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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士风流-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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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祖母说得哪里话。您洪福齐天,定能长寿的。”周迟皱眉。
“寿命是老天给的,岂是说一说便能长久?且不谈这个。”大长公主摆了摆手,“知秋尚且年幼,想要独当一面还要等些时候,左右也不过是走他父辈的老路,投身军中;有你在,我并不如何担心。况且身为男儿,总是要自己去面对风浪才好。比起他来,更让我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姐姐。”
“我这几年常常去南方疗养,大半时间不在京中,府里的事务都压在小凝儿身上。自从父母亡故后她就变得要强起来,虽然年纪尚小,做事却是井井有条。我看在眼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一晃七八年,她也到了及笄的年纪,总不能为了家里这些繁杂琐事,耽误了她的大好年华。趁着现在身子骨还算硬朗,我想看着她寻一桩美满姻缘,嫁人生子,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周迟沉默不语,等着大长公主进一步挑明意图。果然后者续道:“你已参政,少不得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讯息定是比我灵通得多。姑祖母想要拜托你的,便是帮你表妹把把关,举荐几个家世相当、风评良好的青年才俊。届时举办寿宴,便将那几家都请过来,也好让我仔细相看相看,省却不必要的工夫。”
周迟听到这里已经心如明镜。这件事虽说关系到蒋凝秋的终身幸福,但却也绝对没有郑重到需要让他这个太子亲自过来跑一趟的地步。大长公主特地叫他过来,无非是在暗地里作出表态,旁敲侧击地反对蒋、武二人再扯上关系。以大长公主的身份,直接向武云起施压太过掉价,也就只能找到他这个上司头上了。
“姑祖母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他斟酌着语言回答,“您对表妹的关爱之心固然是毋庸置疑,但我觉得感情一事不同于别的,不好由旁人做主。究竟如何,还是得询问一下她本人的意愿。若是她已有心仪之人,而对方又是值得托付之辈,不妨就此促成美事。”
大长公主皱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还不够?她还年轻,有些事看得肤浅,难保不会被一时迷惑。我那儿子和儿媳早逝,如今只剩下我这一个长辈,自然要为她好好把关。至于夫妻之情,婚后慢慢培养也是一样的。”
周迟早已料到她会如此说,闻言也不意外,又问道:“那么此番寿宴的用意,她可是知晓?”
“太子问这个做什么?”大长公主不悦起来,语气也有些生硬,“难道这么一个小忙,你都不肯帮么?”
“姑祖母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既然表妹才是当事者,不妨尽早告知于她,也好让她有个准备。若是事情到了眼前才知晓,猝不及防,若是哪里出了差错,难免心中要和姑祖母有些隔阂。”周迟解释道,“姑祖母所托之事,我自会尽心尽力,只是如今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人选,不如回去之后仔细列个名单,再着人送来。您意下如何?”
“你的顾虑倒也有理。”大长公主神色缓和了些,“那便按照太子所说的做吧。”
“若无他事,我这便告辞了。”周迟起身行礼道,“不过在离开之前,还请姑祖母容我去见表妹一面。寿宴之事,若是您不好开口,我便也代劳了罢。”
大长公主请太子过来一事,府上知情者不过寥寥数人。因此,当画屏急急忙忙进来通报的时候,蒋凝秋着实惊讶了一把。
“殿下怎么有空赏光来蒋府了?”她连忙收拾一番来到正厅,一进屋,便看到周迟毫不客气地坐在上首,慢条斯理地品茶。
“孤想要去哪儿,难道还要向你报备不成?”离开了长辈面前,周迟又恢复了那副开口必定呛人的语气,放下茶盅斜睨她道。
“不不不,我哪敢去管您的行踪啊。太子大驾光临寒舍,我是觉得受宠若惊而已。”蒋凝秋连忙摆手,在一旁坐下,“呃……对了,上次在街上看见武主簿遇险,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只是问问,毕竟当时也在场嘛,没有别的意思。”
前几天庄楚被大长公主堵了回来,蒋凝秋知道事不可为,也就掐了念头,老老实实地宅在家中。只是心里却免不了总记挂着这件事,听说周迟来了之后,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询问武云起的近况。
赌气归赌气,谁叫她先栽了呢。
周迟挑眉:“你管得倒宽。孤已为他请了太医看过,并不严重,小心点伤口便是。随后也加派了人手看护,如今调查依然结束,没有再发生什么事端。这样你可满意了?”
