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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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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四月、慕容越和班超小儿班雄、班昭小儿曹成、班固次子班珪、权鱼四个小儿女都一身甲服,手提着剑,紧守着后院正房大门。而班固长子班珩寻常横行街市,恶名远扬,可也就是欺负欺负平头百姓,此刻早吓得躲在阿母雁旋身后,令班固与雁旋摇头叹息。听室外和屋顶动静,此时屋外院中至少有二三十人在大战,不时传出人中剑的惊叫声。时间异常漫长,这是班家人最难熬的一个夜晚。黎明时分,几声凄厉的惨叫之后,天地间忽然安静下来!
虞四月带着慕容越、班雄、曹成、权弋提着剑,战战兢兢地推开门出来,只见院中已经打起灯笼,约有三四十人,正带着伤者和被斩杀的十数具尸首,一齐退出院外。其余人则擦干地面的血迹后,也一齐退去,院中只剩下手柱竹杖的老者与怀抱宝剑的醉汉二人。而屋顶之上,北军屯骑校尉肖愚则抱剑静静站着,他要看到班家人平安才会离去,当然要是能再看一眼邓府女公子那是更好了!
老人与醉汉无一丝寻常的慵懒醉态,虞四月与慕容越刚要致谢,老人却抱拳对虞四月道,“十三名北地高人,二十余名北地斥侯,欲袭班府,或亦欲杀权氏后人,现已为天下壮士猎杀。吾二人讨扰十余日,多谢了。烦请转告老夫人,现歹人已灭,无需再担惊受怕,吾等告辞!”
小儿班雄、曹成、权弋急了,扑嗵跪下叩头,权淑、权妤两个娇小女闻言也从室内跌跌撞撞地冲出,娇声叫道,“师祖……且慢,师祖走了……孙儿该怎么办……”
………………………………
第十六章 逃出生天
一阵风儿瑟瑟吹过,空气中弥漫着大火熄灭后难闻的残烟气息,老人浑身哆嗦了一下,身子已到了房顶之上,天空只撂下一句话,“吾事已成,汝等师父不久便归。须按吾所传之法,莫要懈怠,早晚习武不辍。待机缘到时,你吾祖孙再……会……”
在众小儿不舍的哭声中,声音渐行渐远,人早已不见身影。等老夫人率众妇急忙从屋内赶出时,二人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而肖愚则早已在老人告辞前,便带着一腔失望之情,悄然消失在黑暗中。人家这是不想让班家报恩哪,老夫人含着热泪,带着全家人,向着二人消逝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叩头谢了恩!
身在西域的班超,这一惊天大案的消息,只到他带着汉使团到了鄯善国后,才先后接到中郎将郑众、权鱼夫人曼陀叶分别从敦煌郡和雒阳派驿吏送给他的密函,他才释然。尤其是曼陀叶提到,是一个持淳于蓟玉佩的老者和一个嘴唇上长痣的壮士与侍中庐高手、世子、剑客一起,击杀了死士,保住了班家。
曼陀叶一再叮嘱,“贤弟身在江湖,务要找到恩人,班府、鱼府将倾情重谢之!”
班超闻是持淳于蓟玉佩之人,已隐约猜到是谁。可那个唇上有痣的壮士,却不知来自何方。但班超此时已顾不上这些,此时汉军仍在蒲类国休养生息,轻伤士卒逐渐恢复,而重伤、尤其是冻伤士卒又死数百人。仅别部重伤的五百余人中,便又有三百余人不治而亡,令班超痛不欲生!
形势依然在急剧变化,波绍的外刺营斥侯从焉耆国传回信息,石舂已带着两个神秘人物来到焉耆国王治南河城,呼衍獗即将向鄯善国派出使团。这消息令窦固不敢继续在疏榆谷舔伤口了,他决定迅速率领大军重新翻越白山,进入伊吾庐绿洲,迅速择将向鄯善国派出汉朝使团!
而出使人选,他早已有了腹算,别部班超是不二人选!
