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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风华-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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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可以出去,见识一番贵国中京景象么”

    在大同馆中呆了才一天,周铨就坐不住了。

    “这个却有些不方便,须等陛下返京之后才可”那位官员警惕地道。

    中京的戒备比起燕京可要严得多,就是狄江的手段,等闲也难以溜出去。听得那官员婉拒,周铨也不着恼,他只是一笑,然后开始组织随护的禁军踢球。

    宋使近两百人,虽然象郑允中这样的正使,会有辽国的官员来宴请,但大多数都闲置于馆驿里,可以说闷得发慌。周铨组织他们踢起球来,于是每日里大同馆中都是欢呼声叫喝声四起。

    那位伴使耶律章奴,自从到了中京之后就消失了,不过这一日,他陪着几名契丹贵族,正要进入大同馆,便听得一片欢呼。

    “这便是宋使不是说南国之人,礼仪之邦,温文尔雅,为何如此嘈杂喧哗,简直与女真蛮子一般,毫无教养可言”跟着耶律章奴的一名契丹贵族道。

    耶律章奴连连点头,满眼都是认同之色:真知己啊。

    另外一个契丹贵族道:“此事在所难免,想想看,南国将阉宦都派来充任使者,哪里还谈得上礼仪斯文”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进大同驿的院子。

    大同驿既然能装下两百人的宋国使团,占地规模当然不小。进来之后,便是一个大院子,原本应是比较空旷的,但如今,却被宋国使臣、辽国驿卒围着,几乎水泄不通。

    辽国人与宋国人倒是泾渭分明,各占一边,在他们中间,石灰粉画出的线里,两队人正在你来我往,踢得不亦乐乎。

    此时的大宋京师,乃是整个东方的时尚之都,汴京中流行什么,用不了多久周围国家的都城中也会流行什么。蹴鞠、马球,都是汴京中流行的竞技游戏,在辽国中京,同样大受欢迎。

    这些契丹贵族同样喜欢踢球,他们看到之后,立刻也围到了球场边上。

    因为场地小的缘故,此时球场上对阵的双方各只有七人,都是从随扈的大宋禁军中挑出来的,原本就精通蹴鞠。对他们来说,除了规则改变之外,带球、传球、过人、射门,都是轻车熟路。

    耶律章奴也是喜欢球的,才看了一会儿,他就撇嘴道:“都说南人喜好蹴鞠,我看也不过如此,他们这蹴鞠,分明就不合规则”

    “不是蹴鞠,是足球”

    不等别人回应,一个大同馆的驿卒就不满地叫道。

    “足球”

    不是蹴鞠,而是足球,耶律章奴倒是没有听过此物,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渐渐明白了足球与蹴鞠的区别。

    蹴鞠太多的花式,更注重是个人技艺和观赏性,而足球则重对抗,从力量到速度再到技巧,甚至双方的阵形,都在激烈的对抗之中。

    比起蹴鞠,在规则上,足球更类似于马球。而如今马球,正是辽国上到皇帝下到隶民,都极为喜欢的一项运动。

    难怪这些驿卒都看得忘了自己的职责,一个个在旁边叫嚷喝彩。

    “这足球倒有几分意思。”

    刚才还在批评宋使喧哗吵闹的一位契丹贵族,这个时候反而称赞起足球来。

    “问一问他们,是如何踢的,咱们也来踢踢,到时候,与宋人赛上一场。”随耶律章奴一起来的一人道。

    “萧三郎说的是”余人听他开口,纷纷应是。

    此人名萧察哥,乃是此时辽帝宠臣萧得里底之子,甚得其父喜爱,因此众人隐隐以他为首。

    他这一开口,立刻有仆从将驿管唤来,问起宋人足球之事,那驿管回应道:“宋人嫌大同馆中闭塞,故此习足球玩耍,不过此足球之戏,非其正副使为之。”

    耶律章奴一听到这,隐隐就觉得有些不好了。

    果然,那驿管又道:“为此戏者,是宋使中年纪最少的那位小郎。”

