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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不归-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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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手而回?这可不像您的风格。”他迈着阶子,目光只顾半眯微笑,四周空无一人,他却不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也是带笑的:“太傅大人。”

    周围的气流好像颤了颤,这地界最是阴凉无风,却凭白起了一阵子风旋儿来,男子脚步加快了些,笑着推门而入。

    “喂鱼,亏你也想得出来。”

    入目厅殿落地百鸟图屏风后,折个弯一绕,一室昏黄旖旎之感映入目中,妃榻上侧卧一男子,便就是这少年郎口中的太傅大人,就见他姿态闲散双目轻阖,长而密的睫毛在如凝脂一般的玉肌上打出一个小扇面来,发出流泻而下的瀑布沿着妃榻洒了下来蔓延至阶下。

    衣衫清淡,着在这人身上却偏偏似是闪烁着刺目让人不能直视的光,就如同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般,简单、华丽,低调又奢靡。

    少年郎笑而不语。

    榻上的人儿睁开了眼,目光悠淡。

    “秦航,有何高见?”

    这夜半在花园子中喂鱼的,便就是秦航。

    秦航笑看了他一眼,极是潇洒的往椅背上一靠,一条腿便就顺势翘到扶手上来,拿起手边的果脯往嘴里抛:“韩尘啊韩尘……”他一边翘着腿一荡一荡的,一边笑咪咪地道:“这穷山恶水的破地方,您老住的可还自在?不明白你盯着这主仆二人有什么意思,整个别苑里,没一个有功夫底子的,怎么可能对余智下得了那样的手,在此地岂不是浪费时间?”

    “余智未必就是被行家下的手。”男子笑了笑:“你觉得有哪个行家会做到明明已经取了对方的命,还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

    秦航晃动的腿停了下来,须臾他别过头去,面色肃了些:“那就是邪门歪道了,你后来也去了她房里,可曾摸出个底来?”如果真是什么巫术或是别的蛊术之类,藏得再深也断没有逃得过韩尘那一对眼睛的道理。

    “不曾。”

    秦航一呆。

    半晌,秦航咽了咽口水:“呃,那你有没有抓她问个明白?比如威胁加恐吓什么的……”以韩尘的惯常风格,他如此认定与这宁家小姐有关并且还追到这边来,自然有的是法子,就算查不出来也得把对方逼的吐个干净。

    “没有。”

    秦航呆住了。

    又是半晌,韩尘“唔”一声,微笑。

    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脸隐在暗影里,眉直目长,眉梢与眼角都微微上挑,眸光如墨一般琉璃闪亮,整个人显出几分扬溢轻飞之态,偏偏这神情又是极懒,极散漫并且极是不在意的,就连洁白肌肤上那薄薄的红唇也是极淡的。

    “我只是好奇,做事能这么干净利落,她又是怎么做到的,在陵山能预危如此精准,如此心机,她又怎么会被乔宁两家给逼进坟墓里去。这些都好生矛盾,让人真想看个清楚还能有多少‘幸运’发生在她身上,我就不信她真的有趄避不幸的运气。”

    秦航的喉咙发出咕的一声,咽了口口水:“人家一个弱女子,好不容易从坟墓里死里逃生,你若是干脆利索便也罢了,现如今你不跟她明刀明枪,你要来阴的?”

    韩尘的笑一收,冷冷的望了他一眼,起身便迤逦而去。

    “哎你干嘛去?”秦航坐直了身子,仰着脖子叫唤,可不过眨一下眼的长短功夫,韩尘早就绕梁穿栋没了影子了。

    哗一声轻响,顺着秦航的脑袋顶上倒吊下来一个人来,双臂环胸就这么倒挂着,很是鄙夷的睨了秦航一眼,道:“明刀明枪?那宁家三小姐有刀有枪吗?”

    秦航噌的跳起来给了他一闷棍:“嘿,好你个秦言,你要么就一直装哑巴别吱声,别事事都有你垫后扎刀子!”

