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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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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超七岁习武,先师从家仆羌人虞四月,后师从河西名将左车。少时即存报效朝廷之志,虽为书佣,却勇冠天下。曾孤身斩杀众胡,救西域商人权鱼于危难。因其勇,有‘大汉第一剑客’之誉。熟读经书子集,虽为布衣,然温良恭俭让,有古名将之风。乞皇上留其犬命,他日定能让匈奴人闻之丧胆……”
到底是邓禹大人的长子,邓震可谓摸透了皇帝的心思。
他并未替班超、邓尧喊冤,也未在是否偷盗典藏上做文章,而是说“乞皇上留其犬命,他日定能让匈奴人闻之丧胆”。要知道此时的汉明帝,正盼望大汉有更多带剑世子,有杀敌报国本领,能让北匈奴“闻之丧胆”呢。邓震的这句话,显然已让汉明帝心里渐渐松动了。
窦固与耿秉、耿忠三将也都连夜上书,请求赦免班超死罪,以便将来为将,且“因其勇,可为汉军先锋”。窦固在奏章还告诉汉明帝“陛下收超于兰台近十年,彼已深知谋国之难,温良恭俭,能聚人心。他日与争西域,此子定堪独撑一隅!”
其实,杨仁收押班超后,曾禀报“江湖名号,名不虚传。绵中带针,可堪大用!”汉明帝当时未说话,但心里其实已经有决断了。
北匈奴和西羌念念不忘“牧马中原”,大敌当前,他怎么可能为了一画而废了一个勇冠天下的世子性命,他又怎么舍得伤了天下带剑世子的心?但偷窃皇家典藏是重罪,以严刑峻法铁腕治吏的汉明帝,死罪他可以赦免,但既然犯了律条,重罪则必须严罚!
否则,教化废弛,礼崩乐坏,何以治天下?
亲政十余年,他第一次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而让他左右为难的,不是两千石重臣或列侯,而是一个小小的兰台书佣!
这天他进入北宫章德殿画苑,准备静心作画。他没有将这桩普通的偷窃案交廷尉府、雒阳令、甚至河南尹等衙门审理,甚至连尚书台都未让插手。而是命杨仁将班超夫妇二人,暂时羁押在侍中庐,他要想一个两全其美之策!
永平五年,漠北强人在雒阳欲害商贾权鱼,他授意杨仁,让这个班家后生狠狠教训了一顿漠北人呼衍历。这件事,让他对班超刮目相看。
“固文可辅国,超武可却敌!”汉明帝又想起窦融大人当年的密奏。朝廷当年便亏待了徐令班彪,班家清高厚道,此时他实在不忍心再重治徐令后人,难道朕能忍心让其以刑卒身份为朝廷出征!
“皇上,快看哪,快看谁来了?”
“父皇……”随着马后的声音,汉明帝惊喜地看到,他的小女儿,亭亭玉立的沁水公主刘致款款走进画苑,便一头扑进他的怀抱中撒娇。
跟在她身后的邓乾跪下叩头道,“参见父皇!”
“起来罢!非朝堂之上,一家人,不必如此生分!”汉明帝向邓乾点点头,命他起身。这才又端详着小女惊喜地问道,“小不点儿,汝怎么回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刘致泪眼涟涟地道,“父皇为国事操劳,吾咋夜梦见父皇勤苦憔悴,心里戚然,今日便赶了回来……”
汉明帝与马后相视一笑,刮着刘致秀气的小鼻子道,“吾最疼爱的小女,也学会说谎了!”
刘致撅着小嘴,对马后道,“皇后,吾从小便骗不过父皇,真没劲!”
说着,又从权倌手中接过包裹,打开将里面的宝贝一一摆到御案上,叽叽喳喳地道,“父皇,快看快看,看吾带什么好吃的!这是蜜枣,这是蒲桃(注:即葡萄)干,这是果脯。均是吾在沁园内自己种的,汝快尝尝,好吃着哪!”
