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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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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晚晴正好走到门口,听到里面的读书声,颇为诧异:这小滑头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真的在读书!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怎么会突然读起“子曰”来了?徐小乐家是世代医户,只要能背几本医家经典,就能去县医署或是惠民药局谋个铁饭碗,难道还去跟读那些儒生一起考进士?

    倒不是考进士不好,只是佟晚晴真不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叔子能考得上。若是他真的突然之间能去做个书生,恐怕立马就得去城隍庙求符纸过来驱驱邪。

    “你在读什么?”佟晚晴推门进去,看到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徐小乐,大皱其眉。不过担忧之心倒是放下来了,因为这种胡闹不着调才是徐小乐的一贯风格,证明他没有中邪。

    “《论语》呀。”徐小乐说得理直气壮。

    佟晚晴听说过这本书,心道:果然是乱读书。她道:“你读儒生们的书做什么?有这功夫不如好好背背医书,日后也好谋个差事。”

    徐小乐听得泫然欲泣:“嫂子啊!你怎么可以劝人不读书!难道不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么?我若是能够中个进士,岂不好过我们家世代行医?”

    佟晚晴噗嗤就笑了:“一科进士才取多少人?就怕皇帝家多取十倍、百倍、千倍,唔,哪怕是一万倍,都肯定取不到你头上。你少偷奸耍滑,要么好好读医书,要么就下去帮忙。”

    徐小乐只好装作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也罢,我只好重操旧业,去苦读医书了。孔老夫子,不能跟你……”

    佟晚晴耐心耗尽,一巴掌拍在徐小乐头上,喝道:“去书房好好读书,顺便把你自己的被褥抱过去……这褥子才换多久,怎么就一股酸臭的怪味?快抱走抱走!”

    徐小乐逃过一场劳动,心中愉快,抱起被子就往书房去了。虽然他并不是很喜欢书房,总觉得书多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但是想到那位姐姐也要住进来,而且客房和书房紧邻,与另外两间卧室隔开一条楼梯,如此想想实在大有可为!

    徐小乐并不知道自家祖上有多么风光,甚至不确认那个北京来的锦衣卫说的徐神医是不是自己的太爷爷。反正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爷爷对他而言也只有个名号,就邻里之间听来的只言片语,似乎父亲是个大家公认的庸医,至于爷爷则完全没有存在感。

    唯一证明徐家的确是世代医户的证据,就是满书房的医书。还有许多手抄本,以及满满几箱子历代祖宗留下的医案。

    在这个医术等于活命术的时代,家传医生有着天然优势,能积累更多的验方和医案,避免走更多弯路——弯路就是人命啊!

    不过这些对于徐小乐而言并没有意义,他完全不喜欢学医。嫂子读书不多,更别提医术了,只会叫他背书。书是能背出来,可是谁来告诉他阴阳五行到底怎么用呢?浮沉迟数到底怎么分呢?九针到底长什么样子呢?就算学成了,跟大哥一样出去采药死在山里么?

    徐小乐一想到这些问题,天空都阴霾起来,于是他关上了门,从书架上取下贴着《九灵真诠》书名的匣子。这个黄杨木匣子做工考究,上面包浆厚实,颇有些古朴气息。徐小乐把它从书箱里翻出来的时候,里面放着某位祖宗的手记,落有宝祐年的年号,貌似不是国朝的皇帝。

    现在这个匣子里躺着的是徐小乐的“好朋友”,乃是新近才在市面上露脸的秘戏图。这些秘戏图是公开在书坊里发卖的,只是为了避免妨碍风化,店家会在外面罩一层纱。

    徐小乐读书不行,在这上面却是行家,对各个书坊的秘戏图了如指掌,对版本也颇有研究,知道最好的秘戏图是个叫“欧波亭主”画的,不知何许人也,似乎家家都在仿他的画。

    如今叫徐小乐格外珍视的是这套《三十六宫图》,一共有三十六幅,正是欧波亭主的手笔,取的是唐诗里“三十六宫皆是春”之意。又是苏州有名的启阅书坊雕版,里面每一幅都有一种姿势,笔法细腻,纤毫毕现,场景写实如同目见。

