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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妆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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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战鼓仍然雷动。
急促让人血脉贲张的鼓点中,鲁冰花隔着一道只到腋下的布帘唱十八摸。这情景,南烛怎么都觉得不太和谐。
就在鲁冰花边扭边唱刚“摸”到肩膀,门帘却猛地被掀起,一阵风卷着两个男人一起冲了进来。一进来,两男人傻了眼,屋里俩人也傻了眼。还是身在盆中的鲁冰花反应快,鲁冰花大叫“讨厌,非礼啊!”
“非你妹啊!急行军了你在这洗澡!”为首的十人长一声暴吼。
“急,急什么行军?大半夜的先睡睡吧。”鲁冰花道。
十人长被气乐了,道:“嘿我说你个傻小子,这话你跟王爷说去。将军令可是清清楚楚,明早卯时前赶到洪河。王爷的性子没人不知道,到得晚了降级啥的是小事,少说得吃几十棍子,你爱洗就洗,别拖了咱营建兵的后腿!”
“别丢了我们秦小公爷的脸才是。”门口又进来两人,一脸不屑地看着南烛跟澡盆中的鲁冰花。来者是秦子敬三十六人随从中的小老大赵众。他对鲁冰花跟南烛很不满意,鲁冰花跟南烛这两个一看就是渣的人竟然被安置进秦子敬的护卫团,这简直就是对他们这些出生入死杰出精英的侮辱。在秦家的老护卫们看来,南烛鲁冰花不是人,而是两颗人形老鼠屎。丢厨房都嫌碍事。
“通知你们俩一声,把东西赶紧收拾齐全了,别掉队,别丢东西,别出幺蛾子。要丢了咱们小公爷的脸,哥们几个不介意给你们俩松松筋骨。”赵众甩下一句狠话。
“等等,收拾什么东西?难不成这些东西要我们背着急行军?你开玩笑吧!”鲁冰花吓了一跳。
南烛环顾四周,厨房虽然简陋,可东西不少。
“哼,你说哪?要不然我们帮你扛不成。至于你要扛什么,等会就知道了。走!”赵众转身就走。
南烛跟水盆里已经有些发抖的光屁股鲁冰花对视一眼——什么叫等会就知道了?
“兄弟们!拆!”营建兵的十人长突然发出一声暴吼。
四五个大男人一涌而进,有的拔木桩子,有的卸帐篷,有的推粮草,有的搬篓子。
不多时,一片地上就只剩下空落落的一个土砌灶台,一堆锅碗瓢盆琐碎物品,以及踩在木盆子里的一条精光的人——连布帘子都带走了。
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往这个角落瞄,鲁冰花都快哭出来了。“小南南,帮我挡挡啊!救命啊!”鲁冰花求救。
南烛无可奈何地去挡他,只敢一步一步往后退,脑袋却不敢往后看。鲁冰花哪注意到这些,他只管玩命地穿衣服。可是南烛身形小,鲁冰花动作又大,他俩这样反而更加引人注目。最要命的是穿衣服这事是急不得的,越急越容易出错,何况是穿刚到手不久的军装。鲁冰花穿啊穿,穿到后面急得都嚎出来了。
“哎哟我的亲娘,这都什么破玩意啊!”鲁冰花怒。
南烛却听见不远处的“同仁”白了他们俩一眼,道:“白痴。”
“这种废物,被沐王砍了才好。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得上咱秦小公爷。”
“两个窝囊废,给咱小公爷倒夜香还差不多。记不记得咱小公爷退了一门婚?那是因为咱小公爷是要当皇亲国戚的人!人中龙凤!倒夜香都算是抬举他俩了!”
“我赌200文,这两笨蛋必定挨罚!”
“他俩能跟得上才是怪事。”
“300文。赌好戏哟。”
南烛握了拳,原来,这就是退婚的原因。怎么,自己就只配给如此威风的“皇亲国戚”当笑话么?