刘庄与马后品尝后,连说“好吃好吃”,一家人欣喜地团聚在一起,画苑内不时传出刘致银铃般的笑声。小女这开心快乐的笑声,让身心俱疲的刘庄心里洋溢着幸福。心情一好,人便也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刘庄有女11人,五女刘致是他的掌上明珠,是他的心肝肉。刘致雅静贤淑、善良文弱,从小身体便不好,因而一生中难有几次笑容,被称为汉宫内的冷面美人。刘庄心疼小女,与马后一起悉心宠爱她。
永平三年(公元60年),刘庄封刘致为沁水公主,婚配东汉开国元勋邓禹之孙,“仁者之所”邓府长门世子邓乾。
邓乾是谦谦公子,儒雅英俊,通《春秋》、《尚书》、《左传》,汉明帝甚是喜爱。为了给爱女找一个好的耕读和休养身心之地,汉明帝亲自走遍河水(注:即黄河)两岸,最终选定沁河北岸,离沁阳城东北约四五十里的一大片竹林,为女儿建筑沁园。
这片竹林和山水,北依太行,南邻沁河,富饶幽静,明朗祥和。“矮屋曲篱间,绿竹黄花绮”,“地在无尘境,人来不住天”,“筠篁突淇澳,风景胜江南”。据说周文王当年称此为“天下大阳居”,正与公主的性格天然匹合。
汉明帝大喜,便命将大匠作启用千名劳力,仅仅一个多月,沁园便建成了,作为公主的陪嫁之苑。
建成后的沁园,成为沁河岸一方仙境。竹林凭风,绿柳滴翠,泉溪遍流,依山傍水,沟壑起伏,仿佛一个天然的大盆景。苑中殿堂巍峨,几座亭台楼阁点缀其间,一番田园风光,雅静秀逸,与公主一样别样美丽。后世闻名遐迩的词牌《沁园春》,便是歌诵的此园。
沁阳城离雒阳城不过隔着河水和邙山,沁水公主经常返回雒阳城看望阿翁和马后。此次,邓老夫人派人送信给她,言班超与邓尧二人作下大业。国家战端将起,汉明帝虽然惜才,可碍于维护汉律的威严,又可能不得不治其重罪。
老夫人贵为列侯夫人,自然不会开口救媳妇帮忙。可信中透露出的,又分明是这个意思。邓乾开始时还颇感为难,可刘致想都没想,便与夫君一起过河,匆匆返回宫中。
………………………………
第二十六章 天山雄鹰
“父皇,此人杀不得!”
在章德殿画苑内,一家人品尝完果脯后,沁水公主与阿翁刘庄一齐在作画,马后在一边观看,邓乾与权倌则在一边磨墨。
“说说,为何杀不得!”
刘庄正在画着一只凌空展翅的苍鹰,鹰画完了,只有鹰眼是空的。刘致画完白云、大漠、天山,便又提起笔一点,鹰便活了,展翅欲飞出画中一般。
《天山雄鹰》画完了,刘致替父皇盖上印鉴。汉明帝不想夺女儿之功,还专门题上“朕与小女致著”!
“待他日漠北事了,朕定将此画赏与为朕挽弓谢雕之将!”汉明帝看着这幅父女共同画的绢画,平静地道。
谁都知道此画的意涵,谁都清楚此时的汉明帝,渴望朝中尽出勇将!只到此时,刘致才淡淡地接着父皇的话头道,“父皇,典藏不过一画尔,而班家公子实是此鹰!大汉儒士向仁,然仁不过班府。大汉世子尚武,然此人却勇冠天下!北匈奴秣马厉兵,欲‘牧马中原’,父皇何故因一画,而失朝廷勇将邪?!”
“汝小孩儿不懂,有罪必罚,此乃天条!否则,教化一坏,礼崩乐乱,朕何以治天下?”刘庄道,“彼便为刑卒,一样可为吾大汉出征,不妨事!况且戴罪立功,朕一样重赏,绝不会轻慢功臣!”
“父皇,治班超罪不过为堵众人之口。仅为此,便让班令后人成为刑卒,实在不值。既赦免其死,何不更赦免其罪?既欲拜其为将,何不让其保堂堂正正世子身?班氏自先人起,历代可曾有忘恩负义之人?!”
