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大明元辅-第7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很不容易了,可见这位东野先生的本事,至少是甚得高拱推崇。

    高务实笑了起来,眨了眨眼,道:“三伯,你说……侄儿是否能有幸拜入东野先生门下?”

    高拱呆了一呆,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说……以此理由,先将他请来京师再说?”

    高务实笑而不语。

    “这个办法倒是可以一试。”高拱想了想,道:“不过,郭东野治学严谨,而且不喜收徒,即便是数次出任考官,门生无数,却也很少与门生故吏联系。如今他又已经致仕三年,你想拜入他门下,只怕并不容易。”

    高务实道:“总是一条路子……方才三伯让我去安阳,是想要我代三伯说服他接受起复么?”

    高拱点了点头:“你虽年幼,毕竟是我近亲,也算他的晚辈,你携我亲笔信函代我前去拜见他,他自然能知道我的诚意。”

    高务实笑道:“这封亲笔信怕是要请三伯重写了,这次不写请他出山起复,就写请他教授小侄学业,三伯你看如何?”

    高拱想了想,思索着道:“可以是可以,不过……那你要再等几天才能出发。”

    “嗯?”高务实怔了一怔:“这又是为何?”

    高拱把脸一板,瞪了他一眼,道:“为何?我方才说过了,郭东野治学严谨,你要是学问太差,他岂能收你?我今日先出一题,你且制义一篇与我看看,若是写得不堪,我可不想你去安阳丢我的颜面。”

    高务实自问这大半年虽然一直有其他事情要忙,但自己的功课却也并未落下,他是个很能自学的人,高拱家中典籍又多,且他在嘉靖三十一年时就在裕邸讲《四书》,那些讲义在高拱家中都有存稿,后来甚至编成《论语直讲》、《中庸直讲》等书,高务实都已经看过,虽然还有些囫囵吞枣,却也受益匪浅。

    再加上高务实自己也想试一试自己的水准,便道:“请三伯出题。”

    “郭东野为人弘大雅正,他若要出题考你,必然不会考经(五经),只会考书(四书),我这一题,便也自书而出。”高拱看了高务实一眼,略微思索,便道:“题曰: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

    高拱说完,轻轻拍了拍手,叫进来一名侍女,命其为高务实研墨。高务实则走去书案边,默默坐下来,开始思索破题。
………………………………

第128章 务实制义(上)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

    这个题目果然出得很正,乃是一道“全章题”,也就是说,整个一章书,完整地出作题目。这章书出自《论语·述而》篇,也就是《论语》的第七篇。

    众所周知,《论语》是语录体的书,乃是孔子再传弟子追忆孔子及孔子一些大弟子的话,各段有长有短,每一段话叫做“一章书”,《述而》篇一共有三十七章,这道题目就是其中一章书。

    题目本身也很简单,乃是孔子对他最好的学生颜渊(名回)说的话,意思是说:国家用你的时候,你就按照自己的才能、主张去施展,去推行自己的种种设想;国家不用你的时候,你就把自己的主张、设想收起来。能够很自然坦率地做到这点的,看来只有我和你有这样的修养和作风了。

    孔子这段话虽然看似简单,但首先要理解他的言下之意,才能谈得上去思考如何破题。

    他的言下之意是什么呢?把这段话反过来理解一下:一般人学识不足,任事无主张,或者纵有主张也不够坚定,又或者有其他顾虑,即使被国家所用,也无法有所施展、有所建树,那就谈不到“行”了。

    这个“行”,以高务实的现代思维理解就是施展其才能、实现其政治主张。

    那么这起码要有三个先决条件:其一是要有正确的政治主张;其二是要有经过实践,的确与人和社会有好处,能够符合客观现实、行得通的主张;其三是要有实施和实现这些主张的才能和条件;最后还要有一个“君”,这是先决条件的先决条件,因为没有这个“君”,谁用你呢?