“满意,满意。”蒋凝秋讪笑道。
“孤此番来,看你只是顺带,主要是赴姑祖母的邀约。”周迟看向她,“你也知道,下个月初九是她老人家的寿辰,这一次,她想要大肆举办一番。原因无他,正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说罢,便将与大长公主的简短复述了一遍,却略去其间自己的异议不提。
蒋凝秋张口结舌地听着,等周迟都说完了,感想只剩下“坑爹”二字。包办婚姻,封建糟粕,还有比这更糟心的事情吗?不想办法把大长公主搞定了,其他的事情还谈个毛线啊!
周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连番神色变幻,心中已隐隐有了判断。当即便道:“你也不必如此心焦。姑祖母毕竟是疼爱你的,绝不可能罔顾你的意愿,行那等盲婚哑嫁之事。左右是她的寿宴,你且稍安勿躁,暂时顺着她的意思来,别在喜庆的日子里找不痛快,到头受损的还是你自己。这件事孤会站在你这边,但具体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你得按照孤的计划走,切不可操之过急。”
“当初殿下还说要替我解决伯襄那边的麻烦,现在不也是没有兑现?”蒋凝秋正在心烦意乱,暂且也顾不得那许多,口气很冲地回了一句。
周迟知道她此刻心中憋闷,倒也不着恼,胸有成竹地道:“这两件事看似无关,却可一并解决,到时候你便知道了。”说着站起身来,“你是个明白人,别的话孤也不多说,好自为之吧。”言毕离去。
东宫的马车停在蒋府门外,童喜和谢添站在车旁,和车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见周迟出来,两人立刻住了口,一齐迎上前去:“殿下。”
“回宫。童喜,你去鸿胪寺将伯襄请过来,就说孤有事与他相商。”周迟吩咐。
去找谢擎深,明显是谢添去更为方便。两人都有些疑惑,但既然周迟都这么说了,也只能照办。于是童喜应声离去,谢添则随着周迟一同上了马车。
“东宫与谢府两头跑,倒是辛苦你了。”马车虽不大,里面的各项用具却是一应俱全。周迟懒洋洋地倚在软靠上,手中随意翻着一本奏章,冷不丁开口道。“明卿在街头遇刺,孤想找个身手高超又与他相熟的人贴身保护,一时间在东宫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只能从伯襄那儿将你借来。”
“殿下谬赞,卑职愧不敢当。”头一次与这位大殷储君独处,谢添有些拘谨,小心掂量着回答,“卑职在厉州时就敬佩武主簿的为人,十分愿意与他共事。况且能为殿下效劳分忧,也是卑职的荣幸。”
“你虽然出身行伍,却头脑机敏行事谨慎,并非一根筋的武夫。”嘴角微勾,周迟抬起眼来看向恭敬垂首的男人,语气轻飘飘地道,“孤见了你,就起了爱才之心,想将你从伯襄那儿要过来,做我东宫的侍卫统领。谢添,你可愿意?”
………………………………
第62章 背后黑手
……东宫的侍卫统领?
谢添心中有些忐忑。他不明白为什么周迟会突然抛出这样的一个提议;无论是答应还是拒绝,似乎都有不妥之处。虽说一直以来也跟着谢擎深东奔西走,但是这种事情毕竟是头一次遇上;他不禁有些迟疑:“这……”
“不急,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不必马上给孤答复。”对于他的为难;周迟居然表现出了罕见的耐心;“孤知道你与伯襄主从情深;犹豫不决也是人之常情。”说罢将奏章一合;闭上双眼;“等到了东宫;再叫孤吧。”
近来北方的属国舍龙发生了内乱;老舍龙王暴毙;死前并未决定继承人,他的两个儿子反目成仇;各自纠集了一班臣子,互不相让。又各派了一队使者来到建宁,请求大殷出面,将自己立为正统。
究竟要不要干预此次内乱,又要偏向哪一方,目前朝中大臣们各执一词,尚无定论,因此这些舍龙人也就一直住在礼宾馆中,等待回音。而负责看着他们,以免引起冲突的任务,也就落在了身为鸿胪寺少卿的谢擎深头上。
等谢擎深抽出身来,随着童喜来到东宫,已是掌灯时分。顾海将他直接引到了东偏殿,周迟正在挥毫作画,见他进来,上下打量一番,道:“看你这副样子,定是被那帮蛮子烦得不轻。”
谢擎深苦笑:“朝中一日争执不下,他们便一日不肯离去,常常还要抓着我诉苦,着实有些头疼。”
周迟放下笔,从书桌后面转出来,闻言嗤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件事岂是和稀泥便能解决的?我大殷以嫡长为尊,尚且有小人作祟,更何况那立嗣随心所欲的蛮夷!”他向顾海摆了摆手,“且不说这些了。你忙到现在,恐怕还来不及用饭,便在这儿与孤一起吃吧。”
平日里周迟只要无事,向来是与孟荷吟以及两个女儿一同吃饭,今天明显是特地等他的。谢擎深心下感激,行礼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多时,顾海便带人将饭菜送了过来。两人在桌边落座,一面吃一面闲谈些朝中进来的动向,过后内侍们又将碗碟撤下,换上茶水与点心。谢擎深道:“不知殿下今日寻臣过来,所为何事?”
