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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青凰传-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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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婆婆和王翦都有些坐立难安,施帛也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我,可被我一一瞪了回去之后,他们便只埋头吃自己碗里的粮了。

    我咽下口中无味的黍米粥,心中不甚舒坦,闻说如今咸阳城的城门依旧紧闭,也不知上一季那些徘徊在城门口的难民怎么样了。我和扶苏商讨的法子按理来说,应该是可行的,为何灾民情况还会那么严重呢?遍地饿殍,如今不知还有多少活着。

    念及至此,我愈觉得口中米粮更加难以下咽。随便扒了两口之后,我也放了碗,去自己房中挑亮了烛火继续做女紅。

    可元曼这家伙,倔起来也当真是我没有想到的,接连两日她竟真的没有用膳,施帛所说,她只喝了一点点水。这黍米本就不养人,元曼在私宅待的几个月,瘦了不知多少。如今又断了粮,她竟瘦的面颊都有些凹陷,我看着心疼,怕她有个好歹,可又不愿就此让她骄纵。

    那夜,我听见墙头有人翻过去的声音,起身时却不见任何人。王翦的房间亮着灯,可不见半分人影,而刚刚翻墙出去的声音的确熟悉,应该就是他出去了。

    可这大半夜的,也不知他是出去作甚。他身手不凡,就算是半夜一个人出去,也无须我们担心。

    我对着烛火弄了大半晚的女紅,看着一朵牡丹绣完了大半,依旧没听见人回来的声音。更夫敲过更之后,我起夜挑了烛火去王翦房间看了一回,他房间的灯孱弱得很,空落落的。

    我才有些担心王翦的处境,可这大半夜的也的确不知他去了哪儿,空担心半响,才揉了揉发涩的眼睛,难安的睡下了。

    一夜翻来覆去的,睡得都很浅,至晨起时我又去王翦房间瞧了一回,才看见王翦躺得好好的,鼾声四起,看来他疲惫得紧。我吩咐施帛暂且先不要去将王翦吵醒,施帛点点头,便蹦蹦跳跳着又去闹元曼去了。

    我正准备进柴房帮哑婆婆捡些柴火,哑婆婆便“啊啊”的张口焦急叫着,手里捧着一大块红褐色的肉块到了我面前来。

    哑婆婆少有这么激动的模样,我搬着柴火往厨房走,顺路走过去看哑婆婆手里拿的什么,“哑婆婆这是拿的什么东西呢?”

    可看清了哑婆婆手里那褐色时,我也是半响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那赫然是一大块牛肉,上面还有白色的翳蒙着。

    “这……这牛肉是哪儿来的?”我有些呆滞的望着哑婆婆,才想起昨夜,王翦可疑的行为。想必,王翦昨夜是去弄这牛肉去了罢。

    可,私宰耕牛是犯法的,哪怕是被人宰杀了,若不能将凶手捉住,光是连坐都能连累十户人家受波折。

    王翦不是那样莽撞的人,他不至去杀牛,可又该如何解释这牛肉的来源呢?

    哑婆婆开心的拿了牛肉,小心翼翼的切下一小块来去烹煮,我则想去问问王翦,可又不愿打搅他休息。施帛欢呼着一直缠着哑婆婆,守着哑婆婆做牛肉,香喷喷的荤腥味儿也勾得人食指大动。

    闻见这熟悉的味道,元曼撑着虚弱的身子起了床,而王翦,亦是被这香味勾动着,懒懒的起了床。

    他撑着半具疲惫的身躯站在门口看着我,冲我笑了笑,“放心,我没祸害人。”

    “我没祸害人,”这就是他给我的解释,既然他不愿意多说,我再多问也是徒劳,故而我便没问了。只看着元曼终于开心的饱餐起来,我也忍不住馋虫大动,坐下开心的用起膳来。

    饱餐之后,仿佛连做绣片也更踏实了些,剩下的小半朵未完的牡丹也很快被我弄完。

    我拿着绣片,去送还给城北定制绣片的人家,走至半路,见着有好几个人用草绳提着牛肉往回走,心中实在疑惑,是谁会选在快开春之前宰牛,却听旁人问着拎牛肉的人道,“赵老头儿,你哪儿弄来的牛肉?”

