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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仙-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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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婆婆发誓:你婚嫁之事若类同二小姐,老奴死也不依!大不了,咱不嫁了!由婆婆护你一世周全!”

    黎落闻言双目氤氲,伏在周吴氏膝上一言不发,就那么静静地依偎在老者身旁,踏实了许多,也看开了许多。

    青儿梅儿抹了抹眼泪,皆站在黎落近前立誓,誓言内容同周吴氏的许诺相差无几,黎落眼角的泪珠终于自颊边滑落……

    时至午膳,黎落因伏在周吴氏膝上小憩了一会子而姗姗来迟,姜慧母女三人见机立刻冷言冷语的嘲笑黎落不懂规矩。

    黎落意兴阑珊不愿搭理,连带着嫪菁菁与她寒暄时也心不在焉。菜已上齐,黎耀荣久不动筷,黎晟亦有些精神恍惚,弄得一桌女眷不明所以。

    “日兆不久将迎战爪洼,用膳前,先行祈福。”

    等待许久,等来了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满堂皆惊,发话人黎耀容面色凝重又沉痛,其他人亦是愁云惨淡。

    国泰民安近半世,日兆都不曾与外境发生干戈,此时陡然遭遇战事,叫人如何淡定。堂中上下交头接耳,忧心忡忡探究着原因。

    聒噪声窸窸窣窣传进黎耀荣耳中,心烦气闷的黎耀荣将白瓷碗抬起重击桌面,方才让众人噤声。

    “爹爹,日兆怎会突逢战事?”

    询问之人乃嫪菁菁,也唯有嫪菁菁敢不顾黎耀荣的脸色行事。黎晟暗地里拽了拽嫪菁菁垂下的衣袖,紧皱眉头示意她不要再问。

    黎耀荣瞥了眼嫪菁菁,黑着一张脸思忖了片刻,而后还是决定尽数告知众人为妙,以防日兆有何波动和变故,大家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爪洼地处日兆边境,疆域开阔,土地肥沃,同日兆相比当属大国。依照历年来的协定,两国联姻可互通友好,每十年,日兆都会将尊贵的公主同丰厚的嫁妆按时奉上。”

    背景解释的足够全面后,在座众人俱得悉了一个重要讯息,那便是——日兆与爪洼交战,犹如以卵击石。

    “今岁,爪洼提出要迎娶大王最疼爱的雅淳公主。大王不忍公主远嫁蛮荒之地,且因国库充盈许诺以重礼换取公主不嫁,爪洼不肯。”

    黎耀荣解释完毕后不愿再谈,拾起碗筷用饭。嫪菁菁同黎落对视一眼后皆露出匪夷所思的面色,难以置信爪洼竟因一个女子便大肆宣战。

    “我听我爹说:爪洼国的大王而今已风烛残年,鹤发鸡皮!可咱们雅淳公主年仅十六!那爪洼国王当真风流!”

    嫪菁菁同众人道出更为不胜唏嘘的事实,引得满堂叹息,皆露出憎恶又嫌弃的神情。

    一顿饭用得味同嚼蜡,饭毕,众人作鸟兽散,余下嫪菁菁和黎落有说不完的话。

    “菁菁,我越来越反感黎家。”

    黎落蹙着墨眉垂着头,心中不是滋味。嫪菁菁闻言疑惑不解,追问为何,黎落警惕地看了看周遭,仅有两名拾掇残羹冷炙的小奴,这才坦言:

    “沐阳君是一国之主,尚且能为舐犊之情不惜迎战强国。而我爹,便要为了攀龙附凤将女儿推入火坑……”

