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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医-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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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乐见李西墙面露羞涩,笑道:“李老头,你还别说,这名号起得真准。人家东垣是一代名医,你跟人家相对,岂不正好是绝世庸医?正可谓名副其实呀!”
孙玉峰干咳一声。
徐小乐立刻收敛狂态,安静地垂下了头。
孙玉峰道:“尊师重道还是要的。”
徐小乐颇有些委屈,可怜巴巴“哦”了一声。
孙玉峰笑了:“装可怜也没用。”
徐小乐收起伪装,不服气道:“师叔祖,你技艺精湛,心怀慈悲,真是德艺双馨的第一等好医生。你要是收我为徒,我就跟伺候亲爹一样伺候你。不过这个老李嘛,实在让我没法心生敬意。”
李西墙一旁冷笑:“啧啧啧,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叛出师门了么。”
孙玉峰对徐小乐道:“以后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你刚立志做个国医,如何能离得了‘大医精诚’四个字?我早与你说过师承的重要性,不单单只是师父,还有他所承载的历代祖师,难道还不足以让你心生敬畏么!”
徐小乐这回是真的羞愧地垂下了头。
孙玉峰又对李西墙道:“你也一把年纪了,我是真不想说你。资质平庸不是你的错,整日间游手好闲,不肯刻苦用功,这就是你的错了。你对得起我师兄、你师父么?”
李西墙掏了掏耳朵,扭头冲店家叫道:“怎么半天了一个菜都没上来!”
孙玉峰知道李西墙秉性如此,要是几句话就能改变他,何至于今日呢。当下又问道:“最近还有什么疑难杂症要我出手的?”
徐小乐一听,心道:难怪葛再兴对李老头的水平看不透,原来全是这位师叔祖在背后给他捉刀!
李西墙沮丧道:“医馆给官府查封了,以前的老主顾也没一个肯生病照料一下生意……呸呸呸,师叔我错了!”医门大忌就是希望别人生病,他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算是自惩自罚,继续道:“现在的人啊,日子一天天过得好了,大病小病都去医馆,真舍得呐!让我们这些游医怎么活!”
徐小乐暗道:性命交关的事,倾家荡产也得找可靠的医生啊!
孙玉峰点头道:“你最近没事也好,可以帮我处理些杂务。我可以抽出时间教导小乐。不过我八月间还要南下云贵,只能给小乐打个地基,你平日空了也多给他讲讲医门规矩。”
李西墙就默默点头。
徐小乐心中一动,问道:“师叔祖,你去云贵能带上我不?我跟嫂嫂说跟你去,她一定同意的。”
孙玉峰摇头道:“你还太早,徒然无益。”
徐小乐本想着能够跑出姑苏这么个小天地,去见识一番外面的大天地,还没把这妄想撑开呢,就被无情地打落回来。
店家听了招呼,端了饭菜过来。
米是苏州本地的好米,夹杂了糯米,颗颗晶莹剔透,入口软糯香甜。菜是一盘红烧豆腐,一盘盐水蚕豆,一盘清炒苋菜。过了一会儿,爆炒猪肝、茭白肉片、糖醋里脊、白切肉片诸多硬菜也纷纷上桌。
老板真是按照一两银子的标准上的饭菜,实在有些凑不足,还特意跑了两条街去打了一壶女儿红――这种好酒他们平时是用不上的。
徐小乐算了算,自己给嫂嫂买药之后还剩了不到二两银子,这就要吃掉恐怕一两了。再看看师叔祖只是吃些素菜,也不喝酒,反倒是李西墙甩开腮帮子、撩起后槽牙,吃得吧唧作响,徐小乐就有吃了大亏的感觉。
于是他也化不平为食欲,与李西墙展开了毫不留情的抢菜大战。
孙玉峰默默吃着,享受着大米在口中的滋味,看到徐小乐和李西墙为乐挣一块酱肉连筷子都撞在一起了,不由发笑:“你们师徒也算是本门空前绝后的一对了,我也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遇到。”
徐小乐有些羞涩,筷子顿了顿,李西墙却至贱无敌,直接夹走了那块酱肉,带着胜利的喜悦朝徐小乐挑衅一笑。徐小乐硬忍下来,还是孙玉峰看不过去了,对李西墙道:“五日之后,你跟我们一起上穹窿山,正好背东西。”
李西墙啊了一声,几乎要哭了出来:“师叔,饶了我吧,我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要不我留下喂……”
孙玉峰瞪了李西墙一眼,李西墙顿时蔫了下去,不敢再说话。
徐小乐自然是看得心中直乐。不过他也有些好奇,为什么李西墙听说跟师叔祖去穹窿山就愁成这般模样?莫非是要背的东西太多么?唉,看他这副老迈的样子,的确有些靠不住,要不叫上罗云?
