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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之梦卜-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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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这群人当中有两人并未加入这场讨论。厨房看小炉灶的花婆子,和她身后的小媳妇。花婆子一脸急切地望着内室方向,只恨视线不能穿透门帘,一边又时不时回头叮嘱那媳妇。望穿秋水,终于等到春喜打起帘子。
春喜一迈步,,花婆子涎着脸紧跟上去,殷勤问道,“春喜姑娘,方才里面在说什么逗乐呢,这么高兴?”这话不过是起个头,她也不指望老夫人院里的大丫鬟告诉她院里的事。
春喜显见是有事要出院子,“您老再等等,方嬷嬷很快就出来了。”
“诶哟,多谢春喜姑娘了,人漂亮又和气,也不知道哪个有那福气……”婆子话没说完,只见春喜俊眼一飞,直吓得住了嘴。
春喜又看向那个穿碎花布褂子的媳妇,瞧着像是个老实的。道,“你好好当差就是,活干好了老夫人自然会有赏,领着人去吧。”
婆子这才道谢又作个揖退了下去。
……
那边祖孙俩靠在罗汉床上叙着话。
老太君探着颤抖的手,摩挲着曼烟细细的颈项,脸上写满怜惜。
“脖子可还疼?这个圆圈圈是什么东西?”
“脖子好多了。这是我让铃铛做的围脖,等明年冬天我给您做一个带毛的。”
“难得你有这份心。哪家的姑娘像你这样,陪我吃斋念佛,一年四季给我抄写经书。等你母亲的七七过去,你的伤也好利索了,就到寒山寺住上半个月,当是还愿吧。从寒山寺回来后,你就开始学些针线。毕竟慢慢也大了。”老夫人先是觉着欣慰,说着说着,脸上多了一抹惆怅。接着凝视住曼烟漆黑明亮的眼珠,思绪好似掉进那黑洞当中,神色悲喜莫名。“眼珠子生的真好。以前你年纪小,祖母也没提,不念大师之前说你八岁有大劫,过了就好了。现在看来是应验了。”
曼烟眨眨眼,歪着脑袋问,“那要是过不了会怎样?”
老太君好气又好笑,狠狠摁了一下她的脑门,语气却越发温和。“你这不知好赖的,好紧要才过了这一关,这会又说胡话。你刚出生那会,大师让你父亲送你到佛祖跟前带发修行,以解此劫,你父亲总是舍不得,就让你在家学着修佛。可怜你小孩子家,吃了这么多年的素菜,连肉味都不知道。现在过了此劫,又要给你母亲守孝。烟儿命苦啊。”老太太想到过世的儿子媳妇,心底满是悲哀。
曼烟不忍见老太君沉浸在悲愁中,高声道,“孙女不苦,孙女认得好多字,都是别人不认识的。”声音清脆悦耳。老太君一下精神大振,连连摸着曼烟的小手。“好,好,不愧是我冯家的后代。见识就是不同些。你外曾祖父要是能看到你,一定欢喜的很。”
曼烟故作调皮问道,“祖母,不念大师算命这么灵吗?”
“胡说八道,哪是算命的,那是给先帝当过老师的。”老夫人的神情显得无比慈祥,“先帝那会战乱的时候,大师几次捐献药草银粮,救了不知道多少人。平日里也是广施恩德,济世为怀。大师很少给人说命,你不可亵渎了。”
这个大师真是不同凡响。曼烟想了想,决定继续深挖。“祖母以后要多提点我。嗯,那不念大师为何对我们家如此关照,是和咱们侯府有渊源吗?”
老太太好似被问到了。“这倒是不知,大师只说你与佛有缘。不念大师一向在寒山寺闭关清修,很少接见外人。咱们府里的,他老人家也只看过你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看来孙女何其幸运,能成为大师的有缘人。祖母,孙女是个好命的,您可一定要长命百岁,以后多享享孙女的福。”说着曼烟就窝进了老夫人怀里,像只小袋鼠。
老夫人听了,心里很是受用。
这一刻,傅曼烟感觉自己来到这里不是无缘无故的。“此地不足之处,诸神在那里弥补。”也许所有的遗憾都可以被补偿,只要有人爱她。一点点爱就可以让她柔软,如今这么充沛的爱,她必须珍惜。
“孙女想念父亲母亲了,明天可否去祠堂给父母上柱香?”
