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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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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香囊呈给简太医,自己则捧了一袭锦裙,缓缓走上前来。
“这是……”皇上略一沉吟,便认出了锦裙正是淳仪皇贵妃当年之物。
而璃容华在看到锦裙的时候,亦是微微一惊,只察觉到身后的林凛轻轻扶住她的背脊。这裙子她识得,正是当日屿筝入宫时,命林凛寻去的那件,之后屿筝曾在琴月轩中宣称要让此物,物尽其用,如今看来,的确是尽其用了。
只是璃容华也看出,今日之事,只怕是借机扳倒蓉嫔。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向深居简出的绮贵嫔竟会与被皇上最晚宠幸的屿筝联手。可这事做的天衣无缝,除了她,不会有谁瞧得出,而她自然也不能贸然认了那件锦裙,惹火焚身……故而心悸,却也一句话也说不得。
但听得谨德沉声道:“皇上可记得,当日太医说起淳仪皇贵妃似有中毒之状,可苦于捉摸不透又寻不到毒源,便也依着本有的病根医治着,如今看来,只怕都在此处了……”
轻纱抖落处,白色的斑迹星星点点晕散开来。
跪在一旁的徐守阳,此时方才回过神,急急凑上前,略一看,便躲避开来。
简昱见状,搁下手中的香囊也上前查验,片刻之后,他皱着眉头道:“皇上,这些香囊内外的确涂有乌头汁,而这锦裙则是将一品红的茎叶碾碎,又取其白色汁液混合,涂抹在上面,实乃伤肤侵肺之毒物也……”
听闻此言,皇后亦是声色俱厉:“蓉嫔,你胆敢毒害本宫与诸位嫔妃,该当何罪?”
皇后话音刚落,却听得殿外一声厉喝之后,一个修长的身影拎着一个纤瘦的女子,重重丢掷在地上。
众人皆注目,唯有屿筝轻不可察的颤抖着,那修长的身影分明是颜冰,但见银面遮去伤眼,倒显得另外一面脸颊,愈发刚毅。
屿筝强忍着泪水,只将头微微瞥去一侧。便听得颜冰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皇上,微臣方才在殿外见此女鬼鬼祟祟,特将她捉拿,静候皇上发落……”
雪卉定睛一看,便惊叫道:“浅碧……”
却听得一侧的绮贵嫔冷笑一声:“本宫没记错的话,这丫头本是蓉嫔宫里的吧?如今却又侍奉在宜雨阁,怎么?是瞧着主子吩咐的事没办好,故而要逃吗?”
浅碧何曾见过此等架势,一时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难出一言。
见此情形,蓉嫔自知今日在劫难逃,何况连嘉妃都对自己萌生弃意。妙竹意料之外的存活,更是将她往日罪责一并供出。即便是挣扎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唯独……唯独有祈月奋不顾身地保护着她。宫内如此凉薄,数载的恩宠眨眼倾塌。留在身边的,却只剩多年的主仆情意。
拭去了泪水,惶恐惊然也是瞬间退去,蓉嫔忽然直起身,冷眸冽冽地看向皇上,微微颔首,字字冰凉:“是臣妾所为,一切皆是臣妾所为!祈月不过是受臣妾所迫,才会铸成大错,求皇上看着臣妾侍奉多年的情分上,饶她一命……”
绮贵嫔愤愤看向蓉嫔,心知今日必是要报仇雪恨,整个人也不免松懈下来,略显瘫软。被蒹云搀扶着落座,便听得皇上沉声道:“蓉嫔恃宠而骄,胆大妄为,毒害妃嫔龙嗣,着贬为庶人,弃入冷宫!宫婢祈月……”皇上淡淡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杖毙!”
“皇上!皇上!”蓉嫔闻听厉声高呼,却见皇上摆摆手,示意将她主仆二人拖下。
但听得皇后厉声道:“好生看着蓉嫔,莫叫她寻了短见!”
。。。
………………………………
风起云涌生死决(三十五)
蓉嫔瘫软在地,任凭皇上发落浅碧去了暴室,随即便在祈月急声高呼中,如被抽去根骨一般的强拖出宜雨阁。
半晌之后,殿外便传来祈月被杖责的哀嚎声,伴随着痛叫的,是一声声凄厉的叫骂:“妙竹!你背主求生,不得好死!”