………………………………
36、皮皮
草药并非采来就能用的,必须要有合适的炮制、存储手段,才能保证药性。而在采用之前,更要看产地、时令。比如贝母许多地方都有,但是只有四川松潘卫的贝母药效最好,所以很多方子只有用松贝才能见效。
每家药铺的炮制手法也有差异,加上药物的产地、年份、存储条件,种种因素累加,效果也会相差很大。孙玉峰第二次的药物调整,主要就是针对药效的强弱进行增减。
佟晚晴服用新方子之后,康复速度更快,不到五天已经能够到天井里散步了。
徐小乐渐渐习惯了每天煎药、读书的生活。不过说到读书,不得不抱怨一声:大明的书实在太贵了!
徐小乐原本就只剩下不到五两的银子,给嫂嫂抓药、请师叔祖和师父下馆子,最后能用来买书的银子就只有不到一两了。
一两银子显然买不起整部《史记》。
不过启阅书坊的老板终究是个厚道人,念在徐小乐是个老主顾、大金主的面子上,收了一两银子的押金,允许他将《史记》一册册地租回去读。只要没染上污垢,就能还回来。如果弄脏了,那恐怕就得扣押金了。
徐小乐于是读得十分细心,还央求嫂嫂买了纸笔,自己开始抄书。
佟晚晴突击检查了两次,发现徐小乐真的是在抄正经书,几乎不敢相信是自己病了还是徐小乐病了……不过读书终究是好的,虽然她不能明白读史书的用处。何况徐小乐说这是孙玉峰叫他读的,佟晚晴自然也就不会再表示异议了。
徐小乐抄了半天的书,手腕酸痛,便搁下笔甩了甩。
佟晚晴的身体还不足以干活,床上躺闷了便在书房看徐小乐抄书。她正坐小乐床上剪指甲,看到小乐甩手吁气,一副卖乖的模样,就说:“你把那些龌蹉书卖掉,恐怕两套《史记》都买回来了,还费这力气!”
徐小乐心道:我若是将好朋友都卖掉,十套《史记》都买回了!不过那样我可就没有半点义气可讲啦!
他就理直气壮说:“书只有抄过一遍,方能背得熟。”
佟晚晴勉强算是识字,不知道背书的事,便也不说什么了。
如此过了五天,孙玉峰带着李西墙到了木渎,罗云也依约前来。佟晚晴本想请唐家妈妈帮忙,整治一桌好菜招待孙玉峰和李西墙。不过孙玉峰说要赶早去穹窿山,否则不方便道观安排住处,宴请的事只能延期。
李西墙见了罗云,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徐小乐找的劳力,心中暗道:这小子虽然嘴上不积德,心地倒是还行。当下也不矫情,将一个大背篓交给了罗云。
罗云毫不介意地背起背篓,随口问道:“里面装的什么?”
徐小乐就去翻看,边看边道:“干粮、水壶、薄被、这是什么?蒲团?衣服……呀!”
