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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本窈窕-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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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客栈,曾丛看了看依剑静立的苏钰,朝着那女子细致的介绍道:“婉婉,这位是我的朋友,苏钰。”

    听到曾丛这样介绍,那叫婉婉的女子,才回过神来看向苏钰,脸上痴痴的笑容在看到苏钰之后,蓦地敛了回去,嘴巴一咧,甚至有几分想哭的意思,袖子下的手摇了摇曾从的衣袖,委屈道:“相公,我不想你和这样的女人是朋友。”

    曾丛面色无波,淡然道:“婉婉,我们还未成亲,你还不能唤我相公。”

    那婉婉拉下脸来,看看苏钰,委屈的简直要哭。

    苏钰一看这般,尴尬了一瞬,嘿嘿一笑,朝着那女子抱拳,边打招呼边解释道:“在下青云岭苏钰,与曾公子只有过几面之缘,请姑娘莫要误会。”

    那婉婉一听,仍旧没有释然,又朝着曾丛道:“原来,你们都见过很多次了。”说罢,拉着曾丛的袖子,撒娇道:“相公,我爹爹说过,要把我许配给你的,你不能喜欢上旁的姑娘。”

    “……”

    苏钰一听,心里虽有些无语,但也生怕把人家的婚事搅黄了,忙又解释道:“这个,这个……,苏钰从不曾对曾公子有过非分之想,我此次前来,是应了许承小哥的约。”说罢,苏钰四下寻了一下许承的身影,朝着他的方向飞快的跑过去,嘻嘻一笑,道:“阿承,我们好久不见呦。”

    许承一愣,看着苏钰这女土匪谄媚的模样,急忙后退了一步,嘴上结结巴巴的开口应道:“阿,阿钰,好久不见!”

    曾丛身旁的婉婉见了,这才放下心来,又转悲为笑,面带羞涩痴痴的看着曾丛。

    曾丛似是已经习以为常,面容无波,仍旧细心的引着那婉婉,送到了楼上的客房里。

    片刻,曾丛安顿好那婉婉,下来之后,抬眸看看苏钰,笑的有些无奈,低声道:“见笑了。”

    苏钰忙摆摆手,“不会,不会。”

    寻了个位置坐定之后,曾丛端起店小二及时奉上的茶,轻泯了些许,望着苏钰道:“你知道,她是谁么?”

    苏钰想想,此时若说不知道,有些装傻充愣的嫌疑,因为上一次去杀涂录的时候,苏钰已经连带着查过了这曾大财主。说起来,行商的人若想前路走的宽广,须得身后有些权势做靠山,而这曾大财主布衣出身,之所以走到今日家财万贯,自是也离不开身后之人的帮助,而他的身后之人,就是控着大半个朝局的魏家!

    那与小霸王齐名的魏家公子魏念程的爹爹魏同,就是这曾大财主的义父。苏钰还听说,那魏同国舅十分喜欢这活貔貅曾丛,甚至不计出身,打算将自己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苏钰想着,十有八九,就是方才上了楼的,那爱吃醋的婉婉姑娘。

    或许利益联姻本就是这样,苏钰并未从那曾大财主的眼神里,看出几分欣喜来。虽说喜欢一个人,论长相有些肤浅,可方才的那婉婉姑娘若生在农户家里,选夫家都会有些难度,更何况这人中龙凤的曾大财主。

    不过人各有所爱,苏钰不否认自己有目光浅薄的时候,或许,那曾大财主也是真心喜欢那姑娘的。

    见面前的曾大财主面上没带什么笑意,苏钰也不好直接祝贺,只默默点了点头。

    不忘此次前来的目的,苏钰开门见山,知这曾大财主不会白白帮她找人,直接问道:“说吧,这次想让我杀谁?”

    曾丛侧过脸来看看苏钰,见她身上雪缎的衣衫洗的有些旧了,却仍旧自信满满,爽朗大方,不曾在意,便开口道:“我新得了几丈朱砂红的缎子,待叫许承寻裁缝给你做上几件。”

    苏钰未曾直言收下,知这曾大财主定有交易,干脆开口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哦。”

    曾丛点点头,看着苏钰的眼睛,忽的来了一句,“若这次我让你杀这魏婉,你觉得如何?”