殿中众人听着祈月一声堪比一声的凄厉惨叫,皆汗毛竖起,头皮发麻,唯有绮贵嫔的脸上隐隐有释然的冷笑,却也不过转瞬即逝。
听着祈月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直至默无声息,楚珩沐这才微微颔首看向妙竹道:“你倒说说,朕又该处置你?”
但见妙竹盈盈一拜:“但凭皇上处置……”
听闻此言,屿筝轻咳一声柔柔发话:“妙竹虽作恶多端,可到底也是遵从主子的吩咐。既被投入暴室受了这般苦楚,还请皇上顾念她今日坦白,赐她一个体面吧……”
皇上看向屿筝,但见她眼中隐隐流露着不忍,便沉吟道:“也罢……就如良贵嫔所言,且先行押下,听候发落吧……”
妙竹俯身叩首:“谢皇上恩典……”
待蓉嫔此事缓息,天边已是泛起一丝鱼肚白,皇后轻叹了一口气,看向皇上道:“皇上,天色已亮,不如移驾清宁宫稍作歇息……”
楚珩沐抬头看向殿外,但见灯火斑驳处,天际蒙蒙见白:“也好,就去皇后那里歇歇……”
话音刚落,皇后看向众嫔妃道:“你们也自回宫歇着吧!折腾了大半夜,今日的晨昏定省便都免了……”
皇上起身,缓缓走到屿筝身前,柔声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不易太过劳累,早些回岚静殿歇着……”
不料,屿筝缓缓福礼,恳求道:“妹妹尚未醒来,臣妾想留在宜雨阁……”
楚珩沐看着眼前女子微微发红的双眼,知道即便让她回去也不能安然,便缓缓点点头,又轻握着她的手道:“自个儿当心身子……”言罢,便大步行出了宜雨阁。
众嫔妃起身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屿筝怔怔看着皇上身边的颜冰,但见他原本风毅的容貌如今只能展露半边容颜。虽看上去伤情已愈,然而步伐中却有着旁人不可察觉的颓丧之意。难以言说的酸涩从屿筝心中缓缓逸散开来,就在眼泪将要夺眶而出的瞬间。屿筝忽然察觉到颜冰微微回眸,朝她淡淡瞥来一眼。
只是这淡淡一眼,便让屿筝霎时安下心来。她读得懂,颜冰哥哥那目光分明是在暗示自己不要担心。
一抹苦笑刚从她唇边逸散,便听得身侧的尉贵人冷嗤一声:“良贵嫔娘娘倒是心善,前夕差点因得蓉嫔失了腹中孩儿,转而却能为玲珑阁的宫女求情了……”
屿筝在芷宛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冷冷看向尉贵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本宫要怪,也只会怪蓉嫔,与妙竹何干?”