徐小乐尖叫一声,一个后跳,像是受到了惊吓。
罗云不明所以,转着身想看背后有什么,就像一只咬自己尾巴的小狗,嘴里还不住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李西墙当然知道背篓里放了什么,故意不肯说破,在一旁坏笑看热闹。
孙玉峰走上前,双手探入背篓,从里面捧出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小东西来。这小东西眼睛极大,几乎占了整张脸的一半,好奇地打量四周,丝毫不见害怕。
徐小乐刚才就是摸到了这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又被那双眼睛吓了一跳,是以有些失态。现在见师叔祖将它抱了出来,才发现是一只极其可爱的小猴子。
他凑上去打量小猴子:“这小猴子怎么长的黑毛?”
小猴子不同于其他徐小乐见过的猴子,只有耳根到脸颊上长着浅浅的白毛。头发朝中间聚拢直立,像是带了一顶冠子。小家伙见了徐小乐,伸出乌黑的猴爪,朝徐小乐抓了抓,像是打招呼,倒是丝毫不认生。
孙玉峰道:“这种猴子叫做乌猿。我当年在贵州山中见一只乌猿误中陷阱,断了一条腿。于是便救它出来,帮它治好了腿伤。可惜它腿伤好了之后,无法攀援绝壁自己觅食。我便将它带在身边喂养,谁知它竟然得寸进尺,连老婆孩子都叫来了。”
徐小乐听了大笑:“这算是赖上师叔祖了。那这只小猴是厚脸皮猴子的儿子?孙子?”
孙玉峰想了想:“恐怕耳孙都不止了。它前几日才断奶,我八月去闽粤,便是要将它父母送回去。这种乌猿即便长大了,体型也比其他猿猴小得多,容易遭到其他猴群欺负,所以不能随便放入深山,只能送它们回聚居之地。”
徐小乐就伸出一只手指去逗小猴子。小猴子也伸出手抓住他的指头,一人一猴很是投缘。
孙玉峰见徐小乐与这小猴很容易便亲近起来,就让徐小乐抱了小猴子:“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它。”
徐小乐喜出望外:“这是送我的?”
孙玉峰正色道:“不是送。是让你们一起生活。你平日照顾好它,它可以替你去一些险峻之地采药。你若是将它当做玩物,我非但不会让你养它,以后也不会再传你医术!”
徐小乐连忙道:“我就当它是我弟弟!”
家里其他人也都没见过这种黑色毛发的猴子,纷纷上前围观。徐小乐就喊:“它是我弟弟了,谁都不许欺负它!”
佟晚晴笑道:“我早就知道我小叔子是只皮猴子!”
众人哄然大笑。
徐小乐也跟着大笑,道:“多谢嫂子赐名,以后它就叫小皮了。”他将小皮捧在掌心,左看右看,越看越乐:“嘿嘿,小皮……小皮可以当你的大名,我再给你取个乳名,就叫……皮皮!对,以后你就叫皮皮了!”
孙玉峰见徐小乐如此高兴,自己也放心了许多,将多年来与乌猿作伴所观察来的经验告诉了徐小乐。
因为这种乌猿食谱广泛,嫩叶、莴苣、嫩笋、梨子……几乎只要是素的都吃,所以十分好养活。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冬天。它们世代生长在西南之地,江南的气候对它们来说颇有些寒凉,所以一定要注意保暖。
徐小乐一一记在心里,自从哥哥走后终于又一次有了“兄弟”,立刻就将心中排名第二的罗云赶下去一位,让给皮皮。
排在第一的,当然还是嫂嫂。
………………………………
37、上山
背篓里少了皮皮,又装进了徐小乐和罗云的衣服、干粮、清水。
佟晚晴不放心,硬去现买了一只烤鸡,一并叫他们带着路上吃。孙玉峰饮食十分清淡,李西墙却是无肉不欢,见了烤鸡足足兴奋了一路。
从木渎到穹窿山,前半程可以坐船,过了胥口就只能步行了。
等到上山的时候,就更看出差距来了。
孙玉峰不知寿数,非但长相年轻,就连体力都比年轻人强得多。走了大半个时辰的山路,竟然如履平地,面不改色气不长出。
徐小乐自幼在嫂嫂的拳脚棍棒之下练习跑跳,翻墙、跳楼无一不精,进了山之后也只能堪堪跟上孙玉峰。
李西墙虽然看起来须发花白,年过半百,其实已经都要六十岁了!要想跟上徐小乐和孙玉峰,实在太难为他了。好在有罗云陪他。罗云身体壮实,铁塔一般的人,若是平地上自然不惧什么,但是爬山可就比别人多了不少的负累,完全不能追赶前面两人,只好跟李西墙作伴,一步步往山顶挪。
孙玉峰拄着一根木杖,随手轻轻一点,便知道落点上是否有石头松动。他走在前面,时不时还要关照徐小乐:这里能落脚,这里有松动。徐小乐看着跟自己太爷爷差不多岁数的人体力如此之盛,彻底信服了神仙之说。此时此刻,若是孙玉峰腾云驾雾而去,徐小乐都不会觉得意外。
徐小乐边喘边爬边问:“师叔祖,你真跟我太爷爷一般大?”
