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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棋士异闻录-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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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秉琰书房,两盆紫茉莉花含笑而放。
“安德,今天出了什么事了?”魏秉琰问。
刘安德眉头一蹙,一拳砸在腿上:“您说这叫什么事啊。郑大人本来请我去陪弈,谁知到了那,让我去和另一个人下,说是京城来的棋士,棋艺了得。我想,即同为棋士,也没有手下留情故意输的道理,人家又是京城来的,又是高手。我便拿出了十分力和他下,最后中盘就胜了。可不知怎么了,那郑大人突然勃然大怒,扭头就走,把我一个人撂那了,还把咱们带来的人给打了。”
“这真是怪了。”魏秉琰也皱起了眉头,“是不是你错了规矩?”
“这不会。”魏长卿说,“大师兄原是太子爷府上的家生子,规矩是全懂得。他郑大人的规矩再大,还能大得过太子府上?”
魏秉琰点了点头:“是这么个理。你可问过,那棋士是个什么来头?”
“不知道。”刘安德蓦然低下了头。
“真是糊涂!”魏秉琰慑人地喝了一声。
魏长卿见父亲又要生气,赶忙说:“父亲莫气,要说不是,也是郑府的不是。棋士对弈,本没有让棋的道理,他们输了棋,理应自认棋力不逮,再也没有打人的道理。依我看,当时就算大师兄问,也未必就能问出个所以然。”
魏秉琰点了点头,又和刘安德说:“你把今天这盘棋,复盘给我看看。”
说罢,魏长卿便帮忙摆好了棋具。复盘,便是将下过的棋按最初步骤重新再棋盘上摆一遍,这虽然考验记忆力,但对于刘安德这样专攻棋艺的人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说话间,刘安德便早已将前八十手摆好。
张嘉看了看前八十手,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不是耍猴呢么。”
“说话没个正经。”魏秉琰厉sè喝道。
张嘉虽然平时油腔滑调,此时在魏秉琰面前立刻收敛了,说:“前四十手棋优劣便已分明,这人的棋力可及小巧,却比大师兄的棋差那么一截呢。咱们把他往高了抬,从棋风来看,应该是新安派,不过总觉得开局左上角的路子,有点京师派的风格,再加上他棋力不济,倒有点邯郸学步了。”
魏秉琰又看了看刘安德摆的棋,捋了捋胡子,只道:“不管怎么说,不能让这笔糊涂账就这么糊涂着,这以后还让安德怎么在棋院做人。安德,你先回去,这件事我自会给你一个说法。长卿,你留下,我有事和你说。”
安德眉头一低,点了点头,请了安便和张嘉一起出了书房。
魏秉琰坐了回去,噙了一口手中捧的香薷饮,然后从抽屉里取了一封贴交予魏长卿。
“你大舅的园子里来了一位京城的贵客,他本应相陪照料。只是明儿,是他生ri,客人又有诸多不便,也就不好相陪,只是你大舅却不敢诳驾,这便想找个人陪几ri,吃住也都在园子里。我琢磨着,还是你最合适。可巧儿明天是你大舅的寿宴,也请了咱们,必是要在园子里热闹几ri的,明天正好一起过去。”
且说魏长卿的母亲王氏,便是拙政园的主人王献臣之孙女。到了王氏的兄长王越温这,已然是三代的官宦之家。如今这王越温虽然赋闲在家,却曾任礼部尚书,与京中官员私交甚厚。且他自赋闲之后,便寄情山水,工琴棋书画,做起了雅客高士,如今王越温口中的贵客,恐怕也并非等闲之辈。
况且这陪驾清客也不是随便一人便能当得,要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之人。此是其一。再者,这清客需得是东家的故交或是亲朋,肚子里还要有真文章、真货sè,谈吐见雅致,行止显端容。这也是清客不同于依附权势、博取众乐的‘篾片相公’之处。