“那明早让春喜陪你去。”
不一会到了用哺食的时辰,曼烟缠着要留下来一起吃。
松鹤堂的菜一向也是素食为主。春喜摆好菜,炒三丝、火腿莲子鸡汤、扁尖笋衬底、小白鱼苋菜羹、凤尾鱼翅、白糖黄瓜,还有一小碟酱黑菜跟一碟糖蒜。比琉璃院平日领过来的只多一个荤菜。曼烟一看便知老夫人算是简朴的诰命夫人。这些菜看起来不少,但是一会还有春喜和嬷嬷分着吃,根本不会剩。好在下人们还有自己的食菜分例,不会饿肚子,就是味道不比小灶上的。
中间曼烟给老夫人夹了几回菜又盛了碗汤,自己只拣素菜吃。一时自是食不言饭不语。老夫人的胃口不太好,吃了些菜,饭只盛了小半碗。见老夫人放下筷子,傅曼烟抖了个机灵,说要讲笑话。
“从前,有个穷人在外边喜欢装成富家公子,有一天招来了梁上君子。晚上那小偷去他家偷东西,发现他屋中家徒四壁,空无一物,于是大骂而去。那人听到后,赶紧拿了一贯钱,追上小偷赠与他。且苦苦哀求:您这次来不才虽十分怠慢,但万望您在他人面前多多美言,千万不要对别人说我是个穷鬼啊。”
众人愣了愣,似是没听出好笑在哪。傅曼烟瞪大眼睛,撅起小嘴,一脸无辜的表情。
“祖母,咱家可不穷,您可以多吃半碗饭。孙女不会告诉别人您吃得多的。”
春喜笑得拿起帕子掩住嘴角,老夫人也高兴得添了一碗饭。吃完饭,傅曼烟又拉着老夫人在院子里散步,走了两三圈方才肯离去。
吃过晚饭也不过才刚到酉时,正是夕阳无限好。傅曼烟浑身轻松,既感受到老太君的慈爱,又知道了很多东西。在她看来,这个不念大师对自己的特别,一定是有某种原因的。这世界上可没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只是现在不知道具体原因。既然想不明白,就只能交给时间了。反正出来了,曼烟想着不如去卓氏的住处看看。卓氏的院子叫“合欢苑”,是大房主母所在,离老夫人的正院不会特别远。只是若从琉璃院直接过来,需要费上多些功夫。
铃铛走在最前面,三人沿着游廊缓行,刚走到湖中的小桥头,迎面来了一群人。四个丫鬟,一个婆子。还有个小姑娘。
“三小姐。”
“八小姐。”
两边的仆妇分别向对面的主子请安。
傅曼烟一听即知道对方是谁了。虽说是妹妹,她也不妨大方一些。“八妹妹。”
小姑娘却是蹬大眼睛不吱声,尽管旁边的嬷嬷一直扯她的袖子。傅曼烟故作生气站着不动,明着打量起这个妹妹。都梳的双挂髻,自己是一边一个圈圈,小姑娘是两侧各一个鬏鬏,显得更为稚嫩。鬏鬏上分别戴着一朵鹅黄色的珠花,一对耳朵边两簇碎发,搭在湖绿色的春衫上面,风一吹像湖面上拂动的细柳,感觉甚好。加上圆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越发添了分生动讨喜。
只见她左手掐着腰,直直伸出右手胳膊,食指一挑。“你脖子上的东西是什么,摘下来给我玩玩。”
傅曼烟忍不住弯了一下唇角,没再赏她一眼,只对着她边上的嬷嬷正色道,“领着八妹妹玩吧,仔细点。我先走了。”完了施施然地往前行去,丝毫不理身后的哇哇乱叫。
过完桥后又踏上长长的曲折游廊,再经过一处小巧雅致的水榭,便能看见合欢苑了。铃铛移步上前,悄声道,“二老爷是府里唯一一个有官身的。”
………………………………
006 母亲
曼烟先是不解,片刻后才想明白,二老爷是八小姐傅曼幽的父亲,常姨奶奶的儿子。心底不禁有些自嘲,这些人物关系有时间真得好好整理整理,否则太容易露破绽。好在出门都有人跟着,但难保以后不会有落单的时候。
抬首看到一处院子,两排竹篱笆当中凸起一步(约五尺)多高的木门栏。门檐上挂着白绸子,两侧坠着白灯笼。一眼望去院子死气沉沉,没有丫鬟值守。
过了月洞门,还是没人。傅曼烟打了个手势,独自放轻脚步往里走,绣鞋踩在青石砖上没有一点声音。听到亭子里头有人在说话,她走到了假山后头。
“秀儿,夫人的七七过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啊?咱们这院子可是人影儿都没一个,只有鸟儿雀儿来做窝。”
“听老夫人的安排啊,我们做下人的,哪里有得挑?”