孙玉峰停下脚步,仰头换了口气,就像是闲来散步一般:“子陵比我年长些,两岁还是三岁……我有些记不清了。”
徐小乐心中咋舌:我太爷爷可能连骨头都枯了,师叔祖竟然还这么健壮,连我都比下去了。
他气喘吁吁赶到孙玉峰身边,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师叔祖,咱们休息一会儿吧,等等他们。万一他们迷路了呢。”
孙玉峰笑道:“穹窿山又不是什么荒山野岭,早就叫人走熟了,哪里能迷路?再说,这里又没猛兽害人性命,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走快些,去庙里借个房间,免得今晚露宿深山。”
徐小乐怀疑孙玉峰就算露宿深山也是没关系的,不过自己恐怕熬不过去,急忙又跟上了孙玉峰的脚步。
孙玉峰看徐小乐这副吃力的模样,就笑道:“身为医者,自己的身体首先得好。看来你平日运动不足。”
徐小乐急道:“不足?师叔祖,我可是每天都要快跑好几里路呢!一人高的围墙,我两三步就能窜上去。”
孙玉峰笑了:“你是要学做贼么?”
徐小乐羞涩一笑,挠了挠头:“我要是跑得慢了,就得吃嫂嫂的棍子了。”
孙玉峰忍俊不禁:“看来你真是个皮猴子,跟皮皮果然是兄弟。”
皮皮正好从徐小乐的怀里钻出来,看到满目翠绿,地嘎嘎叫了两声,听得出它十分兴奋。
孙玉峰又道:“医者的运动,在乎有度。不动固然会叫气血亏虚,动得太凶也会伤了元气。回头找你师父学一套抻筋强骨的功法,日后出诊、采药,乃至于治病,都是有大用的。”
徐小乐不放心:“我师父?他有这个本事?”
孙玉峰略有些无奈:“他只是懒惰罢了,本事还是有些的。你师爷的好东西,都传给他了。”
徐小乐大惑不解:“师爷就他一个徒弟么?为什么不传给别人?”
孙玉峰道:“虽然他资质平庸,为人又懒惰,但是优点也有不少。譬如他心胸豁达,没心没肺,没脸没皮,又懒得争名夺利,看家本领传给他不至于担心被人牟利滥用。”
徐小乐最喜欢听师叔祖编排李西墙,喜笑颜开,嘴都合不拢了。
两人又走了一阵,便看到青砖黑瓦的墙壁延绵直上,正是上真观的外墙。
孙玉峰见到了上真观,就说道:“你可以四处走走,不过别跑远,我去知客处借宿,办妥了再来找你。”
徐小乐也很少跑这么远来玩,山上景色又格外幽静,自然乐意到处跑跑。何况皮皮自从出生到现在还是头一回亲近山林,迫不及待地想上树攀援。
一人一猴两兄弟很快就跑出了孙玉峰的视野,钻进了浓密的树林之中。
孙玉峰轻轻提了木杖,直往上真观去了。天下的道观规制相仿,何况孙玉峰还来过此地,轻车熟路进了大门,递上度牒就去拜见知客道人。
知客道人是个微微发胖的中年道士,见孙玉峰道袍洗得脱色,心中暗道:又是个游方的穷道士。他接过孙玉峰的度牒,翻开扫了一眼,斜眼看着孙玉峰:“本观有两个别院给人借宿。善男住十方堂,信女住云水堂。你要带来的客人里可有女眷?”
