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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 南园遗爱-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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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仪仗旌帆蔽空,一路自长安而出,浩浩荡荡谒陵祭祖、又祭太庙。

    这一次,皇后许平君仍随扈同行。她腹中孩儿已数月有余,掐着指头算来,这孩儿若康健,来年正月里便能降临。

    帝后共同期待着皇儿的出生。

    祭太庙仪礼繁琐,一遭儿下来,身怀六甲的许平君被折磨的面如菜色,叫苦不迭。她又害喜严重,一路舟车劳顿,吐得不能,劳累不堪。

    皇帝见她这般,又是自责,又是难受,十分地后悔此次出行竟要将皇后也给带出来。

    仪仗驻跸城外,军士扎起的帐篷一个接连一个,皇帝帐篷四周皆是亲信,唯皇后的帐篷靠在边儿上。皇帝原是想与皇后同帐而卧,但想到他政务繁忙,营帐中常有朝臣出入告禀,若皇后同居一帐,只怕是不能休息好了。

    因此皇后设帐在皇帐不远处,以便皇帝去走动看顾。

    夜间吃过点心,皇帝理完政事,便出帐来行走。只见月色如辉,昊天穹庐之上,星子似棋盘一样摆布,风轻一阵儿吹过,凉丝丝的,掠过鼻尖,仿佛还带着薄荷的清味儿……

    薄荷的清味儿……

    皇帝微怔,脑子嗡嗡一团乱麻。

    他滞在那里。清风吹乱了他的思绪,也将他带去了从前的长安街道……他想起了从前布裙荆钗的平君,她很温柔,她的笑容很美好……他想起了与平君成亲的那一天,平君红妆喜服,面似桃花……

    他突然地怀念从前,突然地……那么想念平君。

    皇帝一头扎进了皇后的营帐。

    帐中很黑,已是熄了灯。只有帐外银色的月光透过绡纱帐,流照进来。映得这帐中有半分明朗,皇帝隐隐能瞧出帐内的状况……

    皇后已经卧下了,榻上明是有人。皇帝折起帐帘的一角,风正从这个角子里吹进来,吹得床帐也跟着飞舞起来……

    皇帝一愣,忙把帐帘那一角盖上,掩住了呼啸的风。

    床上轻幔便不再飞扬了。

    皇后睡得很沉、很熟。

    皇帝蹑手蹑脚地走至床前。帐中光线并不明亮,他只能隐隐看见床上躺着的女子轮廓,看不清面貌。但他想,平君此时一定是带着安静的笑容睡下的,她会做快乐的梦。

    皇帝依着床沿坐了下来。

    薄荷的清味儿又卷了过来……他的腹中开始翻涌。但他并没有吐,一会儿之后,他忽觉自己很受用这种味道……

    薄荷清味儿贴着鼻尖,凉丝丝的,吸一口气,直窜入肺腑间。

    整个人身心俱觉凉爽与舒适。

    皇帝将手穿过绡纱帐,握住熟睡的皇后的手,喃喃说道:

    “平君,朕,很想你。”
………………………………

第79章 南园遗爱(48)

    榻上的许皇后迷迷糊糊“唔”了一声,她也抓住了皇帝的手。

    皇帝血气上涌,身体里窜起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他很想念平君,尽管皇后总是伴驾在侧,但是……他对平君有一种入骨难述的思念,即便身在咫尺,这种思念依然强烈至极致。

    皇帝撩开帐幔,上了榻。

    他抱过平君,只觉她周身香气四溢,令人闻之欲罢不能。她的头发是香香软软的,才洗过,束干之后,发香入鼻。

    皇帝束紧了怀抱,口中喃喃:“平君……朕的平君……”

    他是明君,勤政爱民,远女色,但若是皇后许平君在侧,他也贪恋温柔乡啊——抱着平君,他便觉安心。

    帐篷外,是沙沙的风声。

    帐内暖香四溢。

    红烛昏罗帐。

    第二日早起,皇帝尚昏沉,只隐隐约约听得边儿上有响动,他本能地便喊:“平君……”