    秦言一个翻身旋身而下,平稳无声的直接落进椅中,端起秦航放下的果脯碟子吃了起来:“朱槿那边也有信儿了,余智虽然向大长公主复了命,但还真没交出另外半把钥匙来,为了这事大长公主也是怒不可遏,甚至怀疑是余智已经背叛了她改而真的忠心于我们这边了,真是笑话,若余智有这个觉悟,何至于有今天。”

    秦航听罢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韩尘今天晚上也探过那宁三小姐的底了,咱们俩兄弟说说这个事,看韩尘这副模样也知道那宁三小姐身上绝对没有那另外半把钥匙,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宁三小姐怎么着也不可能是有这个本事的人,你看他非要住进这宁家别苑来,就好像真能查到什么似的,现在明摆着人家主仆二人是冤枉的,他又不知道心里打了个什么算盘,可见是不想让人家日子舒坦了。”

    秦言听了之后却是哼了一声:“你可犯不着替那宁三小姐不平,你就是个见着女人就心软浑身软的,重复的话我再说一次也没意思,你细细琢磨琢磨着你在她房上的时候,她又是怎么察觉到的,惹的你比风还快窜到花园子里喂锦鲤才脱身,你这都见识过了,还用替她说情?”

    秦航默了默,心里却怎么都不相信一个毫无内力底子的宁家三小姐,是真的察觉到他当时就在探查她。

    “难道不能是巧合吗?她从那地界出来的人,有些过于紧张怎么了……”

    “那你就继续这么觉得吧。”秦言嗤了一声:“我反正和韩尘的看法是一样的。”

    秦航眉心微拧不再争辩,深思起来,想着韩尘到底会对宁三小姐做些什么,宁三小姐现在是要回宁家的,难道他连这种事也要插手不成。
………………………………

第019章 宁芸

    这一夜,宁馥却是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睡了还是没睡,早上起来的时候恹恹的精神不大好,李妈妈送来了冬天打下来的梅花雪水来给她敷面,好一番折腾之后面色这才好看了些。

    宁馥满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霜容看在眼里也不好相劝,只盼着宁馥早点赶走先前的阴影才好,快到午饭的时候李妈妈进来有些兴奋的向宁馥说了一件喜事。

    “那位官客方才走了!”

    宁馥一上午都没什么心情,思量了一夜到现在也没想出那位所谓的院史大人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在完全不知对方何人又是何来意的情况之下,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头绪,此时竟听到李妈妈传了这么一个信儿过来,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宁馥没反应过来,霜容却是很高兴:“这可真是喜事了,这下子我们小姐总算能睡个安稳了!”

    李妈妈正也是这个意思,随后便对霜容道:“你还不赶紧给三小姐妆扮,三老爷那边说等着三小姐过去一道儿用午饭的!”

    收拾好去往宁立善处的路上,两个活泼的丫头在前头带路,霜容一路搀扶,瞅着前面两个丫头的步子轻快,还偶尔低声笑语一二,别苑里的丫头下人圈风气还是比较正的,纵然是闲话家常也向来不言是非,霜容便问这二人在高兴什么,说出来让她也乐呵乐呵。

    眼睛稍大些的叫玲珑,转过头来笑看了宁馥一眼,躬身道:“三老爷不让说的,等三小姐过去了,就知道了。”

    宁馥微愣,索性也没几步的路途,便就由得她们去。

    等一迈进厅堂,她就愣住了。

    “我的好妹妹!我可终于是见着你了!”

    这一声唤的又哀又喜,迎着便是扑鼻的沁香,随后宁馥便就被一温柔的双臂给环抱了住。

    “芸……芸姐姐?”宁馥有些呆住。

    宁芸双目哭的泛红,向来水灵的大眼睛越发的水透了,见着宁馥就急的站起身迎了过来,十五岁的她已经身条有致,加上她顶好的容貌,今儿穿的又是一袭天青的广袖罗衫,越发的曼妙多姿。

    她哭的越发的凶,见宁馥呆愣住,上下不停的打量查看:“可别是哪里不舒服?”