魏长卿仪容清俊,又是王越温的大外甥,再者他又是那诗礼簪缨之族的后生,虽不曾进学,诗书经略、丹青笔墨却还通,的的确确是清客的不二人选。
魏长卿只道:“要说灵活机变,二师兄在我之上。”
“他。”魏秉琰笑了笑,“我虽然老了,但是还不糊涂。他但凡把那些歪心思用一分在棋上,便可胜过你大师兄。你也别多说了,明天我查完早课,你就一同与我过去。”
“儿子去,自然是没问题,只是您不觉得奇怪么?”魏长卿顿了顿,道:“父亲您好好想想,这几天从京城来的‘贵客’也太多了。”
魏秉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的确,这几天你若是得空,去街面打听打听,问问那个棋士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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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局 东林西雪拙政园
() 当晚,姑苏城便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雨,竹影摇曳,雨滴啪嗒啪嗒地扰着人不肯入睡。
王氏亲自伺候魏秉琰盥了面,又向黄铜镂花的小香炉里撒了把芙蓉香,之后便坐在妆台前梳发。王氏虽然四十有余,却保养得好,只是刚刚一阵穿堂风,王氏不免轻咳了几声。
“你这咳疾打开chun就犯,总不见好,也该寻个大夫好好瞧瞧。你的胃病可大好了?”魏秉琰关心地道。
王氏只是双目含笑:“活了多大的人了,哪就这么娇气了。吃了白术堂大夫开的调胃丸和人参养荣汤,倒觉得有些效验。大概是夜里贪凉招的咳嗽。”
“倒该换个大夫好好瞧瞧。明天我吩咐长卿,去打听个好大夫。”魏秉琰一边说一边从集锦槅子里抽出一本书,歪在床头看了起来。
“我问一件事,可别怪我多嘴。”王氏一边将素银簪子收进酸枝小盒,一边说。
“你。”
“你真的打算把棋院交个安德了?”王氏停下手似信非信地看着魏秉琰。
注意到了王氏的目光,魏秉琰便放下了手中的书:“怎么?不妥么?”
“安德棋力是众弟子中最强的,为人又厚道老实,自然是妥当的。只是今天这档子事,倒让我担心了。”王氏顿了顿,又款款道,“执掌棋院,棋力自然得不在话下,品德又是最最重要。安德样样都好,唯独太过老实了。教习之务交给他大可放心,只是这陪弈、任人等事,断不是他这个xing情的人能做的俱到的。以前的咱们棋院的大事也出过不少,都是风风雨雨过来的人,总不能让棋院折在yin沟里不是。”
魏秉琰一笑:“你放心,我今天想好了。安德做棋院掌门,让长卿帮衬着他,今天我看他在人情世故方面倒还行。”
“这算什么,倒让你这个亲儿子成了打下手的不成?就算长卿答应了,那安德的xing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最谦让恭谨的,恐怕放不开手。”王氏见魏秉琰点了头,便继续说,“反正长卿打小就没把棋学下来,倒也不必把这辈子都博在这上面。与其你眼巴巴地盼着他学棋,倒不如让他赶紧考个功名,才是正道。”
魏秉琰听到此处,不免长叹一声:“只是可惜了他的天赋,你说,他小时候我也没少管着他,怎么他就不上道儿呢?”
夜长雨重,王氏只是吹了灯,一宿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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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清晨,院子里的竹叶沁着露珠,散发着一阵阵特有的清香。魏长卿与往常一样,卯时初刻就起了床。
他的折扇。这是魏长卿早起想到的第一件事,今天就要和父母一同去王家,若是让父亲知道自己将家传的折扇拿去赌,便是大事了。他记的那位白衣小兄弟说过,只是赏玩几ri便送回府上,只是自己与他素不相识,他又如何得知自己是哪个府里的呢?
