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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北王府-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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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查账的事儿已经抹过去了,在静言眼里一切都将按部就班,心里终于踏实下来,也就没有了刚入府时的忐忑。只想着以后每月能赚到一笔银子,家里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人一高兴就来了精神头,干脆起来,随便批了件衣裳窝在小炕上与冬晴和夏菱闲聊。王府里的大丫头们哪个不是能说会道?两个大丫头凑在一处,更是妙语连珠热闹非凡。

冬晴跟着大郡主,满肚子都是外头的新鲜趣事,一时间静言和夏菱听得津津有味,连外间上夜的小丫头们也都偷偷的贴着屏风听故事。

正是其乐融融时,忽然由院子里冲进来一个人,站在外厅咋咋呼呼的说:“后头出事儿了,章姑娘可睡下了么?”

里间静言等人均是吓了一跳,还是冬晴先反应过来,呵斥道:“大半夜的鬼叫什么?!多大的事儿也得慢慢说,呲了哇啦的谁听得懂说了些什么?吓着姑娘可怎么办?”

外面的人立刻叫了声:“晴姐姐么?你快出来吧,出大事儿了!”

冬晴低骂一声:“不懂事儿的死丫头!”

静言回过神来,赶紧让夏菱帮着换衣裳,又劝她,“行了,你先出去看看,我马上就来。”

夏菱担心夜里冷,找了件小袄子给静言穿,静言自己理了理发鬓,粗粗收拾停当便出来。

只见外厅里站着的是库房上的小丫头,脸都白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小丫头哆哆嗦嗦的,“章姑娘,这回可慢不得!被王妃留下解闷的杂耍班子里不是有一对儿耍火流星和抖空竹的小姐妹么?那个姐姐……她,她死了!”

夏菱和冬晴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静言身后还跟着六个院里的小丫头,一行人步履匆匆赶向后院罩楼旁的花池子。

到近前,管库房的秋嫂子已经带着两个丫头等在那儿,具是白着脸眼睛瞪得大大的。

静言心头突突的跳,勉强压住声音问:“人在哪儿?”

秋嫂子也是强自镇定,从丫头手中接过灯笼说:“姑娘不用动,我去拨拉开花枝子。”说着往前走了几步,灯火一照,已能看到花丛中有一双穿着绣鞋的脚。

身后一个小丫头嗷的惊叫了一声,所有人都是一哆嗦。夏菱猛扭头,横眉立眼的扇了她一巴掌,“闭嘴!你要吓死谁不成?”

静言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拉住夏菱,“罢了,有什么回去再说。”其实她也吓得要死,恨不得立刻跑回房里关门锁窗,再拿被子一蒙脑袋,睡死过去才好。

但她是西院管事,现在出了这种事总不能推给王妃或大郡主。

喘口气,倔劲儿上来了。

一咬牙,越是怕,她越要看个明白。能有什么?不就是个死人么?

然而刚迈出一步,突然脑子就清楚了,叫住秋嫂子,“你先回来,别动。”又吩咐两个小丫头,“你们赶紧去找大总管,就说西院这边有急事儿请他务必带着侍卫亲自过来一趟,若是旁人问起,无论是谁,不见到大总管绝不许提到底是什么事,明白了么?”

小丫头们使劲儿点头,夏菱推了她们一把,“赶紧去!路上快走不许跑,别慌里慌张的!”

天上一弯新月,几带薄云。

黑漆漆的院子里,只有灯笼里透出的微光。

卫玄来的很快,带着四名侍卫。到跟前点燃了火把,让姑娘们都退后,卫玄亲自上前仔细的拨开花草,片刻后又退了回来,面色凝重。

“什么时候得的信儿?谁报上来的?”

静言答道:“也是刚知道,库房上一个小丫头过来通报的。那个女孩儿……死了?”

