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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阁臣-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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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刘公见陈瑀的举动之后,抱拳对陈瑀道:“若是天下人都能像陈公子这般,不知会少了多少无奈和怨恨!”
说起怨恨,刘公的眼中划过一抹凌厉,他本姓谈,六岁那年,陕中饥荒,县官富绅明明有多余的粮食,却一点点不肯施舍,被迫无奈,他做出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件事,“民间自宫”。
这是一个及其需要勇气的事,也是被逼到极点之后才会行的下三滥法子,明中后期有法令,不允许民间私自阉割。
这条法令的立意绝不是一个笑话,从某种意义上能看出,民间私下阉割之风气盛。
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但凡有那么一点活路谁愿意干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儿?当然这是针对大多数人而言。
因为就算你有勇气下了那一刀,你去了北京,人家太监群体还不一定会看上你!哦,准确的说应该是宦官。因为能做上太监这个位置,那说明你已经有小成了。
明代宦官级别很多,最低级的应该是典簿、长随、奉御,高一点档次的,可能被升迁为监丞,再厉害点的监丞上升为少监,最猛的那是少监的顶头上司,也就是闻名遐迩的太监。
刘公是个狠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刀了,但是他又是一个运气十分好的人,因为他被看中了,看中他的太监姓刘,之后他便改了刘姓。
刘公没有文化,虽进宫进了学,但是文化还是不高,不过不要紧,他为人八面玲珑,很是会做人,不然也不会被刘太监看中!
弘治年间犯了事,吃了牢狱,本以为这辈子就要完了,可是出来之后,却被少年朱厚照看中,这才有了今日这番地位。
但是他心中对那些贪吏劣绅的憎恨却从未消失过,他立志改变,要改变大明朝的现状!
陈瑀听了刘公的话,神色一怔,他没想到自己心目中的“奴仆”竟然也会有这番见识,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笑了笑对刘公道:“我们不能要求别人如何,但是自己却能做到如何,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们都能为别人做到如何吧!”
刘公望着陈瑀,诚恳的点了点头,自此,这个年轻人在刘公的内心扎下了根。
“好了,你们两个说的我都快插不上话了,反正都是为百姓好就是了!”朱寿打个哈哈道:“明日我们去那里玩啊?陈廷玉。”
陈瑀一脸嫌弃的看着朱寿,敷衍的道:“再说吧,我回房练字了。”
他刚准备走,那小厮便回来了,陈瑀见到小厮手中的元宝,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对那小厮道:“辛苦了,钱还回库房吧!”
说完,摇了摇头,便回书房了。
见陈瑀离开之后,朱寿十分不解的问那小厮道:“怎么回事?”
小厮知晓朱寿的身份,他答道:“回朱老爷的话,那邵家人已经逃了。小的去的时刻,见几个地痞也在寻着邵老大。”
“可恶!”朱寿双拳紧握,此刻他终于知道适才刘公和陈瑀对话的含义了!
回到书房,陈瑀便开始了他日常的功课,一手赵体字,写的越来越俊秀,写完之后,又读了一会儿四子书和朱子集解,然后看了看自己修习的本经《尚书》和“蔡氏、古注疏”,便去睡了。
翌日,陈瑀像往日一样,早早的便起床,写了几贴书法之后,便听到庭院中那带有戾气的吼声:“陈丑生,给老子滚出来!”
老爹又怎么了?难不成又丢了什么东西?不至于吧?难不成朱寿是骗子?和上次一样?不可能!
陈瑀摇了摇头,努力的清醒了一下,他打开房门,卖力的发出自认为最萌的笑容道:“爹,何事呀?”
“你这小兔崽子!”陈大富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陈瑀的耳朵就破口大骂:“昨日干嘛去了?怎么得罪了亲家的?你可知昨晚你老爹被骂成什么狗样子了?”
难怪昨天晚上吃饭也没寻着人,原来去房家了!听这语气以及手上的力气,昨日是没少被骂!
“爹爹,有话好说,快松手,好歹也是读书人,被别人看到了不好!”陈瑀双手抚摸着那双揪着自己耳朵的大手,祈求道。
“读书人怎了?别人看到怎了?老子还打不得儿子了?你就算入朝做了阁老,老子想打还是照死打!”陈大富怒气冲冲的道。
“是是,爹说的是,我这过几日要考试了,耳朵坏了,便完了呀!”陈瑀眼珠转了转,终于找到一个借口了。
陈大富听了这话,果真松开了手,气到:“哼!一会儿带点东西,和老子一起去房家赔罪!”