    徐小乐最早看的是色相,只觉得血脉贲张。看久了之后非但心生欣喜,还有些玩味,隐约中还理解了画作之中的线条刚柔,人物神态,以及其他种种鉴赏功夫。可见秘戏图也不是简单的亵玩之物。

    徐小乐正看得津津有味,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猛然将这图册一拽,只听得哗啦啦一阵乱响。
………………………………

10、约法三章

    佟晚晴已经在徐小乐身后站了有一会了,足以辨别徐小乐看的到底是经脉图,还是秘戏图。她虽然承担着寡妇的名声,却是从未经过人事的处子。即便在家的时候,店里有三教九流之人进出,让她对男女之事并不避讳,但是如此纤毫毕现、神态与动态并作的秘戏图还是羞得她面红耳赤。

    徐小乐反应极快,立刻团身钻入书桌底下,从另一面钻了出来,与嫂嫂隔桌对峙。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自己挨打,只担心嫂嫂拿了那欧波亭主的画作发作。见嫂嫂虽然鼻孔里喷火,但还算理智,徐小乐方才道:“嫂子,我可是在学医呢!”

    佟晚晴后槽牙磨得格楞楞直响:“你就看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学医?你怎么还有脸姓徐!”

    徐小乐嬉皮塌脸道:“你要是不信,就看你左手书架上,是不是有本《**经》?扉页上还有祖宗的藏书印呢!”徐小乐怕嫂嫂不信,冒着被打的危险跑到书架旁,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本《**经》,翻开封面展示给嫂子看。

    佟晚晴虽然不通文墨,但是真假还是会分辨的。她见那本医书的扉页上果然印着“子子孙孙永宝之”的印文,便知道这的确是前人留下的珍本。因为这方印乃是徐家的传家宝,只有珍本才能动用这方藏书印,如今就锁在她的箱子里,要等徐小乐弱冠之后才能传给他。

    “这《**经》讲的什么?跟这些龌蹉东西有什么干系?”佟晚晴做出一副要撕毁秘戏图的模样。

    徐小乐吓得肝颤,连忙道:“嫂子住手!古人常说:未尝学医先学人,《**经》和这秘戏图正是教医者学做人的呀。”他一时心急,没想到“做人”本来就有另一层含义,听得佟晚晴更是内心羞恼。她说:“很好很好,看来你是想先学做人再学医,我手里的棍子最会教你做人,来来来,有种别逃!”说着,佟晚晴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一根擀面棍。

    有谁随身带着擀面棍的?徐小乐叫道:“你进来之前就带了擀面棍!显然是存心不良!”

    佟晚晴本来是带着擀面棍去叫徐小乐起床的,刚才一时被徐小乐读《论语》所迷惑,没用上。反应过来之后悄悄摸到书房,果然证明自己还是很了解徐小乐的,并没有白带擀面棍。

    “你屁股动一动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佟晚晴将秘戏图用力撕成两半,扔在地上重重踩了两脚,举着擀面棍就打了过去。

    徐小乐见秘戏图已经阵亡,自己再折进去可谓不智,连忙躲闪。只恨书架书箱都是靠墙放的,就一张书桌可以聊做掩护。徐小乐麻溜地钻进书桌下面,就见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踢了过来。

    徐小乐往后一缩,伸手一捞,正好捞了个准。佟晚晴一惊,差点摔倒,连忙俯身按在书桌上,一只脚站着,另一只脚却被徐小乐死死拉住,整个人拗成了个弓状。

    “放开!”佟晚晴怒道。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就这么放了!”徐小乐收了身上的冷汗,生怕嫂嫂逃脱,连鞋带脚抱在怀里。

    佟晚晴用力收脚,却只扯出来几寸,怒气一起就想发力踹上去。她却想道:我若是真的发力踹他,正中心窝,怕是要踢坏人的。佟晚晴换了个略轻松的姿势,道:“好啦好啦,你先放开,咱们谈条件吧。”

    徐小乐嘿嘿一笑:“嫂子以为我还是小孩子么,我若真是放开了,恐怕只有跟你的棍子谈条件了。”

    佟晚晴就笑道:“抱那么紧,你不怕染上脚气么?”