卫玄点点头,略停了片刻便吩咐其中两名侍卫,“你们护送章姑娘回院儿里去。”然后转过头对静言说:“这边自有我来处理,不可惊动了王妃。”

又看她抱着胳膊肩膀微抖的样子,便皱着眉头解下斗篷拢在她肩上。大半夜的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一件?心里想着就扫了眼跟在旁边的丫头。

夏菱只觉头皮一麻,立刻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静言一直是勉强镇静,耳朵里嗡嗡的,只听见卫玄说那个姑娘死了,说这边由他安置,让她回房,不要惊动王妃。

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三虎。

“姑娘,我们送你回去。不用怕,只是个死人而已。”

静言差点儿晕过去。都不知道怎么走的,只知道脚下磕磕绊绊,有人扶着她,有人带路,眼前有火把有灯笼。

直至能看到素雪庭的院墙时,这才发现身上多了件斗篷,而且那斗篷都拖在地上了。怪不得磕磕绊绊的……咦?这斗篷……是卫玄的!

静言又差点儿晕过去。

这一宿勉强对付过来,天色微明时就有卫玄的小厮过来说大总管严令所有人不得擅自议论昨晚的事,然后又说,已经上报了王爷,今日会去太守府报官。

静言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但王府西院突然死了人,总要有个因为所以吧?那死去的姑娘是自尽还是被别人杀了?如果有凶手,那王府中还安全吗?

好在用过早点后,卫玄亲自来了,把素雪庭的丫头们都叫在一起安慰了几句,“昨晚死了的是杂耍班子里的人,一时想不开自尽了。王爷已经上报官府,你们不可再妄自猜测议论。”

而后又来到厅内,屏退旁人,只留了夏菱,又叫人找来冬晴,问道:“昨天库房上的小丫头来时是怎么说的?”

静言想了想答道:“她说后院死人了,说杂耍班子里有一对儿耍火流星和抖空竹的姐妹,死的是其中的姐姐。”

卫玄又问了夏菱和冬晴,两人都点头说是。

斟酌片刻,卫玄让夏菱和冬晴也退出去。

静言有点儿紧张,直觉这件事还有隐情。

果然等人都出去后,卫玄压低了声音说:“这几日我会派些人手在暗处护卫西院,若是他们的行踪被发现,有人问起,你帮忙摺过去。”

静言一震,“为什么要添护卫?那姑娘……不是自尽的?”

卫玄没答,只是说:“现在还没查清楚,不过你放心,有我的人守着,不会有事。”

静言见他不说便不再追问,毕竟这种事她也帮不上忙。想起卫玄的斗篷便说:“昨夜回来时把你的斗篷蹭脏了,等清理干净再让人送过去。”

卫玄点头说:“不急。倒是你,遇见什么也别太慌张了。昨天夜里那么冷,只穿件袄子就出去?丫头们难免粗心大意,你自己要想周全些才好。”

自静言入府,那些明面上虚头巴脑的应酬话听了太多,但卫玄几次的关怀却让她觉得这人的心地是真的好。

像兄长,像朋友,让她的心里暖洋洋的。

不由得微微一笑,“好,我记住了。”

卫玄正起身准备走,小厮已经找了过来,“世子和公子们已经预备停当,说是今日便不回来用午膳了,在山里一边游猎一边随便吃些便是。言先生吩咐来问可要准备些吃食带上?”

卫玄皱起眉头,“已是深秋,山里能有什么?罢了,你去看看东院厨房可有备着的点心。”

静言一听便说:“西院厨房里常备着不少糕饼,南北的面点也都有,这边的先装上吧。”

卫玄想了想,又问小厮:“郡主们今天也去么?”

小厮忙低下头,但仍被静言和卫玄看到他那满脸的贼笑,“回大总管,大郡主和几位外府的小姐们已经过去东院与公子们等在一处了。”

卫玄面色一寒,抿紧的嘴唇几乎成了一条线。

静言赶紧招呼夏菱,“你带着几个丫头去后厨,把所有的点心都装上,速速送到东院。”

夏菱立刻带着人去了,卫玄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此,今日我必须跟着同去。”停了一下又说:“这一去恐怕要一整天,我不在,府里的事儿就劳你多担待些。”

“无妨,请大总管放心。”