……
白山顶上的雪洞内,洞内陡然坍塌,巨大的冲击力让洞穴口突然斫开,洞口在慢慢扩大,终于,两个蓬头垢面的冰人钻出洞穴。他们衣衫褴褛,头发上、眉毛上都结着冰,身上伤痕累累,结成了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冰痂。
峡谷内白雪皑皑,阳光刺眼。两人闭目良久,挪进士卒建成的冰窝内,好不容易钻木点起篝火,烤干衣服。只到此时,他们才有了人的模样。原来,这两人正是北匈奴南呼衍部王子胥皋手下的两名大将呴黎壶和眴第。
他们受命带二支三十余人的轻骑小队,追踪汉军奸细,结果,却被班超骗进了这个千年冰洞内。冰洞里面全是千年、万年坚冰,坚硬异常,仅有一洞可迂回穿越到山南。胡焰为匪时,曾经以此为藏身地,躲过匈奴追剿。呴黎壶和眴第带着小队追踪班超的斥候小队进入洞内后,班超等人将南面洞口封死,而胡焰等则将山峦北面峡谷内的洞口也用冰雪牢牢堵死。结果,近七十人的南呼衍部精悍士卒有的被洞顶坠落的石头、冰块砸死,其余全部在洞穴内冻饿而亡。
整整两个月时间,呴黎壶和眴第果然不同寻常,愣是硬撑了下来。他们靠过人的体能和顽强的意志,靠食士卒们被冻成坚冰一般的尸肉果腹,日夜凿冰不止,终于顽强地逃出生天。只到晚上天黑后光线暗淡下来,他们才敢偷偷爬下雪山,进入伊吾绿洲。两人钻进山脚下的一座毡房,并迅速控制了毡房内的塞人牧民一家七口。
两人从塞人口中得知,呼衍王已经战败,汉军控制了伊吾绿洲和疏榆谷。两人对视了一眼,便毫不留情地斩杀了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和两个男孩。在暗无天日的洞穴内靠噬尸肉、啃冰雪整整熬了二个多月,此刻他们已经变成了真正的魔鬼、野兽。男人被杀死后,一老两小三个女人又含着泪为他们制作夜食,并服侍他们痛痛快快地饱餐一顿。接着,他们开始毫无人性地持续摧残三个女人,最终在她们奄奄一息时残忍地一一杀死。
他们搜罗了肉脯、奶酷和少量的栗米,找到几只水囊灌上水,再换上塞人胡服,将围栏内两匹老马扎好鞍笼衔辔,便策马悄然离开绿洲。
伊吾绿洲到处都是汉军,他们不敢乱走。呼衍王全军战败,而他们仅余自己两人,更不敢向西投奔南呼衍部的西域都尉府。按匈奴军律,两人丢失全部军卒独自归来,是要被处以乱马碾死重刑的。绿洲上绝没有存身之地,只有做山匪或沙匪才有一线生机。他们没有丝毫犹豫,便在夜色中一路向南,向沙漠深处驰去……
……
窦固离开疏榆谷时,蒲类城仅留下吐璺王子监国,霜刺也按照窦固令,带着黑稗、金栗、伊兰,随大军翻越白山进入伊吾绿洲。
这一年是闰年(注:汉明帝永平16年是闰三月),按照往常年份现在已经进入四月门槛,大军出了南山口时,大战虽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积雪却并未开始消融,绿洲内依然一片狼籍,呼衍王的大营内被焚毁的营栅残柱和灰烬触目惊心,时时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惨烈的大战,多少生命在这场绞肉机一般的血腥大战中消亡。大军进入疏榆谷期间,辎重营五千名役夫留下二千人,一直牢牢把守在这里,并剿灭了躲藏在周边的数百名残兵游勇。此时,这两千役夫便一齐归建,同返伊吾庐。
班超的别部行军序列在永元的抛车营之前,在山巅涧道十二名刑卒的阵亡之地,已经建起十二座新坟。那还是夺取疏榆谷后,胡焰曾派出一队刑卒,挖开冰雪,在涧道边的松林下挖开深坑,伐大木,制棺椁,掘深坑,重新掩埋了殉国烈士。此时队列没有停顿,但所有刑卒路过时,均在马上俯首向烈士们志哀!所有人都念着他们的好,如果不是这十二名勇士助司马侦得敌情,白山大战汉军还不知要多死多少人马!