一连串的诘问,别人没人敢这样和皇帝说话,可刘致能。别人的话,汉明帝意志坚定,未必会全听,但小女刘致与他最贴心,她的话他自然听进去了。小女是他的掌上明珠,更是深了雄才伟略的父皇心思,自然一击而中。
也是啊,不过一画尔,既欲施恩于人,何故还要治其罪?于是,刘致说完,汉明帝恍然大悟,瞬间便下决心,准备赦免这个无法无天的世子了。
“只是……如何服众臣之口?”
虽然决心下了,可班超盗窃皇家典藏,罪行明摆着。向以律令治国的汉明帝,断然不能坏教化,又不想让群臣抓着废驰律令的把柄,他愁开了。
刘致将权倌手中的湿巾拿过,让汉明帝净净手,又恶作剧一般地笑了,“父皇,这有何难,‘杂考’啊!”
刘致是有名的冷面美人,平常人很难看到她笑。可今天,她开心极了。邓尧成婚时,小书佣神乎其技,让他大为叹服。此刻能拯救小书佣,让她心情大好。
而汉明帝也大受感染,“杂考?汝开玩笑?!”
“不开玩笑!先杂考,让这些好斗的大臣、穷酸的迂腐们引经据典斗去罢。斗啊斗啊,满朝文武终于斗累了,到底还是旗鼓相当,到底最后还得父皇说了算。大臣们斗得越纷乱,父皇越好就中取事……”
说完,刘致无限向往地笑了。这一笑,真可谓倾国倾城,画苑内顿时如阳光普照,一片明媚。而汉明帝、马后和权倌、邓乾等人,也都被她逗笑了。
“小不点,朝堂大事,岂可戏之……再说,‘杂考’后,三位宰辅不‘平署’,班超则必死,岂不弄巧成拙?!”
“父皇,不会的!”刘致聪明过人,她肯定地道,“当今朝堂之上,尽是谋国之人。纵是司徒迂腐一些,也不敢迂腐到敢害可用之材,而当祸国之名!”
司徒虞延虽然有时确实迂腐一些,但绝对是正直之人。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汉明帝虽然嘴上叱之,可心里开始松动了。
汉明帝是一个严厉之君,也是一个开明君主。终明帝一朝,朝内从来没有奸臣、奸宄之徒一席之地。你可以虚伪、狡诈,但你本质上必须忠心谋国。如果你一旦祸国、枉法、殃民,对不起,汉律不容情,你死期到了!
大汉朝堂之上,每逢重大国策,汉明帝必让众臣充分朝议方决。而大汉朝堂,每逢朝议,各山头的大臣们,必然争得你死我活。而往往雄辩、众人辩驳不倒的,未必是最正确的。
因此,此时闻刘致言,汉明帝与马后、邓乾、权倌都开心地笑了。而刘致此刻心里却想的是,“邓尧啊邓尧,汝那么要强的人,这回该好好想想该如何谢吾了吧!”
班超和邓尧不知道,正是沁水公主刘致专程回宫,才使他们免除了刑徒的命运。才让铁腕治吏的汉明帝,第一次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给人免罪!
本朝向以律令治国,偷盗皇家典藏罪名是实,御史台首官自举,必须给朝廷众官一个说法。干脆三日后朝会时,果真来一个当廷“杂考”(注:即通过群臣会议商讨以定其罪),名义是验证真伪。
但“杂考”的风险也是明摆着的,假如司徒虞延果真一根筋到底,硬要按律治罪,汉明帝虽为皇帝,也是一点办法没有,班超夫妇就只能死。但汉明帝决心赌一把,他不信众臣会短视如此,不信忠诚谋国的司徒虞延会宁护一画,而必欲杀一勇将而后快之!