    回答的人不是许平君。

    小丫头怯生生应了一句:“婢子服侍陛下洗漱……”

    原不是平君。

    皇帝本能地摸了摸身侧——女子胴/体罗衣,好好儿地睡着呢。

    皇帝笑了笑,他觉这样的晨起十分地安稳,就像当年尚未入宫时,他与平君在长安陋巷中安的家,那时他醒的早,他醒时平君通常还在身边酣睡,他便扭过头去静静地看平君,她眉眼舒展,恍似做了一个好梦……

    皇帝便会觉得很幸福。

    就像此时,平君也躺在他的身侧,酣睡着,许也在做美梦呢。想到此处,他便不忍打搅平君的好梦,他掀开被子,独自一人坐了起来。

    宫女子仍发出响动,见龙塌之上有了动静,候着的宫人便捧口杯恭等。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朕再缓缓……”

    坐起的一瞬间,他觉整个脑袋胀的慌,缓了会儿,胀是不胀了,可竟有些疼啦。皇帝抻手揉了揉额角……忽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记忆有些懵混,他竟……有点儿回忆不起来昨儿晚上是依着何种心境才来到皇后帐篷的……又是依着何种心境……临幸了皇后?

    糟糕!

    皇帝这时才有些清醒,真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

    他昨儿竟临幸了皇后?

    真是糊涂啊!

    此次出行,乃为祭太庙大典,告求皇天后土,保大汉风调雨顺,保皇后能顺利得子,这等大典,出行之前便是要斋戒沐浴、不近女色的!他怎会糊涂至此,在如此重要的时候,破了戒,临幸了皇后?

    再者说,平君上次滑胎,调养未足,便又有了身孕,平君原就身子虚弱,不堪负累,此次怀娠,当是小心再小心,亦未知能否安然保得胎儿。他竟……他竟在这种关头,临幸平君?那这孩儿可要还是不要啦?!

    皇帝深悔不及。

    昨晚……昨晚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何竟会如此冲动?

    皇帝坐在那里,愈想头愈疼……他转头看了眼平君,她还没醒呢,正背对着他,睡得酣沉。

    帐篷外忽然有了响动。

    皇帝竖起耳朵听,心想,这大清早的,谁竟这么早来打搅呢?只怕又是重要军情,亦或长安城里头出了什么急需他决断的大事儿……

    他很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做皇帝当真不容易啊……

    皇帝做足了心理准备,他已然备好了要被这众多的人架在火架子上烤,个个驳斥他,个个在他面前吵的天翻地覆……

    光想想就头痛。

    终于有人进来。

    还不止一个呢……

    一、二、三……皇帝心里默默数着,究竟来了多少人?有事儿不能等他洗漱完毕后再禀?他这还没起床呢!

    皇帝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

    她怔在那里……

    霍光站在她身边,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震撼程度绝不亚于她。

    同来的还有几位要臣,入帐之后见了眼前这片旖旎,皆生悔,恨不能个个自戳双目……免得惹君上不高兴,保不齐脑袋不保。

    一片人便齐刷刷跪下来:“臣惶恐……臣、臣惶恐!”

    皇帝本就不耐烦,连正目都没有瞧他们一眼,因见他们这一伙人擅自闯进来,正事不禀,反倒齐声一片的“惶恐”,心中更为恼火,喝到:“你们若知惶恐,便滚、给朕滚!!”

    几位老臣连滚带爬伏地贴尘,战战兢兢:“诺……诺、诺……”

    霍光皱着眉,拱手施礼:“陛下……老臣……”他尚未张口,便已大觉不对劲儿,被帐内骤冷的气息凝住,想要说什么,终是堵在了喉间,最后吐出口的,只有一声叹息:“唉……”

    霍光心中惶急不堪,暗暗祈求陛下能及早发现不对劲儿……陛下啊陛下,你倒是掀帐转头看他们一眼吶!