尉贵人见眼前女人清傲的模样,又想起方才皇上对她那般贴心温柔,一股怒火只在胸口盘旋,她愤愤唤了弄云便离开了宜雨阁。
待众嫔妃也渐次讪讪离去,徐守阳方才回过神来,跪在屿筝脚边道:“微臣叩谢娘娘救命之恩,若非娘娘安抚微臣,今日怕是做了替罪羔羊也未尝可知……”
屿筝对木讷呆滞的徐守阳并无好感,只冷着声音道:“本宫只是见不得有人蒙冤罢了……”
说话间,却听得蒹云急唤了一声娘娘,但见绮贵嫔瘫软在椅中,微微喘息。屿筝急忙上前询问,徐守阳生死一线,倒也乖觉了几分,只抢在简太医身前,覆纱搭上了绮贵嫔的腕脉道:“娘娘莫慌……绮贵嫔娘娘乃是急怒攻心,加之长期抑郁加身,故而有些虚弱,用些调补之药即可……”
屿筝半信半疑地看向简昱,却见他微微俯首道:“徐太医虽是木讷了些,医术却是太医院数一数二,只苦于无机施展……”
听到简昱这般说,屿筝便道:“并非本宫疑心,只是今日蓉嫔之事,不得不让本宫小心谨慎……”
简昱轻声应着,复又说道:“娘娘……蓉氏如今已是废妃之身……”
屿筝唇角溢出一丝冷笑:“简太医所言甚是,本宫记得了……”
吩咐桃音送了绮贵嫔回宫,屿筝便坐在穆心越的榻边暗自垂泪。看着床榻上好端端的一张脸被毁成了这般模样,她不知待穆心越醒来又会如何。
“简太医……”屿筝轻唤。
“微臣在……”简昱应着: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穆贵人的容貌能否恢复如初?”屿筝艰难开口,显然她的心里也有了答案。
“这……简昱颇显为难,只沉声道:“微臣定当尽心竭力……可只怕……日后皇上的恩宠……”说到这儿,简昱亦是收声,长叹一口气。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人儿轻咛一声,缓缓转醒。
“心越!”屿筝轻唤着凑上前去。
“姐姐……”穆心越因痛哀叫,嗓子已然嘶哑。
“快别说话……好好歇着……”屿筝柔声安抚她,却听得穆心越道:“姐姐,你叫他们都退下,我有话要跟姐姐说……”
屿筝略一犹疑,便遣退了众人,但见穆心越伸手往自己面上拂去,她急急握住了穆心越的手道:“太医才敷过药,不可乱动……”
“姐姐……”穆心越的双眼中噙着泪水:“我的模样很丑吧……”
“怎么会?太医说了,会好好医治你的……”屿筝强忍着泪水,温柔浅笑。
“皇上他……不会再喜欢我了吧……”穆心越喃喃自语,却听得屿筝十分心酸。
轻轻抚了抚穆心越的额发,屿筝缓缓说道:“见你受伤,皇上动了大怒,已将蓉嫔废黜冷宫,宫婢祈月也已杖毙……”
原本期望在穆心越的脸上看到一丝欣慰,不料她却闭上眼,苦笑一声:“不过是个蓉嫔……可见我到底是低估了她们……”
听穆心越话里有话,屿筝忙问道:“心越!此话何意!什么叫低估了她们?!”
但见穆心越看向她,眸若星辉,她并没有回答屿筝,反而轻声说道:“姐姐可知,璃容华已与嘉妃联手,如今阖宫的谣言都是她们二人散出去的……太液池边,我无意听闻二人相谈,心知不妙。先有蓉嫔仗着自己的恩宠和嘉妃在宫中的势力,便叫姐姐差点失了孩儿,如今再加上一个璃容华,姐姐在宫中岂不要步步维艰?”
说着穆心越怆然一笑:“她们视我为姐姐的左膀右臂,自是要先折了我,才好对姐姐下手。姐姐你说……我怎能如她们所愿?”
听到穆心越的这番话,一个让屿筝惊惧的念头在心中缓缓浮现,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穆心越,颤声道:“该不会……”
但见穆心越缓缓点点头道:“不错……龙眼蜜是我叫雪卉放入药中的,那些蚁虫也是我寻来的……”
穆心越的话宛如晴天霹雳,震得屿筝双耳发聩,一片昏沉。半晌之后,她紧紧握着穆心越的手道:“心越!你疯了吗!你怎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穆心越微微皱眉,疼痛让她不免轻吸了一口凉气:“玩笑?姐姐觉得这是玩笑吗?本一心想着皇上能处置了嘉妃,如此一来,蓉嫔和璃容华自是也不成气候,可谁想,不过是扳倒了蓉嫔而已……于嘉妃而言,她本就和弃子无异了吧……不然嘉妃也不会轻易让璃容华追随于她……”
屿筝心乱如麻,她怔怔看着榻上这个曾经开朗伶俐的女子,如今却在深宫中被折磨成这般模样,对自己下了这般狠手,强忍着疼痛,却仿佛云淡风轻地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闲话而已……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带走了那个无忧无虑,一声声唤着她筝姐姐的俏皮女子,叫她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震惊之余,却有一个更大的疑问在屿筝心中升腾:“不……不对……那龙眼蜜是皇上恩赐嘉妃的贡品,而嘉妃也只分给了蓉嫔,你一向与她们不合,又何来龙眼蜜嫁祸嘉妃?心越……到底有谁叫你这般而为?”