    “老徐家的耕牛昨夜被豹子咬了,咬下好大一块腿肉呢,老徐只得把牛宰了。这不,年节将近,我也带两块儿回去给婆姨和娃娃尝尝。”
………………………………

050。一碗葱姜水,半搀爱怜心

    这是咸阳城内,城门紧闭了差不多有小半年的功夫,又怎会这么突兀的在城内出现一只豹子呢?

    王翦昨夜夜不归宿,又在晨起时带回来那么大一块牛肉,若说此事不是他所为,我绝对不相信。可他是否胆子也太大了些,竟带了只豹子进城内?

    我心内焦急,匆匆赶着脚步去将绣片送了,那人还直念叨着下回有绣片还找我,结了工钱我便发疯般的往回走。路上偶尔还遇着两个提着牛肉的,按照他们所指的方向,我找到了那家死了耕牛的,好在,并无人被牵连。

    耕牛被豹子咬死了,此乃天灾,不属人之所为,便算不上私宰耕牛。王翦啊王翦,怪不得你会那么坦然的告诉我说,你没有祸害到别人了。可耕牛一死,靠着这耕牛的十几户人家开了春都不知该上哪儿找牛去,耽误耕种,又何尝不是耽误呢?只是没有闹出人命来,便算很好的了。

    我去的时候,听众人交谈着,言说死的是头老牛,老徐家本来就准备再用这牛两年之后,多花些钱去换一头壮些的牛回来。只有老徐的婆姨眼眶有些猩红,神色伤伤。

    亲眼所见没有出人命,我才脚步匆匆的往回赶,撞进私宅之后,见王翦正在院内颇为认真细致的摩着他的剑,我气恼不过,登时便冲过去,径直抢过了他手中剑,直指他喉头,骂道,“你是疯了吗?豹子也能被你弄回来,如今你这痞气倒是学得和钱桀愈来愈像了”

    他有些震惊的看着我,旋即又无所谓的笑了笑,“你都知道了?也是,闹出这么大动静,想必你出门走一遭,也应该能猜出来。”

    他笑得轻描淡写,仿佛昨夜他弄回来的不是一头豹子,而是只小兔子般轻松。

    看着他这样毫不做一回事的轻松脸,我反觉得怒火更上心头,当即剑指着他更靠前一步,“那是头豹子,是凶兽,你若当真不将自己姓名当回事,大可直接去找个地儿告诉人家你叫王翦。如今咸阳街头的告示尚未揭下,你这脑袋可还值钱得很,能抵八百金呢你不愿要,大可交给哑婆婆去领赏,也大可帮了哑婆婆和帛儿这辈子都不用再愁吃穿用度。”

    我骂着骂着,竟气得眼泪都不争气的淌下了一丝。

    揩了把眼泪后,王翦则抿唇笑着就想从我手中将剑夺下,我气得狠狠将手打了回去,磕在他手腕上,却不想他冷不丁疼得呲牙倒退了两步。

    我心里一紧,扔下剑便上前看方才打着他的地方,他扭捏着本想躲开,可拗不过我死扣住他的手腕,剥开他扎紧的腕节,几道结着淤血的痂赫然醒目。

    那是猛兽的抓痕,且,看着抓痕的深度和长度,不难猜到王翦身上的伤不止一处。

    我气得想打他,可看着伤痕累累的他又下不去手,只有泪在眼眶里一直打着转儿,尽管我不想哭,可它就是不争气的盘踞在我的眼底。

    见我着急模样,王翦轻声笑了笑,轻轻将衣袖放下,喃喃道,“我前些日子在山里狩猎时,哪一处是豹子的窝,哪一处是狼群的洞穴,我都摸得一清二楚。这几日元曼不肯用膳,我不可能当真看着元曼饿死罢?若是元曼饿死在了咸阳城内,到时见了大王,我该怎样跟大王交待?”