    皇帝周身不得劲儿,原就头脑不清不楚,跟昨晚灌了烈酒似的,脑袋胀得难受,更不要说发现甚么啦,便是让他能仔细连贯地接霍光他们的话,已是不错。

    帐篷角子那一端,霍光的身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既这样,臣妾便‘滚’了。”

    皇帝一个激灵!直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这一句话,将他整个人瞬间推入了冰窖!

    这……竟是平君的声音呀!平君站在霍光身边,在入帐的角门子那里!那……与他同榻而卧的这个女人又是谁?!

    他昨晚临幸的女人,不是平君,又是谁?又能是谁?!

    许平君已摔帐帘而去。

    皇帝听到了声音,慌忙拨开床帐,然而已经晚了,他连许平君的背影都没看到,只看到了尚未关阖、仍带着怒气在飘飞的帐篷帘子……

    余众是几名惶惶然的老臣。

    ……和,霍光。

    皇帝险要追出去,但刚拔出脚步的那一瞬间,一阵眩晕便席卷而至,他根本连站都站不稳,勉强扶着榻沿支撑,待这阵眩晕过去,他才有些缓了过来,终于深刻地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他……与平君……

    皇帝不敢再想,他此时思绪半刻儿都碰不得平君,一触这个名字,整个人似被雷公击中,要着了起来。

    “老臣、老臣……”霍光语无伦次,面对这般残局,他当真不知该如何收拾。

    皇帝黑脸坐在榻沿,沉声:“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个、这个帐篷乃、乃老臣小女临时下榻之处……”霍光的声音抖的不成样。

    霍成君?

    皇帝只觉冷汗涔涔,浸透衣衫……他差点忘了,这次祭太庙,诸臣同行,这些臣子中,多有携家眷的,驻跸下榻,自然也是同在一处。而霍光,又是权臣,他的帐篷,自然与皇帝挨得极近,他府上家眷的帐篷,又是与皇后大帐挨的极近的。

    昨晚……他懵懵怔怔,九成九是走错了大帐,原想去皇后那儿的,竟不料错走了朝中内府家眷的帐篷……这才错将霍成君当了皇后了……

    唉!

    皇帝心乱如麻,他该如何收场吶?一负平君不说,教她这么伤心,他心中难受的不能;二来,霍成君可是权臣霍光的女儿!皇帝失误之下,毁她清白,让她一个姑娘家,往后要怎么做人?

    霍光不比旁人,他毕竟是权臣,国之栋梁,皇帝污了她女儿,却又不给交代,这桩事,说来都是皇帝理亏的!皇帝若处理不好,寒了老臣的心可怎办?

    “霍光……”皇帝忽然张口。

    霍光抬头迎向皇帝的目光,眼中藏着一丝捉摸不透:“老臣在。”

    “这事儿……”皇帝转着手指,很是无奈:“你期望朕如何做?”

    “这、这……”霍光涨得满面通红,“这”了半天,也“这”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只管说,朕不怪。此事……原是朕的错。”

    “老臣惶恐!”霍光扑倒在地,当真是诚惶诚恐:“老臣、老臣教女无方,还、还望陛下恕罪!臣……臣真是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皇帝皱眉,他忽然想起了昨晚那股薄荷似的异香,不经意出口道:“此处……你可闻到甚么香味儿没有?”

    “香、香味儿……”霍光一贯奉谕如神恩,见皇帝这么问,便很当一回事儿,努力地思索去……“是有股子味儿,似乎……有点凉丝丝的。”说到这儿,霍光突然顿住,凡带香味、药味儿,他都敏感,毕竟家里有个爱侍弄这些个异物的夫人啊!

    别是夫人她……

    霍光不敢再往下想了。因见皇帝似乎身体不适,便壮了胆问:“陛下,您……可有不适?”