“我娘说给我走动走动,看能不能调到二房去。二房主子多,活多油水多,日子才有得奔。我不比你,你家里说不定能给你找个好人家,我是家生子,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院里。”
“像咱们院里这么好性子的主子别处可是没有,只可惜大夫人命不好……”
傅曼烟不打算再听下去,也不生气。主子没了,做下人的都没了主心骨,人之常情。放眼一望,春天的合欢苑本该是花团锦簇绿柳成荫,如今却显得十分荒凉。偌大的院子,隐约立着几颗梨树。花草难觅,除了红墙黛瓦跟一丛丛垂头丧气濒临枯干枯的芭蕉,连点颜色都没有。她退了几步移上青石小径,然后放慢步子朝亭子走去。
还没走到,一个穿雪青色衣衫的跑过来问安,“三小姐安好。”另一人也随后过来,福了福身子,表情扭曲,面色有些发白。
青衣衫的是秀儿。另外一个叫绿柳。曼烟装作没注意她的脸色,只是等拂尘铃铛走过来,然后叫她们带路。前生今世,她都是习惯走在人后面。
合欢苑有三道门,一道外边的篱笆木门,一道墙上的月洞门,还有一扇跟其他院子类似的院门。看院子的格局,可知晓主人的身份和地位。至少明面上,卓氏是个受重视的。
进到内院,几丛青翠翠的植物吸引了曼烟的视线。应该是刚洒过水,绿叶上沾着晶莹的水珠,新鲜欲滴。当中零星点缀着几十朵小花,粉的白的黄的,看着像茶花。
秀儿主动走上前,“三小姐,这是茶梅。养了好几年,今年终于开花了。可惜……”话没说完便低下头,露出几分沮丧。
“三小姐,三小姐,您终于来了。”突然冲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紧抓住傅曼烟的左手,神情复杂,高兴中带着泪水,沧桑里又含着一丝怀念,好似透过她看别人。
傅曼烟不知道这个妇人姓什么,但定是卓氏身边贴身的人,更能肯定的是她眼中充满了倾诉的**。真是瞌睡遇着枕头。她安抚地拍了一下妇人的手背,“嬷嬷,我们进屋说话。其他人都去外面逛逛。”
进到厢房,傅曼烟径直坐到临窗的榻上,神情温和。她能感觉到这个妇人并不当她是小孩。“嬷嬷可是有话对我说?”