只见穆心越神情微不可察的轻轻一顿,随即轻声道:“没有人叫我这么做……龙眼蜜自有得来的法子,姐姐不必知道。姐姐如今要做的,只需防着嘉妃她们便是……”
“心越……”屿筝沉声道:“你可知你是被人利用?为了我?难道为了我,就要毁了自己的容貌吗?你为何不来告诉我?总归一起想想法子才是!”
但见穆心越眼角滑落一行清泪:“我只想为姐姐做些什么……”
屿筝见她那般模样,更是痛心难忍,穆心越只当拖累了她,却不知反是因得自己的荣宠,而迫使穆心越成了那些人出手的第一选择。如今她不惜毁去容貌而扳倒蓉嫔,可以后她又该如何过活?
泪水从屿筝眼中落下:“心越,我不会原谅你……更不能原谅自己……”
已是无力再去面对,屿筝仓皇起身离开,她一定要查个明白,到底是谁?利用了生性单纯的心越,唱了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戏!
。。。
………………………………
风起云涌生死决(三十六)
穆心越见屿筝起身离去,便嘶哑着嗓子急急唤道:“姐姐……”然而屿筝并未回头,只是兀自踉跄着离开。
片刻之后,雪卉便急急入内,搀扶着床榻上半倚的穆心越,柔声道:“方才娘娘出去时,脸色那般差,只嘱咐奴婢好好照顾小主,便急匆匆的走了……小主都跟娘娘说了吗?”
穆心越无力地躺回榻上,目光呆滞:“我终究是……错了吗……”
僢轩殿中,绮贵嫔唤了蒹云将一件吉祥云纹的肚兜拿来,捧着端详了半晌后便流下泪来:“终是替我苦命的孩儿报了仇!”
“蓉氏大抵没想到,这报应来的如此之快!”蒹云陪着主子掉泪,却也柔声安慰道:“如今却是好了……蓉氏自作孽不可活,只是皇上顾念旧情,只将她弃入冷宫……”
绮贵嫔冷冷一笑:“怕什么……蓉氏入宫便得皇上宠幸,养尊处优,何曾受过一丝委屈?如今入了冷宫,她又能忍受几分?一命呜呼那是早晚的事!”
蒹云点点头道:“说起来,今日之事幸而有良贵嫔,若不然主子也不能这么快如愿……”
闻听此言,绮贵嫔低低叹息一声,看着仙鹤衔草香炉中,蒹云投下的醒神香散发出袅袅轻烟,轻蹙娥眉:“虽是如此,可良贵嫔出手未免太狠……穆贵人那张脸只怕是要毁了……”
蒹云点点头道:“说的是啊……瞧着良贵嫔柔柔弱弱,却不想是这般心狠的。怎么说,穆贵人与她也有姐妹情谊在,出手竟是这样毫不含糊。若非主子反应快,及时寻了妙竹前去,又未知会是如何?”
绮贵嫔略显一丝惆怅:“瞧今日的情形,想必她意在除去嘉妃,可本宫想除掉的人,只有一个……”
“主子……”蒹云柔声唤道:“只怕良贵嫔会因此事记恨主子,此事之后,咱们宫中还是少与良贵嫔往来才好,免得她借此事对主子不利……”
“本宫顾不了那么多……”绮贵嫔冷冷说道:“一想到本宫那不能出世的孩儿,本宫这心里……”
绮贵嫔哽咽着,蒹云默默轻抚她的背脊,为她顺气,半晌之后才道:“主子歇歇吧……”
蒹云搀扶着绮贵嫔正往寝榻行去,却见却见宫婢萱草入内禀报:“娘娘……良贵嫔娘娘来了……”
绮贵嫔惊讶回眸,与蒹云相视一看,便沉声道:“快请……”
见屿筝入得殿来,绮贵嫔便带了几分忧色迎了上去:“妹妹怎么来了,穆贵人可醒了?”