    若是没有“君”用你,那就只能“舍之则藏”了。在高务实看来,孔子这句“舍之则藏”其实就是孔子和颜子当时的共同感慨,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坦率表达,两人互相慰藉罢了。

    然而这句话的引申意思,对后世儒家影响很大:那就是既能“用行”,也能“舍藏”。

    把“行”的希望寄托在君对儒者的“用”之上,而不是寄托在儒者的自我奋斗乃至什么皿煮选举、自我表现、自我宣传、扩大影响、争取群众这些上。

    而如果君不用,那就是“舍”,被君“舍”了怎么办?只能“藏”,也就是消除个人野心,即便自己才智出众,也要能安分守己,“藏”起来。

    好,现在孔子的原话本意和孔子的“言下之意”都明确了,这就可以开始考虑如何破题了。

    按照制义的固定格式,一开始只能写两句概括而剖析题目的话,这就是所谓的“破题”。这是制义最重要、最关键的一项。一篇文章好不好,首看破题,如果破题的格局不够、立意浅陋,这篇文章之后的部分就可以直接不看了。

    那么究竟什么叫破题呢?题字很好理解,无须赘言,但这个“破”字就很值得深思。

    具体来说,什么叫“破”,又如何去“破”,是其中两个关键点。按照高务实的后世思维理解,这是个思想方法的问题。

    所谓破,就是分析,但又有题目的限制、语言的限制、句数的限制。所以这个“破”、这个分析就不是随意地、不受限制的分析,而是在严格的限制、在种种条件的束缚之下的分析,这种分析集中在一个字来表述,便是“破”。

    如果还要再确切一些说,就是将题目准确地一剖为二,再准确的表述出来,使之成为全文的提纲掣领。

    又因为制义的各项要求十分严格,而题目所出来自于《四书》,所以又有很多其他的讲究。譬如说,如果只出一句作为题目,那么必有上下文。因而规定既不能犯上,也不能犯下。

    就以高拱这道题举例的话,如果他单出“用之则行”为题,高务实在思索破题时,就不能想到“舍之则藏”,想到或者写到,便是犯下,那就不可以,不合格。反之,如果单出“舍之则藏”,自然也不能想到前面那句,不凡就是犯上了。

    但高拱毕竟考虑到高务实的年纪,以及他只是初学制义,因此这道题是两句连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个问题两个方面,“破”起来也就容易一些。当然,也可能是以高拱对东野先生的了解,东野先生或许比较喜欢这种堂堂正正的题,而不喜欢剑走偏锋,那这就不是高务实所了解的了。

    此时纸已摊开,墨已研成,高务实提笔蘸墨,工工整整地写下破题二句:

    “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高拱站在一边,看见这两句,嘴角不禁微微一翘,露出一丝微笑。

    这破题二句,明破“行、藏”,暗破“惟我与尔”。因为凡是破题,无论圣贤与何人之名,均须用代字,故此处高务实以“能者”二字指代颜渊。

    高务实见高拱在自己身后一言未发,知道自己这破题应当算是合格了,于是也不迟疑,继续写下承题:

    “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承题,三句、四句、五句均可。承题诸人直称名号,故这一句直称颜子。破、承皆用作者之意,不入口气。

    然后便到了起讲,高务实写道:

    “故特谓之曰:毕生阅历,祗一、二途以听人分取焉,而求可以不穷于其际者,往往而鲜也。迨于有可以自信之矣,而或独得而无与共,独处而无与言。此意其托之寤歌自适也耶,而吾今幸有以语尔也。”

    这起讲十句,多少句数并无定法,可以任意伸缩。起出用“若曰”、“且夫”、“今夫”、“尝思”等字皆可,高务实这里用“故特谓之曰”,入以孔子之语气对颜渊说,“毕生”四句正起,“迨于”三句反承,“此意”二句转合,总笼全题,层次分明,高拱脸上的笑容又盛三分。

    不过起讲以后,便要全用孔子语气了,这也是开始搭建全文的骨干之时。
………………………………

第128章 务实制义(下)

    “回乎!人有积生平之得力,终不自明,而必俟其人发之者,情相待也。故意气至广,得一人焉,可以不孤矣。

    人有积一心之静观,初无所试,而不知他人已识之者,神相告也。故学问诚深,有一候焉,不容终秘矣。”

    高务实不慌不忙写下的这两段,叫做提比。他用“回乎”二字领起,乃以无上文,故直接入题。由于孔子对其弟子一律直呼其名,而颜子名回,字子渊,所以此处不能说“渊乎”,而只能说“回乎”。

    “回乎”下为起二比,每比七句,句数多少是没有定数的,中后比也是如此,但一般而言起比不宜太长,太长则会侵占中后比的地位。用意在题前“我、尔”二字盘旋,轻逗用舍行藏而不实作。