魏长卿如今肠子都悔青了,也不敢再往下想,但是事已至此,若只管着急,就不是他魏长卿了。得想办法,他暗暗琢磨着。
“和月,我的折扇呢?”魏长卿灵光一闪,问正在收拾床被的和月。
和月在床边找了找,歪了歪脑袋,说:“不是每次都搁在枕头旁边的么?怎么就不见了?”和月皱着眉头,又跑到书案和集锦槅子那去找,一边找一边念叨,“这扇子可丢不得。”
但凡棋士,棋品、棋格、棋力这三者自不必说,下棋时需得焚了香,或着深衣,或披鹤氅,沐浴盥手,坐定席间,右手执子,左手便执一把折扇。别看这一把小小的折扇,光是扇骨的材质自有数种,每种的气质又大有不同。至于扇面上的诗词文字,丹青笔墨,亦是体现棋士风骨的重要象征。而这些棋士之间,若相互欣赏,也有互相交换折扇的时俗。
尽管魏长卿并不是棋士,但是这把折扇是魏家祖上传下来的一支玉竹扇,自然丢不得,这点和月自然是知道的。
“你先找,我一会儿就得出门,先去吃早饭了。”魏长卿见和月半天找不着,便丢下一句,正yu出门。
“少爷先别去。”和月一把拉住魏长卿,“那扇子若是丢了,让老爷知道又是一顿打。”说完,和月不知从哪里捧来一只旧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支折扇来,塞到魏长卿的扇套里。
魏长卿先觉得奇怪,又恍然道:“这不是父亲的折扇么!”
和月赶忙对魏长卿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小点声,而后说:“昨天老爷说,他新得了一柄扇子,这柄就让我暂且收起来。只是这梅篆竹和玉竹到底颜sè差的太大,你在棋院里就别把它拿出来了。不过好在你这几天要住在你大舅的园子里不是。”
魏长卿点了点头,觉得有理,又吩咐和月在家好好找,自己便去用早饭。
总算得救了,魏长卿长舒了一口气。
早上,魏府上上下下都忙着。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魏家才乘车至拙政园。
园子门口的小厮见了魏府车马号的人通报了,立马将魏家三口从正门引见。
魏长卿倒是常来这园子,穿过大堂,便是雪香云蔚亭与正堂——远香堂了。到了远香堂的正门,小厮便退下,接引的皆是一身湖蓝茧绸衣裙的丫鬟。丫鬟一边打起了帘子,一边冲堂里道:“魏府的姑爷来了。”
只见屋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坐在正中的,自然是王越温,他已然有些白发,穿着一件绛红钱纹对襟。两侧的椅子各坐着两位老爷,靠门边的则是贵妇们和小姐们在说笑。
“说曹cāo曹cāo到。”王越温立刻起身相迎,“魏供奉好?”
魏秉琰摆了摆手:“别笑话我了,不过是吃碗清闲饭。”
说到魏家和王家的婚事,当年那也是姑苏城的一件大事。王家大小姐风光大嫁,光是嫁妆就已然让这些百姓瞠目结舌。王献臣最爱魏长卿的父亲一表人才,后又高中举人第十七名,也算不辜负王献臣这个伯乐了。而王献臣的长孙王越温,自然也是格外敬重这位满腹诗书的姑爷。两家的姻亲,也成为了一段佳话。
才寒暄了一阵,王越温便笑着看着自己的大外甥魏长卿:“这都几年了,还不快去看看你顾姨妈,和你的兄弟姐妹们。”
王越温有两个妹妹,大妹妹嫁给了本地的魏府,二妹妹则嫁给了无锡的顾府。恰巧过了几年顾宪成上京做官,便也少见了。
魏长卿虽然是个纨绔,但是诗书礼教上却是个灵透人,也是个叔父疼、姨娘爱的。他先按了辈分给各个亲戚请了安,又答了姨妈等人的问话,且回答妥当。魏秉琰此时倒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还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顾大人如今在东林书院参议时政,忙得也愈发的难请了。”王越温说。
魏长卿在一边干杵着,姨夫顾宪成的东林党早已名震江南,谈论间不免多有政事,自己不便插嘴。只是晚辈之中,只有他一个小子,姨妈与姐妹也不由得与他说起话来,一时间脂粉气息到让魏长卿觉得憋闷至极。
