让人意外,晓霜,还藏着什么好东西,改日我要去你家,你可得给我好好瞧瞧。”

“好啊,我备了礼物给你们姐妹和孟夫人,因为今日的场合怕上不了台面,便没有带来,你去拿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

“是了,我娘也整天惦记着你呢,晚些时候客人少了再领你去见她。”

林晓霜笑着点了点头,看来给孟夫人配的面霜也起到了作用。她其实有些懊恼,若非林家也算是大族之家,她不至于如此困顿,起码可以自己在外头开个小店,生意一定不会差,不论古代现代,最容易赚的钱便是女人的,女人为了脸和身材,在金钱上的消费可是个恐怖数字,而有钱的男人,为博红颜一笑是很舍得的,一掷千金也有可能。

两人在这里嘀嘀咕咕,林玉涵和别人说完话,抬眼看到,含着笑走了过来:“七妹妹,你刚才去了哪里,害我一直担心。”

从联句开始,林玉涵就像变了个人,开始的羞涩无措慢慢消失了,整个人自信不少,焕发出一种别样的光采。林晓霜想,其实她一开始就该这样,这个样子,才像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小姐,唯唯诺诺显得过于小家子气。林家他们这一支虽说落败了,可整个家族在仕林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

“五姐姐不必担心,我不小了,会照顾自己,而且还有孟小姐在,我和她相熟已久,她不会让人为难我,倒是要请姐姐谅解,我只顾着自己说话,却忘了二伯母的嘱咐。”

林玉涵脸红了,神色不自然地说道:“不要紧不要紧,七妹妹只管玩好就是,我也交了几个新朋友,她们叫我了,我过去说话,你们聊着。”

一边转身向曾芙等人走去,林玉涵一边咬紧了嘴唇,面上浮起一丝不甘。不过是仗着运气好,先认识了孟三小姐,便自以为高人一等了,她以为她是谁?不过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论才,论貌,论谈吐礼仪,她都比不过自己,若是孟言欣先认识的是她林玉涵,也不会受这番羞辱。

是的,对于秦氏提议让林晓霜带她出席这场宴会,林玉涵心中是高兴的,但同时亦觉得羞辱,她是姐姐,是京城长大的小姐,却要一个乡下长大的妹妹领她出席宴会。所以看到林晓霜受冷遇,听到那些小姐们在背后说她的坏话,林玉涵觉得很解气。

这世上有一种人,就像那喂不熟的白眼儿狼,你待它好,它觉得是应该的,是你欠它的,你待它不好,那便是你的错。

林晓霜盯着林玉涵的背影,心想果然不愧是秦氏的女儿,若她像表面那般温顺,她反倒要吃惊了。只是却不能让她丢丑,因为都是林家女儿,林玉涵丢了丑,一样会连累她。那个笨丫头以为人家已经接纳了她,却不想想如果林晓霜出丑,她是姐姐,一样会受人耻笑。

丫环们开始摆桌子了,精致的银器、瓷器摆放到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也端上了桌,既然都在一处玩了,孟言欣索性让人拆了屏风,把哥哥的客人也请上了桌,相熟的男女混杂而坐,倒比先前热闹几分。

“晓霜,你和我坐一处。”孟言欣拉着林晓霜的手,坐到了孟夫人那一桌。

“晓霜来了,好孩子,许久不见你,长高了不少。”

“夫人好!”林晓霜落落大方地行了礼,“夫人气色很好,倒似越来越年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三小姐的姐姐呢!”

“瞧这孩子,嘴巴真甜!”孟夫人笑着拉她去过坐在身旁,对身边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孩儿介绍道:“欢儿,这是林七小姐,名唤晓霜,是你妹妹在南临的好朋友。”

“林家妹妹,常听三妹说起你,我叫言欢。”

林晓霜知道这便是孟言欣的二姐了,忙站起福了福身子:“见过二小姐!”

“你若不嫌弃,便学着欣儿,叫我一声二姐姐便是。”孟言欢笑道。

林晓霜马上对这位和颜悦色的姑娘产生了好感,爽快地叫了一声二姐姐,心道孟家的人看来脾气都挺好的。

孟言欣挨着她坐下,紧紧拉着林晓霜的手:“晓霜是我的,二姐可不许跟我抢。”

孟言欢“噗”地笑出了声:“人家一个大活人,有父有母的,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说这话也不害臊。”

孟言欣对姐姐扮了个鬼脸:“反正晓霜要陪着我,你若要找她,得先我同意。”

“鬼丫头,不和你争便是!”孟言欢嗔道,转向林晓霜,“欣儿总是一副小孩子脾气,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林家妹妹不要计较。”

“不会不会,欣儿姐姐脾气直爽,我最是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我们是好朋友,相互之间不会计较什么。”林晓霜道。

她这里和孟家姐妹相谈甚欢,那边厢看得林玉涵眼珠子都差点鼓了出来,尤其在孟言轲走到林晓霜的对面坐下,笑着与林晓霜攀谈时,她眼中郁色更浓。

吃正餐的时候,孟夫人不断地给林晓霜挟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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