“你瞅瞅你!”陈大富还准备揪陈瑀,想想便作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道:“知道快要考试了,你还不好好在家温习?没事出去玩什么?就算出去玩也无他,可你……你这小兔崽子,没事得罪房家做什么?”
陈大富越说越来气,手不自觉的就准备朝陈瑀耳朵上招呼,幸好此刻的陈瑀已经在陈大富的三米之外!
“这个……爹,不是我!”陈瑀看到不远处缓缓而来的朱寿,他道:“是朱公子……”
“还他娘的是狗公子呢!”陈大富也管不得三七二十一了,四下便找起了藤条,刚一回身,便看到朱寿,一张脸憋的通红。
怎么忘了家中还有一个小祖宗了,陈瑀这臭小子,怎么也不说清楚点,真气死老子了!
陈老爹的表情很喜感,愤怒中带着笑容,努力的平复下心情,笑道:“朱公子早!”
“早!”朱寿问道:“陈叔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便这么动肝火,可伤身的紧。”
“没事,伤身比伤脸好!”陈大富又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陈瑀,立刻吼道:“给我滚过来,收拾收拾东西去看你丈人!”
“啊?你们要出门?”朱寿兴奋的道。
“恩,昨日丑生得罪了房家,今日便去赔礼,顺便让两个孩子联络联络感情,丑生也很久没见小梅了!”陈大富道。
“昨日?是房八那老王八么?”朱寿问道。
陈大富面皮一阵抽搐,道:“正是房沐房老爷……”
“哼,得罪?这房家蛮横的很,陈叔还是不要和他接触了,还有那什么婚约,让陈瑀哥哥也退了吧!房家没有好人!”想起昨日的事,朱寿心中便来气。
“咳咳,爹,您看,是朱公子,不是我,我没得罪,咱们还是别去了!”陈瑀笑道。
都说爱屋及乌,可是这恨屋也会及乌的,陈瑀就是觉得他们房家没有好人!
“孽障,你去不去?”陈大富的眼中眼看着快要喷火了,陈瑀便立刻变作灭火器道:“去!”
………………………………
第十三章 赔罪(下)
弘治一十七年三月,京师,奉天殿,朝会。
弘治皇帝坐在龙椅上,正聚精会神的听着殿下大臣们的奏疏,正值中年的他,腰已佝偻,发丝泛白,但殿下的文臣武将无一不带着深深的尊敬,打心中的尊敬!
尊敬中带着一丝担忧。
兵科给事中张弘出列班,道:“臣上书六事。”
弘治皇帝看了看这言路班子,摆了摆手道:“说。”
“其一曰:择守备,苏松备倭都指挥既不堪任;宜于巡按御史所论荐中择其能者代之;不必远举以致纷扰。”
“其二曰:处宪臣,浙江按察司佥事胡瀛兼理水利捕盗;治在太仓州,太仓新设州治百事;所需民恐不堪;宜令每岁往来巡历事竣仍回本司。”
“其三曰:除海盗;海盗以船为家,造船必假日月;用工匠宜于沿海等处;择有力良家方许造船籍;其县里姓名船皆有度;不许过大;又各异其色;令易辩识;有私造者重治之;则贼进退无所而成擒矣。”
明朝施行籍贯制度,籍和贯是分开的,并非指一个意思,籍可分为医、农、商、匠、船等等,利于朱明王朝统治,比如严嵩便是匠籍。
贯便是指的“黄册”所在地,比如陈瑀,贯杭州府钱塘县。
“其四曰:均海利;谓海滨之民;以捕鱼为生;编竹为筏;随潮往来;宜令所司稍弛科禁;使之安业而盗自弭。”
“其五其六曰:理盐法、清水利……”
弘治皇帝认真的听着张弘的建言,这是一则十分有含量的奏章,弘治皇帝一一听在了心中,他道:“张卿所言,具与许之。尔等当如张卿建言与国利事,而非他无聊事耳!”
对于这些言路官员,弘治皇帝即是气之,又不得不用之。
散朝后,他留下了刘建、谢迁和李东阳,问道:“太子可找到了?这孩子太贪玩了,可天性不坏,为人也颇为机警,慈父多败儿,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好好管教,无法无天,若是日后登基,三位阁老定要多加照看!”