班超与邓尧二人,此时正被拘于北寺诏狱。
这里关押的犯人,都是犯法的官员或内廷宦官、宫女,进入北寺诏狱就很少有能够出去的。其实,这里是杨仁的“地盘”,此时的杨仁,亲自关照着二人呢。可班超夫妇并不知道,因此这三天,这两人可谓度日如年。
终于熬过三天,盼来了朝会的日子。众臣急趋入德阳大殿,等弄明白今天“杂考”的对象竟然是一个小小的书佣时,朝堂内不明缘由的文武大臣们全都愣了,瞬间便沸腾了,众人议论纷纷。
一个小小的书佣,分明犯了大罪,拖出斩了便是,还用得着杂考么?
“杂考”是当时重要的司法程序,一般适用对象是犯了律条的朝廷重臣,通过杂考来定其罪。“杂考”后,是否真的有罪也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皇帝的意见要写成诏书经过三公“平署”(注:即太尉、司徒、司空共同签字认可),如三公有一人拒绝“平署”,则就不能定罪生效,只能放人。
可班超太微不足道了,还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
百官上朝,钟磐声、鼓乐声停歇,朝会开始。坐在帘内的汉明帝,不管众臣们的惊讶,示意权倌传令带进人犯,而且明确命先带邓尧。这也是刘致出的主意,先带邓尧,让一个娇娇侯门女出现在大堂上,不信朝臣们会无一点怜香惜玉之心。
………………………………
第二十七章 当廷杂考
汉明帝正想着如何进行下一步呢,此时见一身赫黄色粗麻布囚衣的邓尧被带进朝堂,款款跪倒地于地,伏地长拜并娇声呼道,“民女邓尧叩见皇帝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汉明帝没听到她喊叫的是什么,他看见一个身着囚服、头挽垂云髻、身材高挑、愁眉紧皱的年轻女子被带上朝堂,这身段、这姿容和这令人心碎的声音,便让他瞬间怔住了。女子未说自己是“罪民”而仅称“民女”,虽着粗布囚衣,但却仿佛一缕明媚的阳光,顿时让朝堂内充满生机!
他虽然不好色,且宫内尽是天下绝色之女,已很难让他惊艳。这是第一次见到邓尧,看着堂下跪着的娇娇女,朝堂上刹时鸦雀无声,他自己竟然忘记了应该说的话儿。他完全没有想到,邓府竟然出了个如此貌美的神仙佳人。其气质,其气度,刹那间让汉明帝惊为天人!
此时,高大威武、英气逼人、身着囚衣的班超也被带了进来,跪地呼道,“兰台书佣班超叩见皇上,祝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汉明帝这才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对同时被囚的小夫妻,是一对偷了兰台典藏的盗贼。于是,他故意用不耐烦的声调道,“汝二人跪着罢,将班妤婕真伪字迹呈上!”
薛池赶紧将两份班婕妤手迹都递给权倌,呈送给皇帝一阅。汉明帝看了半天,未看出丝毫差错。又让众官传阅,手迹一一摆上百官案头,可一遍传阅下来,无人敢于说话。汉明帝也不说话,他自己即是大儒,看了一眼字迹,便已经稳操胜券,因而刻意要等众官先开言。
邓震、邓训和班固急得出了一脑门子大汗,可为了避嫌,自然不敢先开口。
终于,司空牟融先说话了,他出班奏道,“皇上,臣学识浅薄,实在看不出两件何为真,何为伪,分明一人所书,一模一样也。班妤婕乃班超先人,班氏素以学问文章示天下,家中藏有先祖字迹,乃人之常情也!”
汉明帝故意斥责道,“牟卿,汝虽为宰辅,实乃一介武夫,自然不识真伪!”