卫玄又看了静言一眼,这才离去。

说是让她多担待,其实府里各处都有专人专管,想出什么大事儿也难。

于是,虽有卫玄的嘱托,静言也并未太放在心上,照例按着每日的习惯,发放东西盘库清点。只不过后厨和库房的人免不了要议论几句昨夜的动静儿,但因卫玄的明令禁止,知情者全部三缄其口,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静言见管库房的秋嫂子来取兑牌时面色苍白,就单把她叫到一旁,小声说:“出了这种事,你若是心里害怕,晚上就叫两个丫头过去陪着点儿。”

秋嫂子向来是冷面孔,等闲人轻易不给好脸色,今天可能也实在是怕了,便拉着静言的手捏了捏,“谢谢姑娘关心。”

神色间有些为难的样子,期期艾艾的说:“听说姑娘的母亲有哮症,我预备了一些上好的枇杷膏……”

静言赶紧岔过去说:“多谢嫂子费心,但我娘是寒咳,枇杷膏不对路子,你留着自己用罢。现在天冷,早晚兑碗温水喝了,防着些也好。”

秋嫂子忽然就冷笑起来,“原来是我送的东西不对路子!”说罢拉着脸便走了,只留静言一头雾水,想不明白为何这人突然就翻脸。

时至正午,王妃院里的春巧却来了。

原来东院的言先生刚才过去说有一位京城的李公子到访,说是世子邀请来的,可能和先前的公子们走岔了路,所以晚几天才到。因为东院闲置的院落已经安排满了,只能安排在中路后院的涤心斋。

王府中路的后院向来归西院管着,东院的小厮又是大部分都跟着世子等人出游打猎,所以王妃便让静言去安排李公子的住所。

春巧一口气说完,又道:“听说这位李公子是京城肇亲王的三公子。”

亲王的三公子!那可是贵客。

静言忙叫着夏菱和夏荷预备东西,另派了几名小丫头先过去收拾。

好在王府中那些平日空置的院落常有人侍弄,两盏热茶时分,先过去的小丫头便来回话说已经布置妥当了。

静言亲自带着人过去看了一遍,确实该有的都有,这才放下心来。

由涤心斋回来的路上,迎面看见远处有人走来,正是言重山陪着一位年轻公子。

静言带着丫头们在一侧站定,微微垂着头等客人先过。

言重山却在她面前停下脚步说:“李公子,这位是王妃的远亲章姑娘。”

静言暗骂言重山多嘴,但也只好行了礼。

垂着头,只能看到一双靴。

对方也回了礼。

擦身而过。

17、第十七章

原以为下午能清闲些,不想一早跟着大郡主出去的冬晴中途急匆匆赶了回来。只说大郡主临时起意,想着第二日还要一同出游,干脆邀请众位小姐们来府中小聚两日。

这么多千金小姐,用过晚膳还要留宿?还要“小聚两日”?

静言只觉得脑袋顿时大了一圈儿。

记着先前盘库时在后罩楼库房二层见过两间锁着的屋,当时秋嫂子说那里头都是些平日用不上的家具及器皿,看样子今天都得搬出来了。

事不宜迟,偏偏人手又有些不足。

因冬晴说再过一会儿那些外府小姐们的随身丫头就该先一步回来,打点自家小姐的换洗穿戴等杂物,所以要从素雪庭借走六个小丫头先过去帮着张罗。

说罢又交代了一下都要来多少位小姐,分别都是谁家的,约莫带着多少个丫头婆子,这才带着人匆匆的去了。

这便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无奈之下,静言只得让夏菱去找王妃院里找春巧,看看能不能派几个人过来帮衬着。

不料这一去竟半天也没回来。想起王妃历来说话磨磨唧唧的样子,静言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冬晴不从王妃院子里借人了。

想着夏菱向来是最妥帖的丫头,若是不被王妃耽搁住恐怕早就回来,自然不好再派人去催。当下留了两个小丫头在院子里等着,吩咐说让夏菱回来后赶紧去后院找她,随后便自己带着夏荷先去寻秋嫂子开库房。