    高拱虽不以时文见称于世,但他堂堂当今实学之宗师,昔年也是二甲前茅的时文底子,更兼长期担任学官、出监考评,对于品评时文制义自然有其独有的见解。

    高务实以上所写这些,在他看来,格局最高的仍是破题二句,其后的部分,并非以字句精美见长,然而好就好在四平八稳,堂堂正正。

    这其实是高拱很喜欢的风格,似他这种可以开宗立派的学问大家,大多不会太喜欢剑走偏锋的行文,即便那文章华美瑰丽,也非其所喜,是以高拱自己行文的风格也是以稳健大气著称。

    不仅高拱,张居正行文也是如此,东野先生行文同样如此。

    所以此刻高拱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他觉得高务实已经明白自己出这题之前所提示的意思:郭东野行文,立论方正,不饰辞藻,以平静中见雄浑,于无声处听惊雷。你若想得他看重,像以前那样靠一些“小点子”是没用的,因为在郭东野眼中,“机灵”未见得是个褒义词,只有认真、勤勉、专心这一类词才是。

    不过,高务实这段话却让高拱走了一下神,想到了自己与张居正的关系。

    自己和张居正不是也如这段话里的意思那般,因为志同道合而互相砥砺前行?

    只可惜,你我二人虽志同道合,但你却太心急了一些……我知你不是甘居人下之辈,可是我大你十余载春秋,这些年来对你而言也该称得上亦师亦友,为何你就如此着急,悄悄摸摸培植私人、挖我墙角呢?更别提人前逢迎,人后诋毁,这种徐阶惯用的两面做派,你张太岳为何要学?

    唉,你行事如此操切阴狠,倘若真无人压制,只怕将来纵有功业,也难逃身后骂名呀。

    高拱所思,高务实毫不知情,他写完题比之后,略微思索了一下,蘸了蘸墨,将笔锋拭正,又写道:“回乎!尝试与尔仰参天时,俯察人事,而中度吾身,用耶?舍耶?行耶?藏耶?”

    此句乃是提比之后出题,高务实仍用“回乎”唤起,将“用舍、行、藏、我、尔”一齐点出,此为五句,但相题为之,句数可以伸缩。

    他身后的高拱看了这句,不禁感触更深,面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暗道:是啊,太岳,当年我与你不也是这般,一起‘仰参天时,俯察人事,而中度吾身’?只是现在你我都当大“用”,也各施其“行”,本以为是云开月明之局,谁料艳阳之下,却总有浮云蔽日,这究竟是谁的错呢?

    此时高务实思路已顺,文章已展,毫不犹豫继续往下写道:

    “汲于行者蹶,需于行者滞。有如不必于行,而用之则行者乎,此其人非复功名中人也。一于藏者缓,果于藏者殆。有如不必于藏,而舍之则藏者乎,此其人非复泉石间人也。”

    此为提比之后的两小比,醒出行藏用舍二语,叫起“我尔”,意为中比地步。惟两小比,或有用于中比之下,或有用于后比之下作束比,位置如果不同,则用意也随之改变。

    若说作用,则是使全篇仍为八股,因为也有省去这一部分小比,而是全篇文章为六股的。

    不过高务实知道高拱这一题所考校的重点就在于“堂堂正正”,也就是考他的基本功,因此自然不会省去这两小比。

    “则尝试拟而求之,意必诗书之内有其人焉,爰是流连以志之,然吾学之谓何?而此诣竟遥遥终古,则长自负矣。窃念自穷理观化以来,屡以身涉用舍之交,而充然有余以自处者,此际亦差堪慰耳。

    则又尝身为试之,今者辙环之际有微擅焉,乃日周旋而忽之,然与人同学之谓何?而此意竟寂寂人间,亦用自叹矣。而独是晤对忘言之顷,曾不与我质行藏之疑,而渊然此中之相发者,此际亦足共慰耳。”

    这两段乃是中二比,是非常重要的阐述全文中心思想之所在,锁上关下,轻紧松灵,向背开合,不过通常来讲仍不宜尽用实笔写实,因此高务实这两段虽然在说理,却故意留有言之未尽之意。

    高拱在他身后见了,微微一笑,然后又有些皱眉。倒不是行文有什么问题,而是这中二比的思路和用语,未免太过稳重了一些,丝毫看不出乃是少年人的文章,倒像是三十而立之后的成人所写就。