妇人不言语,仿佛不知如何开口。曼烟想起心理课堂学过的技巧,也不催她,侧过身打量室内布置。
二房三房的仆人大多住在倒座房或后罩房,大房的空房间却多,耳房厢房都能给得用的仆妇居住。比如这个厢房,和二房贺姨娘、三房白姨娘的内室差不多大小,只是没有多宝阁、梳妆台那些上等的家具,只有一个青木的仆人房的大柜子。
等了半柱香,依然是沉默。气氛有些凝滞。傅曼烟皱了皱眉,难道这嬷嬷改变主意了?安抚、减压、然后是刺激。她不认为自己在整个流程中有什么错漏,正常情况下倾诉者在减压后就会抛去顾忌打开心扉。也许嬷嬷还不能信任她,不过她并不着急就是了。
傅曼烟起身走向门口,伫立在门外顺便扫视四周,炎红的夕阳似耗尽全力释放出最后的热度,那红色显得分外热烈。一道红光打在她身上,她背着身,缟衣素裙,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她提起裙角,回首往后看了一眼。
就在回眸这个刹那,过道里起了一道穿堂风,笼罩着傅曼烟的那层绯色微光因褶皱浮动仿似长出芒刺。嬷嬷大惊失色。她是眼花了吗,怎么会看见庙里面壁画上的女仙童,那一脸的木然无波,还有满身素雅,和画上长的太像了,衣襟轻轻飘起,似要飞天而去。胸中霎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敬畏。直到曼烟迈出脚步,她方才回过神,上半身匍匐到地上,跪求道,“三小姐,您别怨恨大夫人。不要怨恨啊……”
傅曼烟心头一窒,胸口有些隐隐作痛。嬷嬷见她神情骤变,双手不住捶打在地,泣不成声,几近哀嚎。
“大夫人这一生过得太苦了,她不是不疼您,而是,而是太想念大老爷,想到魔障了。我们家小姐,心心念念要嫁给大老爷。好不容易嫁过来,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管家的时候二房恨不得天天挑事,后来又一直没能生男丁,多少年都是郁郁寡欢。后来大老爷去了云州,小姐更是日日以泪洗面,数着日子盼你父亲回来,寝食难安,结果等来的是噩耗。”嬷嬷讲到这里,拿手抹了把脸,止住哭声,恢复了些平静,话语变得清晰。
傅曼烟示意让她起身。,她还是跪着,但不再是投地的姿态,而是挺着身子跪坐在腿上。她接下来讲得很慢,语气中饱含着沉痛。“从此,活着,就跟死了一样,躲在屋里,不见人。小姐是迷了心智,才会说那样的话。伤了您的心,后来她也不说话了。”
说着她像方才冲出去那样猝然跪行到门槛处,贪婪盯着傅曼烟的背影,“三小姐,小姐临终前说起您了,她说大老爷的死不是因为您命中带煞,是大老爷自己命不好。都是命,都是命啊。”
傅曼烟说不出什么滋味,在卓氏的眼里,原来的三小姐竟然是个克父的。她能替她喊疼吗?难怪之前木鱼说三小姐很少去合欢苑。不念大师的命说、父亲的战死、母亲的忧郁症、祖母的呵护,串成了一个完整的剧情。这辈子她竟然又是一个孤儿。还没来得及抬起手,先前涌出的眼泪已在脸上干涸,没有了后续。
“我不怪母亲。”如果她是真的三小姐,她的确不会怨恨卓氏。那只是个病人,活在自己的伤心世界里走不出来。但她不能肯定原身是否也是如此。
“夫人去之前清醒了一阵。问您怎么没来看她。要是,要是能听到这句话,她一定会瞑目的。”
曼烟这会心乱如麻,一时之间千头万绪,暂时不想再听这个伤心的故事。想起刚进来院子的情形,问道:“嬷嬷以后打算怎么办?”
“等夫人过了七七,我准备回老家去。夫人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还有嫁妆单子,就等您过来。虽说我能去琉璃院,但这是夫人的遗愿,我总想着您来了夫人也走得安心。”
曼烟做了个深呼吸,真想唏嘘一声,原来的三小姐永远不会来了。“嬷嬷,以后您就跟着我如何?”
嬷嬷丝毫没犹疑。“谢三小姐恩典,奴婢定当好好效劳。”
傅曼烟想了一会,“暂时您还是住在这边,带一下这些丫鬟,不然她们以后怎么到我院里做事?”