皇亲国戚。
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一道歪歪扭扭地身影突然从南烛身后往那堆人里一挤。“三两银子——赌你们这群王八蛋野牛犊子全都给我吃瘪!”一个声音说。正是怒发冲冠的鲁冰花。
“怎么,不敢了?”鲁冰花眉头一扬。
“赌!”大汉们压根没把鲁冰花放在眼里。
“押上!赶紧,要走人了!”众人纷纷说。
鲁冰花回来时还气呼呼地“上上下下都坏得很,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脸是自己挣的,没人愿意无缘无故地抬举你。”南烛道。偷偷地擦了擦眼角,有些东西,真不能想得太过美好,否则一旦碎了便连粉末都捡不起来。这泪不是哭,她是笑的,笑自己痴心妄想竟然想打“皇亲国戚”的主意,笑自己自不量力一梦十几年。
“那咱得争脸!咱一定得跟上!不就是个急行军吗?咱没马咱有腿,别把我们火头军当秀才!来咧,咱们也走起!”鲁冰花仍气着。可一定神就发现眼前小山般的锅碗瓢盆。
“这,怎么,这么多……”鲁冰花傻了眼。锅碗瓢盆砧板刀,皮囊板子一堆包,如果他们有四五个人或许勉强能跟上队伍,可是他们只有两个人。而且,是瘦弱的两个人。
“不行。我得为咱们争口气。”鲁冰花道。
南烛心道:没错,我得自己争气。
“有了,我有办法!”鲁冰花突然翻出自己的包,往路口一站,吆喝道:“帮个忙哟客官,帮忙搬东西送银子!只要你付出一点点力气,你就可以得到比军饷更多的回报!时不可失机不再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南烛汗如雨下,这鲁冰花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天才,古往今来,恐怕没人敢在军队里买劳动力吧!鲁冰花这家伙究竟是为什么来当兵的?
鲁冰花的条件很诱人,可是没人敢搭理鲁冰花,因为沐王。沐王的严格举世闻名,没人敢做离谱的事。
“怎么会这样。”鲁冰花失落而归。
争脸这么难吗?
“我有主意。”南烛坏笑。
☆、8
“我有主意。”南烛坏笑。
眼前是一堆锅碗瓢盆,一堆米袋面袋油囊水囊,一块从独轮车上卸下来的大板,看上去就很让人头疼。可南烛竟然说她有办法。
“信我吗?”南烛问鲁冰花。南烛坏笑的时候很好看。
“信。”鲁冰花摊手。
“那把你身上的这套军装再脱下来。”南烛道。
“啥!”鲁冰花眼睛瞪得能有鸡蛋大。
南烛朝他点头,南烛眼睛里的自信让鲁冰花的小心肝情不自禁地荡了一下。这种样子的南烛帅气得让鲁冰花索性不再去思考衣服与长途跋涉间的联系。利落地猫一旁脱衣服去。
可南烛究竟要怎么做呢?
洪河水又名沉舟河,水流汹涌,暗流澎湃。于普通人,这条河无疑豺狼虎豹,于兵家,这就是一道天然防守。
在戍北的将士眼中,这条河在长途征战的过程中几乎不离不弃,早已超越了一条河的意义。据说战打得很凶的时候,许多将士的尸骨都是抛进了洪河里,将士们相信,魂魄会依循着河水再次回到故里。
正是寅时,脚程迅捷的沐王亲兵以及骑兵团早已到达洪河老虎豁。脚力快的一些步兵营也已经达到。对于有志之人而言,这也是一个在沐王面前露脸的机会。
“沐王果然名不虚传。别的将军不吃吃喝喝十天半个月怎么肯走。”一人说。
“接兵当晚就练兵,普天之下怕只有他一个,怪不得他那只队伍神勇得戏里唱得一样。就是忒辛苦了点。是吧军医?”有人感慨。
杜若浅浅一笑,放下箱子,道:“多练一天兵,少死一点人。吃苦总比没命好。沐王可谓用心良苦。”