    嫪菁菁闻言同黎落一样失了活力,默默不语……

    月末,日兆、爪洼依旧未能达成统一共识,爪洼兴兵征讨日兆,日兆尽举国之力顽强对抗,初战惜败。

    旌旗飘摇,狼烟四起,征夫战死沙场,思妇以泪洗面。日兆国大街小巷,举目望去——总能看到出殡队伍,天可怜见,阴霾覆盖了整个日兆。太阳不再眷顾日兆,不知躲去了何处。

    第四次应战,日兆节节败退,而爪洼越战越勇,涡流江边白骨遍地,血流成河,日兆不敌,惨败。

    第五次战书下达,日兆王心力交瘁,夜不能寐。佞臣辅机上谏:日兆每户人家必须交出一名男丁用以援战,沐阳君——允。

    诏书颁布,日兆子民的哀嚎声惊天动地,黎家更是火烧眉毛,挑灯夜谈,只求保住独子黎晟。
………………………………

第三十四章:父子内讧

    今夜日兆无眠,不止黎家灯火通明,黎家宅邸之外,家家户户烟火不息,红烛与月光交织,透着股子悲戚同哀凉。

    王命难违,此去披荆斩棘,刀口舔血,即便再厚重的盔甲,再锋利的刀刃,也难说兵将们能毫发无伤的凯旋而归。

    黎耀荣愁眉不展,心灰意冷,却因为怀揣着对黎家香火延续的深切执念而不肯轻易放弃。他召来满堂亲眷座谈协商,于绝望中找寻一丝保全黎晟的奇迹。

    嫪菁菁心如刀绞,坐在黎晟身边紧紧拽住黎晟的手掌,二人十指相扣,似乎怕浪费掉一时一刻的共处。黎家众人皆因黎晟不日将赴战场而糟心郁闷,黎晟不忍家人为他劳神,强挤出笑容面向众人:

    “男儿志在保家卫国,王君圣主尚不惧强国来犯!我黎晟卑为人臣,应当高高兴兴去校场报到!爹,娘,莫要伤心!儿子绝不辱使命,必把爪洼蛮夷杀个片甲不留,一振黎家雄风!”

    黎晟志气勃发,从座位上起身,朝黎耀荣、姜慧郑重立誓,而后三个响头以表未能尽孝,姜慧终究克制不住,掏出帕子连连抹泪。

    嫪菁菁虽也不舍黎晟奔赴战场,但黎晟此时迸发出的男子气概和勇猛血性,让嫪菁菁垂泪之际无比骄傲的欣慰——她没有选错人,她的夫君是不怯交战的英雄!

    嫪菁菁咬着唇,眼眶通红。她于心底毅然起誓:若黎晟此去不回,她便替他守住黎家;若黎晟因战身负重伤,她便伺候他白头到老。不论生死,倾心相许!

    黎耀荣强忍住快要溢出来的泪,拍拍黎晟的肩膀后即刻别过头——他是黎家的支柱,他不能让家人窥见自己的软弱。

    裘霏霏和黎暮也面色萋萋,不甚好受。黎家本就男丁稀缺,她二人原以为依附着前途璀璨的黎晟,下半辈子便能衣食无忧。可眼却下不尽然——黎耀荣年事已高,黎晟在朝堂中还未立稳根基便要赶赴沙场。是故:裘霏霏、黎暮神伤而惆怅,不知往后该倚靠何人度日。

    黎落算是黎家一片怨声载道中的异象,她不为黎家卑亢,更不替黎晟可惜。反倒是黎晟重新燃起的血气方刚使黎落欣然,对黎晟即将上战杀敌有着无尽的祝福和期许。

    历代以来,日兆公主皆因和亲沦为祭品,割断了家国情怀远赴他乡,只为求一个天下太平;跋山涉水送上自己的妙龄年华,仅是想拦住外敌入侵的魔掌。

    雅淳公主一事让黎落颇为触动,她希望世间女子都能自私一回,若没有如同沐阳君一般的慈父庇佑,便要敢于驳斥世俗偏见,以免成为父兄一辈攀高达贵的牺牲品。

    黎落为国家自豪,更为争夺女子地位这一战而振奋;甚至希望自己也能被征入行伍,为讨伐粗鄙之国激战数个回合。但她知晓此时不该失了分寸,只能默默为黎晟鼓劲,为牺牲的所有勇士哀悼,更要为日兆祈福求胜。

    黎耀荣眉宇间充盈着浓烈的踟蹰和悲恸,他环望着厅内众人,举目迎视远方,心里愧对已逝的祖辈:若黎家血脉就此捻灭,黎家冉冉升起的新星就此陨落,叫他将死之际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屋内众人皆不发一言,哀默的死寂中又不时冒出几声难以抑制的哽咽,更显得场景零落与悲伤。

    正逢黎家的主事奴才宁伯匆匆步入内堂,哆嗦着身子跪在黎耀荣近前求取丧假:

    “启禀老爷:涡流一战,我儿命丧黄泉,坠入江中尸骨无存……恳请老爷准假七日,好让老奴回乡料理犬子后事!”