    头一遭看见这宁芸,可真正的宁馥却又不是如此。

    宁馥想着,宁芸的生母陈佩青做出这些事情来,她现在又该要如何与这宁芸相处。

    以前宁馥与宁芸之间的关系倒是还算相处的不错,到底是从小到大一起在一个房里长大,陈佩青暗里做的那些事情,宁芸这个年纪和身份,又哪里能感觉得到。

    “芸姐姐,别哭!”宁馥安慰着,笑着扶着她一起迈进厅里。

    宁芸盯着她看了半会儿,这才想起来此来的目的:“若不是三婶告知给我,我竟还不知道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现在亲眼看见你人好好的,回头我定要在菩萨面前抄经谢恩了,你在这里有什么缺的短的,我稍稍带了些来,不过也都是些脂啊粉啊的,出门前想着这里一应俱全,也不知该带些什么过来陪你……”

    宁馥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两个南绸包袱,心中更加确定宁芸这是偷跑出来的,心里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从来也没指望过陈佩青能待她有多亲如母女,但求只要不这样赶尽杀绝的,她看宁芸的心情也不至于如此。

    “修养了几日,本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在别苑里这些天也是清清静静,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宁馥简单的回应,想着宁芸在这件事上到底知道多少内情,道:“现在在别苑住着也挺好,具体什么时候回去,我听三叔的安排。”

    说到这里,宁立善这才接过话来,笑道:“我瞅着就近在眼前了,芸姐儿这还亲自过来倒让我有些意外了去,你们姐儿俩好好聊聊,我去看看安排的怎么样了。”他说着便就走了出去。

    霜容看着宁立善的背影心下有些犯愁,宁馥抛了个话算是在暗示着他到底怎么着才能回府,他却打了个哈哈只说去看安排的如何,既像是在回应宁馥,可明摆着就装着听不明白却看午饭是张罗安排的如何了。

    这到底还要等到何时?

    宁立善一走,宁芸的眼泪就又往下掉,瞪了一眼身边的丫环:“还不快把我带来的给了三小姐!”

    惜茶笑言了句该打,这便就上前将一个南绸包袱往霜容手里塞:“这是二小姐自己的体己东西,倒是真真的从没用过崭新的,你妥善替三小姐收着。”

    宁芸以前也时不时的就给宁馥送些东西来的,故而霜容笑着感激接过,站到了一边去。

    宁馥扫了一眼,打量宁芸面色犹豫,便低头状似委屈地道:“芸姐姐有什么话不防直说,这屋里还有外人不成?”

    宁芸这才上前抚了她的手,带着哭腔的道:“那我就不防直说了,向来你和我之间都没有什么隔着的,我这次出来实在是气不过去了,若不是从三婶那里听来,我还被蒙在鼓里,一心以为你被乔家长辈留着住下,哪晓得是这么个情况,这事上我心里明白,母亲虽然在这事上不周全,可她到底事务繁多,府里府外的都要她张罗,你可千万莫要往心里去……”

    宁馥听罢淡淡的笑了笑。

    若宁芸不替陈佩青说情便也罢了,至少说明宁芸还并不知内情。能说出来这样一番话,若非心中愧疚,又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太了解宁芸了。

    见她这样淡泊,宁芸目光果然闪过一丝愧意来,后而撒了手,长叹了一口气:“这么些年过来到今天,我知道你心里也觉得无趣了,方才与三叔言了几句,我心下也觉得若是你能过到三叔房里,对你也许会更好些,正好听三叔说,还有那院史大人愿意做这个中间人当个见证的,有这么一茬,这事保成不说,你就是立即回去,也没谁再能说三道四了。”
………………………………

第020章 饮茶

    宁馥心里一诧。

    她心中恍然。

    她这才反应过来宁芸口中说的院史大人是谁!可她真真的是一头雾水加愤怒无处发泄。好啊,这劳什子冒名顶替的院史大人到底是哪里跑出来的鬼!