    “咦,嫂子竟然还有脚气?我帮嫂子看看。”说着就要脱了佟晚晴的鞋袜。

    佟晚晴连忙控制着力度踹了两脚,不叫徐小乐乱来,说道:“本来是没有的,不过刚才被个脏东西抱着,怕是就染上了也说不定。”

    徐小乐见嫂嫂挣扎得厉害,更怕嫂嫂逃脱出去,也不敢多事,紧紧抱在怀里:“那我就更不怕了。嫂子要想叫我放手,咱们得约法三章。”

    “你归你提,答不答应可得看我了。”佟晚晴道。

    徐小乐就说:“第一,昨天和今天的事,就此揭过,我不要你赔我画册,你也不能打我。”佟晚晴被气得直笑:“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接连犯在我手里,说揭过就揭过,让我怎么跟手里的棍子交代!”

    徐小乐又把佟晚晴的脚往后拽了拽,整个人往上蹭了蹭,连带着将小腿都抱住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脱了你的鞋袜挠你脚底板!”

    佟晚晴这回就算想踹死徐小乐也做不到了,挣扎无果,只好放软道:“你先说后面的两章,咱们最后再讨价还价。”

    徐小乐暗暗偷笑,道:“第二嘛,以后都不能随便打我。”

    佟晚晴道:“我哪回是随便打你?不都是你做错了事,我才打你的么!”

    徐小乐就说:“有时候虽然我做错了事,但是你打得也太狠了些。今日咱们得签订君子协议,碰上我头一回犯的错,你只能说服教育,不能打我。”

    佟晚晴听徐小乐这么说,心中也有些难过。她从小像个男孩子,顽皮胡闹,不肯服爹娘的管。爹娘因为宠爱她,也不怎么管她。等她弟弟出生,爹娘吸取教育长女的失败经验,对弟弟格外严格,犯错就是一顿暴打。所以佟晚晴所见过的家庭教育,除了放任自流就是一顿暴打。

    放任自流肯定是不行的。她作为徐家的媳妇,有义务照顾好徐家的独苗。而且在佟晚晴看来,徐小乐这个闯祸胚即便不是江南第一祸害,也能排进前三。这要是放任自流了,岂不是养出个混世魔王?

    “你既然大了,那以后咱们倒是可以试试。不过你若是不肯听好话,我还是要打你的!”佟晚晴退了一步。她看看左邻右舍,谁家像自家这样成天鸡飞狗跳的?若是能够不打,自然还是不打的好。

    徐小乐自觉赢了一局,第三个要求便狮子大开口了:“你要给我五两银子。”

    话音刚落,只听哐地一声,佟晚晴直接将桌板掀了。
………………………………

11、不好意思

    徐家的书桌并不是真正的桌子,乃是两个四脚高凳,上面架一块木板。这样的设计并非徐家别出心裁,只是因为医户之家的传统旧俗:病人来了可以直接躺桌子上,治死了直接当担架抬走掩埋。

    佟晚晴之前不掀桌子,主要是念在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打坏了可惜。谁知徐小乐竟然狮子大开口,直接就要五两银子,那还不如掀桌子打人呢。就算桌上的东西都摔坏了,再凑一套也不用五两银子——说不定宝钞就可以解决了。

    徐小乐蓦然间发现自己的掩体被直接掀翻,吓得像是受惊的小熊,直接抱住了佟晚晴的大腿,双腿也缠了上来,索性就坐在了佟晚晴的脚上。佟晚晴落了两棍子,痛得徐小乐大声呼叫,抱得更紧了,脑袋直往她大腿上贴。

    佟晚晴面红耳赤,却不敢再打了,谁知道这小流氓会做出什么没下限的事来。她就说道:“现在咱们可以休战了,我给你个机会,自己站起来乖乖让我打二十棍,以后不许再看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咱们就算两清了。”

    徐小乐死抱着嫂嫂的大腿不放:“二十棍太多了,两棍子如何?”