    高务实怎知自己的文章过于稳重也能让高拱生疑,他穿越前还真是“三十而立”这个年龄段的人,再加上又是秘书出身,文章写得稳重实在是正常表现。

    此刻他写得顺手,又继续写道:“而吾因念夫我也,念夫我之与尔也。”

    这句叫做过接,用于中比之后,也就是过到题之末句“惟我与尔”,紧接后比,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承上启下,没什么太多可说。

    “惟我与尔揽事物之归,而确有以自主,故一任乎人事之迁,而祇自行其性分之素。此时我得其为我,尔亦得其为尔也,用舍何与焉,我两人长抱此至足者共千古已矣。

    惟我与尔参神明之变,而顺应无方,故虽积乎道德之厚,而总不争乎气数之先。此时我不执其为我,尔亦不执其为尔也,行藏又何事焉,我两人长留此不可知者予造物已矣。”

    这两段乃是后二比,是最见道理的部分。一般来说,每比八句,是因为此文中比略长。如果中比较短,则后比之文,可以尽情驰骋,往往至十余句,甚至二十句者也有。

    而高务实用题目之中“唯我与尔”这末句,总起“用舍行藏”全题,全文至此而成篇。

    高拱看到这一段,眼前一亮,赞道:“好!气势舒达,意无余蕴,犹如久寒之后畅饮一壶温酒,通体泰然也!”

    高务实微微一笑,写下最后一句,也就是束股:“有是夫,惟我与尔也夫,而斯时之回,亦怡然得默然解也。”

    高拱长出一口气,颔首道:“看来这半年来,你虽然诸事旁杂,但这正学倒也未曾放下,我心甚慰。如此,你可以去见东野了。”

    高务实也松了口气,问道:“三伯以为侄儿何时去为好?”

    高拱略微思索,道:“也不要太急,待我先去信一封与他,也好让他有个准备。另外,你这一去,算起来总得有四个月以上,正好也趁这机会,先去宫里告假,再把你手头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交待清楚,免得耽误。”

    高务实起身朝高拱微微鞠躬:“侄儿谨遵三伯吩咐,明日便去宫中告假。”
………………………………

第129章 回乡之前(上)

    京西,见心斋。

    高务实刚从宫里出来,没回高拱的大学士府,而是赶来了自己受赐的这座城郊别院。

    昨日高拱让他告假,他便写了几道条陈,除了一道直接交给高拱之外,剩下的分别送给朱希忠、申时行和张四维——高拱和朱希忠是知太子经筵事,明面上的文武主官,申时行则是同知太子经筵事,实际上的负责人,而张四维则是高务实这个“假侍读学士”正经上官,所以请假条陈一个不能落下,全都要交到。

    今日一早,高务实又进了宫,当面向太子告假,不过朱翊钧自己不敢做这个主,连忙让陈矩跑了一趟,去请示隆庆。

    隆庆听说高务实是要回乡考试,自然不会强留,当即便准了假。不过朱翊钧一个来月没跟高务实见面,说什么也不肯让他马上就走,非要叫他陪自己上完今天的课才准离开。

    高务实虽然自己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处理,却也不好拂了太子的颜面,只得老老实实陪他上完了课。

    今天这一课的讲师是顾养谦,讲的是论语。确切的说,其实并不怎么“讲”,而是教朱翊钧读《论语·为政篇第二》。

    朱翊钧当然识字,为政篇里也没有他不认识的字,然而这一课的安排仍然是日讲官教“读”。这里就必须要说到此时的教育方法问题了。

    古人读书之所以叫读书,而不是看书、学书,关键就在于要体现“读”的重要性。古代这些文章,学习的时候一定要读出声来,所谓朗朗书声、抑扬顿挫,越读越起劲,越读思维越清晰,越读越能感受书中的真谛。读到顺畅之极时,便如唱歌一般,直接从声音上得到感受。

    由于汉语是单音词组合而成,又有阴、阳、上、去、入五音之分,这就使得古代汉语文章在读音上有鲜明的音乐式节奏感。节奏和谐回荡,听起来好听,读起来顺口,又为各种诗歌韵文的出现创造了条件,譬如语言文字上的工整对仗、平仄相和,本身就是一种艺术,极具美感。八股文之所以能产生,这也是前提条件之一。