大军在伊吾庐镇守使署吏民的欢迎下,逐一进入伊吾城城北大营。窦固没有召见早已隐藏在伊吾庐的权鱼,而是在中军大帐内迅速升帐,正式召见功勋卓著的伊吾都尉歙渠和夫人麦香,并迅速安排好设立宜禾都尉府、择将留守白山等一系列重大事宜。
鼓乐声中,国王霜刺、王妃黑稗带着两位公主东向坐,都尉耿忠西向坐,将领们均在帐下站在两列,歙渠和麦香战战兢兢地来到将校们的后面,一时不知该站哪。别部除了主将班超外,便只有副将淳于蓟有资格参与帐议。此时淳于蓟见歙渠和麦香窘迫,便主动招招手,他俩便挤过去,与淳于蓟站立一起。
班超、赵统、庄曾三人都专程走过来,与歙渠和麦香抱拳致礼,然后又如劫后重生一般,互致问候,引得帐内众将都纷纷掉头观看。
等鼓乐声一停,班超、赵统、庄曾赶紧站回自己位置。渠耆已出列抱拳道,“禀都尉,渠耆以为此离车师前国不远。大军宜挟大胜之威,一鼓而下交河城。渠耆愿为先锋!”
孙喆、曹钱等将校也都一一请战,众将求战心切,吵吵嚷嚷,甫一升帐便偏离了主题。于是,班超回首看一眼站在后排末尾的歙渠和麦香,便出列禀道,“禀都尉,伊吾都尉歙渠夫妇二人一直坚守伊吾庐城,与车师使者有接触。是否打车师前国,末将以为可听听歙渠、麦香意下如何!”
班超言毕,耿忠点点头,众将除赵统外都向后列观望,想看看这个蒲类将领是不是象霜刺一样的“猿猴”。歙渠、麦香出列,从队列后面走向堂中,向窦固行稽首大礼。与霜刺不同,歙渠是一个帅气挺拔的塞人将领。众将看着麦香一身甲服,腰挂佩剑,款款走到堂中行礼,便隐隐传出一片惊艳之声。在众将火辣辣的目光下,麦香行礼毕落落大方地站在丈夫身边,扶剑而立。
“禀都尉,小将以为不能讨之。”歙渠躬身抱拳,断然道,“吾军夺伊吾庐城与城北大营后,西域都尉呼衍獗、焉耆名将石亀曾率五千骑袭伊吾,为赵将军设弩兵阵击退,后便再未敢妄动。别部在疏榆谷大战后三天,车师后国国王安得便派大都尉涿椟出使伊吾,言车师两国愿与大汉修好,绝不与大汉为敌……吾虽知其欲两面取巧,然还是答应其请求……”
窦固看着这对年轻将领,心里一阵惊喜。歙渠年轻剽悍、目光炯炯、留着一圈漂亮的连腮胡须,朝气勃勃。而年轻貌美的麦香,一身甲服令她英姿飒爽。窦固用欣赏的目光看一眼班超,识人、用将是为将者的看家本领,窦融老大人、左车师父当年悉心传授,到底未看错人!
窦固更知道歙渠虽然说得轻松,绝口不提夫妻二人防守伊吾城功绩,其实这段时间顶着天大的压力,这小夫妻俩一定过得十分艰难。他直视着歙渠和麦香,能妥善处置车师国事务,能令伊吾庐吏民同仇敌忾,现在的蒲类国不正需要这样的守将吗?霜刺有歙渠相助,令他对班师后的白山防务心稍安了些。
这小夫妻二人分工明确,男主军事女主民事,歙渠禀报完军情,麦香又禀报了伊吾庐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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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谋取鄯善
原来,在助赵统击败呼衍獗后,汉军在白山和疏榆谷与南呼衍部大战期间,是伊吾蒲类国民们最难熬的时候。
当时呼衍王大军尚在,南山口和疏榆谷大战胜负难料,全城吏民不论男女老少都感到大难将要来临。男人们每到黄昏时便自发上了城头,女人们则留在家中,看护老人小孩,惶惶不安地等候消息。每天夜晚,只要城内城外有狗叫,大家都会屏息静听,把心高高地悬到半空中。
最可怜的是那些家有小女的人家,如临末日,颤栗不安,汉军一旦战败,匈奴人势必要将忿怒撒在她们身上,有的甚至把刀子和绳子准备妥当,打算一旦城池被攻破就立刻自尽。这段仓皇的日子,一直到探马探得汉军已经在南山口大捷,南呼衍人已经逃向山北了,这才总算熬过去。
呼衍王在疏榆谷大败北遁后,消息传到车师前国和车师后国,车师后国国王安得则派大都尉涿椟到伊吾庐,诉说投靠匈奴实属无奈,车师两国将在汉与匈奴间保持中立。歙渠代表汉军接见了涿椟,并命车师两国举国投降。涿椟表示不敢自专,将返国报与国王。但歙渠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夫妻二人商议后,便扣下涿椟,一直软禁在北城官署之内。
闻听了歙渠和麦香的禀报,窦固未命传见使者,却从帅座上站起身,躬身抱拳向二人施礼,歙渠和麦香大惊之余赶紧躬身还礼。
窦固施礼毕还座后道,“车师国事,汝二人处置妥当,此事便由伊吾庐镇守使署处置到底,吾中军不再过问。汝二人是吾大汉功臣哪,本尉前已命歙渠为大汉伊吾都尉、蒲类国国尉。现再令麦香为……大汉蒲类国汉侯,食俸六百石。汝二人要协助汉军宜禾都尉,担起镇守伊吾庐之责。转告车师使臣,如车师两国再敢助匈奴,本尉定草木过刀、严惩不怠!”
