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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风华-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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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他迟迟未曾总攻,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自身实力不足,而有腊山寨悍匪为骨干的贼人战斗意志极为顽强,冶丁未经训练,打打顺风仗还行,可是苦战之时就未必能够撑住。
周傥比起周铨还要现实,将腊山贼赶出徐州,他此次出兵就已经大功告成,报到朝廷中去,他少不得封赏。相反,越界剿贼,成未必有功,败则必然有过。
但在周铨以彭城惨状相激之下,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亲领精锐,向前去拦截,再将沿途收拢的各县禁军、厢军五百余人,交与周铨,让他在背后广造声势。原本周傥的用意,是以此来迫使贼军突围,只不过他太高估了史鹤的战斗意志,却不曾想史鹤再度断尾求生,将朱魁抛出来,名义上是让朱魁诛杀周傥,实际上却是以朱魁吸引官兵注意力,自己好带着亲信逃走。
故此,朱魁才会看到,那周字大旗之下骑马绰枪的并不是周傥,而是周铨。
他不认得周铨,只是见着这少年相貌非凡,知道肯定是官军中的重要人物。无论是不是周傥,先杀之再去寻正主就是。
于是朱魁咆哮着向周铨杀了过来,双斧如车轮般,凡有挡者,尽皆被他扫开。
他如此声势,周铨也注意到了。
一看到是一个手执双斧的黑壮大汉,周铨心中一动,便想到了张猛等彭城百姓所言,腊山贼中最为凶残、泯灭人性之辈。
他双眸一凝:“武叔”
周傥虽然允许周铨上战场,却将最为勇武的武阳放在他身边,希望武阳能护得他安全。听得周铨一喊,武阳顿时明白,他催马而前,迎着朱魁也冲了过去。
朱魁杀得正兴起,口中嗷嗷怪叫,将一名厢军老卒劈死之后,眼见离大旗就只有二三十步,突然间觉得空中仿佛有一团乌云飘过,他猛然抬头,就看到一匹高头大马之上,一个比他还有高大的汉子如山般压了过来。
轰
长枪与双斧狠狠敲在一起,朱魁嗷的大叫了一声,被震得往地上一坐。
武阳手中的枪也被震开,虎口生痛,让他心里惊叹:这贼好大气力
朱魁坐倒在地,恰好武阳战马举足向他踏来,他顺手一斧,劈在那战马腿上,然后一个咕碌滚出。
武阳的战马痛嘶栽倒,将武阳也从马上摔了下来,好在他身手灵活,最后甩开了鞍镫。再回头要与朱魁接战,却看到这大汉竟然弃他不顾,向着周铨冲去。
武阳心猛然一揪,厉喝道:“狗贼,敢尔”
同时他人也狂追过去,想要截住朱魁。
朱魁这厮是个粗胚,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杀了周铨这个首领。
只要斩杀这首领,这队官兵应该会自散,到时再去杀周傥就是
不过眼看他就要冲到周铨面前时,又一人冲出,一手盾一手刀,向他扑来。
两人轰的一下撞在一起,那人手中的盾竟然都被劈裂,刀也脱手飞出,可是朱魁同样被撞得在地上一滚。
李宝
这小子终究是尚未长成,若是十岁,他的力气足以同朱魁抗衡,但现在,他仍然不是对手。
可是这一阻,已经给了周铨机会。
笃
一枝箭直接贯入朱魁的胸膛,朱魁刚从地上爬起,身体猛的一震,一脸惊愕地看着对面。
周铨冷漠地抽出第二根箭,搭在了弓上。
笃
第二枝箭同样射中,只不过这次射中的不是胸,而是大腿,朱魁大腿吃痛失力,顿时身体一歪,跪倒在地上。
“卑鄙,有种不放冷箭,与我单挑”这厮破口大骂起来。
“你杀死不足六岁的孩童时,可没有给他们长成后与你单挑的机会”周铨旁边,王启年阴声道。
周铨却理都不理,又是一箭射出。
这一次命中的,是朱魁的右边肩膀,一柄斧头脱手落下,他左手猛掷,将左手斧向周铨掷过来。
斧头在空中如轮飞转,直劈向周铨
………………………………