那二楼存放家具的小屋怕是很久都没开启过了,随着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卷起阵阵灰尘。

静言用绢子掩住口鼻向后退了一步,眯着眼往库里看了看,各色桌椅都是有的。另一间也打开来,里头全是一排排的榆木架子,成套的细瓷器皿码得整整齐齐。

开库之前知会过厨房王大娘,大概要来多少人,要做多少菜。厨娘们心里有了谱子便递了单子上来,一共要多少盘碗,多少器物。

秋嫂子让人给静言在廊下备了简便桌椅,夏荷伺候着笔墨,静言这才落座,把从库中提出的东西一一的登记上册,待到搬动完毕已是过了小半个时辰。

此时后厨的小丫头又急匆匆送来了王大娘开的单票,其中有晚膳预备的菜色若干款,需用的食材若干样,还有要喝的酒水,下酒的小菜干果等等。

静言招来王大娘问了问菜色是否合适,毕竟她是第一回主办大席面,该有什么,不能有什么她心里也没底。

好在这大娘虽平日里爱在嘴头上耍花招,但论起真章儿还是很妥当的。那一样样的菜品是用什么原料,是什么口味,或咸鲜或清淡,说得有条有理。

静言一边听一边细细查看她先前递来的单子,一样不落,待到王大娘说完,静言也看完,直接取了西院管事章往上一盖,齐活。

忙完了这一处,静言又盘算着这么多小姐连同府中的王妃郡主夫人等人,六人席要开三桌,整个西院也只有王妃的容华斋能放得下。

想到这儿便让夏荷过去一趟问问王妃的意思。

“顺便把夏菱给我揪回来!”

夏荷看着静言那偷偷咬牙的模样不由失笑,“姑娘不用着急,惯常世子和大郡主出去打猎不到太阳落山是回不来的。而且咱们郡主有一项怪僻,最是喜欢吃自己亲手猎回来的东西。你没见刚才王大娘的菜单子里缺了一味主菜么?那便是烤物了。而且,保不齐郡主来了兴致让人在当院里点起炭炉自烤自吃,那些小姐们也都爱这个野趣,先前已有过好几回了。”

静言揉了揉太阳穴道:“咱们不能赌郡主的心意。她若是有兴致当然好,点个炭炉子有什么难的?但她若是突然没兴致了呢?到时候抓瞎似的东拼西凑只会丢了王府的脸面。”

夏荷一听也有道理,“还是姑娘想的周全,反正咱们王府也不差那一两道主菜,便是炖了熊掌没人吃扔几个也无妨。”

静言横她一眼骂道:“你个败家的死丫头,还不赶紧去办差?张嘴便是胡说八道,这话让旁人听了像什么?看我不叫人打你几板子的!”

可能是静言平日里温吞惯了,夏荷也不怕她,只是的顽皮的一吐舌头,“知道啦,这不是左右没人才敢跟姑娘说笑的么?反正姑娘也不会真生气,就是吓唬人罢。”

说罢便一溜烟的跑了,留静言独自在原地气得瞪眼睛。

“你的小丫头不怕你,看来姑娘的脾气果然是很好的。”

抽不冷子从身后冒出句话来,还是个男人!吓得静言原地跳了一下,“谁?!”

回头,没人!

再回头,一张放大的脸,浓眉大眼,嘴巴咧着笑呵呵的说:“章姑娘别怕,是我七虎,可还记得我么?”

静言先退开两步,这才说:“记得。你是大总管派来护着西院的?什么时候来的?”

七虎一笑,“一直都在,从你们开库房便一直看着呢。”

静言一惊,立刻左右看了看,猜测这人高马大的男人能藏在哪儿?竟然没人发现他。

正想问时,突然听不远处跨院中传来一声哀鸣,然后便是女人的哭喊声。

七虎神色一凛,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笑意。只见他往前跑了两步,一纵一跃,人已跳至廊上。再奔了两步,又是一跃,高大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房顶之间。

静言呆呆的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急忙向发出声音的跨院走去,半途遇上听见动静的秋嫂子,便一同往小院疾行。

这院子正是自过中秋王妃留下的那些艺人所居之处。一进院门静言便看到有三四个粗壮的女人拦着一个小姑娘,而那痛哭的人便是这个姑娘了。

四下并未见七虎的踪迹。

秋嫂子厉声呵斥道:“青天白日的哭叫什么?死了娘么?”