    宁伯喑哑的声线传入众人耳中,颤音中奋力压制的哭意格外清晰,宁伯近乎崩溃的面色,使感同身受的姜慧险些晕厥过去。

    黎耀荣亦是痛心之色,忽闻噩耗且距离自己近在咫尺,黎耀荣心中百味杂陈讲不出话,只能闭目点头。

    待宁伯蹒跚离去,姜慧好转一些,她苦凝着宁伯离去的背影眼都不眨,须臾过后,猝然清醒的她,猛地扑倒在黎耀荣身下失声嚎啕:

    “老爷!不能让修文上战场!妾身求求你了!我的儿啊!此去非死即伤,娘心痛!心痛啊呜呜……”

    姜慧含糊不清的哀求着黎耀荣,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不屈的目光和凄厉的声音一针一针扎在黎耀荣心尖上。宁伯儿子的死讯击溃了姜慧心中脆弱的防线,不堪承受的姜慧泪水涌如瀑布,决堤般颗颗落在黎耀荣的前襟上。

    黎耀荣再次别过头,他无能为力,又如何允诺姜慧?

    姜慧哭天抢地不肯罢休,黎晟上前几步跪在姜慧身侧劝导,嫪菁菁亦放下自己的哀思来劝解她。

    见黎耀荣头也不回,似对黎晟的现状不管不问,如此冷淡的态度让姜慧发疯,继而开始口不择言:

    “雅淳公主究竟要害死多少条人命才肯和亲?昏君无道啊!他之子女是人,我的儿也是血肉之躯啊——贱人!红颜祸水!呜呜……”

    “啪!”

    谁都不曾料到,忍让姜慧多年的黎耀荣会为了几句抱怨便动手。

    狠狠一个巴掌打在姜慧的左侧脸颊,旋即红肿起来,印迹明显地像在嘲笑黎耀荣的无能。姜慧被打得眼冒金星,浑浑噩噩了半晌方才回过神,瞠目结舌的回视黎耀荣,微启的唇久久没有合上。

    “父亲,即便母亲犯了糊涂说错了话,您也不该动手啊!”

    黎晟的双手环绕着姜慧,撑起了姜慧体力衰竭的身子,侧目望向黎耀荣,眸子里皆是愤慨。

    黎晟素来惧怕不苟言笑黎耀荣,他一直认为自己不被黎耀荣所喜。且观方才黎耀荣同姜慧的反应,黎晟更加认定黎耀荣仅把自己当作权杖而不是儿子,失去一个权杖并无影响,黎耀荣还能生出另一个;但姜慧不同,她的不舍和心痛都写在脸上,她才是真真切切的疼爱自己。

    黎耀荣哪里知晓黎晟暗地里误解了自己,只以为黎晟埋怨他打了姜慧罢了。便苦口婆心的解释:

    “天子脚下,岂能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污蔑国君的罪过若传出去,黎家还能留有活口?”

    黎耀荣说着并无深意的话,却被黎晟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是啊,只要黎家还留有活口,爹才能东山再起不是?我黎晟枉死也无足轻重!”
………………………………

第三十五章:嫪财主献计

    黎晟冷笑一声,竟将心底的自白说了出口。方才宁伯的话,句句都敲打着黎晟不甚坚强的决心,征战不怕送命?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假话罢了。

    只这一个插曲,就激出了黎晟的自私和怯懦,他有些不敢想象自己身处疆域迎战爪洼会是何下场……当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并非不怕,他想活下去,无比强烈的想要活下去。

    黎晟的揣测让黎耀荣百口莫辩,更让黎耀荣看出了黎晟对自己正真的心思,他难以置信的盯着黎晟,似乎今日才认清对方。

    内堂的氛围变得怪异又尴尬,没有人敢上前劝和、圆场,嫪菁菁蹲在姜慧身侧仰望着与黎耀荣斗气的黎晟,水灵灵的一双眸子蒙上了一层迷雾……

    不多时,后厨的下人张罗了一桌夜宵,以供众人食用。黎家一干人暂且将彼此间的不信任和疏离搁置一边,用完餐后再谈其他……

    闻听朝廷强行招兵的嫪升平夫妇赶来黎家,一进内堂,姜雯便搂住嫪菁菁小声啼哭,反观嫪升平显得镇定些,随意用了些茶点后,适才打听起黎耀荣的对策:

    “亲家,关于征兵之事,你可有法子?菁菁与令郎成亲不久,小两口儿眼下就要面对生死诀别,过于残忍了吧?”