一六零、许久未见那小郎
周铨没有动手,在他身边,几个阵列少年同时冲出,手中兵刃乱舞,将这斧头从空中拨下,落在了地上。
“擒住他,带回彭城,让彭城百姓收拾他。”周铨淡淡地说道。
这等民怨极大之辈,拿到彭城去后,百姓们一定会很开心。
“小狗,有种杀俺,不杀爷爷,爷爷终有一日要拎下你”朱魁犹自大叫,却被后边武阳一脚踹翻,啃了满嘴泥巴。
武阳杀气腾腾地过来,方才被这厮坏了马,这倒还罢了,将周铨曝露在对方攻击之下,让武阳生出极不好的回忆。
若不是大郎身边还有李宝,还有一众阵列少年,险些就又要出危险
“狗腿子,有种杀俺啊,杀俺啊”朱魁爬起来之后,仍然大骂不休,这一次连武阳等一起骂上了。
武阳气急,周铨却将他拦住:“敌人的谩骂,是英雄最好的勋章,武叔,难道你还真想遂了他的意,给他一个痛快”
武阳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这个傻大个其实是在激他们,希望他们能够让他痛快死掉。
“启年,交给你如何”周铨又向王启年道。
王启年啧了两声,上下打量着朱魁,然后用力点头:“好,好,那史奉仁在小人手中撑了两日,这厮应当比史奉仁要强些,我赌他可以撑过三日。”
“我赌五天”旁边一阵列少年笑道。
“四天”
若他们用什么狠话威胁朱魁,朱魁反不会惧,但他们拿朱魁打赌,不知为何,这杀人如麻的煞星反倒觉得心中慌慌的。他眼珠转了转,然后大叫道:“我愿降,我愿降这位官人,我比你身边这些废物可都要强,若得我效力,何愁没有功劳”
他哪里是真心想降,无非是惧了,想要少吃点苦头。
周铨听得一笑,旁边王启年倒是眉眼微动,低声道:“大郎,这小子战力,不在武叔之下。”
周铨摆了摆手:“我们这里可不是腊山寨,什么样的垃圾都收,这等人渣,我若收了他,岂不是将你们与人渣并论”
众少年一听,正是这个理
他们在彭城亲眼见腊山贼的种种残忍手段,心中都是充满憎恨,故此才甘冒奇险,与周铨一起奇袭腊山寨。若周铨真收容了这个黑大个儿,岂不是说,只要有几分本领,就算做也泯灭人性之事,也可以安然无恙
更往深里想,周铨是不是将他们了视作黑大个儿这种人渣败类一般,只要能派上用场,就不管良莠,尽皆收容
周铨说完之后,摆了摆手,众少年一拥而上,将朱魁捆得牢牢的,朱魁口中先是大骂,然后哀求,可终究还是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他们重新整队,救治死伤,收容俘虏,待再出发时,只见前方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为首者正是周傥,在周傥的战马脖子下,挂着一颗人的首绩。
周傥心中焦急,面上就露出烦躁之色,但看到周铨这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这狗贼,我以为他不敢回战,不曾料想他竟然将贼人中第一悍将朱魁派了回来铨儿,你们可曾遇到”
“已经擒住了,老爹你那挂着的是哪一个,能被你亲自挂在马前,想来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吧”
“史鹤已然授首。”周傥傲然道。
史鹤虽然舍了朱鹤,但他原以为身后追来的是周傥主力,却未曾想到周傥绕到了前方,故此逃走之时,一头正撞着周傥。
原本他尚有可能脱身,可是分头突围之时,余阳突然大叫史寨主在那边,于是周傥追了上去。
他如同朱魁一般,见事不可为,就跪下求饶,恳请招安。周傥哪里会留下他,直接斩了,将脑袋挂在马脖子上,果然所到之处,只要遇到贼人,看到史鹤的首绩,无不跪地投降的。
而这些降者中有人交待,腊山寨第一悍将朱魁回去迎击追兵,这让周傥心急如焚,故此顾不得再追其余余党,而是赶回来救援。
既见周铨并无受伤,周傥心情立刻好转,还与周铨谈笑了两声。
“接下来呢”周铨问道。
“我已派人去通知各州府,经此一役,腊山贼已经不成气候,他们的老巢又被你烧掉,大功告成,剩余一点汤水,留给这些州府吧。”周傥道。
对此,周铨也没有异议。
他们此次出战,甚至超出了徐州府界,原本是犯忌讳的行为,不给周围州府一些汤水,恐怕少不得要被攻讦了。