    皇帝道:“有一种异香,攫住了朕的心神,旁的……也没什么啦。”

    霍光一怔。

    皇帝摆了摆手:“霍光,这事儿……朕会给个了断。但不是眼下。眼下……皇后才孕中,朕不忍看她伤心。另则,朕私心以为,令千金品貌上佳,能择好夫婿,朕这处,不是她的良木。朕若退了,自会给她安排个好人家……这事,是朕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霍家。”

    皇帝说话,诚意之至,霍光在这等大事上,还是很为汉室着想的。成君事儿虽重要,但怎么也比不过大汉的颜面重要啊!

    再说,此事事发突然,到底是否为人所算计,尚不得知。霍光实在是不敢得理不饶人……

    他叩下,诚心道:“老臣谢陛下圣恩。”

    皇帝心不在焉:“免了。”

    一颗心,却坠得跟石头似的。

    皇帝稍做收拾,稳了心绪,便直来皇后大帐。

    他立在帐外苦等,也没等来许平君出帐迎他。皇帝苦恼不已,因知自己理亏,又不敢硬闯大帐……

    中午的日头毒辣辣地龇,皇帝汗流浃背,热的不能,从侍们深劝他回得营帐少做休息,待日头偏西去,再来寻皇后。

    皇帝此时狼狈不堪,却宁愿自个儿挨着,怎么也不肯离开皇后大帐。

    许平君铁了心闭门不见。恁是谁也没有办法。

    皇帝焦躁不安,再往前一步,贴着帐帘,缓缓伸出一只手来,他轻轻抚着帐帘,仿佛隔着一张帘子,那一边,他能摸到平君的温度。

    “平君……”皇帝红了眼:“我知你怨我。平君,昨儿晚,我、我……不知竟会如此呀!平君,我待你的深情,旁人都看在眼里,自践祚后,朕弃后宫佳丽数千,独幸椒房,朕待你的心,日月可鉴!”

    ……

    平君是妻,不是后宫鲜妍繁花中任何一朵。在他心中,平君与他,向来是平坐齐等的,他爱平君,敬重平君,面对平君,他才能做一个丈夫应做的一切,才能体验为人夫君的幸福。

    旁人不行。

    她在帐帘的那一头,抽噎不能自已。

    忽地,皇帝只觉眼前扫过一阵凉风,待他缓过神来时,帘帐已经被掀起,平君正站在他的眼前!

    皇帝想都没想,一把就将许平君拥在了怀里。

    他的呼吸,贴着她的耳面,温度传递……皇帝抱着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温暖与欣喜。

    然后,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很久。他很快就被许平君一把推开!

    “平君?”皇帝的脸上现过一瞬间的怔忡,他张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她不理他,回身就要走。

    皇帝自然不肯放过,一把揪过她的衣袖。许平君被这力道重又拖了回来,复落进皇帝的怀抱。

    皇帝喃喃:“平君,不要离开朕……”

    许平君很冷静,也不挣扎:“是陛下要离开臣妾。”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是陛下,”她贴近他,主动附上他的耳朵,“是陛下,要我滚。”

    她的语气平淡无调,无波无澜。皇帝被吓到了,这一刻,他觉得平君像一枚帛绢剪的假人儿,他若再不抓住,她便要随风飘走了……

    再不属于他。

    “陛下,臣妾不信你不知情。臣妾也是女人,自小便知女子应守妇德,‘妒忌’为大不应该,臣妾一直谨小慎微,努力做一个椒房殿里的好皇后。陛下若想纳后宫,与臣妾开口便是,这般躲躲藏藏,实在是寒了臣妾的心……”

    她抬起袖子,一把抹过淌下的泪。

    皇帝心说:朕大冤枉啊!