    “二十五!”佟晚晴满面寒霜:“刚才我差点漏了昨天的事!”

    眼看着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嫂嫂棍子在手,正应了那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老话,徐小乐反倒不慌了。他想想左右是一顿打,能拖一刻是一刻,更何况嫂嫂的腿结实笔直,抱在怀里温暖惬意,恨不得就这样永远不下来。

    “好好,我吃些亏,就打五下吧!”徐小乐脸贴在佟晚晴的腿上,忍不住想:全当我闻了你身上的香气,多挨两下打也是值得了。

    佟晚晴拖着腿,踢了一踢,却发现原本自己可以一只手就提起来的徐小乐已经重得自己踢不动了。她嫌弃道:“你洗了脸没有,就在我裤子上蹭!快起来!”

    徐小乐蹭得更厉害了:“咱们还没约完法,我不起来。”

    佟晚晴一时来气,又举起擀面棍打了两下,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过头却见到了面红耳赤的罗云。

    罗云尴尬道:“晚晴姐,浴桶已经搬你屋里了。”

    佟晚晴换上笑脸道:“还是小云懂事,快去喝口水,待我解决了这个死皮赖脸的东西,下去给你做蒸糕。”

    罗云哎了两声,扭头就下去了。

    徐小乐冲着外面喊:“你个没义气的,也不救我!”

    佟晚晴一边拖着徐小乐往外走,一边冷笑道:“你现在下来把书房收拾妥当,我还可以考虑寄下你那二十棍,若是再不识好歹,等我出了这门,可就不一定只有二十棍了。”

    徐小乐死活不肯松手。

    佟晚晴挪了两步,突然想到自己昨天洗澡换下来的里外衣裳都在房间里,还没来得及洗,不知道刚才罗云是不是看到了。她想到刚才罗云的面色尴尬,越发怀疑罗云是看到了自己的贴身衣物,急着想去房间里查证,偏偏徐小乐在这儿死活不肯放手。

    “放手!再不放手我就下狠手了!”佟晚晴喝道。

    回答她的却不是徐小乐。一个厚重的声音从楼下天井传来:“佟娘子在家么?”

    佟晚晴听那声音陌生得很,在脑中翻找。徐小乐却道:“是罗叔来了,大约是为了徐老安人的事。”佟晚晴怒目一瞪:“那你还不放开!”

    “我放开了你不许打我!”

    “快些!叫客人久等!”佟晚晴不耐烦道。

    徐小乐这才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缓缓放开了手。不等他彻底放开,佟晚晴一甩长腿,就将这个小无赖踢开了三尺远。徐小乐还等着后续暴风雨般的打击,佟晚晴却只甩下一个白眼,整理衣衫下楼去了。

    佟晚晴刚走到楼下,就听到罗云跟他爹说:“晚晴姐正打小乐呢,怕是一时脱不开身。”

    罗权平日不怎么来木渎,对徐家的生活常态知之甚少,对于“打小乐脱不开身”这一表述十分费解。还好他看到佟晚晴下来了,总算省了脑力。罗权上前与佟晚晴见礼,开门见山道:“佟娘子大约知道徐家的事了吧。”

    佟晚晴道:“我已经听小乐说了,是徐老安人要搬来住吧?只要她们不嫌弃我家寒酸,倒是可以腾几间屋子出来。”

    “老安人对贵府能收容落难族亲,还是十分感念的。”罗权今天带着徐珵的妾室胡媚娘过来看房子,立场也就不自觉地站在了徐府那边。

    佟晚晴心中却道:徐翰林家风光的时候,认的族亲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今就只能来找我们这种远得一辈子都见不上一面的族人了。真是世态炎凉,令人唏嘘。她这么一想,顿时可怜起徐翰林一家了。自家虽然没有什么出息,好歹生活还算安定。

    “徐翰林的妾室就在外间,不敢贸然带进来。”罗权道。

    佟晚晴连忙道:“是奴家失礼了,咱们出去迎迎那位姐姐吧。”

    罗权暗道这佟娘子会说话,果然不愧是**支撑起徐家的人。他总觉得自己对徐小乐有微微的愧疚,便问道:“府上如今做什么营生度日呢?”