还是三妹妹好,魏长卿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一边想起这个人来。若是三妹妹来,无论是聊琴诗书画,都是好的。
“对了,三妹妹怎么没来?”三妹妹,正是顾家的三小姐顾子怡,魏长卿现在才猛然想到,怪不得他总觉得少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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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局 谁家琴声诉月低
() 魏长卿话刚一出口,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你三妹妹。”顾姨妈忽的落下一行泪来,“她九岁那年便殁了。”话音刚落,屋子里不免传出几声慨叹。
魏长卿知道顾姨妈膝下本无子女,长女与次女皆为庶出,很晚才得的顾子怡。如今三妹妹去了,岂不是要她老人家的命。魏长卿遂宽慰道:“姨妈莫伤心,若哭坏了身子,三妹妹在天之灵也是不忍的。”魏长卿知道今天是他大舅的寿辰,提起此事,已然不适,如今也只能自己劝住。
顾姨妈虽然说到伤心之处,但却是个知礼的人,长卿劝慰了几句,再加上屋里人多热闹,搪塞几句话便过去了。倒是魏长卿心里总觉得失落落的,饭桌上也只捡了一品八宝豆腐和糟鸭信来吃。
人没了。魏长卿第一次接触到亲人的死亡,他并不伤怀,而是感怀。一个七年前还与他在拙政园一起玩耍的人儿,如今却与世隔绝。
到了晚上便是寿星开戏的时候,魏长卿一整天浑浑噩噩的,到了这点已然乏了,便让园子里的丫鬟带他去住的地方。
那丫鬟只将魏长卿引到西园,一路蜿蜒小道,曲径通幽,又有水榭楼台,深浅回廊。好一会儿,方才行至名叫秫香阁一处,便停下了。只见楼阁门上,是一块错根盘纹紫檀香木的题匾,虽只草草题了秫香阁三字,却有种说不出的风流。窗棂皆是紫檀木镂三角碎,糊着两层薄薄的明纱。
魏长卿安顿好了,也觉得心里憋闷,便随便在西园里瞎逛。拙政园极大,魏长卿三拐两拐,穿洞越溪,不觉间便到了一处偏僻地儿。这又是一处别院,匾上只书了兰雪堂三个字。
兰雪堂,魏长卿在脑海中迅速捕捉到了那么一丝记忆,他十二岁那年,曾和三妹妹跑到这个地方来,三妹妹说这里闹鬼。那时候魏长卿就是个胆子大的,偏偏不信,自己闯到院子里。院子内静的没个人气儿,魏长卿四下看了看,便走了。说来也怪,三妹妹故去的时候正是九岁,也就是在拙政园玩耍后那几月。如今,已时隔七年,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地方。
兰雪堂与秫香阁的景致大不一样,如果说秫香阁是古sè古香,jing致毓秀,那么兰雪堂更像是蓬莱一隅,隐士之居。大毛竹随意地栽种在各个角落,野草野花也顺着墙根,探出了脑袋。兰花幽幽的冷香与竹叶的清香呼应的相得益彰。
进到院子内,见两株团雪团白的海棠栽种在景泰蓝大花盆里。灯光明黄如豆,屋里传出了簌簌琴声。奇怪,这兰雪堂向来偏僻,怎么会住着人?魏长卿心里顿时生出个大大的疑问。
魏长卿想来,自古只有听琴,没有看琴的,便忍住好奇心,在院子里少伫了一会儿。只闻琴弦铮铮,或似清紧长风,或如玉碎昆山,弹的竟是唐朝刘商所著的《琴曲歌辞。胡笳十八拍》。
只听屋内低吟道:行尽天山足霜霰,风土萧条近胡国。万里重yin鸟不飞,寒沙莽莽无南北。
魏长卿知是第二拍已完,听得又吟道:如羁囚兮在缧绁,忧虑万端无处说。使余力兮翦余发,
食余肉兮饮余血。
“君弦过高。”魏长卿不禁喃喃自语。
屋内又吟道:诚知杀身愿如此,以余为妻不如死。
忽然,音调直转为徵,只听一声“早被蛾眉累此身,空悲弱质柔如水。”魏长卿只觉悲恸切深,夜风一紧,竟吹得屋檐下的风铎稀里哗啦的响,更如那边塞的鸿残雁破,寥寥绝尘。
古者既作诗,从而歌之,然后以声律谐和而成曲。这《胡笳十八拍》,便是由诗而来。向来声者众曲之所尽同,而情者一曲之所独异。那屋内之人所抚之音,未免过悲,魏长卿只觉着此时不该叨扰,便转身悄然离开。住在这的人,难道就是舅舅说的那位贵客?