    正踌躇着要如何为自己辩白呢。

    ,
………………………………

第80章 南园遗爱(49)

    许平君已转过身去,背对他。。。

    皇帝伸了伸手,想要去碰她的肩,但那手才将伸出,便滞在空中……

    他没有勇气。

    皇帝叹了一声。

    “平君,咱们……”他有些无奈:“咱们先回宫去吧……朕、朕当真不知昨晚是怎么了,怎半点自制力也没有?朕将她……误认了是你。”他的声音开始沉缓,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半点儿没有说服力,可这都是真的呀!他并没有说谎。皇帝极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仍向许平君解释:“平君,即便是你,朕也不敢轻举妄动,朕知你孕中,朕很看重这个孩儿,此时同床,对孩儿对你,都是无益的,朕怎敢贪图一时的享乐,不顾你与孩儿的安危呢?可是……昨晚,朕不知怎么了,原以为是你,却仍做了这种事!朕……悔之无极!平君,这个烂摊子,令朕头疼,朕也不知当如何收拾……是朕不好,朕的错,平君,待回宫之后,朕一定给你个交代,好不好?”

    帝君缓下语气,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教人听了也心疼。他是君王啊,朝野之中高高在上,此时小意讨好的模样,也唯是对着平君,方能这样。

    他多怕平君伤心啊。

    好一会儿,帝君的前头,方才传来了许平君的声音:

    “陛下,你当如何给霍家一个交代?怎样……安排霍成君?”

    皇帝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他有些惊喜:“平君?”平君还肯理他。皇帝紧说道:“这个平君只管放心,朕绝不负你。霍成君……朕有心给她安排的个好人家,使她离咱们远远儿的,至于霍家……朕不再防范霍光,他已位极人臣,他要多大的荣宠,朕给、朕都给!”皇帝已然有些语无伦次:“封侯拜相,古来帝王能给宠臣的一切,朕都给!平君放心,朕愿付出一切代价,盖过这件事。”

    平君放心……

    皇帝口口声声教她放心,却不知,陛下因这事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这正是她最不放心处!

    许平君叹了口气,仍背身向君王,道:“陛下,平君的话,你肯听么?”

    “听的!自然都是听的!”皇帝急切不能,连连应声。

    “那,霍成君交与平君来处置,陛下可愿意?”

    “愿意的!平君若想烦这个心,朕有何不愿呢!”皇帝忙不迭地答应。应完之后,方才有些奇怪于平君的反应,她……要如何处置霍成君?

    平君一向是个犯懒不愿理事儿的人。她最烦朝堂后宫之间勾斗,这一点心性,与皇帝如出一辙。皇帝从未将平君当做后宫普通嫔妃,她是他的妻子,她要做的一切,便是他刘询身为夫君愿意为之助力的一切。

    在皇帝刘询的心中,许平君从来不是能为争宠而勾心斗角的人,即便有一天皇后不能“免俗”,真正为之助力的,绝不是背着皇帝搞坏事的“狗腿子”,而是皇帝刘询本身。

    若皇后要“争宠”,帝君必为之赴汤蹈火!

    在对待霍成君之事上,皇帝刘询的态度也是如此。

    他是完全信赖许平君的,平君想如何处置霍成君,便如何处置,他能做的,就是在皇后决策之后,为她收拾留下的摊子,使得朝堂怨言能降之最低点。

    此时,他正等着皇后的“决策”。

    “陛下,事至如今,但听臣妾一言,臣妾心中之怨便也没了。”

    “平君只管说。”皇帝走前了一步,与她靠的更近些。

    “陛下当迎霍成君入掖庭,封位加仪,如此做,方是正确的。”

    许平君的声音很淡很平静,隐约透着一丝憔悴。

    皇帝先是惊讶,紧接着又极不忍心:“为何,平君?朕不能这样做,这事儿,朕不能答应你。”

    “皇帝不听话。”她哽咽。

    “朕、朕……旁的都可听你的,唯这一件事儿,若听了你的话,朕,朕可不知往后要如何面对你。平君,朕不能教你受了委屈。”他是诚心的,诚心不愿这么做。

    “陛下……”此刻,许平君的脑袋可要比皇帝清楚,她说道:“霍成君乃权臣霍光之女,陛下做了这等事,却不愿负责,您教霍光心里怎么想?即便陛下凭皇帝之威,将此事震慑,令朝臣不敢议,但群臣终对陛下心存芥蒂。陛下在他们眼中,便不再是明君,而只是一个担不起责任之徒罢了。若朝中终年无事也罢,就怕有事,有朝一日,陛下需得仰仗朝臣,这时,若霍光心中负气难平,翻出旧事,只怕他要在背后捅陛下一刀。似陛下今日之举,终对江山社稷无益。”