提起朱厚照,弘治皇帝就一脸的无奈。
他眼前的这三位,便是在京师西角门上与自己探讨大行太皇太后庙宇厘正的那三位,也是当朝的三位阁老,人称“李公某、刘公断、谢公尤侃侃”。
刘建资格最老,他递上一则本子道:“这是锦衣卫收集过来近日太子的活动,没有征得陛下的同意,所以不敢擅自拿人,现在暗中保护太子。”
本子上是锦衣卫查的太子朱厚照的活动,里面的内容十分的详细,详细到太子何时吃饭,吃了什么东西!
弘治皇帝认真的看着手上的本子,良久之后,他双目紧闭。
他在思考时,没有一人敢打扰,四周如死一般的沉寂,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的将手上的本子合上,道:“让太子继续在钱塘呆着,或许能学到不少朝堂上学不到的,着锦衣卫护其安全,命浙江布政使司、浙江都指挥使司听令行事。”
“可……这是否坏了祖宗庙法?若是那些言官听了说不得又会出了什么幺蛾子!”李东阳回道。
“那就别让言官知晓便好了,放心,朕也不会让他在那里呆多长时间的,三位阁老就允了朕吧!”弘治皇帝道。
…………
沿着钱塘江朝县西南走,待见到县治之后又西南,便到了芝松坊,房家便在芝松坊最尽头。
别听了尽头二字便误以为这是一个偏僻的场所,其实这儿比哪里都要繁华,甚至要超过了县治。
无他,陈瑀几人进了芝松坊,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所香火及其旺盛的文庙,庙宇内供奉的正是圣人孔子。
文庙分大成殿五间,左右两庑十间。
文庙的左边是一所三开大门的学校,校内不时有身穿白色儒衫的儒生穿梭,他们手中皆拿着几本书,细看无一不是四子书和五经。
这便是鼎鼎有名的县庙学。
庙学可不是随便可以叫的,是必须要有文庙的府州县,才可被成为庙学,否则只能叫府学、县学。
学校两旁刻着太祖的题字,曰:“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
虽三人未曾进学校,但在外也可以看到庙学的主题建筑-明伦堂。
陈瑀读的是私塾,虽未尝进入学校,但是也常听自己老师唐一浊提过他自己尝在庙学的情况。
明伦堂是学生日常肄习的地方,听唐一浊说过,这些学生们每日习学的功课都是背书、作文、写字,十分的机械化!
引起陈瑀注意的是明伦堂前的那一块“卧碑”。
卧碑上便是有名的“卧碑文”,简而言之,即学规。
芝松坊之所以繁华胜县治,缘由便在这里了,这里可是准秀才、举人甚至是进士的所在地,怎能不引起一县的重视?
陈瑀停在了孔庙前,深深的施了一儒生礼之后,三人便继续朝坊间深处走去。
说是深处尽头,其实三人也没行多久。
陈家父子本不想带着朱寿,本来嘛,这事儿和朱寿八竿子打不着道的,你说你去干嘛?但是朱寿不依,死皮烂脸的跟在了父子二人身后。
三人在一所占地面积丝毫不逊于庙学的府前停了下来,府前立了两个比陈瑀家大了不止一倍的石狮子,中央大门上刻着烫金大字“房府。”
三人将来意告知了小厮,那门童让三人稍等片刻,便进内宅通知主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前仍旧鸦雀无声,朱寿不免抱怨道:“陈叔,您看,这家人就是没好东西!明知您来了,这谱摆给谁看?不还是给您?都说别来了吧!真丢人!”
陈大富听了朱寿的话,一脸尴尬,心中憋着怒气也不好发作,只好狠狠的瞪了一眼陈瑀,意思是你看你交的这都什么朋友?
陈瑀就装作没看见自己老爹犀利的眼神,明显他也是同意朱寿的观点,这两人暗地里一唱一和,可把陈大富气的不轻!
又过了许久,就在三人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府内终于出来人了,来人竟然又是刚刚那个小厮,他不痛不痒的道:“陈老爷,我们老爷适才有点事儿耽搁了,您这边请!”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三人的地位,连一个小厮都不将三人放在眼中!进去这么久,出来接待的人不说是房沐了,最起码家中来个有分量的人吧?这不是明显腌臜人嘛!
“你?”朱寿刚要发怒,便被陈瑀制止了,他小声的对朱寿道:“嘘……老爹在呢,不要让我爹难做。”
朱寿压住心中的怒气,点了点头,乖乖的跟在陈瑀的身后。
陈大富看了看身后的二人,见二人没有什么动作便放下了心,然后他笑呵呵的道:“房会长贵人事多,理解理解,您请!”