此时此刻,洪河水边某个地方正燃着一堆篝火,“用心良苦”的沐王正带着一众军中头脑坐在篝火边。篝火上架着几只就地抓获的野鸟野兔。远处有一辆青皮大香车,那是监军宝来公公的“闺阁”,此时天寒风大,宝来公公自是不会跑火边来受苦的。
“粮草已渐渐发至到节东,这速度还是慢了些。若是有迅捷些的粮路就好了。边关局势风云变幻,成国太子虎视眈眈。谍报上看,怕是不到两个月,必有举动。朝中……也不清净啊。”一位幕僚对沐王说。
众人不语。都用眼睛看着沐王,以及坐在沐王一侧的秦子敬。
“白及呢?”沐王发现白及又不见了。
“跑河边看热闹去了。”一个老将答。
“热闹?猫又丢了不成?”沐王波澜不惊地说。昨天那只猫可折腾得够热闹,但谁都知道沐王不喜欢军中这样的“热闹”。
“不是,好像还是跟南岩风有关。”老将如实说。
秦子敬闻言抬头。火光映照下,他一张脸阴晴不定。
“哈,莫非白及跟他打起来了?这么快就到,那小子速度不慢啊!”一豹头环眼胖将军好奇地问。显然也是员好斗的猛将。
沐王看看四周,暮色深深。于是道:“天色尚早,闲坐生困,不如也去看看吧。”
洪河边已经聚了一堆大兵小兵。有营建的,有天字营的,密密麻麻地挤在河边,嗡嗡嗡地吵个不停。间或有人说:“买定离手。”
仔细一看,白及带着两个穿外黑内红大氅的沐王兵在那跟一群人吵架。秦子敬定神一看,咦,那吵架的一群兵几乎都是自己家的人啊!
沐王疑惑地看了秦子敬一眼。秦子敬会意,咳了两声“咳咳,怎么回事?”
大兵小将们齐刷刷看过来,发现来的黑压压一群人是沐王及军中众大将,都唬了一跳,乖乖,这阵势太大了。顿时不约而同地闭了嘴。一时间连水声都听得分明。
白及是沐王身边野惯了的,众人被吓住他可不会。他一回过神就就立刻开始告状了。“秦参军,你手下这群人好没意思,欺负新人!”白及举着个本儿说。
“好好说话,别乱给人控帽子。”沐王道。
白及翻着本子道:“喏!将军,参军,各位叔伯,您们看!他们在拿人打赌呢。瞧这上边写的,有赌南岩风鲁冰花几时到达的,有赌他们挨多少军棍的,还有赌鲁冰花掉不掉眼泪的!自己赌不算,还拉动先到的一起赌!呼啦啦围了一堆人下注,要不是我英明神武明察秋毫,还指不定会赌什么。太过分了!”
军中欺负新人常见,小赌亦常见。只是以人下赌,确实不多。怪就怪南烛鲁冰花确实是这批兵中最“引人注目”的两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下注打赌的好材料。
“这伙人压根就没有同袍之情,以老欺少,以多欺少——将军,他们要鲁冰花南岩风两个拉整整一厨房的东西急行军啊!会出人命的!”白及道。
众人哗然。
秦子敬一惊。整一厨房的东西!光锅碗瓢盆就是几十个吧。还不算那些米袋粮油酱醋。两个人如何急行军?南烛是会点借力打力的功夫,可并不是天生神力啊!何况她生得单薄还有伤。
秦子敬不禁有些恼怒。
手下这些人确实有些欺人太甚。
南烛是在原地哭吗?还是倔强地在搬东西?
秦子敬脑中思绪百转:等等,我这是怎么了?爹爹说了,我不该为了一个平民女子操心。她不是爹爹想要的儿媳,也不是我的将来。就算是歉疚,我也已经赔过礼了。
但是放心不下就是放心不下。
秦子敬猛地想起年少的时候,有一回南烛不知为何被锁在了书楼里。南大公子跟自己到处找她。看见自己出现时,满脸是泪的小家伙毫不犹豫地扑进了自己怀里。
若是现在自己回头去找她,她是又叫一声“大人”呢?还是会像小时那样?
秦子敬压抑住自己骑马回身的冲动。
“有人见过南岩风鲁冰花吗?”秦子敬问。
士兵们左看右看。
“出发前看见过。娘娘腔的那个光着身子站在木盆里跳舞!”