“谢将军,末将遵令!”歙渠和麦香接令退回列。
班超听得明白,窦固赏麦香时分明犹豫了一下,最后封的是食俸六百石的“大汉蒲类国汉侯”。他开了一个先例,这并非大汉朝廷按奖励军功的二十等爵封的“关内侯”,而是蒲类国的“侯”。汉侯无食邑,反而食朝廷俸禄六百石,仅与汉军的军侯俸禄相同。这分明是窦固灵机一动而产生的奇思妙想,对封赏立有军功的西域人士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汉军众将对蒲类国也刮目相看,再没有人敢用一双色眼来看麦香。而窦固的话更在车师后国产生了巨大影响,散帐后歙渠和麦香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使臣涿椟,涿椟回国后便禀报给车师后国国王安得与王妃王珏,“草木过刀、严惩不怠”严令,令安得想起前汉时汉将阵汤“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千古名言。王妃王珏本是汉人剑侠韩融女,车师后国附匈奴实是不得已。窦固此言,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对车师后国产生了深远影响!
对渠耆等极力主战的汉军众将而言,窦固这番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也就是不需要再讨论,即大军已经无意西征,准备设置宜禾都尉,并留军在此屯田。众将都倍感失望,欲再谏,可窦固摆摆手,阻止了众人。按照皇上的旨意,他已经开始进行战后部署,“吾军班师后,遵皇上旨意,将在伊吾设置宜禾都尉府,屯守伊吾,众将谁愿留下为屯守将领!”
众将除班超外,都欲留守,窦固和耿忠大喜。霜刺和歙渠最想班超的别部能留下,两人便一齐看向他。可班超却扶剑站立,面无表情,自始自终未表态。他知道早在疏榆谷休整时,窦固已经与曹钱深谈过,骑弩营也一直在中军帮助下悄然准备着。因此,虽然班超明白霜刺和歙渠心思,但也不便多言。
窦固已经下将令了,“后军主将曹钱校尉听令:自今日始,汉军在伊吾庐设置宜禾都尉府。本尉命汝为宜禾都尉,兼伊吾庐、疏榆谷汉军镇守史,全权负责镇守白山南北。另命蒲类国国尉、大汉伊吾都尉歙渠为副镇守使,共同扼守中原与西域贸易通道北线咽喉。后军三千骑,全部留屯伊吾庐城开荒屯垦。”
“末将得令!”曹钱领命入列。
散帐后,众将离帐归各自营中,大帐内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中军的幕僚们正在默默地制作沙盘。窦固与耿忠默默地走出大帐,来到大营中间的粮秣营南区。两道高墙的北边,北区粮秣营早已被北匈奴名将木都焚烧殆尽,但南区却粮囤、草堆、围栏林立。白山将山北的寒风挡住,太阳将粮秣营晒得有些许暖意,牛羊马驼懒洋洋地在围栏中晒着太阳、嚼着草料。
粮秣营西北角高墙下有一座孤零零的马架子,这是粮秣营喂食牲畜的役夫们住的地方,汉军各营无人敢擅自进入粮秣营。窦固掀开屋帘先闻到一股喷香的烤牛肉味儿,中军掾吏樨子带着一个头戴尖顶胡公毡帽、脸上遮着毡巾、身穿过膝白色胡袍、身材高大彪悍的西域男子,匆匆迎了上来。见到窦固与耿忠,此人取下毡巾,露出一脸漂亮蜷曲胡须的栗弋人便抱拳道,“侍中庐侍中权鱼,叩见大汉奉车都尉、骑都尉!”