    苏钰直接摇摇头,“不怎么样。”

    “为何?”

    “喜欢一个人没有过错,就算你不喜欢她,她罪不至死。”

    曾丛笑笑,一双眸子隐的深沉,“若,我也是逼不得已呢?”

    苏钰望着,觉得眼前这样漂亮的眼睛,该是笑起来如那三冬暖阳细柳微风的,只是生在这曾大财主脸上,只沉的像是浓到化不开的夜色。

    “或,或许是你太优秀了呢!”

    苏钰这话说完,一个要饭的孩子蹭到了门口,被店小二踢搡着推来了老远,苏钰心有不忍,刚要过去,便听得身旁的曾丛道:“若庸碌无能,在这乱世之中,怕是未曾入了黄土腐烂三分,也如这乞丐一样,漂泊无依温饱不能吧。”

    苏钰叹息一声,确实也如此,就像她,若没有这一身武艺傍身,怕当初不是死在那匪兵刀下,就是已经锁进了涂录那种人的后宅,凭人心情,做个被豢养的玩物。

    空气静了一瞬,曾丛轻笑一声,忽的提起了苏钰那荒唐的亲事。

    “其实若算起来,我们也是同病相连,你不也不由自己,成了那小霸王的人么?”

    苏钰一听,趴在桌子上抚额,无奈道:“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你都知道了。”

    曾丛眉眼稍稍弯起,“我该说恭喜吗?”

    “别!”苏钰忙摆摆手,“那萧逸不过是抽了疯,胡闹这么一出,你们可莫当了真!我如今只求老天,让那萧逸碰见几个千年难逢的绝色美人,爱的死去活来,然后将我抛之脑后,不再纠缠,若当真灵验,我就天天去烧香拜佛。”

    看苏钰这般无奈的表情,曾丛的眼睛慢慢笑开,道:“他这人变幻无常,确实说不准,所以你也莫要担心,江湖儿女,内心洒脱才是自由,希望你早日脱离他的纠缠。”

    苏钰点点头,望着曾丛的眼睛道:“你也是,若不情愿,望你早日脱身。”

    曾丛望望窗外高远的天空,轻声道:“快了,大雪将至,过了这个寒冬,整个大梁,都会慢慢变晴的。”
………………………………

第二十六章:荒凉一梦

    屋里烛影摇曳,雕了瑞兽的铜炉里填满了通红的炭火,将这几十见方的屋子,灼的如那照着春日的融融暖阳。

    窗外的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借着挂在廊下的灯笼看过去,似乎整个京城,已经覆上了一层皑皑的白。

    苏钰端着一盅熬到浓稠的汤药进了屋里,瞧着榻上躺着的人,脚步放到最轻,靠近些,轻声道:“梦姑娘,你的药熬好了。”

    榻上的人依旧躺着,不见起身,侧耳听着苏钰放下药盅,转了脚步要离开之时,翻过身来,咳了两声,看着苏钰道:“我就要死了,我死了,你可就是这凝香阁的头牌了。”

    苏钰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床上满脸病态的姑娘,心头惹出几分怜惜,道:“说不定,你会好的。”

    榻上的女子缓缓坐起身来,一头墨色的长发有些纷乱的披散在背上,面色带了些病入膏肓的死气,轻咳之时眉心簇起,聚了化不开的愁绪,如一朵刚刚盛开,就被折下枝头的红梅,虽要落了,也带了一种残破的柔美。

    这女子名叫梦偿,是这凝香阁的头牌花魁,自小便被家中父母,卖到了这风月之地,虽也曾读过诗书,可学来,纵然才华横溢满腹诗书,也不过是为了取悦男人,这是她入了这凝香阁,便已经定了的命数。

    而这梦偿,正是苏钰此次要杀的目标。

    之所以那曾大财主要她的命,并非是两人之间有过什么缠绵悱恻的故事,回过头来那财主有了她人,不想认账,找得苏钰来杀人灭口,而是因为这梦偿,是那凝香阁的幕后之人,捧在心尖上的人。