    “原来是他,听闻章奴就是在他那里吃了亏”这些契丹贵族也都听说过耶律章奴试图为难宋使,结果反被宋使羞辱之事,便有人开口说道。

    耶律章奴脸上发红,却无言反驳。

    萧察哥对那驿管道:“将那位周小郎请来。”

    他心思想的,比别人还远些。当初辽国天子耶律延禧,除了不擅诗画书法,性子跳脱荒唐,与宋朝的赵佶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日夜游玩嬉戏,荒于国事政务,亲信萧奉先、萧得里底等人,荒废国政耽于享乐。萧察哥觉得,这足球之戏,正对了耶律延禧的胃口,或许可以献上去,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

    不一会儿,周铨到了众人面前。

    萧察哥看到周铨时,便觉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不愧是南国人物”

    耶律章奴却撇了撇嘴,不屑地道:“花朵般娇弱,再美又有何用”

    周铨认得耶律章奴,听得他这样评论,摇头哂笑:“美虽未必有用,但并不等于丑就有用,比如耶律贵人你,丑是够丑了,至于用处就只能哈哈哈哈了。”

    这些契丹贵族都谙通汉语,因此个个都听明白周铨的意思,果真哈哈大笑起来。耶律章奴羞怒交加,举起鞭子就欲抽打周铨,却被萧察哥伸手止住。

    “周小郎,听闻这足球之戏,是你改自蹴鞠”

    周铨看他穿着和气势,便知道此人身份甚贵,他心中暗笑,自己将足球声势弄得这么大,引的就是贵人。此时听得他问,当下点头,傲然答道:“便是我大宋天子,也喜欢我改过的足球之戏”

    “可与我细说这足球之戏的规则”

    周铨笑道:“又非军国机密,有何不可,足球之戏原本是二十二人共玩,双方各出十一,其中有一人为门守”

    周铨将规则大致说了一遍,那边耶律章奴发觉有点不对,插嘴道:“你说双方各出十一,可如今为何各自只有四人”

    话才问出,他就觉得自己问傻了,果然,周铨用看白痴的眼光盯着他,然后很正式地解释道:“院中狭小,施展不开,只能由七人来玩。”

    “我观你这足球戏,似乎还有军阵之法在其中”这些契丹年轻贵族中,又有一人说道。

    周铨点了点头:“正是,有前锋,有中枢,有后军,有门守,足球之戏恰如两阵”

    辽人喜欢玩闹,但往往都给自己玩闹找个理由。比如历代辽主都好田猎,他们自称是不忘根本,谙习马战之术。如今听到周铨说,这足球之戏如两阵,这些契丹贵族们眼前顿时亮了。

    一昧游玩,终究容易受到批评,但若是在演习军阵,那么谁还会罗嗦一句

    “周小郎,不知这足球之戏,能否传授我们”萧察哥又问。

    周铨露出为难之色:“此事关系到军阵之法,若是我来传授,恐怕回国之后会有事端不如这样,贵国自有智者,何不令其观看球赛,必能有所收获。”

    若他立刻答应,萧察哥倒还要想一想,听他婉拒,萧察哥笑了起来。

    这足球之戏,他是非学不可了

    “驿管”他喝道。

    那驿管就在旁边侍候着,闻言立刻上来听候使唤。

    “我欲请宋国使臣宴饮,宴饮之地就在南园,你且去准备好来”萧察哥道。

    有萧察哥出面,驿管不敢阻拦,很快,周铨就带着武阳、狄江等四十余人离开大同管,来到辽国中京朱夏门外的南园。

    这里是辽国君臣宴射之所,地方空阔平整,还有大块草地,正是踢球的好地方。周铨先是令军卒推独轮车,以毡绳为准,在草地上画出球场来,然后又让人搬来两座球门。当手下人忙碌这些准备工作时,他自己陪着萧察哥等,讲解球场上那些粉线的作用。