这世道就是如此,不做事的人没有错误,多做事的人多犯错误。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得乘着朝廷派来的人到来之前,赶回彭城,尽可能为自己谋取些利益。
京师。
“官家今日心情很好啊。”延福宫中,看着赵佶将一粒粒小米扔入水池,引发水池中的鱼儿争抢,杨戬在旁边试探着问道。
“唔,秋高气爽,自然心情愉悦。”赵佶道。
杨戬心里却嘀咕了一句,今日又不是出去游玩,秋高气爽,怎么能让天子心情愉悦
就在这时,“爹爹”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御苑那边跑了过来。
“当心当心,那里有水”赵佶忙呼道。
几个匆匆追来的宫女,将那小身影扶住,小身影咯咯笑着,一蹦一跳穿过长廊,来到赵佶身边,直接将他的腿抱住:“爹爹”
正是四公主赵福金,她如今虚岁是七岁,却依然天真烂漫,甚得赵佶欢喜。
赵佶牵着她的手:“怎么高兴成这模样了”
“人家下跳棋胜了,现在大姐二姐都不是人家对手了”
赵佶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跳棋”二字,让他想到了某个敢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的少年。
那小子现在在何处对了,是在利国监,随他父亲去利国监制水泥了。
“官家,蔡京求见。”正当赵佶回忆起那个有趣的少年,想着是不是将他从利国监召来,好再弄出些有趣的东西供自己赏玩,有侍卫上来禀报道。
“请他来。”赵佶道。
蔡京今日要来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而且正是因为蔡京要来,他的心情才会这么好。
当然不是因为看到蔡京的老脸,而是因为蔡京将带来的消息。
不过片刻,便见蔡京慢慢踱了过来,直到望见赵佶,这老头儿脚下才加快了点步伐。
才要行礼,就被赵佶拦住:“太师休要多礼,此处又无旁人,你我君臣,不拘于礼”
蔡京也落得不拜倒,他先是与赵佶聊了聊书画,两人都是书法大家,在这方面倒是颇有共同语言,到末了之时,蔡京随口说了一句:“苏黄虽非忠贤之臣,但文章书法尚有可取之处,如今禁毁过甚,有伤天子爱才之心。”
自从元佑党禁以来,被编入党人的大臣,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苏轼是其中最倒楣者,他性格实在有些缺憾,故此新党上台要对付他,旧党上台同样要对付他,他和他身边的一些人,如黄庭坚等,所著文章所写书法,不仅禁止流传,甚至多有焚毁者。
原本蔡京,就是毁禁苏轼诗文最为急切者之一,此时却说出这种话来,让赵佶有些讶异。
不过赵佶也当了十余载皇帝,不再是毛里毛躁的愣头青,并没有问蔡京此事。
蔡京只起了个头,见赵佶没有反对的话语,便知道他已经默许此事。
“官家,臣近日清点府库,府库充盈,乃前所未有之盛。这些钱财绢帛,若困于府库,则徒自糜烂,不若广散民间,促其流转,以盈官民”
若是周铨在此听到,定然要拍案惊奇不可。
这位被认为是大奸臣的蔡京,他竟然向赵佶提出了一个建议:以消费刺激经济
在蔡京看来,钱财皆为死物,唯有流动起来,才能钱生钱财生财。而要让钱财流动,就必须促进消费,也就是提倡奢侈享乐。
官家、朝廷奢侈享乐,才能将积聚于仓库中等待糜烂的铜钱绢帛,变成有用之物,带动更多的财富形成广阔的税源,然后再流入朝廷之中。如此财富如同活源之水,滔滔不绝,朝廷得了实利,百姓得了实惠。
为此,凡他当政,必定鼓励消费,不仅鼓励民间消费,特别鼓励赵佶这位皇帝带头花钱。丰亨豫大之说提出后,更是让赵佶大兴土木,广建苑囿。如此“良臣”,赵佶如何不喜
“又兼天子仁圣,故此有水泥之兴,便于土木之工,故此,臣以为,艮岳之建,当其时矣”蔡京滔滔不绝说了一番,最后说道此事。
旁边的杨戬总算明白,赵佶为什么今天心情这么好了。
原来今日蔡京来建议,要提前开始修建艮岳,也就是周铨曾经提到的,空中花园
赵佶盼这一刻很久了,自从周铨曾说到所谓世间七奇之称呼后,赵佶就一直在想,要在京师中建成一物,力压七奇,从此世间就只有一奇之说