    这幕后的人,来头倒是不小,正是那宦官府的一号人物,梁鸿梁公公,当初在卞安想要剿了青云寨的刘公公,就是这梁鸿手底下的喽啰。

    按理来说,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是唯恐别的男人沾染分毫的,不过这梁公公即已经成了太监,喜欢梦偿,本就是件奇事,但本着情字难测,喜欢也就喜欢了,没什么,可这梁公公,偏偏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放到凝香阁,做着那迎来送往的风月客,而他自己,有时倍加爱护,不惜为这梦偿姑娘付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东西,有时则拳打脚踢,将梦偿折磨到体无完肤。

    在这样阴阳不定,喜怒莫测的日子里,梦偿也难以煎熬,一病不起了。

    这凝香阁是那梁公公的耳目之地,四周暗哨众多,梦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终其一生也是插翅难逃。这些年里,也有钟情于她的人,想要花了重金为她赎身,可那些人的结局,不过是人死财散横祸了终,渐渐的,人们对于这梦偿姑娘,也开始有些避之不及了。

    当初苏钰乔装打扮一番,随着那曾大财主找好的人贩子,被“贩卖“进了凝香阁,管事的妈妈看看苏钰,喜不自胜,但还是觉得苏钰身上带了一股痞气,所以让她从侍奉人开始学起,再读读诗书,做个懂事听话,温柔媚骨的姑娘。

    刚来的那天夜里,苏钰摸索着翻进了梦偿的房间,本已经拔出利剑准备一把了结了她的性命,却见她夜半三更,掌着烛火在镜前梳妆,点好唇上一点朱红之后,拿起桌子上一支桃木的簪子,看着镜中反射的剑影,淡然无比的道:“你且等我别上这支簪子,再动手罢。”

    苏钰迟疑了一瞬,见这梦偿姑娘照着镜子,将手中的簪子在发间端端正正的别好,然后看着自己病态垂然的样子,苦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手中的剑未曾落下,苏钰靠近些许,朝着梦偿问道:“你不怕吗?”

    梦偿笑笑,纵使点了朱唇,也未能遮住脸上的苍白。

    “死,谁不怕呢?可如今,我更害怕活着。”

    苏钰想想这梦偿姑娘的生平,心底也生出几分怜悯来,劝慰道:“如今天下争权夺势,说不定哪日那梁太监死了,你的日子也就好过了呢?”

    竟被一个要杀她的刺客劝慰了,梦偿不由呵呵一笑,带着咳了几声道:“就算你不杀我,我这身体,怕是也熬不到那天了。再者说了,就算熬到了那天,我一个妓女,还能有什么好结果?”说罢,梦偿望着镜中那支朴素的桃木簪子,喃喃的道:“怕是那时,他仍旧会啐上几口,骂我脏了他的眼睛。”

    苏钰听着,明显也感觉出了这梦偿十分虚弱的呼吸,听着她那些苍凉的话语,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剑,苏钰觉得,此时杀这梦偿,总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快速的,将手里的剑收回鞘中,转身就要离开。

    “鱼儿姑娘。”梦偿转过身来,看着就要离开的苏钰道:“就算你蒙上了面巾,我也能认出你来,因为你那双眼睛,让我过目不忘。”

    苏钰回过身来,干脆扯了脸上蒙面的黑巾,看着眼前的梦偿,夸赞道:“你人不行了,眼神倒不错。”

    梦偿侧过脸,与镜子里的自己四目相望,静静道:“因为你的眼睛,和曾经的我很像。”

    苏钰抬眸朝那镜子里看去,也果然,这梦偿的眼睛与她,有那么稍稍的相似,尤其是其中,那生来便带的一股倔强之意,不过此时,梦偿的眼睛里大多是枯荣颓败,而苏钰则精明有余灵动比比。

    空气静了一瞬,梦偿看着苏钰,忽的道:“若我死了,你一定会是下一个我。”

    “何以见得?”

    梦偿捻起笔来在眉上描了几下,“待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苏钰见这梦偿已经病入膏肓了,依旧嘴毒心傲,反讥道:“我以后将会是怎样,我还不知道,不过我瞧着你快病死了,倒是真的!”