    他笑得一脸璀璨,仿佛昨夜在生死门前滚过一遭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况,这段时日你们的确吃了不少苦头,青huáng,你都瘦了,是该吃些肉填补填补身子。”

    我依旧在置气不想理他,他扎好腕节才去捡他的剑,那剑被他摩得寒光闪闪的,他颇为爱怜的哈着气拽着衣襟擦了两下,才继续耍无赖似的看着我笑了笑,“山上还有一只吊睛白额大虫呢,豹子总归比大虫好捉些,我特意找了头老牛,难能再劳作几回的,先伤了之后才引着豹子去咬牛的。不过这猫儿爪子太厉了些,挠得我手上多了几道血印子。青huáng,你瞧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无碍的。”

    一头偌大的豹子,居然被王翦形容成了猫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也真不愧是钱桀带出来的徒儿。

    危险如斯,被王翦说得轻松而可笑,“若是我堂堂大秦的将军被一只大猫儿要了性命,说出去,岂不丢人?”

    他轻松戏谑着,我只觉余惊未了,只被他气得哽着说不出话。

    我和王翦闹得正僵,元曼怔怔的站在门口,低声讷讷唤我道,“母亲,你的意思,是王翦从山林猎了只活豹子,再将杀牛一事嫁祸给豹子,才弄回这牛肉的吗?”

    我气儿不打一处来,吭了一声,狠狠瞪了元曼和王翦一眼。

    王翦此刻倒是嬉皮笑脸的,丝毫不当做一回事,元曼则是满满的自责。

    她缓步走了过来,卷起王翦的袖子,轻轻摩挲着那伤口心疼的问道,“疼不疼?”抬头,眸子已然泛红。

    王翦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目光,尤其,这目光还是来自一个小女娃儿。

    他讪讪的抽回手,无所谓道,“不打紧。”

    不待我反应过来,元曼骤然跪下,啜泣着拽着我的裙角,“母亲,此事都是孩儿胡闹,害王翦涉险没了性命。母亲与王翦的对话孩儿刚才都听见了,如果乱杀耕牛,因孩儿的胡闹会被害死的起码就有十户,即使如今王翦涉险没害了人家,可来年开春这些人家也同样难耕种……”

    她虽喜胡闹,可到底是个孩子心性,在明白是非之后,她还是能知错就改的,能反省自己的。况,那日饿殍遍地的盛况,她也是亲历了的,若没有粮食吃,会有多少人饿死,她亦清楚,她自己更是体验过饿肚子的滋味。

    阿政,你看,祖母把元曼儿带得多好,这孩子如此明事理。

    可是阿政,你此刻又不在我身侧。

    元曼耷拉着脑袋,“母亲,孩儿愿意领罪,还请母亲责罚。”说着,她又瞥了一眼王翦,“只请母亲不要责怪王翦。”

    小小年纪就能懂得承担责任,元曼这孩子的成长总是叫我吃惊的。看着这孩子,我愈发思念起扶苏儿了。扶苏儿如今搬回了咸阳宫,寻他人影子都寻不见。

    愈是临近佳节,愈发思亲。

    “好,既然你自认领罚,那今日你便在此跪三个时辰罢”我罚得有些严厉,只希望能让她长长记性,下回再别这么胡闹。

    “青huáng,你处罚得是不是太严重了?”王翦抱着手问我。

    “你以为你就能逃过处罚吗?她还是孩子不懂事,你也是孩子?”我若此刻有根棍子在手,真是恨不得将他们两个都狠狠揍一顿才好。“哑婆婆家柴房没多少柴火了,你的惩罚便是去将柴房填满了。”

    我怒瞪了王翦一眼,这么大个人了,也是孩子心性,元曼不懂事就罢了,他还陪着胡闹,胡闹得甚至更过分。

    王翦点点头,丝毫不因被我处罚而有半分沮丧模样,心情颇为舒畅模样,点点头自觉领罚。元曼就跪在那儿,一声不吭。

    施帛嘟着小嘴儿本准备来求情,我只厉声念了句,“你想陪她罚跪就自己跪着去,别来问我,若不想跪就去念书或是帮你奶奶干活儿。”

    闻言,施帛同情的看了元曼一眼,望着我半响,微微启了唇,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终究选择了去帮奶奶做事。