那小姑娘原本正拼命挣扎,闻言便直着喉咙喊道:“我娘早死了,轮不到你个贱妇来诅咒!我哭我那死去的姐姐与你何干?姐姐死的不明不白,今日我定要讨个说法!”

静言一听便猜到这是昨夜死去的姑娘的妹妹。

那姑娘犹自破口大骂,想她惯常行走江湖卖艺,口中什么混话都说得出。静言一看秋嫂子要急眼,连忙拽了她一把,上前一步说:“人已经去了,你便喊破了喉咙也是无用。我是王府西院的管事,有什么事儿你只管跟我说便是了。”

说罢冲后跟进来的几个厨房里的婆娘使了个眼色,“把这位姑娘带到后厨西厢旁的空屋子里,我这就过去。”

随即又交代秋嫂子,“若是一会儿我院里的夏菱等丫头来了,劳烦嫂子帮着照看些,让她们按单子把要用的家伙事儿都搬到摆晚膳的地方,有什么不明白的让夏菱去西厢找我。”

秋嫂子哼了一声算是应了,等静言走出去两步又说:“章管事带两个丫头跟着罢,我看那小姑娘又混又横的,别撕扯起来惊吓了您。”

静言听了一笑,回身点点头,“谢过嫂子提醒。”

丫头是带着了,但静言并没让她们进屋,而是派去库房那边等着,怕万一夏菱等人来了一时摸不到头绪,有什么需要问的也可以往来递个话。

先前卫玄曾说这事还未查清,不让声张。她现在把这小姑娘弄到厢房里来就是为了稳住她,免得乱嚷嚷着,传出去必然闹得人心惶惶。

看静言进了屋,那姑娘立刻怒目圆睁,指着她的鼻子一味喊叫着要杀了她姐姐的人偿命,“是王府又如何?表面光鲜,内里一个个都是臭得流脓!我一个卖艺的孤女天不怕地不怕,拼了这条命也要杀我姐姐的人不得好死!”

之前卫玄说过那死去的姑娘不是自尽,所以静言只是听着,一个字也没说。反正晚上的事儿都已经安排出去了,厨房的菜单,要用的器皿食材也都发放,现下她只需盯住了这个小姑娘,等卫玄回来交给他们东院去处理便是了。

眼前的姑娘刚死了姐姐,静言这样不冷不淡的并非是她冷血,而是到现在也没人说得清那姐姐是如何死的。

可能是王府中的人干的,也可能是他们这些艺人间起了争端?这小姑娘嘶吼着辱骂王府上下,静言也权当没听见,只是那般默默的坐在一旁看着她。

最后姑娘兴许是累了,又或者触动了某根心弦,颓然坐在椅子上,大滴大滴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

静言抽出绢子递过去,被这小姑娘一把拍开。

“不用你来可怜我!”胡乱用袖管抹了把脸,自言自语般的说:“原以为是姐姐的火流星舞得好被叫过去领赏钱,结果竟是一去不回。那么个大活人,先还跟我笑着说等得了银子给我买花儿戴,现在却……以后只我一个人了,我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给姐姐报仇雪恨!”

旋即又疯疯癫癫的嘀咕着说:“怎的当时我没去呢?我要是去了姐姐就不会死吧?我姐姐长得好,算命的说她以后能嫁一户好人家……还说姐姐以后是富贵命……要是我能替姐姐死了多好,姐姐啊!!!”