几个大将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娘娘腔有病么?大半夜在冷风中跳舞?
“回小公爷,我们小队有遇上,他们在死命往一辆烂独轮车上装货。我们二次巡场时他们已经不见了。”
有人回答说:“回秦小公爷,小的看见过他俩。他们好像往密林方向去了。我当时还说他们走错了的。结果,长得好的那个笑嘻嘻地说什么‘好钢用在好刀上,好兵用在好路上。’”
众人闻言心中均想:这不是映射沐王不识“好兵”吗?莫不是那少年心高气傲受了挫就想当逃兵?在沐王的手下当逃兵,胆子真肥。不知道沐王最喜欢拿不守纪的人祭旗了吗?
沐王的脸色没有变化,看不出是喜是怒。
秦子敬看看天色,忍不住想:“她,真是逃了?呵,也不过如此嘛。”
白及早已等不及,等知情人叽里呱啦汇报完,就一个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干嘛去?”沐王问。
“不行,我得去找找他!”白及道,“万一他跑了,我还比个屁啊!”
众人汗颜。
“胡闹!下来。”沐王冷冷道。
白及闻言就只好从马背上滚下来。
“报!洪河水里发现奇怪的东西。”一个巡查兵突然来报。
“什么东西?”白及追问。
“天太黑,看不分明,像是两具浮尸,却支楞起一根棍子,挂着挂着秦参军……秦参军队伍里的衣裳。”打探的回报说。
秦子敬的脸立刻白了。他的人基本已经到齐,没到的只有她跟鲁冰花。
“莫不是成国奸细所为?杀了人还挂上旗,这也欺人太甚。”一幕僚道。
“岂有此理!”沐王道,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往河边走。众人连忙跟上。白及向来是前锋,毫不客气地冲在了前面。秦子敬也在他一侧。
打赌的众人自然也纷纷跟上自家主子。免不了窃窃私语:“不会是娘娘腔跟小白脸出事了吧?”,“不会那么巧吧?”,“老天见的,我们只是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可不想害了他们的命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看!近了!”有人说。
只见河水之上,果然浮着两具圆柱形物品。圆柱形物品被绳子捆住,物品之上竖着一根烧火棍,烧火棍上架着秦家军的衣裳。
“来人,拉上来!”沐王下令。
白及立刻道:“有会水的没?出来两个!”
“有!”
“有!”
“有,有有!”
人群中走出四条彪形汉子。白及道:“好,你们四个好样的,命你四人速速将那物什捞上岸。可能做到!”
“喏!”四个人异口同声地答。声音亮如洪钟,显然是内气充沛的练家子。
不少人都用眼在看这四条汉子,会水真好啊,一下就在沐王面前露脸了。
四人像是四条大鱼,哗哗哗哗地跳进了冰冷的河水里。不一会,怪东西就被拖上了岸。“咦?这是个啥?”白及用脚踹了踹被拖上岸的物品。
“像是厨房用的水油皮囊。”有营建兵回答。也不怪白及不认得,他出身又高,素日里又没进过厨帐。
“里面好像有东西。”白及道。
“打开。”沐王冷冰冰地道。
秦子敬闭了眼。他有点害怕这里面装的是她的尸体。就这么没了吗?
好吧,如果真没了,也许也是件好事。
至少他的一颗心不用因为她的出现而满是歉疚,不会因为她一声“大人”跌到谷底,他可以继续做爹爹的好儿子,然后去过自己的生活。
“咦?这是什么!”白及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9
“咦?这是什么?这是什么!”白及的声音满是惊恐。
秦子敬紧闭的双眼不曾睁开,头也别了过去,手指却不自觉地一握——果然是被奸细害了吗?
心里隐隐觉得不对。白及打小征战沙场,见的死人比常人见过的死鸡死鸭还多,一般的尸首会让他这么惊恐吗?
可是还有什么比尸体更可怕的?