    “这位周小郎,当真不是个安分的。”郑允中与童贯也被请了来,辽人摆了酒宴,在草场边设毡帐,他们就坐在毡帐宴饮。看着周铨四处指手划脚,而辽人贵族则跟着到处跑,郑允中苦笑道。

    童贯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确实会折腾,不过也有好处。”

    郑允中会意,此前他们这些使臣,身处敌国有如软禁,便是想要打探消息,与派驻辽国的细作密会,也极不方便,现在则不然。

    “不过,我觉得,依这厮的性子,现在还不是他的极限,他还会使劲折腾吧”望着周铨,想到他在汴京干的事情,童贯又道。

    “让他折腾,反正是在辽国,祸害的也是辽人”郑允中笑了。
………………………………

八三、不准你走

    “又输了”

    萧察哥喘着粗气,恼怒地从侍从手中接过鞭子,然后狠狠抽打起另一个侍从来。

    那侍从被抽得在地上翻滚呼号,旁边的周铨看得都有些不忍,哈哈一笑道:“何必如此,输给我是正常的吧,贵国所出的六支队伍,我可是个个胜了。此人看上去是个壮士,你何必为这必输之事殴辱勇士”

    “女真蛮子,打了就是打了”萧察哥哼了一声。

    足球戏被周铨带到中京,业已过去八天了。这八天中,契丹人组织了六支足球队,与周铨带来的宋使队伍相争,结果无一胜绩。这让争强好胜的契丹人甚为恼怒,不过他们对宋使,特别是对周铨,倒是越发地客气起来。

    被萧察哥抽得在地上直滚的那女真人,用胳膊护着脸,他似乎听不懂汉语,因此面上没有任何异样。

    周铨却看了他一眼,心里微动了一下,只不过念及如今自己的处境,将那个念头压了下去。

    耶律章奴在旁眼珠转了一转,然后似笑非笑地道:“今日球也踢了,不如去射猎”

    周铨抿嘴看着萧察哥,萧察哥也听出耶律章奴的意思,既然足球上赢不了,那么就在他们契丹人擅长的射猎上找回场面来。

    “好,就去射猎周小郎,一起去”萧察哥在周铨这输了好几回,心中憋闷,也想着找回场子。

    “那是自然”周铨笑道。

    他确实不擅射猎,可是有周侗这伯父、周傥这父亲,对于弓箭并不陌生,准头差了些,稳定性差了些,所以在与这些契丹贵族们射猎之时,收获虽少,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更何况,他带了武阳与狄江。武阳射术传自周侗,自是不必说了,狄江能在西军中充任斥候,除了大胆之外,射术更是精湛。

    有这二位在,他也挽回了些面子,马前马后,挂满了收获。

    但紫骝马被约束的时间久了,这一次出来撒欢,少不得放足狂奔,周铨也想看看辽国中京周围的风光,便没有限制,片刻之后,他才发觉,除了武阳狄江,那些契丹贵族们都不知在何处。

    “这倒是奇了,他们也放心我们”狄江笑嘻嘻地道。

    “是瞧见你们所获颇多,怕输给我们,所以散开去收获了吧”周铨道。

    虽然现在和辽国的贵族们混得很熟,可是长时间离开这些人视线,引起疑心毕竟不好。所以他们想要依着原路返回,但就在途中,看到一只狐狸,浑身通红,惊慌失措地往这边赶了过来。

    它与周铨三人迎面碰上,周铨弯弓搭箭,嗖的一下射了过去。

    其实周铨射术一般,这一射只不过是好玩,但偏偏有风吹来,将这一箭吹偏了些,正中那狐狸之眼。

    “这么准”周铨自己把自己吓住了。

    “大郎好射术”狄江明知道周铨是瞎撞着的,却还是谀辞如潮,旁边的武阳却是默不作声,只是微笑。

    这一箭正中要害,红狐狸顿时毙命,周铨心里也是极兴奋,催马便过去想要将猎物取来。

    但就在这时,在一边奉承他的狄江突然闭嘴,然后先是跃下马,贴着地面听了听,紧接着上马道:“大郎,有人过来了”