    她十万分的确定这宁馥原先在这世上活的十来年,除了乔家那些人之外再不可能有机会和哪个官啊商啊的有个牵扯,她这前脚才到别苑住下,后脚这就冒出来这么一个古怪的神棍,刚刚听说他莫名其妙的走了,现在这就又听到他竟然还插手这件事情!

    他,到底和她有什么仇什么怨!

    她不禁的握紧了拳头,连手中的袖笼都被她揪皱了起来。

    “好妹妹,你怎么了?”

    细心的宁芸发现她的异样。她连忙摇了摇头,把头垂下了。

    宁芸起身到她身边来抚了抚她的肩膀道:“三婶在府里也张罗着呢,但总不好在这事上拖的太久,对你也未必就是好事,但你需知道,我待你一向就如同亲生妹妹的,也绝不会因为从此以后你成了三叔的女儿不与我唤同一个父亲就远了,我心里只是为你着想而已,真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心里晓得的。”宁馥淡笑了一下,反手握住宁芸的手:“一切听三叔的。”

    没多一会儿外面有婆子丫环过来,说先让宁芸看看院子喜不喜欢,宁芸拉上宁馥一道去了,安置好后回到宁立善处一起共用午饭不提。

    下午宁芸还要她陪着说话,她便就朝着惜茶和念雪轻斥:“怎么就这么任由二小姐胡来,从府里这么过来一路,还不快伺候着二小姐好生休息!”言罢,不等宁芸吵嚷拒绝,她面色就已露出恹恹之感:“芸姐姐小睡一会子,我人在别苑又不会跑,以后来日方长的紧,你若是累出个好歹来,那回府之后不还有一壶等着我!”

    如此言语这才将总算从宁芸手里脱出身来,宁馥一路慢慢悠悠的往回走,一副心事重重之相,待一踏进洒风阁,立即脚下生了风一般往厢房里迈。

    “关门!”她才踏进偏厢立即叮嘱,听得门后吱呀一声,几步立到书案前研磨提笔,迅速写好一封短信装好递了过去:“去王家悄悄的给了剪秋,等着回信看安排。”

    霜容应了声,看宁馥这般紧急便不多问,立即从洒风阁的后门悄声的溜了出去,宁馥叫了李妈妈过来,称自己要念佛颂经,晚饭便就不用了,若是宁芸过来,就如实禀告便是,等她完了事自会去寻她。

    颂经自然是清静勿扰,李妈妈应下便就掩了门出去了。

    宁馥坐了一会,看到手边是宁芸送的南绸包袱还没来得及收起,眼波一转,打了开来。

    ……

    从宁家别苑溜出来,她费了些事。不似霜容若是遇见有人相问便就随便扯一个替她办点琐碎事的借口,她出别苑,得躲着不能见人。

    好在空间里有热量感应仪,不过是多绕几个弯的事,别的倒是无碍。

    到了京城脚下,却是没有闲情逸致观赏这古代的繁华鼎盛,雇了顶上等的四人轿子,又请了个婆子跟轿,给足了银子在茶馆边候着,这等不用费脚力就能赚到银子的好差,那婆子和四个轿夫很是恭敬,两边过路的都不禁的看过来,瞧那婆子穿的体面,对她又是恭敬有加,毫不怀疑这是哪家的体面小姐低调出外品茗。

    宁芸那包袱大多是钗环首饰,然后便就是不少的银票碎银子,宁馥打开来看的时候,心里又别是一番滋味。

    下轿的时候她抬眼往楼上厢房里睨了一眼,正瞧见一抹人影因为她望过来而迅速退了一步。

    她微微一笑。

    婆子在她身后放下帘子,面含微笑朝着她躬身:“小姐,只要我们在这里候着就行?别的真没有使唤的事?”她收了宁馥的银子,就这么候着不办事,再次确定一下。

    宁馥稍稍侧了侧目,低声道:“只有一点,什么都别言语就是,便就是有人过来搭话,也莫要搭理。”

    婆子低头应是。

    宁馥只身上了楼。

    茶楼里的小厮哈腰引路到厢房门口子,宁馥递了个眼神让他退下。

    “四舅舅,您方才看什么去了?”