太尉赵熹闻言,已知道皇帝心思。今天这场杂考有内涵,这分明是为小书佣脱罪而弄出的杂考。虽然当初邓女一点不给面子,直接退回他的孙儿赵直的纳采,但赵熹大人可丝毫也未记恨在心。婚姻大事是缘分,看不好退回纳采再正常不过。
此时,他见皇帝处心积虑要赦免班超夫妇,这“杂考”分明就是为了堵众臣的嘴,心里便忍不住暗笑,嘴上说道:
“牟大人所言确实离谱,真即是真,伪即是伪。此两件丝毫不差,班超虽饱读经书,邓女虽为才女,然模仿若此,神乎其技矣,非人所能为。臣以为,或均为班妤婕真迹,一系班妤婕省亲时在班府所写,一系在宫内所写,亦或不知某日拿颠倒了,亦未可知也……”
汉明帝心里哑然,到底是两个心腹宰辅大臣,瞬间便明白皇帝心思,还一唱一和,总能将皇帝想办的事,给你弄得合情合理还又合法。
“杂考”至此,众臣都有点被弄糊涂了,汉明帝也不着急,也不表态。
今日比较反常,除了两个宰辅,众臣很少说话。
司徒虞延考虑再三,出班禀道,“陛下,臣以为太尉所言差矣!单纯从字迹看,确为班妤婕所写。然仍需要验证绢布、用墨质地、产地、年代等,此需兰台众官方能定夺。依臣所见,宫内所藏系民绢,而班府所藏乃宫绢……”
虞延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高密侯邓震、侍中邓训和校书郎班固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可他们为避嫌又不能说话。三人心里着急,已经汗湿襦衣。此时朝堂之上,三公各抒己见,九卿也一一发言,朝臣们纷纷表明自己态度,明显分成了势均力敌的两派,各不相让。
只有窦固、耿忠、耿秉三人,因为是武将,这写写划划是文官的事,似乎与他们无干,便一齐闭目养神。
但汉明帝并未说话,他此时还不能说。假如他认定班超未偷,一向认真的司徒虞延定然不会“平署”,那么班超就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这火烫的皮球又踢到了薛大人脚下。
众大臣各执一端,已经把书呆子薛池搞得没主意了。见虞延、赵熹和牟融三人都掉头看着他,朝堂上百官也都等着他说话,他出了一头大汗,赶紧出班奏道,“禀皇上,确如三公和各位大臣所言,字迹似一人所写,然绢布、用墨一出自民间、一出自内廷……”
他这话等于什么也没说,别人都说了几十遍了。赵熹不满地“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众臣也都小声议论纷纷,薛大人这回可是大失水准,有人还频频点头。
汉明帝要的就是这效果,他希望小女刘致预料的纷乱来得越激烈越好。他心里大喜,便想再添一把火,于是嘴上却说道,“朕以为诸卿所言皆有理,然仍需当廷验证。”
言毕,权倌命小太监们搬上案子,摆上笔墨,铺好黄绢,命班超和邓尧当廷临摹班妤婕字迹。
班超龙飞凤舞,一挥而就。
邓尧何等样人,她听着君臣一番对答,心里已知汉明帝心思,不禁大喜。于是她没有隐藏,更没有一丝犹豫,便也一挥而就。
邓震和邓训、班固见汉明帝如此安排,已知班超与邓尧之罪必被赦免,心里暗喜。忽见邓尧写得与原字迹分毫不差,两人当时脸都吓白了……
汉明帝也愣了一下,事情发展出乎他的预料。可瞬间他就明白邓尧的主意,不禁又对邓禹邓大人又是心生一顿不满。
“太傅啊太傅,汝够狠。孙女有如此才貌,有如此心智,竟然藏匿府中。如果让其进宫辅国,岂不是更能人尽其用……”
班超书法充满阳刚之气,与另外三幅泾渭分明。而另外三幅完全一样,纤毫不差。汉明帝却命将三幅字迹一并摆放于朝堂,他自己也走下御坐,并命众臣都来观看,评头论足,“诸卿,都来看看吾大汉才女的手迹吧!”
………………………………
第二十八章 三公平署
如果说,刚才众官心里还有疑惑,此时,君臣心里都有数,兰台所藏,必为邓女所书之赝品。既然如此,律令如山,这“杂考”还用进行下去吗?