    周铨以为来的是契丹贵族,不以为意:“过来就过来,莫非他们还要抢我的猎物不成”

    话声才落,就听得那边传来了马蹄声,一骑枣红马自林边转了过来,马上骑着的,却是一个小小身影。

    待得近了些,发现是一个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但契丹女子生长得早些,因此这小姑娘的身量不矮。浑身貂裘皮草,头上戴着硕大的珠饰,手中挽着雕花小弓。再仔细看面貌,弯眉如黛,眼似晓月,肤色胜雪,再衬着粉红的樱唇,倒是个汉地都少见的美人胚子。

    “咦”

    来射猎的契丹贵族,周铨都与他们照过面,却不曾见到此女。

    这女郎所乘的马也不错,她看到周铨等人,远远的便用契丹话叽哩咕噜说了几句,周铨虽然学了一些契丹语,可那女郎说得又急又快,周铨根本分辨不出她说的是什么。

    只是觉得,她的声音相当好听。

    “汉人”那女郎见周铨没有反应,突然改口,用汉话问道。

    “大宋使臣周铨,见过贵女。”周铨在马上弯腰示意。

    那女郎目不转睛地盯着周铨,好一会儿才道:“你们南国之人,都长得这么漂亮么”

    周铨顿时无语,他外貌确实是继承了父母身上最优之处,故此白皙清秀,虽然比不得潘安卫介,但在这些不太讲卫生的契丹人当中,算得上是十万中挑一了。

    “有大队人马过来了。”周铨正想再逗这小姑娘说几句话,狄江却凑来低声道。

    周铨心中微凛,这女郎也不知道是哪家契丹贵族之女,他怕惹来麻烦,因此再度施礼,便要离开。

    “不许走”那小姑娘突然叫道。

    周铨眉头一拧:“不知贵女有何吩咐”

    那小姑娘眼珠一转,指着周铨马身上挂着的猎物道:“你抢了我的猎物”

    周铨哑然一笑,他可不是那种为了点身外之物就愿意惹麻烦的,而且这小姑娘身份非同一般,轻易不能招惹,因此他将那头红狐交给狄江,示意他送过去。

    “不许走,我说了不许走,你这汉儿”

    原本那小姑娘是要拒绝的,可是看到红狐皮毛上佳,她心中也是欢喜,因此接了过来。不过才将红狐搭在了马后,就见周铨他们三人驱马要离开,她顿时急了,催马上前,对着周铨就是一鞭子抽了下来。

    这些契丹贵族,无论男女,都是傲慢暴躁。那小姑娘一鞭子才抽下,心中顿时后悔:这般漂亮的汉儿,被鞭子抽了,会不会破相

    然后她就觉得眼前一黑,鞭子被一只手牢牢抓住。

    却是武阳突然出现在她与周铨之间,一把揪住了鞭子,未让她得手。

    周铨心中也是微怒,再怎么说,他也是宋使身份,对方即使高贵,也不能随意鞭抽国使。因此,他抓住了对方的马鞭,武阳松手之后,他直接发力,将马鞭夺了过来。

    这马鞭倒是装饰得甚为华丽,上面还镶嵌了宝石珍珠。周铨哼了一声,将马鞭折断,直接扔在了地上:“我们走”

    那小姑娘原本为自己抽出这一鞭后悔的,待武阳拦住鞭子之后,她心里转为欢喜,可再见周铨折了她的马鞭,顿时又转喜为怒。

    怒的同时,她心中还有种异样的感觉。

    她身份高贵,又得长辈宠爱,因此在契丹人中颐气指使惯了,从来没有人敢违逆她的心意。此际周铨不但不听她的,还夺走她心爱的马鞭,将之折断扔在地上。

    这是莫大羞辱,却也让那小姑娘羞恼之余,也生出几分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敢有这么大的胆子,莫非倚仗的,就是他那个南国使臣的身份