    “是啊!那不是,也省了你动手了。”

    苏钰摇摇头,“你病死同我杀死你,意义不一样,我倒是可以多留你活几天,待你快断气了,我再来补上一剑就好。”

    梦偿精神头儿开始慢慢退了,嗤笑道:“你不怕我将你告了密?”

    苏钰过去,抱着剑坐在那梦偿的妆台上,垂眸看着她,挑眉道:“你有求于我,不会告密的,再者说了,你都要死了,告密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梦偿唇角的笑容渐渐沉了下去,看着苏钰道:“你怎知我要有求于你?”

    苏钰伸手,速度极快的将梦偿头上的桃木簪子摘下,在手中把玩了几下,道:“我进门时,就见你对着这簪子唉声叹气,见我进来了,又紧赶着别在头上,待我敛了对你的杀意,你又时不时小心翼翼的去触碰它几下,看着我时眼神不稳欲言又止,这簪子不过是一截桃木,做工也相当一般,比起你妆台上的那些金玉珠宝,自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你这么在乎它,可是想让我在你死后,带着这簪子去见它原本的主人?”

    边说着,苏钰眼见那梦偿的表情,渐渐的敛了所有的喜怒,然后怔怔的看着苏钰手中的簪子,一双眼睛慢慢溢出泪来,那泪水刚刚出了眼眶,又忙伸手一把抹去,点了点头,有些无力的道:“算是吧。”

    苏钰向来心软,也不忍再杀一个将死之人,只把手中的簪子收在怀里,从妆台上站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才道:“我应下了,作为回报,你将要断气的时候可知会我一声,我好给你个痛快!”

    梦偿苦笑一声,“看来,我还是要多谢你一声了。”

    苏钰眉稍一挑,“不必客气!”

    经过这一夜,苏钰与梦偿之间,便有了这么个奇葩的约定。

    梦偿知道苏钰虽然嘴硬,却也到底是对她心存了软意,于是有意无意的告诉苏钰,若有一天要逃跑,走哪条路线最为合适,这路线,是她筹划了许多年,自己未能走上的一条路,如今全然,都送给了苏钰。

    苏钰仍旧以她当初做伪装的,鱼儿姑娘的身份,暂时待在了凝香阁里,不时蹲在厨房,为那梦偿熬上一碗日益浓稠的汤药,只等着她药食无望,一命呜呼。

    而那曾大财主要杀这梦偿的真正用意,苏钰大概也能猜出了几分,十有八九,是那曾大财主翅膀渐渐硬了,又或者本就是人中龙凤,不想再做那义父魏同的傀儡,想要脱离苦海。

    但若想制那魏同,财主自己硬碰硬,不过是以卵击石,所以财主就打算用那挑拨之计,杀了足以与魏同抗衡的,梁公公的心头人,然后嫁祸到魏同身上,让他们疯狗咬野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就算这梦偿,不是那梁公公真正在乎的人,可自古以来,不为感情,为了面子,那梁鸿也会去寻魏同讨个说法的,所以此计,对那曾大财主有利无害。

    至于为什么又用她,苏钰推测,不过是因为那曾大财主并不能确定,手下有没有他那义父老爹派来的奸细,但至少确定,她苏钰定然不是,正巧着苏钰又是个女的,混入这凝香阁里,总比别人要容易的多。

    其实苏钰也曾担心过,会不会她知道的太多,曾大财主那笑面虎用完她之后,会如局败弃子一样,杀了她图个干净,但细想一下,以那曾大财主的人脉,到底更容易寻到书生竹临他们的踪迹,与其她漫无目的茫茫人海中寻找,还不如赌上一把,信那财主一回,左右她苏钰苏大侠聪明机智武功盖世,岂是说灭口就灭口的。
………………………………

第二十七:章蜉蝣一生

    喝尽了苏钰送来的汤药,看着屋内烛光晃动的影子,梦偿侧着耳朵,听着外头街上,行人赶夜路踩过积雪的声音,最后叹息一声,朝着苏钰道:“我近日,醒的时候愈发少了。”

    苏钰沉默,心里也明显知晓这一事实。

    “他快回来了。”

    苏钰抬头,看着梦偿,也清楚她说的就是那梁公公梁鸿。

    “我也没有几天了,待他回来之前,你尽早动手吧。”

    苏钰到桌前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梦偿,开口道:“怎么,怕他回来之后我脱不了身?你不是之前还幸灾乐祸,说我就是下一个你么?怎么,不想让我当这凝香阁的花魁了?”