“下个月初九,是宁瑞大长公主的六十三岁大寿,想要大办一番。但蒋家如今在朝中人脉不足,少不得要仰仗东宫与谢家的助力。”周迟抿了口茶,轻描淡写地回答,“说是贺寿,但实际上,姑祖母却是意图趁此机会,令京中未婚的年轻才俊齐聚一堂,为蒋凝秋相看一下终身大事。”谢擎深手中的杯碟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发出突兀的声响,大殷储君置若罔闻,面色如常地看向青年,“她想让我拟一份中意的名单,届时也好心中有数。这件事,伯襄你可愿替孤分忧?”
“……殿下。”谢擎深的神色已经极为难看,声音都艰涩起来,“您明知道……”
“孤不知道你要说什么。”周迟抬手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道,“但是孤心中清楚,那丫头不是会任由别人摆布自己婚姻的人,哪怕对方是她的祖母。大长公主的决定只代表她的态度,并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
谢擎深陷入了沉默。周迟察言观色,心知他已稍稍冷静下来,于是趁热打铁:“换个角度考虑,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既然姑祖母要孤代为张罗,不妨便将这寿宴当做一块试金石。敢来的,肯来的,某种程度上便是表明了立场,”说着将手指在桌上重重一叩,“咱们便来看看这些王公贵族,满朝文武,究竟是亲近孤的东宫,还是亲近那老三的荣王府!”
谢擎深听着他侃侃而谈,神色连番变幻,半晌终于开口:“既然殿下已有打算,那便……如此实行吧。只是大长公主想要的名单,又该如何准备?”
“这个简单。”听他已被说服,周迟满意地笑了起来,“你从那些已经表明了拥护正统的家族中挑出几个符合条件的,随意整理出来一份便是。那名单只能是个名单,你与蒋凝秋相识这么多年,难道还觉得这东西能对她产生任何影响么?”
闻言谢擎深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可下一瞬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神采又有些黯淡。他抬起头,看向周迟,拱手道:“臣明白了,今晚就着手去办。”
“辛苦你了。”周迟颔首,“将你找来,想说的便是此事。哦,还有,你府上的谢添,再借孤一段时日。”
“谢府中人,尽皆供殿下驱驰。”谢擎深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起身道,“若无他事,请允许臣就此告退。”
“去吧。”
望着青年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周迟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神情。
“顾海,”他命令自己的近侍,“着人传武云起来见孤。”
等武云起来到东偏殿,已是一炷香之后。先前招待谢擎深的茶水与点心早被撤下,周迟又回到了桌案后面,正在小心翼翼地为画中的仙鹤点睛。“明卿,来来来。”他似乎兴致颇高,见武云起到了,向其连连招手,“看看孤这幅‘松鹤延年’画得如何?”
“殿下技法纯熟,用色巧妙,可见于丹青一途造诣颇深。”武云起走上前去,谨慎端详一番后道。
周迟哂笑,也不去细究他话中真假,放了笔,接过顾海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你可知孤今日为何作画?”
“十一月初九乃是大长公主生辰,殿下此画,定是为贺寿而作。”
周迟有些惊讶地挑眉,上下扫视他一番,揶揄道:“你这功课倒是做得齐全。当初计划通过蒋家搭上孤这条线,怕是大大小小各种消息都搜集过了吧?”