    可这汉儿年纪如此轻,比自己只怕也大不了几岁,就是一国使臣

    见周铨要走,她一夹马,那马撒腿过去,直接拦到周铨的马前面。

    周铨马高,身材也比她高些,因此两人再对视时,周铨居高临下,目光里审视的味道就更浓了。

    “我说了,不准你走”小姑娘刁蛮地叫道。

    “唔,我可不是你家家奴,任你打骂喝斥”周铨哼了一声,拨转马头,紫骝马极解人意,立刻转开,就要绕过小姑娘的枣红马。

    小姑娘急了,伸手去拉紫骝马的缰绳,却被紫骝马一带,直接从自己的马上扯了起来。她脾气倔犟,典型的契丹人,哪怕被拖起也不松手,还是周铨,看她要从马上摔下去,怕摔出意外,伸手将她托了一把。

    这样一来,小姑娘就从自己的马上,跑到了周铨的马上,侧着身体,与周铨正乘一骑。

    “我要这匹马”小姑娘此时才注意到紫骝马的神骏,她抱着马脖子,歪着对周铨叫道。

    “原来是位女强盗见到什么好的都想要啊,不过这马可不能给你,马上的猎物,我全给你,你放过我们行不”周铨都有些无奈了。

    “不行”

    小姑娘蛮横地一拧身子,好嘛,原本二人是共乘的,她这一拧,身体向周铨那边滑去,马背上空间狭小,于是整个儿变成她撞入了周铨怀里。

    哪怕契丹人豪迈,可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她也从未与血亲之外的男子这么亲近过。

    小姑娘终于有了些羞意,不过她还是盯着周铨,仿佛要用自己那双明月般的眼眸征服周铨。

    只不过越是细看周铨,她脸上的红晕就越深,到得后来,她虽然努力瞪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却还是一颤一颤。

    周铨有些无奈了,这小姑娘的心思很好猜,只不过,她的年纪也太小了吧。

    比师师小娘子要稍大些,可最多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周铨还猜错了,实际上这小姑娘只是十二岁,但契丹人吃肉饮奶,小姑娘长开得早,故此象是十四五岁。

    而且此时可不是后世,此时十四五岁的小女郎嫁人也是常见的事情,十二岁情窦初开,也属正常。

    “喂,你还要在我马背上赖到什么时候”周铨受不住她的目光,开口问道。
………………………………

八四、拱白菜的野猪

    周铨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呜呜的号角声。

    紧接着,马蹄声疾如骤十,无数大旗从山边闪出来,一队队骑士冲出,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瞬间超过了周铨他们。

    “是皮室军”武阳一眼认出了来者,他握紧腰刀,挡在了周铨身边。

    另一边,狄江脸色发青,口里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回完了,这次休想脱身老子没有死在西贼手里,现在要死在北虏手中了”

    “我们是大宋使臣,你们怕什么”周铨道。

    武阳与狄江却没有他的底气,毕竟这个时代的大宋,可还不足以为它的使臣充当坚实的后盾。

    冲来的皮室军转眼将他们围住,契丹人的呼喝声,战马的嘶鸣奔腾声,绕着他们一圈又一圈。

    紫骝马惊得不安地打着响鼻,周铨也皱起了眉:这些皮室军来势汹汹啊。

    突然间,又是号角声响起,然后原本呼叫不止的皮室军都安静下来,人群微分,一个契丹贵人在众人簇拥下,穿过人群,到得周铨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对我心爱的宝贝月亮无礼”那位契丹贵人长着浓密的胡须,看不出年纪多大,他开口说道。

    契丹话,周铨听不懂,不过他旁边的小姑娘却很懂,笑了笑道:“我爹爹来了”