    佟晚晴道:“奴家平日纺纱织布,替人做做衣裳女红,足以支应一家开支了。”

    罗权心道:这的确是有些贫寒了,倒不是徐小乐白白叫苦。他又问道:“这恐怕是有些艰难了。这样,我每月十五、三十便送些米粮来,总不能叫佟娘子一力承担。”

    佟晚晴没有耍大方的本钱,这是她作为客栈老板的千金小姐时候就懂得的道理。她大大方方道:“承蒙罗叔照应。”

    “说的什么,应该的,应该的。”罗权别过脸去,见这里屋舍倒是不错,就是年久失修,许多地方都损坏了。他道:“我还认识不错的木柜,到时候便叫到这儿来给佟娘子修修房子。一应开销自然算我的,佟娘子切莫推辞。”

    佟晚晴总算流露出了笑意:“那怎么好意思呢!”
………………………………

12、知音

    罗权道:“应该的,应该的。府上世代医户,就没个秘方么?如今也是可以拿出去生息的。”

    说到这个话题上,佟晚晴叹了口气:“这个原本也是有的。”

    罗权奇怪:这种东西谁家不是当宝贝一样藏着,还能丢了不成?

    佟晚晴道:“我家祖传有一个丸方,可以固本培元,养益气血。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什么营生都不懂,便有药店的人找我说:我家出方子,他们出药材和人工,收益一家一半,半年一清,绝不用我操心,等着拿钱便是了。我道这是个好买卖,便答应下来。结果方子给了他们之后,头两年还能分到些钱钞,我也置办了织机,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谁知后来他们便总说销路不畅,一年到头分不到三瓜两枣,这两年索性就连面都不肯见了。我去找他们,他们便欺负我家没男人,要我去告官……有道是生不入公门,我哪里会告状?只好就此吃了哑巴亏。”

    罗权听着一直点头,口中劝道:“这些没良心的药店多有乡绅做后台,告官肯定是告不赢的。这事也的确没法子,只看小乐日后能否把家撑起来,到那时还能自己做了卖。论说起来,这种补药应该是不愁销路的。”

    佟晚晴原本还很镇定地说着自己被坑的往事,也暗藏了一分罗权主动揽过去帮自家交涉的念头。见罗权说得滴水不漏,也便罢了,到底这么多年了,早就想开了。又听罗权说起小乐,佟晚晴登时想起这个小叔子越发堕落,恐怕也是指望不上的,反倒鼻头有些泛酸。

    罗权见佟晚晴刚还好好的,说哭就要哭,连忙打住话头,说起徐老安人这两日的生活,将话题岔开。还好徐小乐家穿过天井就是堂屋,胡媚娘就在堂屋里坐着,叫佟晚晴很快分了心,没有落下泪来。

    胡媚娘见了佟晚晴,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妹妹好高”。佟晚晴的身材在江南足以秒杀许多男人,虽然身材高大是家境优渥的象征,但是女子太过高大就不好找婆家了。要不是佟晚晴豁达豪爽,怕是会很自卑。

    佟晚晴见了胡媚娘,第一个念头也是“这姐姐好高”,“只比我矮了半头”。

    胡媚娘原本也算是“高人”,到了佟晚晴这里就被比下去了。两个“高人”惺惺相惜,头回见面却没有太多的隔阂。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看对眼的人就无比顺眼,一见如故。这情形看得罗权都有些纳闷,自己反倒成了一个局外人。

    “既然有宗亲之谊,岂能见死不救!”佟晚晴说道,油然升起一股豪情。她又道:“只是姐姐不要嫌弃寒舍简陋,更怕老安人有所不便。”

    胡媚娘笑道:“老安人都已经准备住庙子里去了,哪里会嫌弃这里简陋?”她抬头环顾,又道:“屋子虽然老旧了些,不过只看打扫得这么干净清爽,也知道妹妹是个会持家的。我家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贤惠女子。我听说你连丈夫都没见到就嫁进来了?”