    我被王翦气得隐隐有些腹痛,处置了这两个人,便回房去继续做袄子去了,直至出恭时才发现葵水已至。

    葵水的日子一如从前推迟了两日,没有精卫时刻在身侧提点着,我这身子也养得越发糙了些,发现葵水已至时,我也没慌张,只是淡然的翻了骑马布换了中裤。

    只是苦恼大冬日的还有些衣服要洗,天气寒得有些彻骨,我抱着衣服只看了一眼桶,都觉凉意袭人。

    彼时,王翦收拾了一番东西,也准备出门打些柴回来,从我面前绕过去时,他顿住脚步,低声耳语道,“其实,今日你担忧我管教我的模样,很惹人。”

    我抱着衣服只觉面颊一热,瞪了他一眼,匆匆奔逃而去。他低声笑着,很开怀模样。

    天寒彻骨,洗着衣服都觉手快结冰了,一双手浸泡在衣服中都冻得有些红肿。从前在咸阳宫时,精卫总会为我准备好暖手的小炉子,将手养得好好的,如今在这私宅,什么活儿都要自己做,倒是将手冻得早早的就起了冻疮。养得太娇惯了的人,陡然将她抛至艰苦的环境,总是易折的。

    一双冻手在冷水里泡久了,渐渐地也发起热来,洗到最后只觉手热热的,浸到温水里有些酥麻。

    先前不那么冷的天气,不易受凉,葵水来时也难得腹痛,这一回,本就有些腹痛,又沾了冷水,至傍晚时只觉痛得躺在床头动弹不得。原本还想将袄子做完,却不想拿着针线的手都疼得直哆嗦。

    元曼罚跪三个时辰,从午时跪到了戌时,从中天之日跪到了天色漆黑,时辰快到了的时候,便闻施帛在外头时不时的问一句,“huáng姨,姐姐挨罚的时辰快完了没有?”

    我不答话,他隔了不到片刻,又在房门外小心翼翼的问一句,“huáng姨,元曼姐姐挨罚的时辰该满了罢?”

    惩罚孩子时,我也绝不心软,硬生生的等着时辰满了,我才强撑着身子开了门,看着元曼倔强的耷拉着脑袋跪着,丝毫没有躲懒。施帛就端着盏火,小家伙满脸心疼的看着元曼。

    “既然知错了,也挨够了罚,便起来罢。记住,下不为例。”我开口,蹲下身子去扶元曼。

    烛火靠近了元曼些,小丫头听到我说这话,知晓我不怪她了,顿然长吁了口气,想撑着身子站起来时,不想腿跪得太过酥麻,稍微撑了撑便又再度跪下。

    至此,元曼才惨兮兮的模样,苍白着唇眼里噙着泪,嘴一撅,哭腔道,“母亲,我腿麻了,而且,我好似是好日子到了。”

    施帛叹着起还准备去扶元曼,然元曼开口这一句好日子到了,施帛一脸茫然,问了句,“什么是好日子?”

    我和元曼黑了脸,元曼却还边哭边笑的流起了泪,两个人最后谁都没有回答施帛。

    扶着元曼小心翼翼将她放着坐在地上坐了一刻钟,她才缓过劲儿来,在两个人的搀扶下,才哼哼唧唧着进了屋。

    王翦打柴归来后,很自觉的去帮哑婆婆做饭,我们扶着元曼进里屋时,王翦则端着黍米粥进堂屋。元曼又轻咳了两声,我明白她是想去换裤子,便让施帛去烧些热水来,我带着元曼回房间去换衣服了。这丫头的葵水之日本就和我隔得不近,只不过她年岁尚小,因为从前在宫里养得好,葵水也比寻常家孩子来得早了两年,不很规律,今日竟这么巧的和我撞了日子。不过,她也诚然是个犟驴子,身子不大好了竟然都坚持受完了罚。