    宁馥还没推门,就听见表姐王若诗的声音在厢内轻问:“怎么突然就黑了脸了?”

    门外,宁馥的唇角勾起冷冷的一笑。

    伸手往门上一推,宁馥的声音与人同时进了这厢:“四舅舅定是不愿意应承你这个难缠的丫头了!”言罢人也行到了桌前,只视那乔家四舅父乔鸿儒瞠着的双目于不见,躬身含笑行礼:“见过四舅父了。”

    王若诗是个爱笑的,扭头一瞧年过五十的乔鸿儒呆成这样,瞪时掩嘴笑了:“四舅舅这是怎么了,没想到我把馥丫头叫了来,竟给吓着了!”

    乔鸿儒乃是朝中二品大员,别说是见过多少风浪多少人脸,单就是他这个岁数,也难在他的脸上瞧见这么一出表情。

    宁馥不待他言语这就直接坐到了王若诗的身边,看似是表姐妹亲近,无形中却是与乔闲庭正正坐了个面对面,乔鸿儒甚至于不自控的绷了绷身子,甚是觉得自己与宁馥有种对峙之感来。

    宁馥仍旧只当没瞧见。

    乔鸿儒当然震惊,他怎么能想象得到她会从陵塔陪葬的地宫里活着坐在他的面前,纵然心里早就有疑王若诗这个外甥女把自己约出来不简单,可又怎么敢相信后到的人竟然是宁馥!

    “是我平日里太疏于走动,倒让四舅父有些惊讶了。”宁馥站起身倒茶相敬,目光直直的盯进乔鸿儒呆愣到现在都未回过神的双眼里,笑道:“在这里给舅父陪不是了!”

    乔鸿儒仿佛这时才相信眼前的宁馥是真真实实的,往日里一身官威竟是减了大半,不知怎的竟是觉得自己生生矮了几分似的,不禁也为自己这莫名的情绪觉臊,起身的时候都慌了几寸,赶紧接过了宁馥递来的茶来。

    “馥丫头这可就见了外了。”他动作迟缓,目光也是盯在宁馥的身上不放,满目皆是不露的猜疑与忌惮,慢慢的把茶饮了下。

    可是待到茶盏放下,才警觉自己方才不知脑子蒙了什么油,竟是没喝出这是口什么茶。
………………………………

第021章 乔四老爷

    “四舅舅应当知道我的来意了。”宁馥坐在他对面,微笑着就这么直接了当的开了口:“舅父您是个贵人事忙的,现今我在宁家别苑也等了有一会子了,今儿不得已溜了出来问舅父一句,大舅父名下的那些个这些日子想必也归整好了,什么时候方便差人给送到别苑去?”

    乔鸿儒一凛,眨了眨眼,心中一咯噔。

    宁馥这提的是……

    乔松柏的家业?

    见他这般又吃惊的模样,宁馥似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乔鸿儒自然会是这么个反应,她也没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就又补了一句:“是了,这事想必也不必要四舅父您操劳,但是我这边却是不好再等了,头前也是跟家里打过招呼的,宁家都备好了人等着我回去清点登记,我总不好就这么从别苑里空着手回去。”她说着微微低了低头,睨了王若诗一眼。

    乔清婵的娘家这一头,王若诗这个大表姐最是爱揽事的,与宁馥以前也是偶尔走动,她不是个软性子从来都不那么好打发,但凡每次走动到宁府的时候,回回都是不带一个脏字儿的就能把陈佩青给奚落的没地儿自处,以至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这王若诗来宁府,陈佩青必会寻个由头就出了门办事去。

    她这个性子,在乔家也是一模一样的。

    她并不知道长辈们之间送宁馥去陪葬之事,与所有人一样,只以为宁馥是送葬,当初晚一辈儿的兄弟姐妹们也私下议过这件事来着,就连她自己,当初在送殡的时候也安慰过宁馥:“虽然这些日子苦了些,但是你现在替了大舅父一家尽孝子摔盆的事,老太爷必定也会替你做个主,大舅父一家家业虽然不大,但是以后归到你的名下,等你送完大舅父一家再回宁家的时候,看宁家那个婆娘还敢不敢再摆脸色!”