“微末伎俩上不得台面,让殿下见笑了。”
“姑祖母欲操办宴席,做晚辈的自然要前去捧场。”周迟在屋中踱起步来,“等到那天你也随孤同去,孤便借此机会让你在众人面前露露脸,替你造造声势,让他们都知道你是东宫的近臣。”
“殿下有意提携,臣敢不从命。先谢过殿下厚爱。”武云起拱手欠身。
“虽说如此,但士族独有的门户之见,却不是以一人之力、三言两语便能轻易消除的。你如今在东宫或许尚且不觉得如何,但将来若要身涉朝堂,少不得要与这些王公贵族打交道。届时排挤与轻视将会伴你左右,如影随形。”周迟说着,猝然停步,转过身来盯着武云起,“明卿,你可具备经受住这一切的决心与意志?”
“殿下的期望,便是臣的回答。”武云起抬起头来,毫不犹豫地与他对视。
“好!”周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既然敢如此保证,孤便放心了。”说罢在就近的一张椅子上落座,并摆手示意武云起在自己对面坐下,“离寿诞还有二十余天,此事并不急,容后再议。宫市你调查得如何了?”
“臣正想向殿下禀报此事。”周迟毫无预兆地提问,武云起却是有备而来,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七八日来臣已询问过数十位深受宫市之害的商户,从他们那里获得了大量的证词,随后又顺着线索追查了几名负责采买的太监,与这些人接触之后,又得到了进一步的信息。布匹、食材、器皿,虽说物品的类别不同,但最终的受益链却都指向一人。”他从袖中抽出一封奏折,呈给周迟。
“谁?”周迟皱眉,接过奏折打开翻阅,口中问道。
“此人名为韩泰,在麟德殿当差,负责掌管正堂与圣上寝宫的灯烛。”武云起回答,“虽说是在天子近前做事,但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六品内侍,若是说他一手谋划了宫市,并且有能力将整条利益链上的所有人都压制得服服帖帖,不会生出旁的心思,实在难以令人相信。臣以为,韩泰背后,定是另有始作俑者。”
周迟哼了一声:“这几天来京兆尹也在对那一日当街行刺你的人进行轮番审讯,只可惜收获不大。那人只说自己是受宫中人指使,得了钱要你的性命,其余的却是一概不知。”他将奏折合上,“当日数位御史联名弹劾,孤自父皇那里接下这桩差事,担保十五日内将真相查得水落石出。如今期限将近,事情至此,你有什么打算?”
“韩泰只是一个挡箭牌,此事明眼人一看便知。只推出这么个小角色来,这背后主使不是鲁莽无谋,便是有恃无恐。”武云起道,“究竟是哪个,就得等臣与韩泰亲身接触过才能知晓了。”
“那明卿你觉得是哪一种呢?”周迟冷不丁发问。
“臣不敢妄断。”武云起避而不答。
“你若是觉得查到韩泰便收手为好,孤绝不会怪你。”周迟不语,深深凝视着他,片刻后忽然道。
“臣愿一试。”他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但武云起显然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抬眼与自己的主君目光相触,神情平静,眼中却透出几分带着执拗的坚决,“为了证实臣的推测,以及殿下的心中所想。”
对于他的回答,周迟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嘴角微勾,面上带了些意义不明的嘲讽。
“那么,孤就只能预祝你一切顺利了。”
………………………………
第63章 豪赌
三日后,东宫。喜欢网就上。
“难得轮休,却要劳烦公公来东宫走一趟。在下身无长物,也只能慷他人之慨,以殿下几日前赐下的贡茶招待,还望公公莫要见怪。”
“岂敢岂敢,武主簿折杀咱家。您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前途无可限量?更何况能喝到贡茶,可是咱家借了您的光呢。”韩泰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太监,嗓音阴柔面皮白净,脸上挂着宫中惯有的标准笑容。虽然说着吹捧奉承的话,但神情语气却都不咸不淡的,并不如言语中表现出来的那般热络。对于武云起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找上门来一事,他似乎毫不意外。
“公公客气了。”武云起倒也不卖关子,简单寒暄之后直入主题,“在下受太子之命调查宫市一案,想必公公已有所耳闻。今日相邀,便是想请您看些东西。”说罢,自手边拿起一封折子摊开,从桌上推了过去。
韩泰身子不动安坐原位,只耷拉下眼皮来,朝上面扫了几眼,很快就收回视线。“我说武主簿,”他笑容不变,拖长声音开口,“你让咱家过来,便是要咱家看这些东西?”