    我拿了元曼换下的衣裳先去泡着,用了膳之后,又去帮元曼洗衣裳。彻骨的寒,又经历了一遭,洗完衣裳我只觉人都痛得快虚脱了,倒在床上模模糊糊的却又将睡不醒。

    迷蒙间,仿佛听见有人推门的声音,王翦温柔似水的声音在我耳畔低喃着,“青huáng,起来喝些热的葱姜水罢。”

    睡得模模糊糊的,听到这暖暖的声音,我总觉是在做梦,睁开眸子时看到的是那双温润得可以滴出水来的桃花眸,他浅浅笑着,明明是个大男人,可眉眼弯弯模样只让人觉得他更显谦谦。

    漆黑的夜,他手里捧着一盅热热的葱姜水,微熏的黄色汤水在此刻嫌得那般暖人,还未饮下,便教人觉得心口顿然热了起来。

    我捧过那一碗热的葱姜水,正欲开口问他怎么知晓我是葵水已至,他却笑了笑,只道,“我回来时看见你外面洗了裤子,加之你今日用膳时面色有些苍白。还记得吗,那年,我还傻乎乎的以为你受伤了,这些还是后来那位大娘告知我的……”

    提及当年窘事,我不禁低下头情不自禁蹭红了脸,心内暖流更甚。

    可是,不应该如此的我与他皆是有家室之人,我不该对他有这样暖暖的贪恋。我内心无比挣扎,明知这是不可踏入的禁区,却又忍不住不去贪恋这一时的温暖。

    慌乱之下,我急啄啄饮了一口热汤,烫得舌头都有些发麻,匆匆咳嗽着,刺激得人顿然清醒,抬头便将他拒之门外,“你熬了葱姜水有多的话,给元曼送去一盅罢,小丫头今日倔得慌,身子也不大舒坦。若没有了,还麻烦你再为她也熬一碗。”
………………………………

051。翦眉晤

    也许是从发现他对我格外不同一点的时候开始,我心中便很明了:我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如是,我与他皆有自己的家室,尽管他已经亡了妻,我在被我的夫追杀着;唤作从前,亦不会改变多少,我若真变成了他的童养媳,说不定,也只能沦为他的一介妾侍,久了,腻了,乏味了,就忘却了那份远远观之的淡然美。

    我承认我有些贪恋王翦待我的好了,可我心底却无比清楚,我与他之间,从来都么有可能,又谈何而来的幻想和他长久呢?

    如此下去,只怕迟早也是一段孽缘,如果将来定会铸成大错,为何不早些趁春未暖前,先将未萌芽的嫩胎儿先掐死呢?

    “我知道你记挂着元曼,那你今日还舍得罚她?”王翦坐在我床头,我禁不住往里缩了缩身子。

    他似没看见一般,或者,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挨着我坐着,“一如前几日,元曼这丫头闹着不肯用膳,你便真的任由了她闹去,叫她吃了不少苦头也要让她自己后悔,两个人都倔着谁也不肯松口,可是两个人心里,何尝不是互相牵挂着的,不是吗?”

    元曼,说起这孩子,总是有许多教我动容的地方的。

    她不是我亲生的,与她之间,我也许曾有过她到底是阿房的孩子的想法,可是时日越久,我便越发的觉得,这孩子与我之间,又何尝不是血脉相连般的亲近呢?

    阿房将她托付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拿她当我的亲女儿在养了。

    “元曼饿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我去看她,她还不忘问两句,母亲用膳了没?母亲记挂我不曾?说起来,你们两个的性子,倒是当真有几分相仿的。”王翦说着,低声喃喃笑了笑。

    我不知道他是在笑我,还是在笑我与元曼之间的关系。可他靠得这般近的感觉,诚然让我有些不大自在。

    终于,他回过神来,看着越往里缩了几寸的我,低声喃喃道,“你在躲我吗?不必躲的,一如你知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说着,他的手触碰过来,却是摸住了那瓷盅的边,“汤不烫了,温温的,此刻入腹最好。你快喝了罢,喝了,我也好再去给元曼熬一碗。”