孙玉峰恭敬道:“并无女眷。”
知客道人舌头剔着牙缝里的菜渣,将度牒甩在桌上,道:“你拿度牒就可以住进来了。只是那三位嘛,还是得给祖师上个香……”说着,一双胖手捻个不停,显然是要银子。
孙玉峰心道:果然是江南商都,什么都说钱,就连祖师道场都叫他们开成店铺了。他就说:“银钱事无须担心。另有一事要麻烦道长。”
有麻烦才有回报,知客道人顿时来了兴趣,坐了坐正,道:“说来听听。”
孙玉峰说:“贫道上次来观里挂单时,与一位何道长友善,不知他是否还在观里。”他补充道:“上守下阳何道长。”
知客脸上肥肉一阵抽搐,问道:“你与何大师友善?”
“正是。”
知客连忙站了起来,油乎乎的手在道袍上擦了擦:“你先等等,我去问问。”
孙玉峰回了礼,重又坐下,眼帘微垂,已经进入定境之中。
不一时,一群道人涌进了堂屋之中,知客道人远远缀在后面,不安地踮着脚尖朝里看,既想知道这穷道士是何方神圣,又怕自己刚才的轻慢惹下麻烦。
………………………………
38、善缘
为首的老道士满头白发,脸上沟壑密布,太阳穴到颧骨上长了大大小小的老年斑。他见了孙玉峰,连忙扑了上去,紧紧抓住孙玉峰的双臂,一双混浊的眼睛几乎凑到了孙玉峰的面孔上,端详半天,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试探道:“你真是真丹师兄?”
孙玉峰任由他又抓又看,此时方才微笑道:“你倒还记得我。”
何守阳老泪纵横:“师兄你得道了,一点都不见老。”
孙玉峰摸了摸脸:“我已经老了许多了。”
何守阳扶着孙玉峰只是哭:“可恨我当年道心不坚,错过了天大的机缘。”
孙玉峰笑了笑,扶着他起身,道:“我这回上山,一是要看看你这位故友,二是带了门中晚辈出来,想借宿两晚。”
何守阳边哭边点头,招呼身边弟子:“给孙真人收拾一个别院,别叫人吵他清净。”那弟子连忙跑去了。
孙玉峰看看满屋子的人,都是何守阳的徒子徒孙,笑道:“你现在也是有大家业的人了。”
何守阳抽泣得像个孩子,道:“再大的家业,能跟仙家相比么?真丹师兄,既然要住两晚,何不在观里开坛阐道,结段善缘?”
孙玉峰微微摇头:“上真观是出神仙的地方,我怎么好意思在这里升座?不过善缘我是带来了,大约也能留住的吧。”
何守阳就问道:“善缘在哪儿?”
孙玉峰脸上浮出一抹微笑:“现在大概在后山林子里爬树。”
……
在孙玉峰见老朋友的时候,徐小乐正趴在树枝上。皮皮就坐在他背上,好奇欣然之中带着一丝害怕。即便在猴群里,皮皮这么大的小猴崽也是被母亲抱着,不会叫他自己乱爬乱跑。
徐小乐也就是个大男孩,并没有充沛的母性,完全想不到皮皮可能从树上摔下去。更何况他此刻恍恍惚惚,如痴如醉,恐怕连自己从树上掉下去的危险都没放在心上。
让徐小乐如此沉醉的,是三丈之外的一个神仙。
准确地说是神仙姐姐。
一个白衣如雪的美貌女子坐在树荫里,手指轻轻拨过琴弦,发出令徐小乐难以形容的混沌之音。这声音古怪的很,既不像“噔”,又不像“嗡”。徐小乐在足足半柱香的时间里,都在思索该用什么象声词来形容这个声音。
半柱香之后,徐小乐被这个诡异的声音带入了奇怪的世界。天地间好像豁然开朗,自己不再身在山林,倒像是在缓缓流淌的大江上,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手摇船桨,漫天水鸟飞翔起舞……突然,皮皮从水里冒出来,抓着一条大鱼――皮皮会游水么?