    宁馥今天让霜容给她递的这个信儿,她立即就把乔鸿儒给约出来了,心里当时也是气恼,甚是觉得这些个长辈也太不细心了些,用宁馥的时候让人前说后说的,用完了,这后面该跟进的事倒是拖来拖去,就算大家是平辈份也不可能乐意,更别说这还是隔着辈份的,说句不好听的,这不是要赖晚辈的账么!

    她睨见宁馥的眼神就接上来了,宁馥与乔家疏于联系是因为乔清婵去的早,她可是从没有和乔家疏远过的,立即就摆了脸子:“指不定是哪个办事的奴才办事不利,倒让馥妹妹好等,咱们乔家好歹也是在京城有头有脸的,我倒要问问是哪个奴才这么狗胆子包了天的,让主子小姐们等着他了!”

    乔鸿儒当然不曾听谁说过这乔松柏的产业要归到宁馥的名下去,虽然说按道理来讲应该这么办――毕竟宁馥是给乔松柏尽了孝子义务的。

    他倒也不是惦记着乔松柏的那点产业,笑话,乔松柏名下的那些,在乔家算不得什么。

    他只知道,宁馥根本就不应该在这里,原该在陵塔地宫里陪葬,到地下去尽孝子的义务的。

    他们几个长辈们既做了这么个决定,又怎么会有人提出乔松柏的产业应该归到宁馥名下这回事。

    眼前宁馥与王若诗你一句我一句这么说着,乔鸿儒就只端着茶盏一口一口的饮,时不时的打个哈哈。

    “定是奴才们办事不利了,晚上我回去就把这事弄个明白……”

    他总不好将实情在这里揭个大白。

    王若诗一听,也是没打算给他打哈哈的机会的,拍着宁馥的手背笑道:“我就说四舅舅最是疼我们几个的,有他出面,不说别的,这头上的乌纱就得吓得那些不长进的奴才们跪一地了,乔家可就指着我们四舅舅这份体面,有我们家说话最权威的四舅舅出面,哪还用得着惊动外祖母!”

    一直不怎么言语只是对着晚辈扯着笑的宁鸿儒,震了震,抬起头来。

    这目光却不是望向一直叽叽喳喳嘴巴厉害的王若诗,而是直直的望向同样微笑不语的宁馥。

    见他这般望过来,宁馥扬眉:“那明天我就在宁家别苑里等四舅父的好信儿了。”

    乔鸿儒只能点头笑过。

    他先走的,在楼道口子把候在外堂大厅里喝茶等他的小厮召到跟前来,皱着眉的问他:“让你在路口把守着,你做什么去了?”

    缘是他不晓得王若诗这个外甥女突然叫他来喝茶是何事,想着王若诗的父亲也在宫中当职,别是替她父亲布置才好,便就这小厮在门口等着看看,若是不大正常,赶紧上楼说有要事抽身才是。

    小厮挠了挠头,道:“这可怨不得奴才了,谁知剪秋突然叫我过一步说话,胡同口子那边霜容就正抹着眼泪儿呢,您不知霜容哭的可怜,她说了这些日子有些难处,剪秋拉着我帮衬一二,并没多会子功夫我就回来了,也没瞧见外头有王太医的人……”

    乔鸿儒的目光缩了缩。

    “老爷,难道宁三小姐也有劳什子让您磨不开的事?”小厮有些紧张了,可又觉得宁馥断没有什么朝堂上的事可让他老爷发愁的。

    乔鸿儒张了张口,却是半个字也吐露不出来,最终一拂袖往外走去,一到门口就瞧见了方才宁馥下来的那个轿子。

    他低眉思量了一瞬便上前去问那婆子:“这轿子体面,倒是瞧不出是哥儿还是姐儿的,请问这是哪家的轿辇?”