屿筝瞥见绮贵嫔脸上的忧色,内心却是怒火中烧,故而唇角扯出一丝冷笑:“自然是先来恭喜姐姐大仇得报……”
瞧出屿筝带着怒意前来,绮贵嫔心中自然也明晓了几分,叹了一口气,便缓缓落座,敛了神色看向屿筝道:“妹妹可是在怪本宫擅作主张?”
绮贵嫔看向蒹云,但见她垂首与芷宛纷纷退下,这才带了几分歉意看向屿筝道:“妹妹向本宫说出香囊一事时,为得便是二人联手将蓉氏置于死地。本宫知道,暗中查出妙竹所在,却没和妹妹商量便动用了,实属本宫之错。可如今,蓉氏得到了应有的惩治,妹妹便该高兴才是……”
“高兴……”屿筝冷笑一声,绮贵嫔面前的紫檀桌上,一只雕花镂空甜白釉瓶中插着的数只茉莉开的正好,香气幽淡绵长,沁人心脾。可屿筝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宫中清幽如这茉莉,孤傲如玉兰的女子为了报仇,竟是不顾一切……淡黄花瓣后的容颜竟让她看不透彻。
“该高兴的是贵嫔娘娘才是……”屿筝冷然说道:“可妹妹却有一问,惩治蓉氏的法子且多,贵嫔娘娘一定要让穆贵人受这样的苦楚吗?”
听到屿筝这般问,绮贵嫔自是讶异:“妹妹此话何意?”
屿筝淡淡撇过视线:“若娘娘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妹妹自然也是没法子……”
听到这话,绮贵嫔似是明白了些许:“难道妹妹以为,此事是本宫所为?”
“若不然呢?”屿筝眼中的怒火已是毫不遮掩。
绮贵嫔深知此事重大,急声说道:“天地可鉴,便是本宫那腹中未曾出世的孩儿也可证,此事绝非本宫所为……方才本宫还在疑心,妹妹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能寻来皇上特赏的龙眼蜜,坐实了此事……”
依着对绮贵嫔的了解,屿筝也知她并非藏掖之人。清决的性子中倒有着几分男子般敢作敢当的洒脱率性。如今见绮贵嫔以未能出世的孩子起誓,屿筝自然也是吃了一惊,心知绮贵嫔的确不知此事,可不免也讶异问道:“娘娘怀疑是我……”
但见绮贵嫔郑重点点头,一时间二人神色冷肃,皆沉默不语。半晌之后,还是绮贵嫔先行开口道:“看来今日之事,是有人抢在咱们前面出手了。只是一箭双雕,既折了蓉氏,又损了穆贵人,此人心机之重,思虑周全,你我不得不防……”
见屿筝沉思不做声,绮贵嫔继而又道:“只是不知此人对你我谋划之事知晓多少?想必今日妙竹的出现,香囊之事,都出乎此人意料之外……”
屿筝眉头轻蹙:“如此说来,姐姐岂非已引起了那人的注意?”
“也不尽然……”绮贵嫔松了松眉头道:“香囊一事,已让蓉氏谋害龙嗣一事人尽皆知。即便有人疑心本宫,也只会猜测本宫蓄势已久,只待伺机而发。那有今日的巧合倒也不足为奇。好在今日妹妹并无所动,想必也不会引人注意……这倒是件好事……”
说话间,绮贵嫔突然覆上屿筝搁在桌上的手,语重心长:“这宫里,步步皆险,但凡有些许差池,便会丢了性命。皇上的荣宠虽是要紧,可腹中的孩子却更是难求的珍宝……若要在这宫里周全他,必是要宠冠一身,协理六宫……这与前朝大抵都是相同的,想要保护自己最珍视的,便要能拿捏大权……”
屿筝似是要分辨什么,可唇角微微一动,却是忍了下来,只缓缓道:“多谢姐姐指点……”
绮贵嫔轻叹了一口气,转而又道:“不过……妹妹为妙竹求情,倒是出乎本宫意料之外……你在暴室救下残喘求生的她,想必她也该有这样的觉悟了……”
“求情……”屿筝低喃:“求皇上允她自行了断,也算不得是求情了……妙竹不过是个可怜见的人儿,在玲珑阁时便受尽了折辱,蓉氏却以她家人性命相要挟,迫使她顺从。如今在暴室受尽凌虐,却终究只能得一具全尸,倒也不是妹妹成全了她……若说成全……”屿筝看向绮贵嫔:“她能将当年蓉氏作恶多端的行径和盘托出,让姐姐未出世的孩儿终能安然,便是她为自己积德了……”
从僢轩殿行出,屿筝的心情愈发沉重。天幕渐渐晕开一片浅淡的蓝,她终是仰头沉沉叹了一口气。
两日后,皇上赐妙竹自尽。而蓉氏在冷宫日日尖叫,已显疯癫之态。彼时屿筝听到这消息时,正坐在西阁内绣着一件婴儿的小衣,指尖绣花针微微一顿,她侧头看向遥羽道:“在暴室救下妙竹时,多亏你悉心医治,如今便替本宫送她一程吧……”听闻此言,遥羽缓缓欠身应道:“奴婢知道了……”
宫中冷僻之处,一处废弃的殿院中,遥羽从袖中拿出银两递到几个侍卫和太监的手中,淡淡笑着:“这是良贵嫔娘娘犒赏几位大人和公公的,不过是些散碎银两,权作酒钱了……”