“恐有言官攻讦。”赵佶喜上眉梢,但嘴上说道。
蔡京不以为然地道:“谏台言官,以哗众取宠为荣,官家不去理他就是,何必在意”
赵佶更是欢喜,他心中想着那艮岳之事,旁边的小福金却扬起头来:“水泥一点都不好玩,不过水泥也是上我跳棋的那小郎做的吗”
“福金如何知道”赵佶笑道。
“好久未见那小郎了,爹爹传他进宫教我玩”福金道。
赵佶哈哈大笑起来,他看向蔡京:“蔡公,你可知周铨如今情形”
“臣这里倒是有些小事,与周铨有些关系。”蔡京不动声色地道。
………………………………
一六一、小事
延福宫中的这座小池边,微风习习,只有寥寥数人能呆在这里,别的内侍宫女,都站得远远的。
“小事”赵佶扬了一下眉。
“正是小事。”
“彭城之乱,可未必是小事,连堂堂学士,曾任相公的徐处仁都丢了性命,怎么能算是小事”
此话说出,旁边的杨戬只觉得寒冷彻骨,分明还没有到真正的冬天,却让他仿佛置身于数九寒天。
彭城之乱的消息,他也知道了,但是赵佶身边所有人,几乎都对此保持了沉默,就是他也不例外。
谁愿意去揭破真相,当那个触了官家霉头的傻瓜呢。
可是官家竟然知道了,而且还是在与蔡京说话时直接掀了出来,这是要与蔡京摊牌吗
他悄悄望了蔡京一眼,却发觉蔡京苍老的面容上,连皱纹都没有一丝颤动。
而周围的内侍诸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或许唯有尚不知晓事情的赵福金,此时还能嘟着嘴:“爹爹他们在说什么呢,为何我都不懂”
“若不是徐处仁丢了性命,老臣原本连提都不必提的。官家日理万机,西北的军务,北方的榷务,南方的粮务哪一样都关系到国家的根本,那才是大事。彭城之乱,区区一州府之变,癣疥之患耳。利国监知事周傥以两千冶工,再加上周边诸州府军士,不足十日就已平之,乱贼头领曹二、史鹤等,已枭首送来京师矣。”
杨戬只觉得自己方才感受到的寒冷瞬间不见了。
小池附近凝固的空气又开始流动起来,风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他心里也好奇,将府城都烧掉了的大乱,竟然不足十天就被平定,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至少,大宋的那些所谓名臣们,用嘴喷人倒是厉害,用嘴喷贼战绩实在有些羞于见人。
难怪天子今日心情不错,原来不仅仅是可以建艮岳,也是因为彭城之乱迅速消弥。
“哦周铨在此事上立了功”赵佶好奇地道。
“周铨以二十余人,夜袭贼寨,斩贼数十,尽焚贼寨而去。贼众得知消息,又为周傥所围,只能散去。”
蔡京没有隐瞒周铨的功劳,而且,他话语间,还毫不掩饰自己对周铨的欣赏。
“是儿真虎胆也”
赵佶从皇城司得到的消息里,并没有事情的细节,只是知道彭城贼乱已平。此刻听了蔡京的详细解释,他抚掌赞道。
“仰赖官家圣明,才有此少年英才为我皇宋效命。”蔡京道。
“当赏,当赏依太师之见,当如何赏赐”
蔡京听到这,微笑了起来:“周铨年方十六,已是七品之禄,官家欲赏,多赐钱财即可,至于官爵,官家赏赐其父就是。”
只赏其父,不赏其子,以周铨所立功劳,似乎有些过了。杨戬不明白,蔡京为何会这样,一方面不掩周铨之功,另一方面又不予相应的封赏。
虽然想不明白,但杨戬可以肯定,蔡京这样做,周铨反而不会吃亏。
大宋一朝,武人可都是饱受猜忌的,周铨在出使辽国之时,还有现在平定彭城之乱,都立有奇功,若是按照此前的惯例,在封赏之后,紧接着就该是那些文臣们潮水般的弹劾吧。
赵佶略略有些犹豫:“若是如此,恐有伤功臣之心,失志士之望”
大宋虽然重文轻武,可是赵佶有志于边事,自然希望人人勇于战阵立功。蔡京听得一笑:“陛下何恼,太祖当初多赐田宅之智,如今亦可用之。”
“在京师中给周铨赐宅第这倒是一个主意,不过这恐怕不放在他心上吧”
“陛下请看这个。”蔡京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来,信却不是写给他或赵佶的,而是写给蔡行。
“令孙周铨写与令孙的”
“小孙喜好足球之戏,故此与周铨多有联络,双方约定,各赞助一支球队,待新春之时,于京师之中展开一场义赛,他们还说此赛冠名为皇宋杯,比赛之时,还向观者募集善款,一半用于京师养济院,一半用于此次彭城之乱中失去家园之百姓。”