但看着这三幅分毫不差的字迹,再看着小俩口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其实,从三公至满朝文武此时已经都入皇帝算计之中。不,是沁水公主刘致的算计之中。
包括虞延在内,几乎所有人俱有赦免之心了。见众臣一付惋惜之态,邓震、班固和邓训此时才明白邓尧的心机,不禁擦去额头大汗,心里又大喜。
汉明帝则更是大喜,邓家女这一手,着实高明,已经让众臣杀心顿无。
他起身走动一圈,又走回御坐。或许是有心要让皇后还班府一个人情,便下诏道,“班超,汝胆子太大,盗换皇家典籍是死罪。汝不认罪,或亦有缘由,然还是要罚的。革除兰台史令一职,罚内廷笞杖四十,由皇后监罚!”
说着,又扭头向邓尧道,“邓尧,汝为太傅后人,身份尊崇,笞杖就免了。但还是要罚的……就罚……就罚汝为四姓小候讲解《尚书》八课,每书两课,由太常周泽主持,亦由皇后监课!朕如有时间,也要亲往听讲!”
下诏毕,汉明帝又看着三公道,“三公以为如何?”
这分明是要请三公口头“平署”了。也是,班超仅是一个小书佣,还用得着珍重其事地行文,再书面“平署”么?赵熹和牟融都无异议,虞延愣了一下却未说话。
他这一愣神,让朝堂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百官们都紧张地看着他,都以为虞延此番必然要拒绝“平署”。但虞延虽然耿直,想到邓震的奏章,他何等聪明之人,北匈奴正在秣马厉兵,要“牧马中州”呢,此时杀班超,与帮助北匈奴何异?他已经深了汉明帝的良苦用心,因此违心道,“臣无异议!”
虞延愣神这一瞬间,汉明帝心里也格顿了一下,不禁有点恼怒。
汉明帝恼怒虞延,还有更为隐秘的原因。杨仁已经查明,身为司徒的虞延,与有谋反迹象的楚王刘英,过从甚密。
在先皇刘秀的十一子中,山阳王刘荆与济南王刘康先后谋逆。刘荆已畏罪自杀,而汉明帝对济南王刘康并未治罪,仅削五县封地了事。但对这个楚王刘英,他却不能无动于衷。刘英是许美人所生,早在刘庄做太子前,刘英便归附刘庄。刘庄即位后,他还多次到雒阳拜见刘庄。
刘英让刘庄不放心,主要是他太会隐藏自己的心机。
刘英长相俊伟,风流倜傥,性格豪爽,喜欢结交天下游侠、豪杰。建武二十八年(公元52年),刘英就国,回到自己的封地楚国都城彭城(注:今江苏徐州)。在彭城,刘英酷好“黄老之学”(注:“黄”指春秋战国时的黄帝学派。“老”指老子,代表道家的老子学说),一时聚门客数千人,信众无数。
前汉末年,佛教自海路传入沿海地区。刘英就国后深信其术,并沉湎其中,广建浮屠,搞斋戒祭祀。永平五年(公元62年),也就是河西大将军窦融病故的那一年,刘英在彭城与信徒聚会谈佛,成立佛教信众组织,并召集伊蒲塞(注:指在家修行的男居士)、桑门(注:即沙门,指已经出家的僧人),诵经颂佛,影响日隆。
刘英的影响力愈来愈大,如果他果真一心向佛,也算盛事一桩。国内各郡官员、功臣之后中,很多人因信佛与刘英来往紧密。这时,一个重要人物的出现,让刘英信佛一事渐渐带上了大逆不道的色彩。这个人,便是刘英的门客颜忠。
颜忠的来历未见史载,世人不得而知。但是,在永平年间先后爆发的刘荆、刘延、刘英谋反案中,都出现了此人的身影。颜忠劝刘英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可以谋取大位。刘英非但没有惩罚颜忠,相反,颜忠仍继续作为他的门客,并密谋相机取事。
永平八年(公元65年),汉明帝诏命天下犯死罪的人,可缴纳生绢赎罪。当时,汉朝正与北匈奴因互市之争,而展开惨烈的明暗较量。汉明帝此诏,原意与大赦天下相同,是要凝聚举国之力,战胜北匈奴对北方边境的巨大压力。谁想,就这一道极普通的诏书,却让刘英不打自招。
赎罪诏下到彭城后,刘英如惊弓之鸟,以为事情败露,赶紧带着三十匹黄绢和素绢去见封国相。并请国相转呈他专门写给汉明帝的罪已表,表中说,小王“托在藩辅,过恶累积,欢喜大恩,奉送缣帛,以赎愆罪!”