    她说完之后,从周铨怀中轻轻一挣,然后跳下了马。虽然紫骝马身材高大,但她动作极是灵活,跳下去也只是微微趔趄,然后小跑着跑向那契丹贵人。

    她一离开周铨的控制范围,周铨顿时感觉到,周围杀气凛然,已经有不知多少人弯弓搭箭,似乎要将他们三人射死当场。

    “我是宋国使臣,在此等候贵国天子,无意中遇到这位贵女,我并无恶意”周铨叫道。

    那小姑娘跑到她爹身前,叽哩咕噜说了几句,他爹看了看小姑娘,露出笑意。

    “这只狐狸,是我的”小姑娘指着那红狐叫道:“我要将它献与母妃,给母妃做一件围脖”

    她此话是用汉语说的,周铨听得心中一震:这小姑娘竟然是辽国的公主

    那么眼前这个男子,被她说是爹爹的,难道说就是辽国皇帝耶律延禧

    “这匹马,也是我的,我要将它献与父皇,父皇可以乘着它游猎四方”小姑娘又一指周铨座下的马。

    耶律延禧哈哈大笑,眼睛里都是欢喜之色。其实他富有一国,象紫骝马这样的好马,他的马厩里即使没有几十头,十几匹总是有的,可是自家女儿献来的东西,哪怕有的再多,也是珍贵的。

    “这个人,也是我的,我要他给我当护卫”那小姑娘又指着周铨道。

    此语一出,周围顿时静下来,就连耶律延禧,笑声也嘎然而止。

    名义上是护卫,实际上是骑马。

    只不过最后这句,小姑娘是用契丹话说的,她终究有些害羞,不敢直接说出给周铨听。

    契丹此时汉化已深,象小姑娘这般,当众说要一个人给自己当驸马,确实需要不少勇气。哪怕小姑娘说的只是护卫,周围的那些皮室军、契丹贵官,还有她面前的耶律延禧,都呆住了。

    然后耶律延喜再看周铨时,周铨感觉就有点毛骨悚然。

    仿佛是一个老农,看着拱掉了自家白菜的野猪,正琢磨着从哪里下手,将之做成一道菜。

    “他是宋国的使臣,当不得我女儿的护卫”耶律延禧道。

    “那就让他不是宋国的使臣父皇,爹”小姑娘开始发嗲。

    这一发嗲,耶律延禧顿时骨头酥了,他咳了两声,敷衍道:“好好,看你父皇替你把这小子留下来”

    小姑娘终究还是有几分害羞,她骑着自己的枣红马跑了,稍远之后,周铨听她用契丹语唱起了不知名的歌谣,苍凉深情,虽然听不懂唱词,却也让周铨心生共鸣。

    待小姑娘离开之后,耶律延禧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他睨视周铨:“南朝没有人了吗,为何遣出你这样的小娃娃来充使者”

    “北国寒冷,一无所有,外臣倒不想来,但据说是大辽天子钦点了外臣之名,外臣才不得不来。”周铨回应道。

    此话说得让耶律延禧顿时怒了:“朕之大辽,富有四海,疆域之广,更胜宋国,物产丰茂,当世无双,你敢说朕这里一无所有”

    “陛下说外臣是小娃娃,外臣以小娃娃之心视大辽,自然是一无所有。陛下既然富有四海,想来容下一小娃娃赤子之语,应当没有问题吧。”

    耶律延禧愣了一下,此前他见过许多批宋国使臣,都是著名的文学之士,舌辩极强者不少,但伶牙利齿还这么耍赖无耻的,眼前是第一位

    周铨的话里,分明就是说,你认为我是小娃娃,那么我就是小娃娃了,小娃娃说话,童言无忌,你若和我计较,就是和一小娃娃计较。

    若大一个帝国的天子皇帝,和一个小娃娃计较,你不嫌丢人

    “既是如此,你这小娃娃说说,你们南国有什么是我这没有的”耶律延禧道。

    “此时正是隆冬,我们大宋京师,这半年来有一物,外貌如雪,香甜胜蜜,命之曰雪糖,正是小娃娃们最喜之零食。”周铨立刻将雪糖举了出来。

    耶律延禧闻道此言,哈哈一笑,然后招手。

    皮室军中,顿时有一亲卫纵马而去,片刻之后,他回到耶律延禧身边,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锦盒被打开,露出里面的罐子,罐子内则是晶莹剔透的雪糖。