“嗯”赵佶听得顿时兴趣大升。
自从周铨向他推销足球之后,他便喜欢上了这种蹴鞠的变种,在他的宫中,因为踢球踢得好而被封以官职的供奉,已经有二十余个,都可以凑成两支完整球队比赛了。
也正是因此,他将募款赈济彭城灾民的事情忘了。
但蔡京却提醒他道:“官家,如今天气转凉,彭城一万余户百姓已无遮风避雨之所,臣只恐他们等不到募款之时。可若待朝廷拨款,迁延时日,亦会坐失赈济良机,故此臣有一策,官家看成还是不成。”
“大师且说来听听。”
“彭城虽遭乱,但利国监却完好,官家可免利国监三年铁课之税,令利国监诸冶主以此课税,充为赈济之用,如此恩赏自上而下,而地方又可便利行事。”
“太师果然足智多谋,就依了太师”赵佶对此事兴趣真的不大,他更感兴趣的还是球赛。
蔡京却继续道:“待球赛募款之后,再以所募之款,补足三年铁课税缺,如此诸方皆便,上下咸宜。”
他一板一眼地上奏,赵佶只能叹口气道:“是,是,太师还有别的事情么”
“官家还没看完信呢。”蔡京展颜一笑:“周铨封赏之事,尚未定下。”
旁边杨戬暗自好奇,也不知周铨许了蔡京什么好处,今日蔡京是处处为周铨使力。
赵佶恍然大悟,然后又看那信。
不一会儿,他失声笑了起来:“有趣,他想要前往海外,寻找那位传他雪糖之法的海商听闻那海商还有许多妙法,许多妙法”
说到这里,赵佶面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同时心里暗生出一个念头。
哪怕他是富甲天下的皇帝,也总是觉得钱财不够用。一个雪糖,其间带来的巨额利润,让他这位官家都眼红,梁师成若不是乖巧,将其中相当可观的一部分收益暗中献与内库,只怕他都会疏远梁师成,让童贯、杨戬等人将之活活吞掉
若还有可与雪糖相提并论的财源
“他所言之事,想要在海州建船场,制造海船,募集大胆之徒,远赴海外,寻求海外物产之利,依卿所见,成算几何”赵佶向蔡京问道。
蔡京笑了起来。
这位官家,终究还是如周铨所料,产生了兴趣啊。
能够让蔡京这老奸出力,周铨当然抛出了大香饵,这大香饵就是海外之利。
蔡京恐怕是这个时代,最为精通经济的人,否则也不能将一个冗官冗兵的大宋,撑得这么久,同时还在全天下广建福泽园等福利机构。
所以,周铨只要稍加提点,蔡京就知道,海外之利能有多大
在广州,每年都有大量海船进出,朝廷甚至设市舶司,到得当今天子,更是将市舶司从广州一地,扩大到杭、明、温、密、秀等诸州。大宋内外海商,若非有暴利,谁会愿意冒风波之险,前往万里之外的异域,往返一趟甚至需要数年
在雄州新设的榷城,海外来的香药,大宋仅仅转个手,便可以赚取一倍甚至数倍的利润,仅上回贸易,将皇家积储多年甚至都开始霉变的香料转售给辽人,便得了近三十万贯的收益,若是每年都能如此,不仅售予辽人,还有高丽、倭国等等,仅此一物,大宋一年再入个七八十万贯,岂非轻而易举
“老臣愚昧,敢问此事朝廷可曾有花费”
“只是从明州将当年造神舟的匠人调至海州,此事易耳,一纸公文之事。”赵佶道。
“若是此事不成,朝廷声望可是有损,国库可是有损”
“信中所言,朝廷只须给予便宜行事之权,并不直接介入,既然如此,朝廷声望岂有损伤,国库最多是多开支几名官员胥吏之薪俸罢了。”
“若此事能成,朝廷声望可是有增,国库可是有盈”
“扬国威于海外,聚异邦财富于大宋朕明白太师之意了”
蔡京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几个问题,却让赵佶看清楚此事可能的发展趋势。
无论如何发展,对大宋朝廷来说,都没有半点损失,可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至于害怕周铨开展海外贸易,会将大宋内情泄露给别有用心的外邦,这一点赵佶与蔡京都毫无顾忌。
现在经营海贸的人那么多,甚至有大食人定居于大宋,若真有什么消息走漏,哪里轮得到周铨来做
“不过,要成此事,如今海州知州,就要调上一调了,此次彭城之变,首乱者为海州贼。”蔡京慢慢地又道。
“除了海州,还有徐州,朕总不能让周傥去知徐州,恐怕只能升他品秩爵位了。”赵佶点头表示对此认可。