静言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似的。

曾经在哥哥的病榻前,在哥哥溘然而逝的一瞬间,她也曾这么想过的……

握着绢子的手紧了紧,静言站起身走到这个小姑娘面前,“别哭了,你可要喝碗茶?想吃点心么?”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劝慰伤心人,之前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已经全然不再,这一刻她很理解眼前这位小姑娘的心情,失去亲人,只剩她一个了。

一双冰凉凉的手突然紧紧的攥住她的手腕,静言一惊,视线落入一双通红的,透着癫狂的眼睛里,“姑娘!你帮帮我吧,告诉我是谁杀了我姐姐!”

静言害怕了,挣了一下没能挣开,那小姑娘蹭的一下跳了起来,直直的瞪着她说:“你一定知道的,对么?”

没想到这姑娘小小年纪手上的力气竟然这么大。静言只觉得腕子被攥得生疼,手指都不由得微微抽搐,绢子掉落在地,“我不知道,你放开我!”

突然西厢后窗喀拉一声响,一条黑影蹿了进来。静言只隐约看到靛青色的袖子在眼前一晃,然后她就被拎着挡在了一个高大的背影后。

也不知来人使了什么手法,刚才还疯疯癫癫的小姑娘全身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静言捂着嘴差点儿惊叫出来。

来的那人回头冲她一揖,“七虎来迟了,请姑娘原谅。”

静言已惊得说不出整句的话,“你……你何时……”

七虎挠挠头,“大总管之前吩咐我时刻护卫着姑娘,刚才去厨房晃了一圈,不想一眼没照见竟出了这样的事。姑娘吓到了没有?”

静言一听是卫玄派来的,顿时松了口气。不然这七虎神出鬼没的,早晚要被他吓死。

“没什么。”

七虎又挠挠头说:“那等大哥回来了你可别跟他提这个,不然大哥定是饶不了我。”

“大哥?”什么大哥?

“就是卫总管,我们平常都习惯称他为大哥。”

静言点点头,看小姑娘还躺在地上,便说:“你把她扶起来吧,地上凉得很。”

七虎依言照办了,一抬头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嘶的一声抽了口气,“糟了。”

静言不解的问:“什么糟了?”

恰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卫玄。

筑北王府西院后厨西厢房。

外头立着四名侍卫,屋里卫玄和静言并排站在被七虎击晕的小姑娘面前。

卫玄默默的听完静言讲述前后过往,不发一言。

静言觉得与男子共处一室还是需要避嫌的,说完见这边也没她什么事便微微福了一福,“大郡主她们可是回来了?我也该去前面照应着些。”

卫玄点头道:“很快就到,你去罢。”停顿了一下又说:“你让昨天晚上去素雪庭报信的小丫头到陆沉馆来一趟,我还有话要问。”

静言应了,转头时见她适才掉落的绢子便伸手去捡,不想卫玄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肘,眉头深皱,“这是怎么回事?”

静言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眼神一看,只见自己手腕上一圈青痕。

七虎沮丧的垂下了肩膀。

静言往旁边撤了一步,抽回被卫玄拉着的胳膊,脸都红透了,“刚才这个小姑娘悲伤过度,攥着我的手腕就使了些力气……也没什么,我那儿还有上次没用完的红花紫荆膏,抹一些就没事了。”

卫玄冷哼一声,“是,章姑娘那里有的是药膏,告诉你身边的人难免照顾不周要你自己多注意些就是记不住么?”

静言不明白这家伙怎么又突然翻脸,只好闷闷的答了声,“知道了。”

卫玄抿紧嘴角,眉头都快拧到一起去,“你这个……”

又是话到一半便不说。

静言问:“这个什么?”

卫玄一甩袖子转过身去,冷声呵斥七虎,“把人带上,回陆沉馆!”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静言出了西厢,看着不远处卫玄等人大步离去的背影忽然心中一动,难道……卫玄刚才是关心她?

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转而又泛起少许女儿家的多情,然后突然一激灵,双手捂着火烧似的脸颊,想什么呢?!真是羞死了!