    太子所学,虽然与常人所学的用处有所不同,但其实归根结底,终究也是要学写制义时文的。而既然要学八股,那么方法自然也万变不离其宗。

    八股怎么学呢?首先就是要有扎实的基本功。何谓基本功?最起码的,四书五经必须背得滚瓜烂熟,尤其是《四书》,包括白文、朱注(朱熹的注解)都要背熟,一句不可或忘;要记熟每个字的正确读音;要学会对两个字以上到十几个字的长对子(所以这年代对对联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一般来说不值得提);要读熟名家时文至少几百篇;要学会写小楷、馆阁体等等。这些都是最最基本的东西。

    具体到“读”,怎么教呢?其实太子讲官的教法,与私塾基本一致,一般都是以“句数”计算,即每天大体规定读多少句生书。不过太子这里,一般而言是一天一篇,偶尔某篇较长,则分数日来讲授。

    由于此时读的书,都是没有标点的,讲官在教授读生书之时,便用朱红毛笔点一短句,领读一遍,太子与高务实跟读一遍,到一完整句时,画一圈。

    譬如《论语》开头:“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讲官在“子曰”边点一小点,领读“子曰”,朱翊钧与高务实就跟着读“子曰”,然后点读“学而时习之”,然后圈读“不亦说乎”,二人均跟着照读。

    这就是讲官教读书之法,也就是所谓句、逗之学。但并非只读一遍,实际上讲官要领读十次,朱翊钧与高务实跟读十次,然后二人再反复诵读九十次,才算完成当日课业。

    然而除了当日授课之外,还要温习,也就是前四日所学,也要拿出来复习,复习的办法仍然是读,各读十次或数十次不等。

    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这句话不是开玩笑,古人读书,无论平民还是太子,都得照这个规矩来。

    读完之后,便要背。背诵的方法,高务实倒是十分熟悉:居然跟他前世小时候读书一样,站在老师面前,当着老师的面把今日所学及前四日所学背诵出来。倘若背诵不出,或者背得磕磕巴巴,没有连贯顺畅、抑扬顿挫,都算不合格,得回去继续读,读到能熟练背诵为止。

    这是个死规矩,别说高务实了,即便太子也不能例外。

    若是不能完成,惩罚也有。只不过,高务实背不出的惩罚是会被讲官用戒尺打手心,而太子则不会挨打,但如果朱翊钧真的背诵不出,除了少一个挨打的惩罚之外,另一个惩罚却跟高务实一样:没有午饭吃。

    在这一点上,他两人算是难兄难弟,只有背诵完了,讲官点了头,这顿午饭才吃得上。

    但高务实的待遇和太子当然不能比——如果太子能背诵而高务实不能,太子可以去吃饭;如果高务实能背诵而太子不能背诵,则不仅太子不能吃饭,高务实也不能去吃。

    所以说,太子伴读也不是个轻松差事。

    今日朱翊钧与高务实读的是《为政第二》,高务实其实早就能背了——他都已经能写八股,背书自然早已不在话下。实际上他这半年伴读当下来,只有一次因为背诵的时候走神,嘴上磕巴了一下,导致被打过一次手板,其他时候根本没有受过罚。

    不过朱翊钧那边还是有点难办,因为《为政篇》一共有二十四小段,不仅每一段都要背,而且先后顺序不能错——错了顺序也不能称之为滚瓜烂熟。于是等朱翊钧背完,刚巧赶上饭点。

    由于高务实马上要回乡,朱翊钧便向今日的日讲官顾养谦申请让高务实陪他同食,顾养谦是高拱的门生,当然不会过于为难,于是很痛快地就同意了。

    不过所谓同食,也并不是他二人坐同一张桌子吃饭,那是不允许的。只是两张桌子毗邻,朱翊钧占上首,高务实在下首,这样相隔近一些,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本来聊天也不允许,因为“食不语”是规矩。奈何日讲官本身是臣子,吃饭的时候顾养谦已经去了隔壁,根本看不见朱翊钧与高务实二人,于是他二人便有了说话的机会。
………………………………

第129章 回乡之前(中)

    朱翊钧特意匀出这样一个时间,自然是有事情要与高务实说,这一点高务实已有心理准备,只是朱翊钧一开口,仍然吓了高务实一跳。

    “务实,听说你想造火器?”

    因为半年多的“同窗之谊”,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已经颇为亲密了。朱翊钧现在只在人前称呼高务实为高侍读,平时私底下早已习惯直呼其名。当然,直呼其名是因为高务实尚无表字,否则他肯定是称呼高务实的字。

    高务实手中筷子一抖,差点把刚夹起来的一块羊肉掉到桌上。

    好在他的演技早已经过多年的锻炼,立刻镇定下来,把头一抬,露出一脸诧异:“太子从何处听说?”