窦固根本认不得此人,只到听闻此言,才摆摆手道,“权大人易容之技不同寻常啊,连本尉也被骗过了。勿要装神弄鬼,请速坐下说话,快说说南河城(注:焉耆国王治)有何动向?”
众人未上大坑,而是围着黑色、硕大的泥土火盆落座,火盆上面的架子上牛肉正在滋滋地往外冒着油,令人垂涎,原来樨子与权鱼刚才正在烤肉。“都尉好有口福,这是权大人从楼兰带来的蒲桃酒……”樨子给三位大人一一舀上酒,三人便蘸着细盐,一边啃着酥脆的烤肉,一边拉开话匣子。
权鱼道,“禀报都尉,石舂至焉耆后,传蒲奴单于与呼衍王令,呼衍獗犹豫再三,是派使团还是派兵,一时举棋不定。呼衍王不见呼衍獗动静,不禁大怒,又派万夫长、幕师木都,带着屋赖带、比离支二将,亲至焉耆,这才决定派出使团。现呼衍獗已精选骑卒一百三十骑,使团正在尉黎国训练,数日后即顺北河东下,经楼兰城至驩泥城。”
窦固道,“蒲奴老贼果然盯上了鄯善国,屋赖带、比离支何等样人?”
“均非常人!”权鱼道,“屋赖带原为左鹿蠡王屠耆乌部骨都候,后为单于龙廷贵人于储麾下骨都侯,专事通好诸国事宜,曾数次出使鄯善国。比离支原为左贤王优留麾下千骑长,因有万人不挡之勇,便调入龙廷,为右大当户、万骑长鬼魃麾下裨将,专事护卫龙廷!”
窦固与耿忠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出使,这分明是派出一支强悍的小型军队。窦固看着权鱼,赞赏地道,“权大人经营西域多年,根深蒂固,功在朝廷。本尉有一事请教,鄯善国地近敦煌郡,本尉欲令敦煌郡派出一旅人马灭匈奴使团,取鄯善国,权大人以为如何?”
“大人,万万不可啊!”权鱼抹抹嘴上的油,又在衣襟上揩揩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缣图摊开,摇头道,“鄯善国与北线诸国不同,从未真心附北匈奴,亦对大汉有戒心。武力征讨为下策,对鄯善羌国,当以夺其举国之心为上。”
他又颇不解地看着窦固,“汉军已救鄯善公主伊兰,末将以为,应遣一能将,挟白山大胜之威,隐秘护送伊兰归国,击杀匈奴使团。国王广(注:鄯善国王汉名广,西域名陀广伽)感受汉恩,定能威服于大汉!”
说着,权鱼又忧心忡忡地道,“为防止汉军向鄯善国先行派出使团,西域都尉府贵人焉渑已向沙漠派出若干轻骑巡哨小队,欲在大漠之上截断商道,截击汉使。因而出使鄯善国者,寻常将领、文吏难当其任,末将愿举荐一人!”
老将耿忠突然哈哈大笑道,“素闻班仲升与权大人夫妇交情深厚,大人可是举荐此人?”
“大人见笑了!”权鱼也理解地一笑道,“当年太史桥案发,幸赖仲升、兀然、秋曹、屠苏等众将护佑,末将一家才躲过一劫。从那时起,雒阳坊间传闻末将二妻与班司马有染,其实全是笑言。末将举荐者,正是仲升贤弟也。出使鄯善国,需斗智更需斗勇,非仲升不能也!”
“便听权大人言,以班仲升为使!”窦固话锋一转又用痛惜的声调道,“权大人,鱼邸或已再遭大难,本尉哀戚之至,恨身不在雒阳。但愿吾大汉举国世人,天下豪杰侠士,定尽诛胡人死士!”