说罢,陈大富顺手递给了那小厮一点儿碎银子。
那小厮也不客气,收下银子,便带着三人便朝内堂走去。
“这……真无耻!”朱寿见那小厮的行径,在后面嘀嘀咕咕的道。
小厮带三人入了外堂,这是一件不大的接客间,三人都知晓,在这样的房间,接待的客人,那都是一般的街里乡亲。
三人坐下之后,小厮便离去了,门外也同时响起了脚步声。
陈大富笑眯眯的对陈瑀二人道:“看看,房老爷还是很重视咱们的!”
待看清门外来人之后,陈大富的笑容立刻变作无比的尴尬。
原来来人竟然是吴老狗,房家的管家!
这房家真的欺人太甚!
“哟,房家真是家大业大呀,不怪嘛,太祖爷说经商之人下作,不懂礼数,这话儿一点儿没错,王八不来狗倒是先来了!”朱寿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讥讽道。
他这一骂,把陈大富也骂了进去,连忙道:“陈叔不算,毕竟陈瑀是读书人!”
吴老狗本想发怒,待看了朱寿之后,连忙变作一脸笑容道:“原来是朱公子来了,我当是谁呢,我这便去通知老爷!”
“你老爷不是有事么?若是不便就不要来了!”朱寿道。
“瞧您说的,再大的事儿也不能怠慢了您呀,您稍等!”房管家说完便走。
出了门不远处,他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怒道:“什么东西,若不是生个好人家,老子早剁了你!”
“哎!你这孩子……”陈大富也不知道怎么说朱寿,毕竟朱寿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得罪了房家,现在陈瑀没有出生,陈家处在绝对的弱势,而房家的小儿子房洵在去年便已经成了庙学的廪膳生员。
换言之,便是秀才。
自洪武开科之后,便大力倡导“教化以学校为本”的宗旨,大力培养学生,禁锢思想,巩固朱明的统治。
学校设府学、州学、县学,每学设定额生员,府学四十,以次减之。
这些生员便是被称之为廪膳生,钱塘属县学,生员二十人。
但是陈瑀三人方才单在县学门外所见也不至这么少!
这么少的人员加之科举的筛选,是绝对满足不了统治要求的。
于是在初期的廪膳生之后又开设增广生和附学生,以大大的增选优秀人才充官场。
生员加上民间私学学生之多,于明前期,这些人考科考是没限制的,但是人员多了,考试不免多出歪瓜,于是明中,便在科考,也便是乡试前,进行了三场小考,筛选出科考的资格考试,有了这些资格的读书人才可以被称之为秀才。
而学校有专门的提学大人,在乡试前举办一场考试,考试分六段,其最佳一等被选为廪膳生,若是廪膳生考的不如意,便是被降到增广生,便没了考试的资格,以此类推。
只有考试合格的,被选为廪膳生员的这些人才有资格参加科贡。
换言之,房家的小儿子房洵已经有了出生!
………………………………
第十四章 示威
所以说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房家都有资格对待陈大富这般傲慢。
倒是朱寿不同,毕竟从陈瑀的嘴中知晓他南直隶那边挂着官身,所以这房家人自然对朱寿很客气。
只是房家早就打听好了这朱寿和陈家的关系,并非远亲,更谈不上近邻,那便自然没有必要忌惮陈家找到靠山一类的。
要知道,自己的靠山可大着呢!即便朱寿是官身,若是真的逼急了,他房家也不怕!
这次没有让陈瑀三人等的很久,不一会儿便有人来了,来的却仍旧是那吴老狗。
他笑呵呵的来到了朱寿身旁,道:“朱公子,我家老爷在后堂备好了茶水,请您过去一叙。”
“架子到不小!”朱寿到没有先走,他挥手对陈大富说道:“陈叔请。”
陈大富感激的看了一眼朱寿,这孩子到真的很是懂事,和陈瑀以前交的那些猪朋狗友不同,别看这家伙整日嚷嚷着玩闹,大是大非面前成熟的丝毫不比自己差,陈老爹又看了看陈瑀……
陈瑀知道自己老爹所想,眼中漏出鄙视,不就人家给了你面子了么,等我考上官了,天天让你长面子!