18、第十八章

今夜的容华斋格外热闹。

一下来了那么多小姐们,对于王府也是件大事了。

静言站在八角洞门旁向容华斋内望了望,满院子的花木上都挂着各色宫灯,或纱或绢,无一不是精美非常。

正厅内已点了灯火,窗上映出一个个窈窕的身影,阵阵清脆的笑声传来,不难想象屋里是怎样一番衣香鬓影其乐融融。

夏菱在旁小声说:“刚才大郡主一回来就吩咐请姑娘晚上一起过去乐一乐,一会儿还要在院中升起炭炉。我听跟着的小厮说,大郡主今日大展神威,光是野兔就猎得三十多只,还有狍子和松鸡,只可惜没能猎到鹿。”

巴雅城周边多山林,秋季正是各种猎物最肥美的时候。静言也是不久前才听说,筑北王府的秋猎和冬猎举国闻名。

夏菱又叹了一声道:“近十来年还不算热闹,我听府中的老人讲,老王爷在的时候年年京里的亲王贵胄都会来参加王府秋猎,甚至皇帝也来过两次。再往前,与咱们王府相交甚好的南域庆南王也曾来过几次。听说那庆南王好大的排场,只因身边随从吃不惯北疆的饭菜便带着南域的各色干鲜蔬果,来一次光是运这些东西都要几十车。”

静言惊讶道:“那运过来不都坏了么?而且南域藩王可以随意进出封地的么?”

夏菱眉毛一翘,得意的说:“姑娘问起这个我还正好听说过一二。只因那南域老王爷在世宗继位时立了大功,所以才有此特权。”

说罢又嘀嘀咕咕的讲了好些听来的野史趣闻,诸如那老庆南王的侍卫个个都是神功盖世,动辄无影无踪也不知潜在哪一处,但稍微有点儿动静便像天兵降临般凭空跳出来等等。

静言听得有趣便不打断她,主仆二人就这么一个讲一个听,往素雪庭走了回去。

其实静言迟迟不去容华斋也是有意回避。

她如今在王府中的身份不尴不尬的,去了就是平白找别扭。算不上正主儿,但也不是仆从。按着亲戚论起来,与王妃那边离着八竿子远,按身份谈起虽章氏也是大族,但空有名号的没落之家与王府相比又何止差了千里?

尤其她还极其不善与人应酬周旋,去了干巴巴坐在一旁,以她的位置又免不了要帮着张罗,这般光景在旁的小姐们眼里,她又算是什么?

如果不进王府,就算家道中落,她毕竟还有个章家五爷大小姐的身份在。但来了,做了管事,现在提起便是筑北王府西院管事,与那小姐的身份又差了半截。

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

郡主若是硬要她过去八成也是晚膳之后。她盘算好了,只在众人去院子里烧烤作乐时悄悄的过去溜达一趟,让郡主看见她去了,然后再借机遁走,两全。

真是被她猜中。

晚膳时大郡主果然只顾着周旋应酬说笑玩乐,但一过了晚膳去院子里烤野兔时,就想起隔壁素雪庭还有一位姑娘,于是便派小丫头过来请。

静言坐在镜台前左右看了看刚让夏荷帮她梳好的发髻,大方又利索,这便够了。又从她寒酸的小首饰匣子里拈出那支玛瑙簪,夏荷接了,仔细的替她簪上。

先前郡主送她的衣裳已经都被夏菱按她的身量改过了,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是很妥当的。

静言选了件颜色不那么张扬的,在镜子前又看了一眼,身后夏菱和夏荷都笑着说很漂亮。静言憋不住笑,有王妃和两位郡主在,“漂亮”这个词横竖也轮不到旁的人身上。

秋夜群星灿烂,灯火通明的庭院里被烤肉的香味和姑娘们的巧笑低语充满。虽然鲜花已经凋谢,但容华斋内金丝桃的枝叶依然茂盛,堪堪维持着鼎盛时的辉煌。

静言的到来引起众位小姐们的注视,有悄悄打量的,有直接盯着看的,也有不屑一顾的。

静言规规矩矩的先向坐在廊下的王妃和姑奶奶行过礼,还未等她去跟三位夫人们应酬,大郡主便一把拉住她笑着说:“腿上的伤可好些了?这次你不能一同去打猎真是可惜,等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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