此时雒阳的消息虽仍未传到伊吾庐,以权鱼的道行自然也会得到一些消息,他闻言脸上丝毫无吃惊的神色,却目露杀气,咬紧牙关道,“权氏一族当年随吾父逃到河西时有数百人,随窦融老大人进京时还有数十户,为大汉、为疏勒、也为鱼邸,这数十年来,虽伤亡甚巨,然未曾被吓倒。汉军已然北征,吾已人在西域,便让北胡人在这万里大漠上以命相偿罢!”
………………………………
第十八章 不速之客
饷食时,麦香亲自带着几个妇人抬进酒菜,本要为窦固、耿忠接风,可两位都尉却不在,麦香便带着侍女将酒菜送到了粮秣营。
樨子将酒菜接进来,却未让权鱼现身。于是,窦固便正式为权鱼接风、压惊,三人闭门密谈。汉军出使鄯善的行动,便在窦固进入伊吾庐的当天正式确定了下来。三人还商定,权鱼先行启程,既扫清沙漠上北匈奴巡哨小队,击破匈奴人骚扰,策应汉使团南下驩泥城。这次密会后,中军便开始悄然为出使做筹备!
大战之后,经过一个多月时间休整,此时窦固大军已经渐渐恢复元气。按照汉军传统,别部一般独自扎营。早在饷午前窦固帐议期间,胡焰、蒙榆和别部三位领军军侯正要择地扎营,可伊吾都尉府府丞来通知,他们早已将别部大营扎好了,地址便在伊吾庐城北校场边。
班超、淳于蓟离开大帐返回别部营中时,霜刺、歙渠二家人也一起跟了来,歙渠、麦香高高兴兴地与众将相聚。饷食后,外刺营主将波绍带着几个敌后斥侯来到别部大营,欲传授鄯善国风俗、军情、民情,可到了一看营中有胡焰、蒙榆几个老沙匪,便又怏怏不乐地返回中军。
午后榆钱带着弟妹来营中见恩人,她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这是一个喜欢露齿而笑的塞人小姑娘,她的笑容很甜美,已经恢复天真活泼的本性。
而那个曾经躲在木架子屋内养伤的人,也露出了真容,用雪床拉着榆钱和麦香的两个孩子来营中。他是前汉屯田士卒之后,名叫五屋,头部的伤已经基本好了。五屋红色脸堂、身材高大彪悍、膂力过人、不善言辞,现在已经成了歙渠的侍卫,只可惜因伤而成了哑巴。别部归来,最欢乐的是麦香的两个小孩,这小姐弟俩一冲进班超的大帐内便赖在班超、淳于蓟身边捣乱,小姑、寡妇二犬对小姐弟格外友好,驼着他们在营内四处招摇,清脆的笑声洒满大营。
见波绍要来介绍鄯善国军情,班超和别部众将便知别部或很快就要兵出鄯善国。因此,兵曹吴彦遵淳于蓟令,便专门另扎帐蓬,让歙渠一家、霜刺一家居住。歙渠、麦香也看出别部或即将远行,他们几乎一刻不离班超大帐,极其珍惜与别部欢聚的日子。
但对金栗与伊兰而言,从疏榆谷来到伊吾绿洲,汉军离班师则更近了,这越发令她们焦虑。从山北到山南她们一路上一直在悄声密谋,原想设法让甘英、刘奕仁留下,可甘英、刘奕仁是别部战将,这如何可能?于是,她们便退而求其次,干脆准备孤注一掷,万不得已便随汉军返回汉朝的河西!
进入伊吾绿洲的第一天,便在这欢乐中闹闹嚷嚷地很快度过了。晚上哺食后,班超的大帐内突然来了四个不速之客,一个是一位满脸胡须遮面的胖大栗弋商贾,另三个则是面色白净、年轻瘦小的镖师。不用说,领头的自然是权鱼。让班超并不感到震惊的是,另外三名年轻的镖师,恰是寒菸和两名仆女女扮男装而成。
众将、歙渠一家、霜刺一家都与权鱼、寒菸相见,与往常一样,兄弟二人见面,自然要你一拳、我一拳互相摧残一顿,寒喧既毕,班超言语中即明显露出不悦,“兄早至伊吾,既已会过都尉,何故迟迟不来见吾?即便汝有一万个理由,可呼衍历已来西域,汝就不怕寒菸落入呼氏之手?鱼邸留下一府妇孺,汝果真就放心?”