入夜,众宾客已然散去,魏长卿辞别了父母,便早早安置了。魏长卿歪在榻上,窗户半掩,天上是一轮极好的月亮。棋院的诸多烦事,三妹妹的故去,世家宗族间的种种,终究不是他该关心的,他只企盼一个安稳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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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ri清晨,魏长卿便早早起了。丫鬟伺候盥了面之后,魏长卿便出了卧房,此时几个仆妇们早已将甜粥和各sè点心摆上。
“李妈妈。”
魏长卿话音刚落,一个中年仆妇便抬起头。她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乌黑的发,绾着一只素银簪子,穿的是青sè的绸布襦裙,眉眼间透着一丝慈祥。魏长卿小的时候住在园子里,便是由李氏伺候。李氏是秀才家的出身,因此识字知礼,又是难得的好xing情,因此魏长卿小的时候就常粘着李氏。
“小少爷好。”李妈妈打了个千儿,“转眼间便已是大人了。上次你住秫香阁,还是十二岁的时候呢。少爷虽常来园子里逛,却少住。”
魏长卿听到此处,也不免恍然,时光荏苒。本来昨天睡前已经不再想的事情,今天竟悉数全都想了起来。魏长卿只是与李妈妈寒暄了几句,想到今天是要见那位贵客的,不免问了一句:“对了,我舅舅说的贵客,现住在哪个别院?”
“兰雪堂。”李妈妈一边给魏长卿盛了一碗红枣建莲粥,一边道,“那地方清净,离秫香阁也近。”
果然如此,魏长卿又笑着说:“既然是贵客,怎么不让他住倚玉轩?我那会子住这儿的时候就去过兰雪堂,地方偏僻的很,听说还闹鬼。”
“大清早的就胡说起来。”李妈妈抿着嘴一笑,“那小公子七年前就在兰雪堂那住过,那时候老爷没引荐,你自然不知道那里住着人。如今他又来住,怎么就闹鬼了?”
“你说是个小公子?”魏长卿隐隐觉得这个小公子似乎就是那个昨ri与胡啸天赌棋的人。
李妈妈点了点头,道:“惯会招人疼的,模样也清俊的紧。魏公子莫急,到了晌午管事的便来引荐。”
“那倒不必,一会儿我自己过去便是,怕还是旧相识呢。”魏长卿用筷子夹了一块蟹壳黄到碟子里,却不吃,心里暗暗揣度起来。
闹鬼的屋子里住着人,这倒是一桩怪事。想来定是三妹妹年纪小,见着四下无人怪可怕的,才说出那段闹鬼的话。只是自己那时候在院子里转悠了大半天,也没见个鬼影,若是贵客,身边应有丫鬟伺候。既然有丫鬟伺候,于情于理也不应该把他这个大活人晾在那。
有必要去弄清楚,魏长卿如此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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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局 空蒙雨露湿棠笈
() 吃过饭,魏长卿便匆匆忙忙地去兰雪堂。因时候尚早,园子里的雾气还没散,且兰雪堂近水,便愈发的雾霭迷蒙。
“nǎinǎi的,这云里雾里的还真挺像闹鬼的地方。”魏长卿那种纨绔子弟的xing儿一上来,倒是给自己壮了不少胆。
进了兰雪堂,四下里寂寥无声。
“在下魏长卿,请问主人在吗?”魏长卿杵在门外候着,半晌也没听见个回声。
突然,魏长卿感到自己左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那一下极柔极轻,魏长卿顿时感到一桶凉水浇到了身上。他便往左回头看,却发现一个鬼影都没。
“在找我么?”这个声音很熟悉。魏长卿缓过神,向另一边扭头,才发现一个笑容明朗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捂着嘴笑,一副得逞的样子。
“果然是你,那倒剩下那些没用的寒暄了。”魏长卿直接开门见山,“我的扇子呢?”