    梦偿今日未曾斜上苏钰一眼,只静静道:“我本以为你不过想杀了我贪图荣华,可我后来发现,你同我不一样。”

    “人和人自是不一样的。”

    “呵呵。”梦偿轻笑一声,“也对。”说罢,听着外头街上不知是谁嚷了一句,“又下雪了,今日是小雪,雪下的倒不小。”

    梦偿怔怔的听着,回过神来,朝着苏钰静静的道:“我和他相遇那年,就是小雪这天,那年我还是这凝香阁里未接客的小姐,整日也不过舞文弄墨吟诗作对,在那花园里与他见了,便互相倾了心,后来,我被迫成了这凝香阁的头牌,成了那梁鸿的玩物,日日以泪洗面的时候,还盼着他能来看看我,可我等啊等,等了好久,再见了,他便不理我了,我看的出来,他眼睛里的我,已经沾了抹不去的肮脏。不过也是啊!我确实已经脏的,剥皮刮骨都洗不干净了。”

    苏钰心头怜惜梦偿,话到嘴边,却道:“要不,我替你去剁了他?”

    梦偿摇摇头,“我不想偿他一条命,要不下辈子,又要纠缠不清。你只杀了我,我痛痛快快安安静静的死,下一世无论与谁,都两不相欠。”

    慢慢人了后夜,铜炉里的炭火渐渐灭了,苏钰近前将梦偿的被角掩好,刚要劝说她睡下,却听得走廊里,一阵踢踏的声音传来,紧跟着老鸨子谄媚的腔调。

    “哎呀梁公公,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雪,您还记挂着梦偿,快请进。”

    一听这声音,梦偿一急,忙推了苏钰一把,强撑着快速道:“你快躲起来,他若看到你,一定不会放过 你的。”

    苏钰虽不知梦偿为何如此说法,但心里清楚,据说这梁鸿身手不凡,直面见了这梁公公,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快速闪身,隐在了帘子后面,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哐当一声,房门开了,待把梁鸿引进来之后,那老鸨子缩着脖子退了下去。

    梦偿忙要起身,去给这梁鸿行礼,却被梁鸿几步过去止住了动作,伸手帮着掩了掩被角,一开口,嗓音倒不似寻常太监那般尖锐,只稍稍带了些青衣的花腔,悠悠然道:“身体不好,不必起来了。”

    梦偿点点头,“谢过大人。”

    那梁鸿坐在梦偿床边,望了她片刻,目光有些痴,静静道:“咱家离开京城这一走许多天,你可有念想咱家?”

    一个太监,说着这般缠绵的情话,引得藏在帘子后面的苏钰一阵怪异,稍稍掀开帘子,瞧见那梁鸿略显消瘦的身上,穿了件暗红的锦袍,单看背影,竟有几分风流之态,玉冠紧束的长发已经夹带了丝丝花白,虽脉脉含情的看着梦偿,却让她本就苍白的脸,憔悴之中带了些惊恐。

    张张口,梦偿许是害怕惯了,下意识的刚要应上一句,“想。”却见那梁鸿忽的伸手一把掐住了梦偿的脖子,拔高了声调细声斥道:“无情无义的东西!咱家就算是死在外面,你也不会伤心分毫!”

    梦偿本就体弱,几乎已经将要灯枯油尽,好生修养也未必能活上几天,如今受这样一折腾,胸口气息大乱,想要咳几声却又被掐着脖子,折腾了不过一瞬,便已经有些奄奄一息了。

    苏钰隐在帘子后面,见这梁鸿果然如传言中一般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不由得有些担心梦偿,心里一乱,脚下的步子稍稍动了些许,便听得那梁鸿猛然回头,音调细锐的喊了一声,“谁!”