    我有些惊慌失措的抽回手,抱着汤盅,狼狈的囫囵吞咽了几口。

    那辛呛的热姜汤入腹,虽然不如之前那样快要将舌头都烫熟了的痛,却在入口时也觉有些不大适应。只是在暖暖涌入腹中时,回荡着一股热气,温得让人贪恋。

    我差点被这姜的辛味儿呛出眼泪来,囫囵灌下这盅热汤后,憋着喉头的刺喇喇的不适,将盅塞回到王翦手里。

    王翦笑着,笑得十分宠溺,只伸手过来为我轻轻拨开不小心被我含到嘴里的发丝,然后将我散乱的发撩至耳后,他愈凑愈近,我本能的往后挪移了半寸。

    只听他略微邪魅的喃喃在我耳畔温热吞吐着,“青huáng,你病时的娇态,亦是如此可人。”

    靡靡之音,直让人心尖颤过一阵酥麻,未饮自醉。

    他的举止有些轻佻,可却再无进一步的冒犯之举。从前的我,也许会暴怒着跳起来要揍他罢,可如今,我却是没有半分反应,只是冷冷斜了他一眼,嗓子低沉得有些喑哑的话道,“出去。”

    他的神情微微一滞,表情是我未见过的僵硬,终于,他端着药盅,起了身来站在床前定定的看着我,似乎有些无力的叹息了一声。

    即使会有一刹的怦然,可我明白,在他想接近我时,我脑子里的那个人,始终不是面前的这轮廓。我做不到自欺欺人,我更做不到将就,或是被他的暖心举动偶尔情愫迷蒙而打动。

    因为,我爱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他。

    “不早了,你好生歇着罢,我明儿再来看你。”王翦站在门口,半响,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带上门出去了。

    膳房里传来细微的嘈杂,我知道那是他在给元曼再烹一盅葱姜水。

    至此,我才忍不住长吁一口气,顿然瘫软在床榻之上,手触及胸口,只觉那儿砰砰跳得厉害,又毫无章法,紊乱直极。放空了的思绪,再经不得我想其他,就在这腹中的暖流未褪之前,一梦庄周。

    我也只痛了那最厉害的一回,次日醒来精神头便好了许多,便抓紧时间将手里的袄做了。还有两片大户人家要求做的几何纹的领,绣好之后,我又托哑婆婆给人家送了过去。换了钱回来,我留下少许以备不时之需,更多的则是给了哑婆婆,并拨出一部分来,交待哑婆婆,年节时买些好吃的,回来好过个温馨的年节。

    哑婆婆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于老人家看来,有这么多人陪着,就是个最好的热闹年,团圆年了罢。也是在这之后不几天,咸阳街头闹得沸沸扬扬说是在人院子里打死了一头豹子,那豹子想进笼舍叼鸡来着,幸而没将人家孩子给叼走了。亦是因此,那附近的几家有孩子的大人连带着死了牛的那几户,都闹到斗兽场去了,纷纷觉着是斗兽场的出了纰漏,将山豹子没关好放了出来野,可斗兽场的人直喊冤得很,他们近来根本没有组织过豹子的打斗。

    这豹子的由来,想必也就我们这一屋的几个心中最清楚不过了。只是已成往事,谁都没愿意再提半个字。

    年节将近,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我在年节之前将袄都赶制了出来,每个人都有一件。这,算是我为大家准备的一点小小心意罢,我看见他们很多人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却各有各的微妙。

    施帛笑得很灿烂,是孩子最纯真的烂漫。

    哑婆婆捂着袄子合不拢嘴,兜在身上时不时的蹭一蹭衣袖和胸前,生怕弄脏了半分,爱怜得紧。

    王翦则是挂着浅浅的笑,远远地看着我,会心的勾了勾唇角。

    元曼,元曼开心得在院子里转圈儿,她兴奋的对我道,“母亲,这是我头一回感受寻常人家,母亲为孩儿缝制衣衫的温暖。”

    其实,她也是无时不刻的在渴望着母亲的温暖的罢。

    “你并非第一次穿母亲做的衣裳,”我抚摸着她渐长的发,她只绾了一个简单的髻,其余发全部用一花头绳扎紧着,满满的都是孩子的生机与活力,“很小的时候,你娘就为你准备了你到二十岁的生日贺礼,每年一样。”我将她头顶上那根铜簪轻轻拨动了两下,“这个,是你七岁那年,我给你的。这便是你娘为你准备的贺礼之一,每年都有,只是从前,怕你过早的要光所有关于她的回忆,才没告诉你。”