    “雪糖么,我们大辽也有。”耶律延禧道。

    周铨顿时哑口,他没有想到,自己几个月前才搞出的名堂,竟然就已经传到了辽国。

    原本还想拿雪糖装一下的,现在装不成了。

    “是外臣错了不过陛下这雪糖,应是从我大宋来的吧”周铨道。

    耶律延禧哈哈笑了起来,他身边的辽国贵族之中,有一人驱马稍稍上前:“便是产自南国,又能如何”

    周铨眼睛微微一转,想到自己来此的使命。

    “此雪糖,乃是外臣依极西番国之法所造”他开口道:“原本中国亦无”

    此话一出,周围哂笑对周铨很轻视的契丹贵族们顿时敛住笑容。

    虽然耶律延禧拿出雪糖,看起来很轻松,但实际上,限于产能,被商人们带到宋辽边界,再走私到辽国的雪糖数量非常少,到目前为止,最多也就是两三百斤。

    在中京之地,雪糖价格,几乎等同于同样重量的白银,比起在汴京时的价格,又翻了二十倍以上。即使是如此,仍然有价无市,根本没有地方买去。

    也唯有得了耶律延禧欢心,他才会赐下一些雪糖,每次也才不过数两。

    而此刻,眼前这位来自宋国的少年使臣,竟然称雪糖是也制造出来的

    于是乎,这些契丹贵族眼中看到的周铨,就不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堆行走的白银。

    “原来是你朕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叫周、周全的南朝少年”耶律延禧道。

    “正是外臣”

    “你既是宋国使臣,不在大同驿中,为何到了这里”又一个契丹贵族问道。

    “外臣在大同驿中,与贵国萧察哥交好,随他出来射猎,不意走散,而后遇见公主殿下。”周铨不想被认为是间谍细作,虽然他其实也肩负着某些间谍细作的工作。

    听得萧察哥的名字,众人都看向方才问话的那人,那人脸色一沉:“回去便寻这小子算账”

    他正是萧察哥之父萧得里底,随侍耶律延禧,辅助其处理政务,乃是耶律延禧极信任的宠臣。

    “朕女儿说的事情,不可不应这马就归朕了,不过朕见你南国人物,颇为心喜,转赐与你。”耶律延禧确认了周铨的身份,神态稍缓,毕竟这个娃娃大臣,是他点名要见的。

    虽然这份要见的名单乃是萧志忠拟定,但也是经过他御批之后,否则萧志忠哪有这么大的胆量。

    而且,他对这个在大宋京师中搅起不少风雨的少年,也很有兴趣。

    而宋国的皇帝赵佶,竟然真将周铨任命为使臣,派到了辽国来。

    耶律延禧虽然荒唐,可一位帝王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是撬动大宋与大辽关系的一个契机。

    “雪糖在大辽如今极受欢迎,周卿,你说雪糖乃你所造,不知能否将雪糖制造之法留在我大辽,朕必不吝重赏”他徐徐说道。

    “雪糖原料,产自南方,贵国所无,便是有了秘法,也造不出来。”周铨断然拒绝。

    这雪糖可是一项将要为大宋赚取大量利益的商品,他怎么能随意泄露出去,哪怕耶律延禧许下重赏也不成

    但是在拒绝之后,他话风一转:“不过,外臣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增加贵国雪糖供应。”

    周围的契丹贵族顿时都眼热起来,不待耶律延禧开口,就已经有人叫道:“怎么样才能有更多雪糖”

    “不仅是雪糖,还有许多大宋物产,都可以增加供应,书籍、绢绸、瓷器、漆器、茶叶、香药尽皆如此”

    周铨这一路北上,寻找一切机会打探消息进行调查,这些日子与契丹贵族中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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