    皇帝大讶于许平君这一番言论。她之聪颖,竟不输任何一个男子。

    说这一番话的,不是长安街头的民女许平君,而是椒房殿里凤仪天下的皇后许氏。

    皇后许氏。

    皇帝走过去,贴近她,突然环手将她抱住,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身上,皇帝喃喃:“平君,朕……朕会处置,龙潜时,朕都不愿你受半分委屈,遑说今日,朕御极高位,拥无双权势,……朕更不能教你伤心。也绝不会。”

    他松了手,回身,行出大帐。

    皇后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不管皇帝做出何种选择,霍光都不会有异议,但至于背地里,霍光会如何想,皇帝是永不会知道的。

    但同为父亲,皇帝多少能通霍光的心思。自己的宝贝女儿上了君王的龙塌,却连个名分都讨不回来,他霍光的脸面往哪儿搁?他霍光往后在朝中还如何立足?所有知情不知情的朝臣都会传说,是他霍光为讨好君上,攀交权势,亲手设计将女儿送上君王的龙塌,却为君王不屑、为君王弃!

    如此相说,脸上能好看么?往后霍成君嫁也是不好嫁的了,即便慑于权势,谁家娶了霍成君为妇,难保过门之后,不会另遭冷眼,霍成君的日子必不会好过,这辈子算是毁了。

    皇帝若弃霍成君,如何能驭臣?

    这些道理,他都懂。可他能如何做呢?

    霍成君其人,嚣张乖戾,莫说她还有个兴风作浪的娘,即便单她一人,若让她入得掖庭,凭她这种心性,平君只怕要忍泪吞声,躲着她走,从此后宫必不得宁静。

    一想到这些,头都痛啦。皇帝深悔不已。

    他在皇帐中静坐,心说挨过了今日,便例照行程回宫,这次回去,他定要马上飞去长门宫,向阿迟婆婆讨个法子。

    阿迟婆婆德高望重,依她在汉室的地位,兴许能波澜不惊地压过此事。

    皇帝这么一想,心里这才有些宽松。

    但令他更头疼的事来了。

    他真差点忘了,霍成君并非“单枪匹马”,她可还有个“那样”的娘啊!

    皇帐外出现一阵骚乱。

    妇女在帐外啼哭,哀声不绝。外头护驾的羽林卫已排开阵列,守候在外,对待撒泼的妇女,万般地无奈,逐也不是,留也不是。

    稍有些眼色的从侍已在外对着妇人劝:“霍夫人,这处乃君上皇帐,若惊扰圣驾,只怕……”

    这“只怕”二字说的无甚气势,霍显自然不畏。她拂面哭泣,徒手将羽林卫拦在前面的戈戟格挡开,冲着皇帐喊:“陛下!陛下!让妾妇见一见您!陛下――”

    皇帝只手撑额,头痛欲绝。

    从侍弯腰小心问皇帝:“陛下,老奴去拦一拦?这声儿,也丢了霍将军面儿呀。”

    皇帝略一顿,道:“不必,让她外面待着。何时离去,她自己算。朕懒怠烦。”

    从侍便点了点头,躬身退下。

    依霍显的性子,怎会轻易离开?

    皇帝毕竟算错了。

    霍显跪在皇帐外,哀声不绝,从一开始的“要见一见陛下”直到了喊叫“陛下救命”!

    皇帝在帐中腹诽“救什么命啊,该朕喊救命才对”……

    从侍识趣地给皇帝端来一杯羹,教皇帝压压惊。

    “陛下救命啊!……”霍显又开始喊叫起来,这回皇帝倒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因这霍显喊嚎的内容实在不能不让他关注啊――“陛下,妾妇求陛下救救小女成君的命啊!小女……小女一时想不开啊,竟、竟要轻生啊!陛下――救命啊!”