国相将此事上报朝廷,明帝虽有警觉,但却下诏答复道,“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洁斋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洁斋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
汉明帝此诏可谓用心良苦,字面意为,“楚王为佛陀建庙,斋戒祈祷,这是好事,没什么可内疚的。”诏书还向天下人强调道,“我把赎罪之物退还给楚王,赞助他以美食款待佛门弟子!”
汉明帝还将此传谕给各诸侯国。其实,心机缜密的汉明帝,此诏是警告,为的是敲山震虎。你们信佛我反对,但如果借信佛勾连,并以图不轨,朝廷绝不会客气!
但是,刘英和他的同党们并未看到这些。刘英受到明帝褒奖,更加放肆地交结方术之人。而天下无数官员,则以结交刘英为荣耀。这其中,便有贵为司徒的虞延。他请信徒、幽州从事公孙弘,转告楚王,欲与楚王交好,以习佛事!
刘英的一举一动,都在汉廷的掌握之中。而那些主动与刘英勾搭到一起的官员、功臣之后,也尽在朝廷的掌握之中。故此时虞延欲有拒绝“平署”之意,汉明帝心里才会如此恼怒。
………………………………
第二十九章 博士邓尧
现在见司徒虞延终于表示没有意见,为了小书佣班超而弄出的当廷“杂考”,终于顺利通过,故而汉明帝轻舒一口气后,对班超和邓尧没好气地道,“汝二人滚下罢!”
皇帝用了一个“滚”字,众官都觉得玩味,可没等细想,邓尧已经高呼道,“民女邓尧谢皇上,愿陛下长乐未央!”
班超也跟着高呼,“小民班超谢皇上,愿陛下长乐未央!”
“罢了罢了,真迹奉归兰台,摹绢带回班府珍藏传世,滚下去罢!”汉明帝摆摆手,再次用一个“滚”字,将两人赶下堂去。
要知道,汉明帝本身就是顶天的大儒,朝堂之上竟然连着用了两个“滚”字,众臣都不明就里。连赵熹这样的人精,自视为皇帝心中的蛔虫,也被弄糊涂了。皇帝挖空心思要赦免二人,为何又如此气急败坏?
其实,真正的心思不能为外人道也,只有汉明帝自己一人知道。
此时,见邓尧收起两块黄绢款款走下朝堂,众目睽睽之下,分明也把真迹带走了,汉明帝心里那个气啊,无法言说。
今天这一出都是他一人搞出来的,此时他也只能恨恨地在心里暗骂道,“太傅啊太傅,汝真是老奸巨滑,汝爱吾,如此才貌双全的孙女,竟然不送入宫中,还藏匿得这样深。真是便宜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书佣,太傅,汝气死朕也!”
而兰台御史薛池分明也看到了更不可思议的一幕,更是让他一时目瞪口呆。邓尧竟然当着皇帝和满朝文武的面,在“滚”下去之前,悠然地将班妤婕的真迹也一并带走了。“这……这……这……”他手指邓尧,一时急得说不出话儿来。
一旁的赵熹见状,便扭头取笑道,“薛大人,身为御史台首官,‘杂考’已毕,何故如此局促耶?”
薛池读懂太尉目光中的意思,便红了脸,继而怏怏地放下手,不再敢乱说话了。
这一幕戏剧性的变化,满朝文武未觉得皇帝与三公徇私,这场官司竟然成了一段佳话。按说私拿皇家典藏是重罪,族诛也不为过。班超平时又太过散漫,但英明的汉明帝刘庄却法外开恩,仅仅让班超丢了官便算了事,连笞杖都由皇后监督太监或宫女们行刑,这和省了没差别,还可以继续做书佣,在兰台走动。
笞杖,是汉明帝发明的。建武大帝以“柔”治天下,而汉明帝以“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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