    朱翊钧不疑有他,顺口道:“我母妃宫中有个小黄门,他有个堂兄在兵仗局当差,他是听他堂兄偶尔说起,说你给你京西的三慎园别院申请了协制军械的批文,司礼监和五军都督府都批了。”

    高务实略微放心了下来,笑道:“原来是说这件事,那倒是确有其事。”他只说了这么半截,却故意没有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没点眼力价,而是刻意为之,因为他现在还不知道朱翊钧的态度,更不清楚隆庆与李贵妃是否知晓,以及万一知晓的话,他们又是什么态度,所以高务实需要从朱翊钧接下来的话里判断。

    朱翊钧见高务实承认,马上道:“你还懂火器?”

    “呃,臣喜杂学,这一点太子是知道的。”高务实先打了个埋伏,然后又道:“不过协制火器一事,倒也不是臣自己去办,此事说来话长,不知太子可知臣大伯存庵公,他昔年曾提督操江,其麾下家丁之中有善制火器者……”遂将高捷当年之事,以及高翊的来历和所长简单的告知朱翊钧。

    朱翊钧听罢,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事我看挺好……原先我都不知道北军的火器已经坏成这副模样,还是昨天听了你的述职才知道那些三眼铳根本顶不得用,要不然你那个叫高珗的家丁头子这一次就要立大功了!”

    高务实笑了一笑,没说话。

    朱翊钧想了想,又道:“你有心思帮朝廷造新式火铳是好事,如果到时候造出来,兵部他们能够验收的话,咱们不妨想法子劝父皇把那些三眼铳换掉。不过,你眼下马上要回乡参加童生试,最好还是不要太分心旁骛,须知你这次参考,可不光是关系到你自己,要是考得不好,连带我甚至父皇那边都有些面上无光。”

    童生试包括县试、府试、院试三个阶段,全部考过才能获得生员资格,所以高务实这次回新郑,光考试的时间前后一拉就要四个月,如果算上提前回去的时间,这一去可能要长达半年才能回京。

    高务实听朱翊钧这般嘱咐,也没有表什么决心,只是很平静地应了。

    朱翊钧见了,就有些好奇,道:“我虽然这般叮嘱,却也不是觉得你考个生员能有多为难,你怎么却愁眉苦脸的?”

    “臣倒不是忧心考试,而是忧心那火器。”高务实叹了口气,道:“臣这次去观政,发现那些火器如果都是真正合格的话,虽然威力偏弱,但其实也还可以一用,只是……明明都是通过验收的火器,其质量能够达到设计要求的也是十不足一。臣现在就是担心,将来就算设计出了新式火器,等各制造局造出来,只怕也未见得堪用。”

    “对哦,为什么都是验收合格的火铳,其实却有那么多不堪用呢?”朱翊钧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这茬,皱眉道:“难道各级验收官员都在里头搞鬼?”

    朱翊钧这个太子原先不懂什么人心险恶,奈何被高务实插了一脚之后,他现在有了观政的权力,每天看一封奏疏和相应的内阁处理办法,因此渐渐地懂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样天真。

    高务实心道:当然不止是验收官在搞鬼,实际上从材料选购到火器制造,从各级验收到分配储存,哪一个环节没有人搞鬼?

    不过这话高务实肯定不会明说,虽然眼下看起来是自己和朱翊钧在私下交流,可是周围也是有小宦官侍候着的,谁知道这些人靠不靠得住?

    他心里对朱翊钧得知自己“协造火器”一事本就生疑,李贵妃宫中的小太监这么巧,就从自家堂兄口中得知自己在“造火器”,又这么巧说给了朱翊钧?

    要知道,冯保可是李贵妃手下最得宠的太监,以他在内廷的权势,李贵妃宫中的小太监安排只怕都是经过他认可的吧?万一这件事根本就是冯保所探知,然后故意散布给朱翊钧乃至李贵妃和隆庆帝知晓的呢?

    高务实自己就是个喜欢在幕后操纵事态发展的人,对于这种带着阴谋气息的事件有天然的警惕,所以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只是巧合,他都不会轻忽。况且冯保自打前次被自己坑了一把之后,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