    嫪升平个头不高,不似平常有钱人家的老爷一样脑满肠肥,反而精瘦得紧,眉骨很高,一对狭窄的眼缝也难掩双目中睿智的光泽。

    他先同黎耀荣寒暄,进而抱怨自家女儿的命运磕绊,倒让同为人父的黎耀荣脸上有些挂不住,对嫪升平抱了几分歉疚。

    “哎——战事四起,大王无奈,故而出此下策,我区区掌书令,着实寻不出保全修文的办法……”

    黎耀荣无可奈何的口吻同直言不讳地话语,似在嫪升平意料之中,他抚须一笑,显得很是从容,且高深莫测地回了句:

    “亲家此言差矣——绝望太早怎能安抚人心?”

    打一进门,嫪升平就观察到了黎晟与黎耀荣间避免目光交汇,约摸猜出了黎耀荣对征兵束手无策,黎晟却以为黎耀荣不曾尽力,父子因此俩渐生嫌隙,这才显得氛围别扭。

    不得不说嫪升平在生意场上风光多年有迹可循,他揣摩人心的本事和处变不惊的风度,并非常人所有。

    黎耀荣听出了嫪升平的言下之意,自然窃喜万分,睁大了精光四射的眼眸直视嫪升平问道:

    “亲家有主意?”

    不加掩饰的急切和惊喜,惊动了半死不活的姜慧,她也向嫪升平投来期盼的目光,静默不语的黎晟亦然:这一刻,黎晟不再装模作样的扬言弑敌,完全将贪生怕死的懦弱不堪袒露出来,更不在乎旁人会嘲笑他,只一心求生。

    嫪升平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堂中的下人,姜慧见状忙赶走了碍事的奴仆,而后径自上前跪在嫪升平近前。

    “夫人,你这是作甚!”

    黎耀荣的询问中隐隐透出怒气,他又何尝不想黎晟躲避灾祸,然而他根深蒂固的恃才傲物决不允许姜慧如此低人一等的行为。

    姜慧并不理会黎耀荣的愤怒,脸上的泪痕未干,乞求般拽着嫪升平的袖口不撒手:

    “姐夫,你若有法子,千万要保住修文!他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途等着他去开拓!姐夫,我求求你!”

    姜慧的卑微与黎耀荣的多处顾忌形成强烈的反差,且都落入黎晟眼中,他怨恨自己以往为何不多听从母亲的教诲,回忆犹如泉涌,一幕幕打开摊在黎晟脑海中,越是懊悔越是不忍再看,索性别过了头。

    嫪升平皱着眉,回头抛给姜雯一记眼神。姜雯适才放开怀中的嫪菁菁,走过来扶起姜慧:

    “妹妹,你这是何苦?修文乃我嫪家的贤婿,我和升平既然有拯救之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姜雯的宽慰让姜慧踏实不少,紧抿着唇角朝姜雯重重点头。

    嫪升平拧着眉头瞥了姜慧一眼,锐利的目光里有嫌恶之色,而后转过头面向众人不急不徐道:

    “尔等不必自乱阵脚,我直说罢:修文的上头——辅机大人有三名子嗣,可据我所知:征兵名册上却贸然出现了并不存在的辅家四子……”

    嫪升平抬眼暗示黎耀荣,黎耀荣诧异之际追问道:

    “亲家此言当真属实?举国征兵乃是辅机大人自己呈上去的谏言,他怎会……”

    并未言毕,黎耀荣不敢将那四个字说出口,嫪升平却无惧无畏:

    “徇私枉法?”

    黎耀荣震惊之余,讳莫如深的点点头,但依旧不明白嫪升平提及如此秘闻意欲为何?即便辅机有偷天换日的本事,自己哪敢凭一己之力去揭发?即使揭发欺上瞒下的奸臣有功,也不能断言此举便足以换取黎晟平安……

    黎耀荣的反应迟钝,使得嫪升平有些不耐烦,正欲再行提点,黎落开口问道:

    “嫪老爷之意:是让我爹效仿辅机?”