“尼玛这这这这不是屎吧!”白及惊恐地大叫,秦子敬睁开眼一看,白及脸都白了,在蹦蹦跳跳一个劲地甩手。他的手上沾染着一片棕褐色的膏状物。“屎啊!屎啊!”白及甩手甩得跟被电打了一样,又好似被一万只蝎子咬了指头,惊恐万分哇哇乱叫却绝对不往自己身上擦——到底是贵公子秉性。比起尸首来,屎才是他的克星。
“咦?”蹦蹦跳跳的白及突然停住。
众目睽睽之下,白及将手往嘴边一松,舔了一口。
“呜。”有人胃部一阵翻滚。
却见白及一不做二不休又舔了几口。
“恶。”几个小兵把持不住。
“好像是……栗子糕。进了点水的栗子糕。”白及啧吧嘴道。
沐王跟几个幕僚对视一眼,里面装的是栗子糕?这算是哪出?奸细杀人附赠栗子糕?成国又不是开点心铺的。事情的发展似乎出乎了沐王等人的想象。沐王冷冷道:“除了栗子糕还有什么?”
白及已经迫不及待带着人动手了。
“有竹筷子,竹碗,篾子架,干木耳袋子,干……报将军,这里面是一堆零零碎碎的厨房物事!老天,还有大铲子!”白及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白及摸头。
沐王的嘴角不知不觉地往上一翘。“还有什么?”沐王问。
“咦,将军,这后面拴了根绳子。”白及这才发现两个大水囊后面拴着一根大粗绳,这种绳子是用来固定帐篷的,异常结实。受了水后更是又韧又沉。绳子的后端还在水里微微起起伏伏,隐隐有水浪之外的受力感,“好像还连着什么东西。”白及望着水面道。
“拉!”沐王道。
随着沐王一声令下,几个小队长带人站了出来,一齐接过白及手中湿漉漉的绳子,一起发力。“一二三,嘿呦嘿!”
“那是什么?暮色里又出现了一个怪东西。
众人齐心协力拉上来一看,竟然又是两个装水装油的大皮囊子。里面满满地塞着木头罐子粗布罩子茶盐筒子。
“好像还有。”白及道。
“再拉!”沐王道。
众人明显地感觉到沐王的语气已经不像当初听说可能有士兵被杀时那般不善,甚至隐隐有种戏谑的意味。
“拉!”白及下令。
众人再次发力。四名会水的好汉尤其卖力。
“扑哧!”一声,绳子一下从水里弹了起来。在陆地上凌空绷紧成一条直线。“奇怪,这次是有东西在陆地上。”白及道。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任谁都会觉得害怕。也不知绳子那头连着个什么东西。
四名汉子中为首那人道:“怕什么,拉啊鸟人!军令如山倒,懂不懂啊!”
“就就是,拉拉拉!”四大汉中的结巴附和。
众人再次使劲,此时岸边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多。
“有趣。竟然能想到如此利用这洪河水险。”军医杜若小声道。
河边的众人使出吃奶的劲拉扯。隐隐约约听见夜幕里的河岸边传来古怪的咕噜声。
“兄弟们,再使把劲!”四名好汉中为首的汉子意气风发地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娘娘腔咯咯咯咯地笑着喊道:“哎哟喂!大哥!咱们又见面了!兄弟们好,兄弟们辛苦了!”
四名大汉一听这声音就像是服了软骨散,突然一点力气都没了。火把的招摇下,看见绳子那头连着辆堆满锅瓢刀子的独轮车,车子后不是娘娘腔是谁。娘娘腔身子一动,从阴影处走出个风神俊秀的少年来,正是南烛。
明明是黑夜,这青衣少年一走出来却给了沐王等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秦家军的人发出一声嗡响,也不知是惊还是喜。
那四名大汉却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惨叫。妈呀,冤家路窄啊!这四名大汉不是别人,正是被南烛打劫的冤大头。
南烛鲁冰花两人只看见火把环绕,光灿灿地耀眼,知道有一大帮人在等他们。却不知道这影影绰绰的人群中有沐王的存在。南烛大大方方地往前走了几步,朝众位官兵潇洒地拱了个手,道:“没想到小弟初来乍到,诸位大哥这么看得起,都下赌了啊。来,别客气——诸位给钱吧!”
秦子敬侧过头。老天,到底得说她聪明好还是笨好呢?