    伴着话音,急速的掌风已经到了眼前,苏钰抬手迎上一掌,借着掌风快速后退了几步,从帘子后面现出了身形。

    “哪里来的狂妄小贼,竟敢在咱家的眼皮子底下躲着!”

    苏钰站定,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待看清眼前梁鸿的面貌,不禁也震惊了那么片刻。

    按着人们的传言,这梁鸿也该过了不惑之年,本应是渐入暮年的面貌,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看上去倒像是三十不过的中年,虽眉梢沾染了些许岁月的霜白,但一双细长的眼睛,却精光乍现,喜怒不定,最为诡异的,就是他那本有些苍白的唇上,点了薄薄一层血色的胭脂,就像阴曹地府的恶鬼,刚刚吞食了生人的骨血心肝。

    屋内未燃尽的烛光隐约跳动,剑拔弩张之时,房门忽的开了,侯在门外伺候的老鸨子进来一看,瞧见苏钰的身影,即刻咬牙,用手指着臭骂道:“小丫头片子,想当头牌想疯了吧!刚来没几天,规矩还没有学会,就来勾引梁大人!还不快滚出去!”

    苏钰一听,赶忙垂下脑袋,刚欲抬脚离开,却听那梁鸿冷哼一声,拉着音调道了一句,“站住!”

    知这梁鸿有些本事,苏钰不曾轻举妄动,稍稍慢下步子,听得一旁逐渐缓过些的梦偿,忙挣扎着下床跪在地上,求道:“大人,梦偿身体不适,翻来覆去不能入睡,特意叫了鱼儿妹妹来说说话,不曾想大人进来了,鱼儿妹妹年纪小,从未见过大人这样威严的人物,所以吓的躲了起来,还望大人饶过她吧!”

    见状,一旁的老鸨子也生怕梁鸿发怒,又朝着苏钰吼了一声,“还不快滚出去!”

    苏钰刚要走,却觉得耳边凌厉之声袭来,那太监梁鸿质问道:“我倒要看看这刚来的丫头什么来路,竟有着如此俊的身手。”

    若被扼住咽喉,苏钰心知,她将逃无可逃,于是即刻闪身,躲过梁鸿这一掌,抬头对视一眼,掏出袖中短匕便朝着他的胸口刺去,想着这梁太监不是什么好东西,若碰巧杀了他,那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若未曾得手,苏钰已经看好了窗户的方向,想着打不过,跳了窗子逃跑,也是可以的。

    事实证明,那梁鸿的身手,远在苏钰的估算之上,瞬息之间便打落了那锋利的匕首,弯曲成爪的手指,带着尖锐的指甲,险些掏进了苏钰的心脏。

    苏钰踉跄后退几步,瞄准时机,正打算从窗子里一跃而出,却发现那梁鸿的身影鬼魅至极,已经到了眼前,即刻就要抓住了她。

    苏钰瞬间心道糟糕了,却见那梁鸿身形一顿停了下来,再一看,竟是梦偿挣扎着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梁鸿的腿,朝着苏钰喊道:“你倒是快跑啊!”

    稍怔了一下,苏钰还是有些犹豫,是不是自己跑了,这梦偿就一定非死不可了,虽然她是自己此次要杀的目标,可这样死了,她总会于心不忍,所以苏钰心中迟疑片刻,脚下只稍稍动了些许。

    那梁鸿可见对梦偿并不曾有什么怜惜之情,见她死死的拖着,满腔怒火,再看看苏钰,蓦地迎上一双幽深倔强的眼睛,像是瞬间落如了一湾璀璨的星海,如此熟悉,又有些陌生,那微扬的眼尾,变成了日夜牵着他一颗心的,那魂牵梦绕的弧弯,好比什么极珍贵东西的丢了多年,如今又重新遇见。

    苏钰犹豫之间,听的梦偿呼吸越来越弱,朝着苏钰告求道:“我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了,你走吧!带上那簪子,还给他!告诉他我梦偿今生今世所有的情都还给他,来生来世,永不相见!”