    嫪升平循声望去——颇为意外:黎家最机灵的人竟是一相貌脱俗的女眷,是故朝黎落微微颔首,投去赞许的目光。

    细看之下,嫪升平惊觉以黎落的长相,怎会深藏黎家许久却默默无闻。可因着今日只为黎晟而来,便收回打量的目光。

    “亲家,这……当真是为难老夫,莫说我去筹措,即便官阶高于我的修文自行疏通关系,都办不到……”

    黎耀荣面色羞愧,嫪升平的法子的确可行,只可惜自己没那本事。

    黎落眼瞅着黎耀荣的希望落空,心底竟有一丝庆幸,若黎家当真上行下效,干出如此龌龊的勾当,置整个黎家于为人不齿的境地,何其可悲。况且黎晟本就性子软缺乏历练,错失机会只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可黎晟是自己的亲兄长,嫪菁菁不仅是自己的亲嫂嫂也是自己的闺中好友,黎晟身赴战场定然艰险,如若遭逢不测,于黎家亦是一生的悲痛……

    思及此,黎落有些许彷徨,是自己太过冷血不顾家人生死吗?这般棘手又考验道德的事请不论落到何人头上,都当真如嫪升平所说:过于残忍。

    黎落停止思考,不再折磨自己:便让黎晟自己去选择吧——是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还是泯灭良知,皆由他定……

    “姐夫,你这不是痴人说梦吗?我等小门小户如何偷龙转凤?难道再无其他良法?”

    嫪升平一听姜慧发言便不自觉地蹙起眉,虽然姜慧问出了黎耀荣和黎晟共同的心声,但嫪升平为了避免姜慧喋喋不休,就径直走到黎晟身前坦白了自己的计策:

    “修文,你想和菁菁举案齐眉平安终老,便照我说的去做——”

    一个停顿,引得满堂人凝神静气,洗耳恭听——

    “辅机爱财人尽皆知,你明日一早带着我嫪家半数家财求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若不为所动我嫪升平把脑袋割给你!至于替换你的人选,我已备好——一个无名无性的乞儿,不在户籍记录中,方便更名改姓也出不了纰漏。”
………………………………

第三十六章:贿赂辅机

    众人闻听嫪升平要倾尽半数家财来贿赂辅机,面上的晦气皆一扫而光,似被金佛拂开了眼一般,沐浴在橙晃晃的光晕之中,一个比一个眼神锃亮。

    黎晟喜不自禁,扑通跪地,望着嫪升平的目光充斥着难以言表的感激,好似眼前站立的这位矮小精瘦的男人不止是自己的岳丈,更如同再生父母般高尚可敬。

    “岳父,小婿鄙薄之人上不得台面,您却慷慨施援,救小婿于水火之中!此番大恩大德小婿没齿难忘!来世定结草衔环以报再造之泽!”

    黎晟眼眸里的斩钉截铁和信誓旦旦,让嫪升平恍惚间生出错觉:自己的女婿本是大义凛然、侠肝义胆之人,绝不会偷生如蝼蚁。然而黎晟眸色最深处的后怕与庆幸提醒着嫪升平——黎晟始终是他认识的那个草包。

    嫪升平对黎晟的感恩之辞并无感觉,依旧淡然处之的镇定自若,稍抬了抬眼皮,单手拉起黎晟缓缓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双腿软不得。我不过是为了菁菁,你且当我帮你乃自私之举,心中莫留负担。”

    黎晟起身后心下的余波未平,大有历经诸事转折的劫后余生之态,面上窃喜不停。姜慧眼见自家儿子免于苦战,喜极而泣,垂泪间不忘向姜雯感谢再三。

    一直端着傲气的黎耀荣也被嫪升平动辄舍去半数家财的不羁举动而震撼,他抽搐着唇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组织言辞去表达微不足道的谢意。