鲁冰花刚才在路上已经说了这种赌博的玩法,南烛琢磨着自己少说也给鲁冰花挣了十来两。一看见人多,她高兴还来不及。一到就伸手讨银子。
众人被南烛一惊再惊,都胆战心惊地往沐王那看去。
沐王对小赌一事管得不严,毕竟军中本就缺乏乐子,可南岩风你也不能当着沐王的脸讨银子啊!这不是打所有人脸吗?
秦家军的人都快哭了,心里均想:“你妹啊!你故意的吧!”
他们算是明白了,他们今天是整错人了,南岩风这家伙就跟九尾巴狐狸一样压根就不按正常人的套路来!最可恶那个鲁冰花,贼猾一个人,明明发现现在这边情况不对也不拦着南岩风!明显故意让南岩风给自己难堪。
秦家军偷看秦子敬脸色,此人脸色很不善。
“小兄弟一路奔波辛苦了。”说话的是沐王。
“客气客气。”南烛笑得像是孩子。他的笑容让见者都不由心头一暖。
“这主意是谁教你的。”沐王幽幽地道。四周人都不敢说话,因此这一句语气不明的“问候”听得格外清楚。
“成国人不吃肉包,本国人不爱豆粉。只不过受到书上一点启发而已。东去本国三千里,有国名龙朝,水土肥沃,河网密布。当地人民风祥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常以水载物,遥寄包裹。或者沿路拉纤,托运物资。我国洪河水天生奇险,两侧流速极快,中间湍流极多不适合拉纤又怕卷入漩涡。河宽千米,两侧上层较缓下层暗流凶猛。入船必沉。可反过来,若是能稍微牵制控制一下物品,让物品紧靠河岸不至于卷入大河中央又不落入水深处,那这天险便可化作是极好的运输力。道理很简单,只不过没人借鉴过。当然,还需要一点运气。”南烛道。
确实需要一点运气,若是遇上乱流漩涡或者皮囊被挂住,都不好解决。但必须承认,借助了水力后,南烛跟鲁冰花相当于只需推一车东西即可。他们的绳子放得较长,水流的拉力甚至还能帮他们拉上一把。
鲁冰花适当地拍拍手,得意地道:“两个人运一车,不费劲儿!”
独轮车都不费劲,若是把独轮车换成粮草车呢?
作者有话要说:
☆、10
“恭喜王爷,如此一来,粮草运输之事便迎刃而解了!南岩风此番举动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啊!”,“真是解急的福星呢!”幕僚中也有不少人想到了粮草上。
沐王?
他们说的是沐王?
南烛总算看清那影影幢幢之中,有一个玄衣银纹黑色大氅的人。脸蛋看不分明,却看见大氅在河边寒风下飞扬。
“小的见过沐王!”鲁冰花最是圆滑,见窗户纸已经捅破立刻拉着南烛乖巧地行礼。南烛仍忍不住去看沐王的脸。这么冷酷的人,竟然生了一张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脸。
沐王点点头算是接受了鲁冰花南烛两人的见礼。
“没想到小兄弟年纪小小博览群书。连水文这么冷僻的书都看。”沐王的语气无波无澜,猜不透喜怒。看风土人情猎奇的人多,看地理水文的人不多。
南烛心大,索性笑嘻嘻地当夸奖听了。“还好还好。”
曾几何时,她陪着同样不能出门的二哥,一本本地翻阅着这天下的水文地理风土人情。在二哥的指尖指点下,两个人在地图上追逐着大哥的脚步。两个人都不能出门,书就是她们看外面世界的方式。所幸家中的书总是极多。曾以为,自己一辈子不过是在两个家里旋转。不曾想,有一天自己会真的踏上这些梦里奇险的河山。会亲身实践二哥随口说的法子。
南烛心中有一种异常的滋味。原来除了嫁人,她还可以做很多事。
“还有一事,小兄弟为何在皮囊上放上秦家军的衣裳?”沐王继续问。语气仍然是风波不兴,听不出喜怒。
南烛很实在地答:“既然是运货,当然得打上标签啊。你看看,不是很好用么。一路上绝对不会有人敢抢,自己人又不会错过。甚至会帮忙。”南烛边说边“友善”地看了一眼那四个帮忙的人。四个大汉苦着一张脸估计很想把他再塞回黑暗里去。
做记号吸引人注意没问题,关键是她这个标签打得太惊世骇俗了。可仔细想来,除了军装,似乎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看着南烛的笑靥,众人眼中都禁不住扬起一丝笑意。
“粮草是大事,南岩风怕是要当官了。”有人猜测。
“第二天就晋升,真是好运。”
“人家是真本事。昨天他跟秦参军武选你看了没,真爷们!”