几人跟着吴老狗来到了后堂,这个厅堂足有适才五倍之大,堂中央摆着八对对望的红木朱漆太师椅,每副椅子旁又搁置了高脚小几。
陈瑀甫一入屋内,便能闻道这几张桌椅发出的檀木香味,单看这座椅的质地,便能窥探其价值一二。
正堂中央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他身材消瘦,双目炯炯有神,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瞧这身板长相,怎么也和奸商挂不上边啊,要说奸商的标准,陈瑀不自觉的看了看肚大腰圆,正在笑眯眯和房沐对望的自己老爹……
这个时候江南文人有很重的典藏习气,而典藏的雅俗之分,便是大师倪瓒的画。
陈瑀一进入屋内,便注意到房沐身后那硕大的“六君子图”,六君子画为江南秋色,褐黄的画卷上赫然立着松、柏、樟、楠、槐、榆六种树木,意为“六君子”。
上面有大师倪瓒自提的自赞,最引起陈瑀注意的莫过于其师黄公望的题诗,曰:远望云山隔秋水,近看古木拥坡陁。居然相对六君子,正直特立无偏颇。
此画得名于黄公望诗。
陈瑀不知道房沐算不算雅,但他知道这个房八很有钱!
单从这稀世倪瓒的典藏便知晓。
那房沐见了朱寿,脸上的笑容更甚,殷勤的招呼道:“这位便是朱大官人么?快请上座。”
“有前辈在,怎敢上座?”朱寿回道。
那房沐听了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谁知朱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陈大富说:“陈叔,您请上座。”
房沐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越来越扭曲,看上去极不自然,他本以为朱寿说的前辈是自己,却想不到……这小家伙难不成特意来羞辱自己的?
陈大富听了朱寿的话,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支支吾吾的道:“不敢不敢,亲家您上座。”
这个时候房沐也不客气了,看了一眼陈大富,摆着肥大的袖子坐了下去。
“不知尔等所为何而来呀?”房沐现在也不顾及朱寿是否是官身,因为他已经打听过了,这朱寿一直未透露自己所继何官,所承何爵。
本来从陈瑀嘴中听了这朱寿乃官身他就持怀疑的态度,即便是官家,那也顶多是芝麻绿豆的小官,不然出门绝不是这个排场,而且竟然还会在县城被那老害虫一家欺负成那般的模样!
“哦哦,丑生已好久没和小梅见了,思念的紧,近日先生放了他几日的假,特来见见。”陈大富拿起手上那上了年岁的人生、何首乌、雪莲,然后道:“几日几个西域的商人送了点珍品,这不想着亲家您嘛,就送来了。”
“呵!我说着陈瑀怎会不好好的肄习,却要去乡里八角的地儿转呢,原来是先生给放假了?”房沐喝了一口茶,瞟了一眼陈瑀道。
提到“乡里八角”,那房沐像是特意加大了语气,然后又继续道:“亲家?还两说,若是陈瑀考不上举人,这亲家不亲家的,我可当不得!有个空闲就在家儿多学习?没事别出门惹事!”那房沐现在的语气,就等于在训斥陈瑀。
陈瑀和朱寿心理都敞亮着,这房沐意欲何为,他两最为清楚!
“对对,亲家说的极是,小儿定会尽全力中举!”陈大富连连点头。
看着自己爹爹被训斥的样子,陈瑀不知为何,心中极其的不舒服,往日的记忆一点点浮上心头。
陈瑀祖籍陕西,儿时家中并不富裕,自己的娘亲受不了贫苦,丢下了陈大富和陈瑀,寻了一个有钱的商家,当然,这些都是陈瑀从醉酒的陈大富口中断断续续的听的,这些事,陈大富从未与任何人说过。
即便陈瑀曾几次问自己母亲所在,陈大富给的答复都是饥荒,饿死了。
让陈瑀记忆最为深刻的,莫过于五岁那年。
前面说了,陈瑀四岁启蒙,说是启蒙,其实都是陈大富偷偷的带着陈瑀在乡里私塾听的,五岁那年,陈家父子两个又去偷偷的听课,不料却被发现了,那些出了钱请私塾先生的乡亲们不干了,硬是要陈大富给钱。
可那个时候陈大富哪里有钱?给不出,本也就算了,却谁知被人看到陈瑀胸中挂祖上传来的玉坠,于是他们便硬上去抢了,陈大富说什么也不给,最后便撕扯起来,其实说是撕扯,还不如直接点说,殴打!