    黎初昕姊妹、黎暮母女亦随着一波三折的事态而心惊肉跳,现下黎晟不必上战场,四名女眷俱是大喜过望,面面相觑之下竟会心一笑,没了往日的刀光剑影。

    黎落立在大堂的角落,远观着众人围着一个脆弱怯懦的男子,为他忧愁为他喜。黎落望着眼前的一切,觉着昔日的亲眷同自己隔着一条巨型鸿沟,她不愿上前一步融入其中,也不愿退后一步置之不问。

    于是,黎落只能隔着一层透明的帷幕,以清利的双目去洞察,不由得生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寂。

    当黎落被黎家不伦不类的大环境隔离开来的时候,也有一名女子——自嫪升平夫妇为保全黎晟而来时,就掉进了酸苦的惘然中,彼人便是嫪菁菁。

    嫪菁菁冷眼打量着众人的嘴脸,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荒芜,尤其在扫向黎晟之后,嫪菁菁恍如隔世:同榻而眠的亲密伴侣,今日怎这样面孔,着实让她看不懂,更不想深究黎晟的本性到底是否让她骄傲……

    嫪升平注意到自家女儿的呆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而后收回视线,不忍再看。

    “岳父,小婿明日携着财物面见辅机大人之时,该如何暗示他?开门见山的向他行贿,求他放我一马?”

    事关生死细节,黎晟不敢马虎,也不敢自己做主,只能腆着脸来咨询嫪升平,且对黎耀荣殷切的目光视而不见。

    嫪升平皱皱眉头,侧首瞥了眼黎耀荣:

    “官场上的事我并不精通,黎老弟自会教你。”

    得到了并不热情地回应,黎晟面色讪讪,但又因着先前的争吵不愿主动去找黎耀荣讨教。

    自己的儿子即便拉不下脸面,黎耀荣也不能坐视不理,他直视黎晟,眸色晦暗又盛满心机,以黎晟能听清的嗓音说到:

    “反客为主:先问及辅家四子,但言辞不能过于强硬,毕竟你有求于人,且氛围不可剑拔弩张。暗指你通析他徇私枉法为偏方,拿出金银财宝示好为主剂,双管齐下,问题便不大。”

    黎晟垂眸点头,神情有些许不自然,思及另一迷惑,黎晟又硬着头皮寻求解答:

    “儿子懂了,只是:若要那无名无姓的乞儿代我出征,潜造司一职我便不能续担,很是惋惜——”

    嫪升平闻言连连摆头,气得不愿解释,心中只叹黎晟真是朽木难雕,无救已矣。

    黎落旁观了许久,直到黎晟如此自私又不知进退的话语出口,她这才有些难以自持,故而站出来指责:

    “大哥,你怎能如此糊涂!”

    黎晟已然罔顾国法,准备通过贿赂朝廷重臣来保命。可他索取无度,不光想捡回命,还想保留官职,这让黎落无法认同和理解,也替黎家愧对那些忠贞烈士。

    黎落的再次插话,让众人以为她会同初次发言一样——只是给予意见,没有问责和悖论。因此:即便是不睦数年的同屋而食之人,此刻都期盼的看向她——

    每个人目光里的友善和诚挚,不是佯装出来的,此刻他们投来的眼神,像在等待布施的化缘人。

    黎落终究说不出口,只能将“自私自利”这四个字生嚼下咽,她无法面对着一双双充满期冀的眸子,却道出违背人心的异论。

    “嫪老爷找来乞儿并非是用作代替你,而是同辅机的想法一般:杜撰出并不存在的黎家人,这人与你,与你的官职都毫不相干,无需……担心。”

    艰难的说出嫪升平的本意,黎落愧疚更甚,只觉着对不起自己的良知,且有一种双唇灼痛的幻觉。

    “啊——还是小妹聪敏!”

    黎晟禁不住夸赞黎落,且因自己将会毫无损失而兴奋,他不曾感知到嫪菁菁远远的目光,那目光里是幽幽的冷淡和失望。

    嫪升平再次朝黎落仓促一瞥,眼神里的欣许不加掩饰。

    既然有了良策,黎家也无需再熬红了一双眼睛干巴巴坐在大厅。嫪升平也得赶紧回府清点财物,众人便就此散去。

    黎耀荣恭送嫪升平夫妇之机,嫪菁菁陡然提出要陪同父母回宅邸帮着清算。黎耀荣夫妇以为嫪菁菁与黎晟恩爱得紧,便允了嫪菁菁的提议。

    黎晟也以为嫪菁菁是为他着想,便在嫪菁菁走前深情款款凝了她一眼,不料嫪菁菁回避不看……

    坐在回娘家的撵轿上,嫪菁菁侧头依在姜雯肩胛处神思飘忽,嫪升平坐于母女俩对面,看着嫪菁菁痴嗔的模样发问:

    “菁菁,后悔?”