    佟晚晴有些羞涩:“那时候天真幼稚,想着自己跟他订了婚约,岂能就当忘了?”

    “好侠气!”胡媚娘抚掌赞道。

    佟晚晴一愣。她自己当年是有种行侠仗义的感觉,但是周围并没有人能够理解。包括她亲身父母,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甚至不准她归宁探亲。没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了知音!

    胡媚娘又说道:“当今世道尽是些蝇营狗苟的小人,像妹妹这样任侠之士,真是太稀罕了。我又有幸与妹妹同住一个屋檐下,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来的福气。”

    佟晚晴竟然有些脸红:“我算什么任侠之士,只是不忍心罢了。”

    胡媚娘道:“一个不忍心,便是一辈子的拔刀相助,还有比这更侠气的么?说起来贵府的徐公子也真真像了你,一般的豪爽大气。”

    佟晚晴终于盼到有人夸徐小乐了,而且还连带着夸了她“教子有方”,内中心花怒放。不过脸上还是没什么好神色,说道:“他哪里是甚么豪爽大气,就是个土匪无赖。姐姐叫他小乐就行了,再过八辈子怕他都跟‘公子’不沾边。”

    胡媚娘就笑了起来。

    两个女人聊得兴高采烈,罗权在一旁尴尬得只想抽身而退――身为一方锦衣卫百户,他平时还是很忙的。

    与此同时,徐小乐在书房里愁眉苦脸,只想着该如何挽救好朋友《三十六宫图》。罗云却蹲在天井的水缸旁,看一群蚂蚁搬一只大青虫,鼻窦里却满是刚才在佟晚晴卧房里装满的清香,脑中又反复冒出那件粉白绫的抹胸――这让他原本就不够用的脑子无法再想其他事了。

    胡媚娘看过了房间屋舍,便告辞走了。她没有见到徐小乐,因为徐小乐比她走得更早。为了挽救好朋友的性命,徐小乐决定去城里的启阅书坊,看看他们有什么法子可以挽救。这套《三十六宫图》可花了徐小乐三两多银子,不知道给他带来了多少乐趣,岂能见死不救!

    徐小乐跑到巷子口,正好碰到笑笑。

    唐笑笑手里抱着一个蓝色碎花包裹,见了徐小乐就笑:“你昨天又犯了什么事,都被追到墙上去了。”

    徐小乐脸上一板,道:“以后你再不拴好大黄,我就不理你了。”

    昨天要不是大黄在院子里堵他,他早就从唐家跑掉了,哪里还会挨后面的那顿打?如果昨天不挨打,今天或许就不会那么郁闷,也就不会大白天跟“好朋友”交流,更不会叫嫂嫂撞破,“好朋友”也就不会一分为二了。

    “反正我出门的时候是拴好来着。”唐笑笑撇了撇嘴:“我娘做的冰镇绿豆汤,要我趁着还凉送你家去。既然碰到你了,就给你拿回去吧。”

    徐小乐哈哈大笑:“那多麻烦,不如我就在这儿喝了吧。”

    唐笑笑嘴上说着:“你不给晚晴姐留点么?”手上却已经将绿豆汤递给了徐小乐。
………………………………

13、急病

    徐小乐觉得嫂嫂刚“杀”了他的好朋友,拿唐家妈妈的绿豆汤赔罪正合适,于是开了汤罐的盖子,咕嘟嘟喝了个饱。他一抹嘴,道:“好了,嫂嫂的那份我代劳了。多谢笑笑小娘子送汤。”

    唐笑笑收回了汤罐,转身跟着小乐往外走,也不去徐家了。她从记事起就跟小乐一起玩,堂都不知道拜了多少回了。那时候小乐十分顽皮,也没少欺负她,但她看到小乐就觉得满心欢喜,就一定要和他玩。

    如今小乐长高了不少,身手比以往更矫健,动辄连影子都找不到了,像这样安静地前后走在巷子里的情形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唐笑笑不知怎么地,竟怀念起过去大家梳着冲天辫一起玩耍的情景。

    徐小乐满心只有救他的“好朋友”,根本不知道笑笑的少女之心。

    “糟糕!”徐小乐突然站住脚步。唐笑笑差点撞到他身上。

    “怎么了?”