说到这,蔡京就没有继续此题,而是又转回到艮岳的设置上来。虽然赵佶与他讨论得兴致勃勃,旁边的赵福金却听得昏昏欲睡。
“还是方才提及周小郎的事情有趣,新春之时,要办一场球赛可真盼着新春早日到来,那时就可以见到他,要他给我新的玩具了。”赵福金心中暗暗想道。
………………………………
一六二、海州
“苏维康罢嘉禾令,迁知海州”
从京师传来的消息,让周铨很是吃了一惊,周傥倒是有些不以为然:“这苏维康是什么人,你好象认识他”
“苏轼长子苏迈,也不知张叔是否会和他一起来对了,张叔精擅水性,我们正合需要这等英杰相助,只是不知他是否愿意。”
“当初我就与他说过,请他来京师帮我,彼时他说家中尚有老少要安顿,彼时我们尚无基业,我也不好说什么,如今不然,为他安家于狄丘就是”周傥倒是信心十足。
“老爹,我想去一趟海州看看,家中这边,唯请老爹你留心了。”周铨沉吟了会儿忽然道。
“你又到处跑做啥,年前你娘和师师就要来此,到时见不着你人,加上这回事情,少不得二罪并罚”
“所以才要老爹你多担待啊,我先去海州躲一躲。”周铨说到这一笑,然后正色道:“老爹,我看那东西差不多了。”
“嗯,什么东西”
周铨伸出一只手,在他的手掌之中,一块近乎透明的玻璃片明晃晃的。
周傥忙拿来看:“这就是你所说的玻璃”
“正是”
周铨让周傥会集朝廷里的名匠大师,一起研究窑炉,岂是只为了烧水泥
钢铁、玻璃、水泥,可以说是未来工业发展的三大支柱产业,三者虽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但也有相通之处,那就是都需要窑炉。
耐火材料、如何提高燃料效能、高炉炉温提升等等材料上工艺上的难题,都有相通之处,故此名义上周铨从冶场招募了几十名工人在炼钢,实际上,他是在造玻璃
在京师时,他们花了大半年时间研究高炉结构,到这里,又花了大半年时间研究玻璃的配料,如今终于初见端霓。
周铨手中的这一块玻璃,严格来说是失败的产物,但已经让周铨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到这个时候,正确的研究方向已经出来了,剩余的就是继续深入。
不过周铨并不想太早将玻璃的秘密公布出来,因此他需要一个隐密些的地方,最好能与世隔绝,如同威尼斯人保持玻璃的秘密,将所有工匠都关在穆拉诺岛一样。
这座岛不必太大,但也不能离大陆太近,而且附近港口,须得有运河与徐州相通连,方便原料与物资的补给运输。
“我看也不怎么样啊。”将那片玻璃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周傥随口说道。
这玩意与琉璃比,就是更透明一些,或许可以冒充玉石,但周傥并不觉得,冒充的玉石能够有多大的销路市场,值得周铨如此重视,甚至毫不逊色于水泥。
“老爹你拭目以待,我们只要能把持它五年到十年时间,便足以积累下富可敌国的财富”周铨笑道。
对儿子这方面的才能,周傥深信不疑,他只是再三告诫,要周铨一定要注意安全,不可再做奇袭腊山寨那样的冒险之举。
“苏迈既然成了海州知州,想来是梁师成发力,他应当许以蔡京不少好处,故此蔡京才会解苏轼文禁,又升了苏迈官职。可惜我们手中无人可用,蒯叔要留着京师,看着自行车场,要不然,我倒是有心争一争这新设的海州市舶司大使之职”
“你自己去任亦可啊。”
“我,我要留在这里,这里才是根本,钢铁才是根本”周铨道。
两人议定之后,周铨在龙川别院又呆了十日,布置好准备工作,他与武阳、王启年、李宝等十余人出发,乘船赶往海州。
通过运河和淮河,从徐州到海州极速,三百余里的路程,不过是三天功夫就到了。
海州是上州,全州主客户五万余户,人口近二十万。如今治所所在乃是朐山县,其东北距离大海仅十五里。周铨到这里时,苏迈尚未就任,城内倒算繁华,周铨以其规模估算,海州城内应该也有万余户,三四万人之众。
若以此来算,整个海州如同徐州一样,人口户数远多于登记在册的正式户籍数。
此时整个大宋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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