“这个。”白衣小公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着说,“我昨天赌输了。”那双如雨后湖水一般的眼眸,似乎略带一丝歉意。
魏长卿一听,心顿时凉了。
“那把扇子。”白衣小公子试探着问,“很重要么?”
“很重要,这关乎到我下半辈子是用腿走路还是用手走路。”魏长卿没好气的说。
“这样啊。”小公子先是一副沉思的样子,然后笑着说,“那你再去和他赌一把,赢回来不就得了。”
魏长卿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换做是旁人,那句‘你赌输的,所以你要负责。’之类的话自然可以轻轻松松说出口。只是魏长卿是个天生的万事不求人,况且自己长对方三岁,这种跌份的事他这辈子都做不出来的。
“很为难是吗?”那明朗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若公子不介意,我再与他赌一局也不妨事。”
“不必。”魏长卿冷冷的回答,对方的话的确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一向心高气傲的自己,从来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即使这份施舍是善意的。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脾xing。
“抱歉,刚才的话说重了。”少年缓和了一下,又道,“话又说回来,事到如今,到底不是赌气的时候。倒不如今天便去找那胡啸天谈谈,讨个说法。总比在这苦着脸强。”
魏长卿看着眼前这个小他三岁的少年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也不忍气他了,只说:“还不知道你小子怎么称呼。”
“小子?”少年似乎对这个代词很是惊讶,但是立刻笑道,“就叫我白陆罢,我今年十六。王老先生之前便常和我说起你,我唤你长卿君可好?”
见魏长卿点了点头,白陆一副高兴地样子,便跑回房间换衣服。
魏长卿看着他穿着丝绸的中衣,嗒嗒地趿拉着棠木屐,仿佛心里的怒气也随着那一声声木屐声的回响,烟消云散了。只是奇怪,魏长卿好奇的看了看地上留下的苔印。他刚才去了哪里,木屐上怎么会沾着苔藓?
白陆回到屋没多久就换好衣服出来,不同于之前随随便便穿的那件白sè曲裾,这次他似乎穿的很正式,就连小纱冠都束着,也没趿拉着那双棠木屐。
两个人很快就晃悠到了街上。姑苏城的茶馆虽多,但是找胡啸天并不是一件难事,那么一个显眼的人,仿佛他的出现就是为了单纯的出风头似的。话虽如此,魏长卿似乎还是对找胡啸天这件事太过乐观了。白陆出门前还是一副很严肃的整装待发的样子,如同士兵要出战一般,但是到了街上,他就立刻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满不是那么回事了。
两个人在街上逛了半天,一点也不像着急找折扇的,倒像是一个哥哥带着小弟弟逛闹市。
“长卿君,你看。那是盏罗帛灯。”白陆如同孩子一般跑了过去,长得本来就格外俊美讨喜的人,摊主更是与他攀谈了起来。
而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魏长卿基本上毫不犹豫地将白陆扥走。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白陆这么孩子气啊,魏长卿一脸郁闷地思考着。
很快,他们就在兰芝斋里找到了胡啸天。那个呆霸王的面前依旧摆着棋盘和棋子盒,只是却不见拐子等人。
“长卿君。你说胡啸天是个怎样的人呢?”白陆的表情很认真。
魏长卿思考了一会儿,道:“大俗人。”
“说得好。”白陆的这三个字如同呓语一般,而他后面的话更是让魏长卿这样一个灵透人都摸不着头脑,“胡啸天昨天曾说,你那把折扇是俗物,我只答,‘只怕你把你们县太爷的家底子全折腾出来,也找不出这样一个俗物’。如今你说胡啸天是大俗人,我只这一句,就算把昭和弈苑的人一个个全看遍,也找不出这样一个大俗人。”
“昭和弈苑?”魏长卿皱了皱眉。
白陆被魏长卿这么一问,倒似突然回过神儿一般,笑着说:“是以皇家的名义召集天下棋士的地方。入了昭和弈苑,便有供奉拿,更有作为棋待诏宣入宫中陪弈的可能。京城的王府相门中的棋师也多半来自此处。当然,棋待诏也不过是个比方,如今大明已然没有棋待诏一职了。”
魏长卿越听越觉得怪:“你是?”