“韩公公若是想要否认,此时与在下说却是白费口舌,不妨等来日对簿公堂。”武云起道,“然而拒不认罪则罪加一等,公公行事前可要三思。”
“武主簿会错意了。咱家疑惑的是,既然都是要来日对簿公堂的,今日又何必私下里将咱家找过来,又提前把这些东西给咱家看?咱家可听说您在厉州上任虽短,清正廉洁却是有目共睹,莫非如今也……”
“在下的用意公公定然心中通透,又何必故意曲解?”武云起反问。
“这宫市一事,各处的采买太监,确实是受了咱家指使。老实讲,自从知道这案子落在您手里,咱家就明白早晚会有这么一天。”韩泰说着,伸出根手指一挑,“啪”地将那本折子合上。“案子已水落石出,抓了咱家,这事就算结了,您也能对上面有个交代。奉命办案,交差得赏,无非就这么点事情,武主簿还想从咱家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武云起没有立刻回答。他抿起双唇,盯着茶杯上升起的袅袅热气不语。沉吟许久,青年终于再度抬眼,对上韩泰的目光:“武某所求,不过公道二字。公公被当做弃子,推出来包揽罪名,难道便是心甘情愿的么?”
韩泰脸上虚假的笑容消失了。
“武主簿,咱家看您年轻有为,在此奉劝一句。自古以来早死的,向来都是知道得太多的人。您是真心想要查个水落石出也好,是不满于只抓到咱家这条小鱼也罢,为今明智之举,都是尽早收手。您将咱家叫来东宫,这步棋已是大错特错了。凡事还是量力而行的好,不然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不要紧,若是让东宫也受到波及,岂不是弄巧成拙?”
“公公是执意不肯说了?”
“咱家原本便无话可说,武主簿又想让咱家说什么?”韩泰站起身来,“事已至此,宫市一案,咱家认了背后主使的罪名,这就自己去天牢待着。至于武主簿您,还是想想如何写奏折吧。”
武云起蹙眉不语,面色凝重。片刻后,终于开口:“谢侍卫,麻烦你送韩公公一程。”
“是。”一直侍立在旁边的谢添抱拳应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间。武云起望着他们的背影,神情慢慢恢复成处变不惊的模样。他想了想,挽起袖子磨了几下墨,拿起一本空白的奏折摊开。
等一刻钟后谢添回返,武云起的奏折也恰好写就,撂下笔抬起头来。“有劳谢侍卫了。”
“武主簿客气。”谢添推辞了一句。他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迟疑一瞬,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老实说,我也觉得您这一步走得太冒险了。宫中向来没有不透风的墙,您将韩泰叫来东宫又让我送他去天牢,更是没有任何掩饰。若是他背后当真还有主谋者,这岂不是自投虎口?”
“我要的便是这个效果。若是对方不找上门来,反倒是白费了一番谋划。”
这话说得含糊不清,谢添也听得云山雾罩,半点摸不到头脑。但两人共事有一段时间,他已明白了武云起的性子,也就知趣地不再问下去。指了指奏折道:“可是要去交给殿下?”
“不,”武云起摇头,“这是我的‘保命符’。”
两日后。
“马公公的邀约,在下岂能不应。”面对前来传达口信的小内侍,武云起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意外神色,“想不到大总管也是爱茶之人,在下这就去换一身衣服,请公公在此稍候。”
武云起说着,当即起身,朝后堂走去。谢添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失礼,连忙追上前去:“武主簿当真要赴约?马怀恩与您素昧平生,和整个东宫都交往平平,怎么可能想起来请您去品茗?”