嬷嬷愣住了,再看向三小姐的眼神中盈满折服,胸中舒了一口气不说,身上好似多了一把劲儿。
曼烟冷着脸地进了院子,倍感疲劳。小身体还承受不住这种强度的活动量。而且这一天吸收的讯息实在太多,她需要好好消化下。
她脑中有个很大的疑问。为什么卓氏没有见到女儿最后一面呢?这根本不正常,一般弥留之前子女都会守在床前。就算原身心中有恨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恨到不见母亲最后一面?她想不通。
………………………………
007 祠堂
第二天早上傅曼烟睡得沉,辰时过半了木鱼方将她叫醒。她揉了揉眼睛,迷糊得很,不知今夕是何夕。“几点了?”
半天没人回应,她才后知后觉,此处非彼处。都是因为刚才那个梦。一个昏暗的屋子,疏离远景,里面有两片极模糊的人影,跟投在皮影布上似的。不知道两人是谁,他们的身形交叠在一起,远远看着形成一个十字状,横长竖宽,其中一人的胳膊有节奏地摇晃。
估摸着春喜快过来,她赶紧洗漱穿戴,又着急的用朝食。等了不短的时间,她便问收拾饭菜的木鱼:“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巳时正。”木鱼想到她昨晚回来时面色发沉,像是回到大夫人去世那段时间,劝慰道,“三小姐您不要责怪自己了,大夫人不会怪您的。当时老夫人派人来叫的时候,您都吓晕过去了,等您醒来大夫人的灵柩都摆好了。不是您不想去啊。”说完脸颊还一鼓一鼓的,好似自己很有道理。她就是看不得自己家小姐愁眉紧锁,现在这样,多好啊。
昨天的疑问居然这么快就有答案了。不是不想去,而是昏倒了。是这样啊。傅曼烟细细琢磨着,看在木鱼眼里却是在发呆。木鱼想起三小姐悬梁之前一直发呆,不禁急眼了,“三小姐,您要是难过,大夫人也会不安心的。”
曼烟莞尔一笑,“我没事。你去吃饭吧。”
木鱼见她愁绪已散,这才放下心,提着食盒去了丫鬟堆处。刚到门槛差点撞上准备窜出来的拂尘。拂尘吱了声“木鱼姐姐”就低着头往外走,杌子上的莲花拿眼刀子剜了下她的背影。
木鱼肚子里一堆饥饿之火燎得老高,只想赶紧吃饭。拎起汤勺,感叹了一句,“咱们吃的比主子的还好,今天大厨房终于炖肉了。咱们才吃了这么些天,三小姐却是天天青菜豆腐从小吃到现在。三小姐好可怜。”一脸满足地咬了一大口肉,顺便问了句,“拂尘哪里惹到你了,我看她挺乖的啊。”
莲花努了下嘴,“得了三小姐青眼便不禁说了。诶,再给我一块红烧肉,我也爱吃。”伸出筷子就要去捣,说时迟那时快,木鱼却比她更快端起了自己那盘份例。两人扑打着玩闹起来。忽然传来铃铛的喝斥,“不想挨罚你们就消停点,春喜姐姐快到了。”
铃铛从次间走到门口翘首观望,木鱼和莲花囫囵吃完饭也出来了。莲花嘟囔一句,“拂尘又跑哪去玩了?”铃铛柳眉一横,莲花立刻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气焰全消。
眼见着春喜姗姗而来,眉开眼笑。木鱼先跑进屋通报,傅曼烟起身相迎。她都快等睡着了。
春喜一进来就连声致歉,“让三小姐久等了,真是我的不是。出门刚好遇上了点事。”
铃铛去倒茶水,一边嫣然笑道,“春喜姐姐是大忙人,大家都知道。三小姐不会责怪你的,你将心放回去吧。”
曼烟看到杆子却不顺着爬,淡然问出疑惑,“出了什么事?”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了。不明白她怎么打听这些起来。以前除了佛经,不问他事。
春喜忙道,“三小姐,您是多金贵的人,哪能操心这些凡俗琐碎之事?都是些鸡飞狗跳的,不值当。喝完这杯茶就去祠堂吧,过会子日头要大了。”
曼烟只得作罢。毕竟不能太出格了,路得一步一步走。