陈大富为了护着陈瑀,被打的那副惨样,陈瑀自今都忘不了。
五岁那年,小小的陈瑀就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一定要考上进士,让老爹再也不受欺负。
今日在看老爹为了自己卑躬屈膝的样子,陈瑀心中无名之火陡起,这房王八,我们来了不给个茶水便也算了,还这般的训斥我爹,我们又不是你家的下人?
你那个什么小梅大花的,老子还他娘不愿意娶呢!
“如果小侄没猜错,房叔身后这便是前朝名家倪师的画吧?”陈瑀笑眯眯的道。
房沐一愣,这小子今日怎变了样?平日里见了自己说话都说不利索,今日这是怎么了?昨晚吴老狗把佃户的细幕说了一遍,他本还不信,他根本不相信一向老实巴交的陈瑀竟然会做出那种事,但今日一见,总感觉陈瑀身上的气质不对!
当然不对,他现在是沈灿。
陈瑀接着道:“江南流传一句话,典藏分雅俗,倪师最为赞。房叔果真乃大雅之人。”
房沐吃了陈瑀这记马屁,捋了捋那本就稀疏的胡子道:“一般一般。”
“不知房叔,最喜这里面的哪种?”陈瑀接着问道。
喜欢哪种?这画的几种东西老子都还没认全呢,我怎么知道喜欢哪个?
房沐看了看,幸好自己还认识一颗“竹子”,他淡定的道:“自是竹,坚韧,傲立世间,正乃做人之道。”
陈瑀听了房八这话,愣了足有半响,一旁的朱寿也忍不住偷笑起来。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陈瑀笑道:“我也喜欢竹子,这首诗送给房叔,祝房叔身子硬朗,还有这个何首乌,补气的!告辞。”
说罢,便带着自己的老爹和朱寿离开了。
什么意思?主坐上的房沐一脸痴呆,他这是夸我么,喜欢竹子有什么好笑的?奇怪!
也不管陈瑀他们了,他背着手朝后院走去。
后院其中一所庭院修葺的十分简约,明眼人都知晓,这是一所优雅的女子居所。
一座二层燕檐湖心亭,被四周假山真水环绕,房沐走在石板路上,径直的朝亭子而去。
还未到湖心亭前,便听到一曲“动人”的琴音。
抬眼望去,四周无遮掩的二楼亭子上竟立着一个妙人,那女子十七八的年岁,穿了一身居家儒装,乌黑的秀发上随意的挽了一个发髻,一双纤细的玉手,正拨弄着一把古琴。
若是陈瑀在此处,定会感慨一句“真他妈难听”诸如此类的赞美词。
房沐上了二楼,宠溺的看着自己这万般聪慧的女儿房小梅。
房家小儿子房洵之所以能考中院试,有了秀才出生,全都赖着此女,二岁前的院试,她竟压中了秀才试第一场的四书题。
也正是因此,房洵才能中了秀才。
谁说女子不如男?
“爹爹,如何,今日可出了气?”房小梅停下了手中的琴,也是她近日才肄习的项目。
“我儿当如女中诸葛,你料想的不错,今日他父子两果真来了,而且模样都如你料想的那般!”房沐笑道。
房小梅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句,突然道:“爹爹为何要我嫁给那陈呆子?”
房小梅不甘,凭借着自己这般,如何也要找个上乘的相公才行?可前几年见了陈瑀那呆样之后,房小梅异常的失望,也是近几年她不见陈瑀的原因所在,她根本就看不上陈瑀!
“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房沐道。
“哦,可是又紧张的一句话没说?”房小梅眼中漏出一抹鄙夷。
“这会你错了!”房沐道:“他镇定自若,在我羞辱了他爹之后,竟还做了一首诗,我听着挺好,不知何意,所以便来问问你。”
“哦,可又是什么打油诗?”几年前见面,陈瑀就送了自己一首打油诗,恶心死人了。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房沐念道:“这啥意思呀?”
房小梅听了这诗之后楞了一下,眼中露出一抹异样的光彩道:“真是他所做?”
“却是,我说我喜欢身后六君子中的竹子,他们便在笑,然后陈瑀就送了我这首诗,何意呀?”
“像你示威呢!让你别在欺负他爹!”房小梅道:”好一个任尔东西南北风!“
“不对呀,六君子不是松、柏、樟、楠、槐、榆,哪里有竹子?”
“这……”他娘的,老子还以为在夸我呢,原来是在示威,气死我了,“难怪他说什么何首乌消气的!”
“爹,何首乌……也没有这个功能。”
“陈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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