“许是因为我招待韩泰喝茶了吧。”武云起不在意地回答,“理由并不是重点,只要他来找我,这就够了。”他看向谢添,语气有些郑重,“先不要将此事告诉殿下。若是他问起我,也只说我晚上回来后必定会去向他复命。”
谢添虽然不明白武云起以身涉险的目的,却也清楚青年的主意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劝说而更改。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钱袋递了过去。“常言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武主簿出去时赏那小太监些碎银,总不会错的。”见武云起要拒绝,他连忙又补上一句,“这是我家公子特地吩咐的,银子也是他给的。您若是不想要,就自己去向他说吧。”
武云起脚步顿住,深深看了谢添一眼,拿过钱袋。“替我谢过谢少卿。”
谢添所言非虚,得了赏银后,那小太监的笑脸显然又实在了几分。武云起试着套了几句话,可惜没什么收获。两人出了宫门,早有准备好的轿子在此等候,上了轿子,等遮帘一放下,他才发现两边的窗户居然是封死的。看来是不准备让我知道去向何处了,武云起暗想。
马怀恩为什么会突然找上来,答案不言而喻。身为离永昌帝最近的人,却能空出整整一个下午来等他上门,背后站着的是谁,也是再明显不过的了。目前为止一切都还朝着武云起所预料的方向发展,但之后会如何,就不是能够预知的了。饶是他一向处变不惊,也不禁有些紧张,抬手摸了摸放在衣服夹层当中的奏折。
他过往十余年间打赌无数,却从未像这次一样大胆。赌输,输的是他武云起的一条性命;赌赢,赢得的却可能是大殷朝的将来。他的生死与大殷朝的兴衰,全在那对掌权者的父子的一念之间,而他这犯上忤逆的臣子,此番不但要斗胆揣测圣意,更要将事态引导向他所希望的方向上去。
这一次,当真称得上是豪赌了。
轿子一路走走停停,终于重新落地。帘子被掀开,武云起走出轿子,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方陌生的庭院。不远处,正堂的房门大开,上首坐着一位华服老者,年近花甲面白无须,正是马怀恩。他曾是先帝做皇子时身边的近侍,先帝登基后便成了内廷总管,几十年下来先后侍奉两代帝王,见证了无数风雨,说一句宫中资历最老的人也不为过。不要说寻常的太监宫女,就是朝臣们见了他,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武探花,恩荣宴上一别,好久不见了!”见武云起进来,马怀恩站起身,笑眯眯地迎上前来,“老夫邀请得仓促,若有唐突之处,还请莫要见怪呀。”
“岂敢,能得到公公的邀约,已是令下官喜出望外。”武云起连忙拱手,“下官一介七品小官,居然还能让公公费心记住,实在是受宠若惊。”
曾经胆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泼皇帝冷水的武云起,居然也会说出这么圆滑谦恭的话来,这显然有些出乎马怀恩的预料。他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惊讶,笑着道:“哪里哪里,探花郎风姿才学出众,老夫一直有心结交,苦于找不到机会。恰好从我那徒儿韩泰处听说你也对茶有些心得,近日来由正巧得了些新叶,便迫不及待地邀请你过来了。”说罢一抬手,“请坐!”
熟悉的名字被一口带过。武云起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依言落座后称谢。趁着马怀恩吩咐人上茶的时候他飞快扫了一眼这间屋子,宽阔敞亮,装潢典雅,置放在各处的家具与摆设看似朴素实则珍贵,尤其是主座后面那扇浮雕屏风尤其精美,显然是出于大家之手。
先前带路的小内侍端了托盘过来,向两人分别奉上茶盏后退下。马怀恩掀开杯盖,指着水中的茶叶道:“这是通州出产的极品银针,入口清香,回味无穷。因为产量极少,历代都是专奉宫中的贡品。”说着他呷了一口,抬起头来,看向还端着茶杯没有动作的武云起,“武主簿,何不尝尝?”
。。。
………………………………
第64章 降服
尝不尝?
当然尝。莫说不一定有没有毒,就算一定有毒,武云起也得不眨眼地喝下去。这是马怀恩的试探,如果连这第一招都不敢接,那么后面的一系列谋划就更是无从谈起了。
“果然是好茶。”武云起端起茶盏,学着马怀恩的样子品了一口,道。“有幸享受到如此珍品,是下官沾了公公的光。”
其实自己对茶既不了解也不感兴趣,只是当做一项寻常的饮品而已,这种事情武云起自然不可能告诉马怀恩。不过这倒无所谓,茶之于他和韩泰来说是打开话头的工具,换到现在的情形中也是同样。要是他在这儿对识茶品茶夸夸其谈,说不定感到厌烦的反倒是大总管本人。
“好说,好说。”果然马怀恩对他明显是敷衍的回答没有任何不满。“唉呀……想当初进士游街,武主簿便比旁人更为耀眼夺目,一时间风头大盛。恩荣宴上那一出过后,怕是不少人都以为探花郎恐怕要仕途坎坷,可谁又能料想得到结果会是现在这样呢?那状元与榜眼依旧在翰林院中籍籍无名,探花郎却是柳暗花明,前程似锦啊。”
“公公谬赞。下官当初轻狂放肆,不知深浅,今日还能坐在这儿和公公您攀谈,都是多亏了吾皇圣明仁厚,不与下官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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