权鱼落座,寒菸将一块羊皮图摊在他面前案上,权鱼却开门见山,指着图正色道,“仲升,白山大战后,焉耆国南河城分外热闹,石舂、木都先后至西域都尉府,与西域都尉呼衍獗相晤!”
木都身为呼衍勺幕师,一言九鼎,他去焉耆国,令班超有点意外。他虽然面上风轻云淡的样儿,心里却想起了呼衍历遗下的那把精致小巧的银柄弩支刀,木都亲往焉耆,令他感到汉军派出使团已刻不容缓。
权鱼见班超脸上风平浪静,便看一眼寒菸又说道,“木都还带去了两个神秘人物,一为左鹿蠡王屠耆乌部骨都候,曾数度出使西域诸国的屋赖带。一为原左贤王优留麾下千骑长,后为蒲奴单于禁庭都尉比离支!”
寒菸也补充道,“西域都尉府贵人焉渑夫人已派出多支劲骑,截断了伊吾庐与楼兰城之间的沙漠商道,专为截杀汉军派出的使臣。大人,呼衍獗已经先动手了!”说着,寒菸又扭头看着伊兰道,“呼衍獗精选一百三十骑,正在南河城练兵,将出使伊兰的家园驩泥城!”
伊兰听懂了寒菸的话,她恨恨地瞪了寒菸一眼,面色难看,深深地低下头。班超、淳于蓟、胡焰、蒙榆等众将都铁青着脸未言,权鱼已见过都尉窦固、耿忠,此时来见班超其用意不言自明。班超没有顺着他的思路走,而是问道,“兄意吾已明了,无需多言。汝几时南下?”
权鱼道,“驼队天明前启程。吾与寒菸率驼队先行南下,为贤弟扫平出使之路!”
“不行!”班超想都未想便拒绝了权鱼,他先向权鱼说了呼衍历杀翁母、并设计将妻女送到汉营、遗刀报信、暗传军情等事,然后道,“呼氏虽恨单于祭其妻乌日塔,却仍未忘其夺柱玺使命,因而寒菸不能跟汝同行。中军正在悄然筹备,如果吾判断无误,汉军使团最迟两三日便将南下,寒菸需与使团同行!”
寒菸让班超扣下了,权鱼道,“也好,如此更妥当些!”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不需要豪言壮语,现在众将谁都知道别部下一步的作战方向定然是出鄯善国,在汉军各营也只有别部最适合承担此重任。权鱼重任在身,这一次与班超分别数月后相见,兄弟二人与众将一直聊到深夜才归去。送走权鱼后,班超令班驺、班秉连夜再扎一帐,专门做寒菸和两个侍婢的闺房,实质是将她软禁了起来。
帐外的刁斗已敲过三更,众人纷纷归帐歇息,可霜刺、歙渠两对夫妇却心事重重、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班超深知缘故,淳于蓟、胡焰、蒙榆三将自然也不好意思离开。胡焰正在将沙盘整理成白山防御形势,班超对四人正式道,“前在疏榆谷时,国王、王妃曾提过欲令金栗随军至中原,现别部或要送伊兰归国,不知国王、王妃意下如何?”
麦香又一一给众人续上茶水,并给火盆内加了炭,然后黯然道,“嗨……此事不需议,女子长大总是要嫁人的,便随甘英去罢……兄长,都走了,蒲类国怎么办哪?”麦香说完,霜刺与歙渠都忧心忡忡地看着班超与众将。虽然在疏榆谷时窦固的中军已经对疏榆谷防御做了充分部署,但蒲类国是别部帮着霜刺、歙渠一手建成,现在班超即将南下,他们心里还是一下子没了底。
“汉侯勿急!”胡焰已经整理好沙盘,他看一眼麦香并对霜刺、歙渠道,“都尉大军班师后,北匈奴人必再来,疏榆谷一马平川无法防守,因此,蒲类国当放弃山北、退守伊吾,与汉军宜禾都尉府合兵一处,助曹钱将军固守伊吾庐待援!”
霜刺皱眉道,“退守伊吾?国民怎么办?”说着又看着班超,“即便守住伊吾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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