    见梦偿心意已决,苏钰知道拖沓下去,只会更加怀了事情,不仅梦偿得不了好果子吃,她也会被抓住,那样一来,两个人都得不到想要的,所以苏钰再看了梦偿一眼,屏息提气,如那鲤鱼打挺儿一般,从窗口一跃而下。

    苏钰一逃走,陷在自己思绪中的梁鸿猛然回过神来,用尽全力一脚踢在了梦偿胸口,跃出窗外,朝着逃走的苏钰追去了。

    梦偿看着苏钰走了,被梁鸿这猛然的一击,仿佛此生所有的力气,都已经消失殆尽,身体如一朵凋零的花朵,失了生机,慢慢落地,唯一能感受到的温热,就是唇边溢出的,大片大片的血迹,那温度就像初春三月里,天空放晴后的暖阳,从窗子里慢慢透进光来,她看着望着,迎着明媚的朝阳,飞去了自由的方向。

    这边梁鸿追逐了出去,虽在屋里打斗时,他占了些许上风,可出了那房间,就如同纵虎归了山鱼儿入了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远处房脊跃下一点朱红的身影,他纵使拼尽全力,也未必能追逐的上,就像当年一样。

    梁鸿站定,看着面前的雪花悠悠落下,伸手捻起一片含在唇间,轻笑一声,沉沉道:“师兄,多年不见。”
………………………………

第二十八章:月下美人

    兜兜转转,担心后有追兵,苏钰在大街小巷里绕了许久,才在落脚的客栈门前停下脚步。

    逃跑的时候,苏钰心中还万分感慨,也不知是她那死去的老爹在天有灵,还是泼辣的娘亲暗中保佑,近来这许多次遇到危险时,总能让她顺利逃跑,所以沿路过来的时候,苏钰还特意看了一眼哪里有卖纸钱的铺子,想着回头有了时间,一定去给他二老烧上一烧。

    至于那鬼魅似的梁鸿,想想对视时他那双渗人的眼睛,仿佛是黄泉路上的亡魂,万分渴望着拉一个她这样的替死鬼一般,凉飕飕的感觉,直摄入了心底。这让苏钰回到客栈后,唤了伙计出来,煮了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吃了,才回过神来。

    吃完面,外头街上匆匆过了两个人,赶着辆拉牲口的破车,车上的草席下盖着什么凸起的东西,露在外面的一角锦缎上面,鲜红的血渍已经干涸,枯成了一片苍色。

    雪白的灯笼挂在车前,迎着风若明若暗,预示一个卑微的人,毫不起眼的死去。

    在那勾栏柳巷里,无论是显贵还是平民,最被人看不起的,就是那生若蜉蝣的风尘女子,她们从来都不由自己,一生都在灯红酒绿中赔上一张笑脸,若如那过了季节的花儿一样败了,掌事的老鸨也必不会留着尸身丧了欢客们的兴致,所以大都连夜匆匆,拉去乱坟岗一把黄土埋了此生,或许生前有些用处的,还会得了老鸨子大发善心赏下来的一张裹身破席。

    就像曾大财主说的,这世道如此,有太多人活的如同蝼蚁身不由己,就如他,就如梦偿,甚至那小霸王萧逸,都在步步为营,在这大梁阴沉的天下图个生存。

    看着碗中残余的汤面,和大半夜被喊醒的万分不乐意的伙计,苏钰喃喃道:“下次煮面,记得放些葱花油在上面,梦偿说她幼时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回到家闻着锅里,有葱花油的味道。”

    那伙计一听,拉下了脸,但想着如今京中不安,生意也不好做,便翻了个白眼儿,咽了下这口气,嘟囔道:“不知道满足,有的吃就不错了!”

    苏钰自幼练功,耳朵听的清明,听伙计这样一说,走到门口望了一眼远去的破车,回头朝着那伙计吩咐道:“再给我煮一碗面!多放些葱油。”

    那小伙计刚要发怒,便见苏钰丢过来几个铜钱,于是立刻笑逐颜开,收起铜钱去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先帝在位的时候,乱坟岗不过是个路过之所,去的人并不多,如今岁月流转,这地方竟也成了个人来人往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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