    “我把小云落家里了!”徐小乐道。

    “你们真是形影不离。”唐笑笑觉得有些不舒服,心想:要是我们能这样就好了。明明是我们认识在先的。

    徐小乐想了想,摇头道:“算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若是回去撞见了嫂嫂,恐怕又要吃棍子了。要不,麻烦笑笑小娘子去帮我通风报信?”徐小乐说着,给了个惯常有用的无赖笑容。

    唐笑笑撅着嘴:“我才不干!”说罢就走,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徐小乐看着唐笑笑的背影,心说:笑笑的屁股长大了,走路也会摇了。

    他原本就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性子,跟着唐笑笑走了一路,把罗云彻底抛在脑后了。

    从徐小乐家进城有二十里路,靠双腿走路的话得走一个半时辰。不过姑苏乃是江南水乡,水路发达无比,只要沿着河道走,看到空船就可以求人载他一程。花费既不多,又省力省时。碰到会做饭的船家,往往还能花几张钞买条鱼打打牙祭。

    徐小乐还没走出镇子,就看到了熟识的船老大。一问之下,原来船老大正要进城送货。这就是顺风船了,徐小乐嘻嘻哈哈就混上了船,装模作样摇撸帮忙,省下的船钱正好在十全街买两只鱼味春卷。

    “多谢张大哥!”徐小乐跳下船,朝船老大拱了拱手,飘然而去。张老大用徐小乐顶了一个人头,多问货老板要了一份工钱,也是颇为高兴,在后面叫道:“我这船赶着关城门前回去,你要是赶得上还可以捎带你回去。”

    徐小乐顺便解决了回家的问题,跑得更欢快了。他直奔观前街,以至于想了一路的鱼味春卷都忘记买了。谁知他刚到观前街,就看到聚了一圈人。

    原本生活就没什么娱乐活动,看热闹就成了徐小乐的嗜好之一。他硬挤了进去,见有人坐在地上,口眼歪斜,好像得了重病。

    徐小乐看了一看,觉得没什么意思,又见那人坐在地上嘴角流出口水,益发觉得有些恶心,便要离开。突然人群中传来喊声:“都快闪开,葛大夫来了!”看热闹的人当即左右分开,让大夫进来。

    葛大夫年在约四旬上下,也是个年轻有为的医生。自幼拜入江南名医朱嘉德门下学医,三十五岁正式出师,回到苏州开了自己的医馆,如今在姑苏城里名头甚响,渐渐有了葛神医的称号。

    葛大夫从分开的人群中走了进来,蹲下身,摸了摸那人的脉象,眉头不自禁地就皱了起来。一旁围观众人纷纷凝神屏气,就等着看神医起死回生的故事――从扁鹊到华佗都有这样的传说,可见起死回生绝对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经典桥段。

    可惜现在这个病人还没有死,而且这位葛神医似乎也没有个靠谱的办法。

    徐小乐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无聊,又想知道这葛神医到底有没有本事救人,渐渐生出了些不耐烦。和徐小乐一样没耐心的人也不少,渐渐有人开始鼓噪:“这大夫到底行不行?”

    医生这行当对于病人来说,肯定高端大气上档次,但凡家里有人要看病的,即便请不起名医,名医的名号总是知道的。不过对于没有需要的人而言,就很难知道哪位医生看哪个科目特别拿手。除非混到扁鹊、华佗的地位,天下皆知。

    “别耽误人家性命,不行就快些送医馆吧!”又有人担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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