几人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银锭子,便笑道:“好说好说!不曾想这丫头还能有这福气,临了上路,倒还不致做个饿死鬼。贵嫔娘娘当真是菩萨心肠……”
遥羽浅笑着,推门而入。在轻扇去散落的一片灰尘后,便瞧见妙竹蜷缩在屋内,目光呆滞,整个人半分生气也无。若不细看,自以为这屋中已是没有了活物。
“妙竹……”遥羽轻唤一声,但见蜷缩在屋角的人轻轻一动,缓缓抬起头来,在看到她的一瞬,眼中露出了些许光华。
“遥羽姑娘……”妙竹急急起身,迎上前去,却又察觉到自己身上已尽是潮湿发霉的气味,只得又退却了几步轻声道:“可是贵嫔娘娘叫你来的?”遥羽缓缓点点头,便见妙竹伤痕可怖的脸上绽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奴婢知道,贵嫔娘娘言而有信……”
遥羽从袖笼中取出一个小指长短的竹筒,从内里抽出薄笺一封递给妙竹,妙竹急急接过,仔细看了半晌之后,眼角笑纹愈发明显:“是弟弟的字迹……”
遥羽轻声道:“你一家人都已安排妥当,远离上京,衣食无忧……”
妙竹浅笑着,将手中细长的薄笺揉捏成小团,塞入口中,吞咽下去,便看着遥羽道:“娘娘尚在掖庭时,便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如今奴婢该做的也做了,蓉嫔有今日,是她咎由自取。娘娘替奴婢安置了亲眷,如今奴婢再无牵挂,便可安心赴死了……”
遥羽看着眼前面目可怖的女子,不知屿筝为何费力救下她,又求得顾锦玉相助,将她在宫外的亲人妥帖安置。如若说是为了扳倒蓉嫔才利用她,那当日在掖庭时便出手相救,又是因何缘由?总不至于在那时便料到日后处境。遥羽暗自摇摇头,竟是猜不透屿筝的心思。于她而言,只需谨遵爷的吩咐便是,而爷……却是无论如何都顾及着屿筝的……
轻叹一口气,遥羽打开手中的食盒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安心上路吧……”
妙竹看着盒中丰盛的食物,心下也明白了几许,只跪在地上,朝着岚静殿的方向重重叩了几个响头,朗声道:“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成全……”
。。。
………………………………
风起云涌生死决(三十七)
团坐在潮湿阴冷的地上,妙竹将食盒内的饭菜一一吃下。
回想入暴室的这些时日,妙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刻意去装疯卖傻,早已变成了暴室中的一缕冤魂。她尤记得脸上伤口腐烂时,她被丢弃在暴室外的角落下,任由大雨倾倒,混着身上的恶臭气息,只待她自生自灭……
清醒时便随意抓起身边的树枝草叶吞咽,昏沉时任由暴室那些行刑的嬷嬷太监肆意欺辱。
妙竹不知自己在坚持什么,或许是宫外的亲人叫她放心不下,她只知道,当那个粉衣宫女宛如从天而降般的出现在面前,她恍然才忆起自己初入宫廷的模样,也是那样的善良天真……可到底是什么,在岁月中将无邪无畏的自己变成了后来那般心狠冷血的模样……
她不会后悔,如今所有的牵挂都已妥帖,而眼下便是最好的归宿了……
手中的碗筷“当啷”一声落地,妙竹兀自栽倒在地,唇角尚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渐渐便没了声息。
遥羽将手探向妙竹鼻翼,沉默半晌之后,才缓缓起身,随即便佯装惊恐地厉声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守在屋外的侍卫和太监急急而入,见妙竹已是倒在地上再无气息,一侧的遥羽则一脸惊慌,显得楚楚可怜:“她吃着吃着就突然……”说着便急急往侍卫太监的身后躲去,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见遥羽这般模样,一个瘦高的太监上前,尖细着嗓子柔声安抚:“莫怕莫怕,这死法便算得上是体面了,若不然一壶毒酒下肚,指不定得成了什么模样……”
一侧的侍卫听闻,低声问道:“可是棃公公,这毒酒尚在……如何向上面复命啊?”