铃铛拿了件黑斗篷,跟春喜两人轻盈袅袅地走上穿花游廊,并着身往西边而去。曼烟刻意在后面不疾不徐地欣赏风景,不一会就落后她们十多丈远。两个豆蔻之际的少女轻声细语,嫣然巧笑,时不时回过头等曼烟一段,免得她落得太远。
曼烟虽是假装赏景,但是看着看着也看出一些门道来了。她们是从东边过来,祠堂在西边,这西边和东边真是两个季节,风景大不同。
青草的气息沁人心脾,远远能瞧见的荷花池上躺着一座雕栏玉砌的白色石头半拱桥,大理石的桥头碑上有刻字,“莲心桥”。荷花池两岸种满柳树,此刻正是柳枝轻舞,一副娉婷依依不能自持的姿态。池内对称栖息着两座小亭子,遥遥相望。相似的亭檐上飞舞着同样的三字草书,“双子亭”,几个字颇有怀素之风,笔势连绵草尔不乱。
最最巧妙之处在于连接桥和亭子的,居然是一条暗桥。长石柱桥墩砌筑在水下,浮在水面上的白色圆石盘作了断点的桥面,仅能供一人站立行走。游走在莲心桥上粗一看,会以为是睡莲叶片浮在水上;砌成白色,又不会让人跟真的绿色叶子混淆踩空。若观桥的是些公子小生,恐怕极易联想到那样的诗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傅曼烟看到这桥就走不动路了。这桥极具现代色彩,让她对古人的精妙技艺升起一种膜拜之心。看到这桥她就感觉亲切,便踏上那些伪装的睡莲叶子,一跳一踩地登上亭子,又将整条断点桥面走完一遍。直到听见铃铛和春喜的喊叫声,才慢悠悠地跳了回去。
春喜像是魔怔了,铃铛也吓得花容失色,尖声喊道,“三小姐,您别吓奴婢了,奴婢经不起。这个荷花池淹过人的。”
曼烟羞涩地点了下头。她果然冒失了,这里可不是现代,蹦极漂流满天飞。
经过这一遭惊吓,俩丫鬟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想快点到祠堂。过了抄手游廊,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再走上一炷香的甬道,侯府西侧的傅氏祠堂终于到了。外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怀荣堂”。曼烟在心中估算了下,按照现代时间计算,从琉璃院走到这里差不多三十分钟。春喜接过铃铛预备着的斗篷,带曼烟往里面走去。她先是跟祠堂的仆人比划几下手势,那人才取钥匙打开一间厅门。曼烟这才知晓,放灵位的房间是要落锁的。
大概从大丰国高宗姬桓开始,京兆大户人家开始流行一个规矩,看守祠堂的最好是哑奴。说是因为祠堂里有祖先的姓名八字,一旦传扬出去会影响后代的运势,若是遇上一些不义的和尚道士作祟,还会伤了阴德。原本是可有可无之事,经过将近六七十年的发展,到先帝姬盛当政的天佑年间,这个规矩竟已经如河流入海扩散开来。加上先帝很是信奉佛道之事,也少有官员像前几朝那样对这条规定置喙,《大丰律》便加入了一条断舌之刑,若是犯了死罪的人,自请受此刑罚且终生看守祠堂,则可免了死罪后终生为奴,不允婚配,然后由大户人家买回去安置在祠堂当中。
从进入祠堂厅里,傅曼烟就感受到一股凉意,春喜及时将斗篷给她系上。祠堂里面确实比外间寒凉,哑奴裹着一件褐色短袄。他生的黑,五官看起来较暗淡,也许是在祠堂一个人待久了,虽然面无表情却一脸煞气,令人望之生畏。他点了三根香递给曼烟。
酱黑色的供案桌上立着密密麻麻的排位。最新的黄色牌位属于卓氏,写着“先妣傅母卓孺人闺名梦君之莲位”,旁边紧挨着一个青色木牌,“故男傅沐恩之莲位”让曼烟不忍多看。祖母当年不知道多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他人岂能懂。