    皇帐外的霍显,泣涕如雨,喊过一句,方才缓了缓,哽咽着,耸肩蹙眉,又开始另一波地“呼救”。

    皇帐里终于有了动静。

    霍显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皇帝掀开帐帘,正立在她面前。

    霍显稍愣,缓转之后,跪爬而去,便哭诉道:“陛下救命啊!成君今儿一早,拎了白绫挂脖子,吓掉了妾妇半条命啊!”

    “霍成君丢了命么?”皇帝冷不防这么问。实则,他也不是有意刁难,只是心中烦乱无章,霍显在这边这么闹腾,他更是无序,不知自己当说什么。

    霍显一愣,旋即道:“那……那倒没有,幸婢女发现的早,成君已被人救下了,保了一命。”
………………………………

第81章 南园遗爱(50)

    皇帝思绪全不在她身上,一时便不接话。

    霍显微怔,目光在一瞬间稍凝,忽而,她居然嚎啕大哭起来:“陛下,求您给小女一条生路啊!陛下,小女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妾妇的心头肉哇!求陛下放过小女!”

    皇帝心中一阵嫌恶,心说,好似是朕要取霍成君性命似的!朕何时要她死?

    霍显并没有皇帝想的那么识相,她居然全不顾仪态,哭的妆容尽失,满面泪痕,又抓花了发髻,散发凌乱,活像个疯子。她覆面向前,跌磕在皇帝跟前,探手一把抓住了皇帝的冕服袍角,似个疯妇般:“陛下,求您救救成君吧!天下只您一个是能救成君的!求您可怜可怜妾妇,妾妇不能失去成君啊!”

    皇帝实在不惯这样被人抓着衣袍,便冷眼滞声道:“霍夫人,请你重礼识仪,好好拘着你的身份!”

    这好不识相的臣妇这等嘶声耍泼,引来了各帐里好多臣子相看,皇帝直觉脸上无光又尴尬。他这时才觉得霍显这女人不是蠢,而是十足的精明啊!

    如此这样闹,使得各帐朝臣都将这一幕尴尬看在眼里,这不是要逼迫他这个皇帝收了霍成君吗?

    皇帝强抑怒气,压着声音问:“你要朕如何可怜你、可怜霍成君?”

    霍显哭哭啼啼道:“成君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只求陛下给个名分,再低的分位成君都感恩戴德!这女孩子……没了清白,又没名分、没交代,怕是要给人唾沫星子淹死呀!这……妾妇能救成君一遭儿,难保成君不会挂白绫二遭儿、三遭儿……”

    其实霍显这些话,也不是全不占理,清白名声之于女孩儿来说,真是比命还重要!皇帝能理解。皇帝极恶的,却是她这种说话的语气,以及威胁君上的态度。

    皇帝乃天子,平生最厌恶别人威胁,霍显这么做,就像给皇帝心上堵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取也取不下来,难受的紧。

    霍光也被这咋呼之声吸引过来,一见是自家夫人在闹腾,唬得神儿都没了,忙过来拉劝:“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呀!陛下日理万机,哪受得你这般吵乱?”霍光一边说着,一边“扑通”一声往皇帝跟前一跪,老臣声泪俱下:“望陛下不计拙荆之失,老臣愿领罪!”

    皇帝道:“霍将军,你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是朕过失在先,为府上千金晋位加封,于理能说,乃人之常情。你看……你要为令千金讨个什么封位?”

    霍光哪敢当真顺嘴应上?皇帝半是试探,半是真话,虚虚实实,谁搞得清楚!他有几个胆子能揣君心?万一揣测错了,十个脑袋都不够他掉呀!

    霍光伏跪在地:“陛下,老臣不敢!老臣归家,定会好好管束小女!此事是老臣教女无方、家门不幸啊!”

    只这霍光是拎得清的,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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