棃公公嗔怒地瞪了那侍卫一眼道:“左不过是个死了,你若喜欢去收拾那血淋淋的尸首,杂家也不拦着你。自是将这毒酒灌下去,等到她那些个五脏六腑啊都成了稀巴烂,再抬出去便是……”
那侍卫一听自是缩了缩手,灌下毒酒的尸首不是没有收殓过,实在太过血腥可怖,他自是不愿再多瞧上一回。
见侍卫不做声,棃公公忙道:“还不快点收拾食盒?”随即将手中置于盘上的毒酒往屋中枯草中随手一泼,瞬间便没了痕迹。他转身带着几分叫人不舒服的谄媚笑意,看向遥羽道:“姑娘还是快走吧,若是被人撞见了,杂家可便说不清了……”
遥羽回以娇媚一笑,柔声道:“那便多谢公公通融了……”接过食盒方行至门边,却听得侍卫厉喝一声:“慢着!”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她面前。遥羽抬头看去,但见方才那侍卫目光凌厉地看向她道:“该不会是这些饭菜……”
棃公公见此情形,气的直跺脚,手中拂尘顺势甩向那侍卫:“哎呀呀!杂家是要被你活活气死!你这榆木脑袋啊!”
不料那侍卫不为所动,只沉声道:“皇上赐死那是理应,可若是有人存心来害,便是不妥了……”
遥羽见那侍卫拦在身前,一副不准她离去的架势,气怒之下,掀开食盒,将里面的食物一一放入口中吞咽下去,随即美目凌厉地看向那侍卫道:“这样呢?”
那侍卫看着遥羽安然无事,顿时满面通红,将身子移开,目送着她缓缓离开屋中。而棃公公一记便敲在他的头上:“那可是岚静殿的人,岚静殿中的那位娘娘,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你啊你啊!合该你一辈子都待着这儿!”
说着棃公公叹了一口气,便朝着屋外的人招呼道:“快快快!死透了!快抬走!”
遥羽从永巷行出,烈日从头顶暴晒下来,她望着宫巷的尽头,心思沉重。妙竹自然不是毫无缘由地断了气,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死,被她吞下的薄笺上浸了李霍所制的假死药,想必等到妙竹醒来时,已能看到宫外那片湛蓝的天空。会有一辆马车载着她,远离上京,和她日夜牵挂的亲人度过余生。
这一切,自然也是屿筝嘱咐她去打点的。那女子仿佛总是心若明镜,分明并不知晓顾锦玉到底是何来头,却似是认定了他有通天的本领,所求之事在顾锦玉的手中仿佛只是小事一桩。
可遥羽却不以为然,即便奉命在屿筝身边周护,她仍旧瞧不惯屿筝的行事。就拿妙竹之事来说,若是安然无恙那也无话可说,可一旦被察觉的话,势必会牵连到顾锦玉。她不能让他为了这样一个深得皇上宠幸的女子去冒险,甚至是丢了性命,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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