傅曼烟跪倒在卓氏的牌位下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心底默默念道:“我,傅鄢,以性命起誓,从今往后,爱三小姐所爱,痛三小姐所痛,以后,我就是傅曼烟,傅曼烟就是我。如违此誓,来日必将灰飞烟灭。现在您就是我的母亲,您请安息吧。”
接着同样的一套动作,曼烟又在傅沐恩的牌位下行礼拜叩,许下承诺。完成整个仪式后,傅曼烟心底的那份不确定终于消失了。未来,她会尽力在此处找到属于自己的一份价值。
三人各怀心事地沿着原路返回,一路都很沉默。快近松鹤堂时,曼烟提出去看老夫人,春喜面有难色,道:“老夫人今天杂事太多,头先就发话出了祠堂让我送您回去呢。”
曼烟想着,看来是真的有事。便道:“春喜姐姐不用送了,赶紧去忙吧。我这有铃铛在呢。”
铃铛连声应和,“就是,不能让我只拿银子不干活啊。”
………………………………
008 想法
春喜急急忙忙走了左边那条岔路朝松鹤堂去了。
这个十字岔路口可算是安平侯府最显著的分界线,往东北方向不远处是老夫人的松鹤堂,一直往东走是大房的嫡长女所住琉璃院,最偏的西北方向住着三房,西南方向是二房。刚才她们经过的莲心桥一带就属于二房的范围。
曼烟继续跟在铃铛身后,之前那些嫣红姹紫如蛇皮样逐渐脱去。这里凄清冷寂,路上少有丫鬟仆妇走动。她又有了那种感觉,大房这一块像萧瑟的冬天。可是植物是不会替人守孝的,只看有没有精心照顾。傅曼烟刚好走到之前碰见傅曼幽的小桥,这桥修的毫不起眼,朴素的很。随口问道:“咱们府里来客人的话一般都在哪里逛?”
铃铛接见外人也很少,想了想才回答:“该是西边,都喜欢那边的景致。浣花阁不是也在那边吗?族里的小姐有时会去亭子里玩。”
“你和春喜姐姐刚才不是说话来着,老夫人那边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好像是庄子上来人了。”
傅曼烟故作不解。“春喜姐姐怎么这么忙啊”
“老夫人那里她能顶上小半边天,府里各处丫鬟婆子,说情的吵架的领钱的,这个要问她,那个要找她,还有老夫人的吃喝嚼用都离不开她。怎么闲的起来?刚才跟我说腰疼呢。”铃铛的口气七分羡慕,三分同情。
曼烟却在想,腰疼还陪她走这么多路,可见是个心性坚忍的。做下人的这么累,是因为老夫人操心的事多,能够信任的却只有春喜和方嬷嬷。得用的人太少,所以才如此辛苦。看来得训练些人出来,留作备用。
训练一个能顶事的人,从甄选、培养到实践而后真正派上用场,需要不短时间,训练一批能办事的人就更不容易了。有没有什么快一点的办法呢?就比如木鱼这一群人在学认字,要是按照常规学习的方法,至少得需要一两年才能学以致用。而且都学一样的东西,某种程度而言是一种人力资源的浪费。最好让手底下的人每个人都拥有一技之长。当然,这是个长期目标,短期而言挑几个人因材施教方是上策。
曼烟回到琉璃院后,就让铃铛莲花几个到书桌上写字,自己靠在床头苦思冥想,争取先弄出个培训计划。在她看来,很多事情都是需要未雨绸缪的。直到拂尘回来,她的脑子才终于能休息一会。
拂尘带回来之前托人制的竹筒笔,刚进门时神情有些忐忑不安。曼烟看到成品后却颇为惊喜。这支笔明显比她想象中好。毛笔讲究的地方特别多,写字很慢,尤其不适合写很小的字。她是想方便自己以后写点备忘之类的日常东西才提出这个设想,本没有期待能做的多精良。
但做这个竹筒笔的师傅显然用了心。他没有按照她说的那样,将竹筒跟一个尖头的东西连接到一起,而是直接在细竹筒上下打了两个孔。上面的孔大,下面那个孔却很小,小孔里塞了一截又短又细的木刺,木刺修的十分均匀,跟现代签字笔笔芯的的笔头很相似,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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