    “也许罢——我自己也不知……”

    “女儿,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啊——我只知后悔无用,且不想你孤苦无依,你不要怨爹……”

    嫪菁菁抬眸看了嫪升平一眼,豆大的眼泪霎时间滚落在姜雯的衣襟上,她嘴中呢喃着:

    “我不怪爹……我只怪,只怪我自己……”

    言毕,嫪菁菁紧紧箍住姜雯的削肩放声大哭,只因她的脸颊深埋在姜雯的怀中,哭声才沉闷不响亮。

    姜雯并未听懂父女二人谈乱了些什么,她拍着嫪菁菁的脊背又瞪了嫪升平几眼。嫪升平苦涩一笑,移开了视线……
………………………………

第三十七章:辅机的阴谋

    翌日晌午,黎晟带着十分的诚意和足量的财宝来寻贵人。

    那贵人便是辅机――生就一双狐眼,眉梢高挑,显得眼神分外犀利和敏锐。

    他扫视着黎晟带来的数百名小厮――前赴后继、摩肩接踵的抬来一箱箱沉甸甸的物品,将空旷的庭院装点的熙熙攘攘,几近没有空隙容人落脚。辅机抚须浅笑,两颊堆起的肉愈显高深莫测和通透世事,只是他保有不动声色的矜持,擎等着黎晟先行开口。

    待所有财物稳当落地,黎晟又将汇集成编的礼品册呈给辅机,以便他清点盘查,辅机自然敬谢不敏,甚为受用。

    辅机把厚厚的一本册子藏进袖中的暗囊,适才将黎晟送往内堂就坐。

    “黎大人出手如此阔绰,倒是老夫小瞧了你岳丈家的财力。”

    辅机说着不沾边儿的话同黎晟寒暄,黎晟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愕然,有些讶异辅机为何知晓这些财物所属何人。

    “区区几担银两而已,权当卑职孝敬您老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辅机闻声哈哈一笑,眼尾的黄斑随之变形,他收回凌利的目光,自顾自品起桌边的香茗。

    黎晟见状隐隐有些慌乱:辅机沉稳不惊,搬来满院的珠光宝气都没能让他多看自己一眼,这可如何是好?

    思及黎耀荣所说的反客为主,黎晟拂去额角沁出的薄汗,清了清嗓子,觉着有了底气,这才直奔正题:

    “卑职听闻:您府上四公子应征入伍,着实令人扼腕……”

    辅机端着茶盏的动作稍滞,而后他斜了眼直冒虚汗的黎晟,面上浮出一丝晦涩深沉的笑意,继而放下手中的茶盏,不愠不恼: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又怎能只顾私心而不为庶民立起榜样?”

    黎晟赔着笑脸奉迎了几句,可辅机依旧不温不火,避讳谈论征兵一事,当真是道行高深,让黎晟应付不来又不敢得罪。

    黎晟在观察辅机的神情,辅机亦然,只不过黎晟因着官职不高,且直属辅机门下,总显得唯唯诺诺,蹑手蹑脚;至于胆大包天的辅机,他当然不在意一个黄口小儿的揣度和威胁,因此很是泰然自若。

    人情练达的辅机,并不想让黎晟占据上风而失了谈条款的主动权利,于是他和黎晟绕着弯子,待黎晟沉不住气后,自然会禀明来意。

    果不其然,犹疑许久的黎晟坐立难安之下,径直发问:

    “您堪当楷模,鼓舞士气确乃万民之幸,可卑职怎记不起您还有位四公子养在府上?莫不是卑职孤陋寡闻?”

    黎晟强打起精神,壮着胆子审视着辅机,话中的质询意味毋庸置疑。

    谁料辅机依旧不骄不躁,他回视着心神不稳的黎晟,二人以目光进行着较量:一个眉眼含笑,眼珠清亮又深不可测,一个眼神躲闪且绷紧了眉头。后者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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