    闻言,元曼的脸上露出些微哀伤姿态,却又旋即将簪子轻轻抽了出来,捧着簪花在手中亲了两回,抬眸傻乎乎冲我笑道,“还好,茵陈告诉我这东西怎么都不能丢,莫不然前段日子肚子饥得慌时,我还真想将这玩意儿给去当了。虽然值不了多少钱,可我那时是真的很想吃肉。”

    元曼说着,将东西捧在手里又亲了好几回,宝贝得不得了的模样,才又将簪子给插了回去。

    我被她闹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才多大个人儿,居然也能想出没有肉吃就当了首饰去换银钱的古怪想法来,这糙模样,也当真不知是跟谁雪来的无赖市井性子,权当个酒囊饭袋般的人,只顾着贪图嘴上痛快了。

    也幸而是茵陈,虽然没告诉她那簪子的由来,可也反复交待不要弄丢了,她才晓得那是件该珍惜的物什,莫不然往后知晓,只怕肠子都悔青了也是再找不回来的。

    我好气又好笑的敲了敲元曼的头,嗔骂道,“尽爱胡闹。”

    元曼只俏皮的吐吐舌头,冷不丁的又喃喃了一句,“要是如今父王也在就好了,母亲,我想父王了,我想父王带我去骑射的样子,呆子弟弟现在应该又被父王管教得更呆了些罢?还有阴曼妹妹,不知她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我不想她伤心,故而只捏了捏她的面颊,“快了,总该是要回咸阳宫的。”

    年节关头,记挂着家亲的又岂止是我呢?元曼这孩子,也不是在惦记着扶苏和阿政吗?我只是随口的一句安慰,换来的却是元曼张扬的一张笑脸。

    她没有再多纠缠我关于何时回宫的问题,而是扭头得意的晃着新衣裳和施帛顽闹自在去了。

    看着大家欢欢喜喜的,我心情也舒畅了不少,只是在看向王翦时,发现他正盯着我怔怔的出神。

    他今日,冷静得有些不同寻常,如果换做从前,我待他只消稍稍示好,他便能猖獗起来,如今给他做了身新衣服,奈何却是惶惶有些不安的模样呢?

    我琢磨着,方才我与元曼诉说的是回咸阳宫的问题,时间过了这么久,王翦依旧没能想到任何办法,这也着实有些不大对劲儿,莫非,是这两日王翦找到些新的出路,却也有些棘手的出路了吗?

    我想回咸阳宫,一刻未歇的想回咸阳宫,故而我便上前至王翦跟前,漫不经心模样问了句,“你似是有些苦恼?”

    他怔怔的回了神,鼻息有些浓厚,“嗯。”

    不待我开口问,他抬眸忽而看着院里的枯干老树,低喃了一句,“今日晨起,我在集市见着画眉了。”

    我被王翦这一句惊得险些没沉住气,又是喜又是急,遂亟亟欲追问,不想不待我开口,王翦却又幽幽吐出一句,“她希望我带着你走,带你离开咸阳,离开大秦,离开这是非之地……”
………………………………

052。前尘极误

    烈烈的冬日寒风,刮得人骨头都生疼,他的话,每一句字里行间都带着冰碴儿,寒透人心。

    王翦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可待我一向忠心耿耿的画眉,怎么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论如何,她都是不会害我的,如今她既然说让王翦带我走,只有可能,是咸阳宫内太过凶险,我若此时回去,少不得是没命的结局。就算不是没命,怕也要大损元气。

    元曼在这私宅中,有许多话,我都是不便与王翦说的。她还是个孩子,不该参与到这阴谋阳计中来,我不想这孩子最纯粹的心过早的被宫中人心所玷污。

    “此地不便说话,今夜丑时三刻,我幼时习武的湖心亭见。”我在王翦耳畔小声嘀咕了一声。

    王翦点点头,不再提及此事,似是轻松模样的在我面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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