    纵然他未穿官服,但是但凡京中有体面的人家,又有谁不识得他,哪敢不报上名来。

    那婆子衣着也是稍有些体面的,看到乔鸿儒的时候也是微惊,惯常以前她也往各大府邸里抬过轿送过些戏子进门唱曲儿的,乔家的几位爷,她怎会不认得。

    可她记得宁馥说过什么。

    别说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这么简单的道理,单是想着宁馥走前的叮嘱,回头来还真有人来问,而且竟然还是乔四老爷,朝中的二品大员亲自来问!

    若是平常任何时候任何场面,她都不敢不回,甚至于乐于上赶着回话。

    可正因为头前有着莫名其妙的叮嘱,她,才真的不敢回了!

    她自然是个善于察颜观色的才混到今天,怎会看不出乔鸿儒面色不善。

    当下里她心一定,自然形于色,于是便就只是匆匆瞥了乔鸿儒一眼这就别过了头去,只听不认识,只当听不见,只当犯不着!

    乔鸿儒又愣了,小厮急眼了上前就要开骂被他一手拦下:“我们走。”临迈进轿子前,他突然不晓得是什么心情抬头往楼上厢房的窗户上看了一眼,脑里回想的是宁馥那小小的身影。

    耳边响起小厮不耐的声音:“这宁家别苑的下人们忒不长脸了!”

    乔鸿儒回过神来迈进轿子,脸已经一黑到底:“这哪里是宁家别苑的,这明明就是宁家的!”那婆子若非受人叮嘱,哪敢如此视他不见!

    宁馥是在别苑住着不假,那也是为了今晚这事寻个说辞罢了,若不是宁家的人在暗中搞鬼把她整了出来还要敲这一笔产,哪来的轿夫和婆子这么体面的陪着她!
………………………………

第022章 欲来

    由宁芸主持操办,李妈妈监督执行,翌日一整天的功夫就把宁馥过继与宁立善三房的事宜张罗的不差什么了,丫头婆子们一盘一盘端进来的金器首饰这些赏物,还有洒风阁内里外的规整,以及就不起眼落梢之处的花觚,那里头插的花儿也全都换了新的,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种种细节周到之处,足可见宁芸是真的用了心的。

    洒风阁一天里人流如水一般的搬搬又抬抬,好容易到了傍晚才张罗齐整,宁馥看着厅里端站一排的丫头们,杉木雕盘里那些钗环布匹比她这肉身过去十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宁芸今天一天都喜气洋洋的,她对这别苑上下比宁馥要熟悉的多,整个别苑的下人没有不识得她的,也因为她向来待人宽厚又没有小姐架子的,不难看出她使唤起这别苑里的下人很是得心应手,与在宁府并无差别。

    “一会子晚饭过后那院史大人就过来了,我留下惜茶跟着霜容给你妆扮,等晚饭过后来接你,今儿就把这事定下!”

    宁芸很高兴的说着。

    宁馥却拒了这个好意:“已经这般忙活了,霜容今天一天也没怎么使力,哪好再让忙累了一天的惜茶再受累,她一人便就能伺候的很好,趁这会子让惜茶也休息一下,不然我这心里又怎过意得去!”

    宁芸还要再坚持,霜容上前来推了惜茶往外走:“你可快跟二小姐去休息去吧,再留下来帮衬,岂不显得我不中用,到时招了三小姐的眼,再把我给打发出去可怎生是好!”

    这边开着玩笑话便也就顺利的将人打发去了,待宁芸一行人笑着出了洒风阁,宁馥让丫环们放下物什,打发了下去不提。

    霜容叹气道:“二小姐这也太急了些。”是说过继之事,再如何,也没有昨天才来并听说这事,今天就要张罗把事情办成的,择个吉日翻本子的事情倒是直接忽略不提了,若不是过往宁芸对宁馥是照顾的,她真是不敢相信这事也是宁芸办得出来的。

    宁馥不以为意,说道:“有些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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