徐小乐终于听到切切实实“噔”地一声,从那诡异的画面中清醒过来。他一摸怀里,发现皮皮不见了,再一动肩膀,后背上的皮皮吓了一跳,连衣带皮抓住了徐小乐的后背。还好皮皮还小,指甲不够尖锐,只是微微刺痛。
徐小乐背过手去轻拍皮皮,心中道:别闹,不知道神仙姐姐还弹不弹琴了。
树下鼓琴的神仙姐姐并没有发现有人窥视,按着琴弦发了一会儿呆,旋即又轻拨琴弦,弹奏起来。
徐小乐一手托了下巴,心道:这首曲子她大概还没弹熟,每拨弄一下都要想半天。不过这中间的余音倒也挺好听的……
徐小乐不知道张弛有度的妙处,胡思乱想一番,就听神仙姐姐抚琴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竟弹出了一个连串的急音。徐小乐不知道怎么地,就觉得心头跳得极快,好像每一次琴弦震动,都打着了他的心肝脾肺肾。
急速的琴音之后,曲调又低沉平缓下来,只听神仙姐姐开口唱道:“大河滔滔,江水泱泱,数不清可怜哀肠。说什么把三春勘破,说什么将韶光打灭,都道云中杏蕊多,谁知奴家心上秋?听长空鹤唳,看芳华刹那……噔!”
徐小乐听这歌声已经入神,突然被这“噔”地一声惊醒,连忙望去,原来是琴弦断了。
神仙姐姐看着断了的琴弦,呆呆坐了一会儿,起身环顾,见四周无人,两行清泪已经流了下来,口中半诵半说道:“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徐小乐一见,眼泪也差点跟着掉下来了。他恨不得当下就翻身跳下去,跑到神仙姐姐身边,帮她把眼泪擦掉,跟她说:“虽然我没听懂,但是你已经弹得很好了,不知怎么地,听你弹这琴,我就想到了我爹娘和哥哥,还有嫂子……”
好在徐小乐还想起了背上的皮皮,连忙背过手,招呼皮皮从背上下来。等他抱好了皮皮,从树上下去,却只见一抹白纱在林中一闪而没,神仙姐姐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徐小乐跳下树,走到神仙姐姐弹琴的地方。这里显然被人打整过,地上平整,没有杂草、败叶。琴桌和琴凳都是细木巧雕的,徐小乐试了试分量,竟然要两只手才能堪堪抬起几寸,恐怕价格不菲。
琴桌上放着的瑶琴通体漆黑,包了厚厚一层包浆,光泽温润,古意盎然。即便徐小乐没有什么见识,也知道它肯定用了很久,说不定就跟家里的椅子一样,是祖辈传下来的。
瑶琴前面放着一个琴炉,大小就像是个杯子,里面插着一支细香,还有几寸没有燃尽。
徐小乐捏住那根断了的琴弦,才发现原来是几股细细的蚕丝织成,难怪那么容易断。他从来都是胆大妄为的性子,此刻却踟蹰起来:我能不能弹一下呢?若是弹坏了,不知道神仙姐姐是不是会伤心。
正踟蹰间,徐小乐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抬眼一眼,一个不施粉黛的清丽女子就站在自己面前,正叫他想起了背过的一句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
39、忘机
神仙姐姐头发乌黑亮泽,全部向后梳拢,美人尖清晰可见。她秀发在脑后一盘,两缕发络自然垂在胸前,飘飘欲仙,美得让徐小乐都不敢放肆直视。
徐小乐低了一下头,心中暗道:我怕什么?她是神仙姐姐,少不得日后还要塑像叫人瞻仰呢,哪里在乎我现在多看两眼?念头通达之后,徐小乐再次昂起头,直愣愣地盯着神仙姐姐,无论看得多么仔细都没办法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点瑕疵。
神仙姐姐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少年,颇有些奇怪,就说:“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徐小乐这才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咧嘴送出一个招牌笑容:“我姓徐,大家都叫我小乐。平时我都是只看人身材的,但是神仙姐姐实在太美了,光是这张脸就叫我看个没够,若是姐姐不介意,我一直看下去都行。”
神仙姐姐抿了抿嘴角,努力做出严厉的模样:“介意!小小年纪就学得登徒浪子的模样,你爹娘没教你要守礼么?”