“我?”白陆眨了眨眼睛,“我在昭和弈苑有很硬的关系而已。”
魏长卿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看着眼前这个小子,白陆并不是自己所能理解的那类人。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唯一能够理解此人的虽然不是自己,但是能理解自己的,唯有此人。
胡啸天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两个人:“又是来赌棋的么?”
“不仅是来赌棋的。”还未等魏长卿开口,白陆便插进话来,“我们想把我们的折扇给拿回来。”
魏长卿不禁暗暗捶胸顿足:不要这么快就树起敌意啊,白陆小弟。
“不过这次不是我下。他来和你下。”白陆一边说,一边把魏长卿推上前去,“容我引荐,这位是承天棋院魏掌门的独子魏长卿。”
“幸会。”胡啸天这两个字仿佛夹杂着一丝嘲讽,“承天棋院高手如云,只是那天您有些看走眼啊。”
魏长卿听到此处不由得觉得火大:爷爷我是没学棋,若是学了也不至于吃你的亏。
“你赌多少?”胡啸天问。
不知不觉间,白陆已经把魏长卿按在了坐位上。
“二十两。”白陆一边拿出银子,一边说,“若赢了,我们只拿回扇子就好。”
真是个不心疼银子的主儿,魏长卿不禁摇了摇头。被逼上梁山的自己,恐怕就算说不会下也不行了。
“长卿君,按照自己的感觉下就好。”白陆在一旁好意的鼓励他,只是这番好意对魏长卿来说却只能让他更尴尬。
怕是要对不住小弟的银子了,魏长卿右手慢慢地执起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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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局 却因白鹭识乌鹭
() 第一手,魏长卿下在了对方左手的星位。毕竟魏长卿距上一次执子的时候,已经时隔了十六年。只是执子落子两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魏长卿便做的如同婴儿搭积木一般生硬而不协调。
若是说魏长卿一点也不会下棋,倒也不然。他知道把子全都围起来,就可以吃掉,也知道‘金角银边草肚皮’这仅仅一条棋谚。只是他没有想到,将一局棋下完,知道这两件事情便足矣。
白陆并没有说话,只是搬了一把凳子,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白陆那幅认真的样子倒让魏长卿心里有些底子了,若是依着白陆的xing子,自己倘若真下错了棋,他应该会笑的合不拢嘴。眼瞅着棋盘上的两个角双方都已经占好,魏长卿并不知道挂角一说,还是执着于金角银边草肚皮。
下在哪呢?魏长卿不禁发起愁来,算了,不过是随便下下,哪顺眼下哪,想到这里,他将棋子点在了两颗星位的中间的点上。下完之后,魏长卿扭头看了看白陆的表情,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回过头认真地看着盘面。此时,魏长卿并不知道,坐在他旁边的这个如弟弟一般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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