众士兵们小声议论。若论这批新兵中的名人,南岩风第一,鲁冰花第二。在强者为尊的军营里,南岩风的名字似乎渐渐有了新的定义。士兵们的议论免不了落入一些到鲁冰花耳朵里,鲁冰花听得美滋滋地。只想:“莫非跟着我家小南南莫非还有官当不成?”
却见沐王大袖一挥,态度急转直下,冷冰冰地道:“来人,将这两人拿下。”
白及一愣。
南烛跟鲁冰花也愣住。南烛更不明白:“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刚才不是还在叫小兄弟吗?开玩笑吧!”
再看沐王的一张脸,已经从喜怒不惊化作腊月飞霜,眼中的寒意让人想到雪地里的孤狼。一个对视就能让人心肝发颤。
“好可怕的人。”南烛心道,“跟二哥完全不一样。”
沐王话音刚落,立刻有四五个穿黑红披风的亲兵过来反剪扭住南烛鲁冰花。只听沐王道:“南岩风,鲁冰花,你们两个不守军纪擅做主张私自更改路线,擅自辱没军装,按军规杖责二十。你们可知罪?”
众人哗然。
沐王果然铁面无情。刚才聊得还好好的,众人还以为会奖赏南岩风,谁知道转眼就治了南岩风的罪。可是二十也太多了吧。军中有句话是:一军棍哭爹,三军棍喊娘,五军棍皮开八军棍破,十军棍哭着满地爬。二十军棍下去,不但连皮带肉臀部一点好肉不会剩,甚至会直接伤骨,等于直接去掉半条命。
鲁冰花吓得魂飞魄散,噗通直接软到地上,喃喃地道:“哎呀,娘啊,孩儿不孝啊,孩儿保不住孩儿的屁股,孩儿的屁股要先走了!”
他这句话本来应该惨兮兮地,偏生从他嘴里一出来就变了味道。
“念你们的法子有些用处,也算大功一件,功过相抵,每人五棍。”沐王道。
好个赏罚分明的沐王。这帐算得比绍兴师爷还精。
鲁冰花闻言,仍然忍不住哀悼自己即将破碎的臀部。还未打,鲁冰花就已经落下泪来。他哭的是:“我俏生生的臀啊!我涂着雪花膏的香臀啊!”
南烛看了鲁冰花一眼,道:“别打他。这事跟他无关,都是我的主意。他禁不住打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牵扯无辜。”
众士兵有些讶异,很少有人会替人扛罪的,就算是亲兄弟。这是军棍,不是家家酒。
秦子敬握了拳,这女人真把自己当金刚吗?还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白及嘴快,直接嚷道:“你傻啊!”
南烛道:“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主意是我出的,他只是陪我,没有必要受罚。”
沐王盯着南烛的脸,冷冷的道:“我可以不打他,但是他的刑罚要由你来替。”
“可以。”南烛咬牙道。
秦子敬上前一步道:“王爷……”
沐王视而不见,挥手道:“打!”
“不要啊!我的亲兄弟啊!我亲兄弟的屁股啊!”鲁冰花这次哭喊得比刚才更厉害。眼泪跟决了堤似的往下淌。这事说到底是他挑起来的,他不曾想南烛会为他扛罪。
“五!”
“六!”
“七!”
南烛身上有爹爹的锁子甲,打在屁股上力道可以减去几分,却仍免不了冷汗直冒两眼发黑。迷迷糊糊中她突然想起二哥。有一回,锦绣偷了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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