徐小乐垂下头:“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爹死的时候我才五岁,早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就算他教过我,恐怕我也忘了。”
神仙姐姐心中一痛,走到徐小乐身边,抬起一只手,摸在小乐头上:“刚才姐姐有些……实在抱歉得很。”
徐小乐只觉得一股草木的清香直往鼻孔里钻,沁入心脾,整个人都高兴起来了,道:“神仙姐姐,你真是神仙么?”
神仙姐姐微微撇过头,斜眼看他,道:“世上哪有什么神仙,你多大了,还信这个。”
徐小乐急忙道:“神仙还是有的,我师叔祖就是神仙。你要是不信,我带你去见他!”
神仙姐姐撤了手,坐回自己的琴凳上,一边从袖中取出替换的琴弦,一边敷衍道:“好吧好吧,就算他是吧。就算是神仙,我也不想见。”
徐小乐看着神仙姐姐的手指灵巧地解下断弦,心中暗道:若是以前有人跟我说世上有这样一双手,能跟嫂嫂的手媲美,我肯定是不信的。是了,就跟神仙姐姐不相信世上有神仙一样。
徐小乐见神仙姐姐又解开了其他琴弦,好像换弦是桩颇为麻烦的事。他就说:“神仙姐姐,你刚才弹的第一首曲子,就好像把人拉到了一条大河上,成了个渔夫,真是好听得很。”
神仙姐姐的手顿了顿,心中暗道:没想到我的知音竟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徐小乐继续道:“不过后面你唱的那首曲子,叫我想起了爹娘和哥哥,真是伤心。”他没有说自己差点哭出来,不过言辞中的愁绪却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显然的确伤了心。
神仙姐姐不接后面的话,一边给瑶琴换弦,一边道:“前面那首曲子名叫《鸥鹭忘机》。道家有本书,叫做《列子》,里面讲了个故事:从前有个渔夫很喜欢海鸥、鹭鸶之类的水鸟。水鸟也喜欢他,每天他出海的时候,就有上百只水鸟跟着他。
“有一天,他父亲对他说:‘我听说有数百只水鸟跟着你出海,明天你帮我抓一只回来,让我也玩玩’。到了第二天,他心中存了这个机心,水鸟便在空中飞舞,怎么都不肯落下去了。”
徐小乐听着神仙姐姐讲故事,正好一缕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在了神仙姐姐的身上,顿时整个人都生出一层金色的光晕,令人不自觉地就生出叩拜之心。
神仙姐姐犹然不觉,继续道:“所以这个故事说的,就是要摒弃心中机巧,只有自然而然,方能感通鸟兽、自然。”
徐小乐正要说话,突然怀中一痛,扯开了领口往里一瞧,原来是皮皮躲得发闷,想要出来。他怕皮皮摔在地上,只叫它露出一个脑袋。
神仙姐姐无意间一甩头,正好看到两颗煤球一般的大眼睛,乌得发亮,正好奇地打量着她。她就笑道:“这是猴子么?我却头一回见黑毛猴子。”
徐小乐高兴道:“它叫皮皮,是头乌猿。我师叔祖跟他的太太太爷爷很熟,便将它留给我作伴,等它长大了还会帮我采药。”
神仙姐姐替小知音担心,就问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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