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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棋士异闻录-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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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卿才平身,只见又进来一人,身穿团领青袍,上绣溪敕。魏长卿曾听崔杰说过,七品的常服是青袍并绣溪敕的,显然这个人将常服与公服弄混了。那人进来之后,重重跪拜,磕了三个响头,只道万岁。就连旁边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都咯咯地笑了起来。掌事太监是在看不过去,低头俯身轻声提醒道:“要报姓名官职。”
那人才恍然大悟道:“在下翰林院庶吉士,吴敏道。”
万历帝并未对吴敏道的着装说什么,只命人抬来了笔墨纸砚等物,又赐坐,道:“召你们两个来,只是想试试学问而已。吴敏道,你虽未曾觐见,却在翰林院奉事有两年了,可别被新人比下去啊。”
吴敏道一听,顿时诚惶诚恐。万历却不以为意,只示意让内太监念题目。
题目是‘独王之国,劳而多祸’。魏长卿看了题,心中一喜,前几ri才温了《管子》,今ri果然就考了。旁边的吴敏道却一边擦汗,一边哆哆嗦嗦的拾起笔。这也难怪,历来科举都是从《中庸》、《大学》里找出几句,拟为题目,例如,上届的殿试——‘和而不流,中而不倚’,便是出自《中庸》。吴道敏是进士出身,自然对这种出题思路比较熟悉。
魏长卿虽然对这段较熟,却也不敢贸然下笔,因为他发现,这或许是万历帝试他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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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局 身奉君门攘夷剑(上)
() “独王之国,劳而多祸”是出自《管子。形势解》中的一句话,意思是独断而专横的统治者,总是疲于奔命而祸端不断。也就是说,这句话是针对统治者——当今圣上的劝告之语。魏长卿之所以不敢贸然下笔,因为他很清楚,这篇文章的矛头肯定不能按着原来的方向所指。
吴敏道显然还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作为已任两年的庶吉士,寒窗苦读恐怕也有二十年了,即便对《管子》不是很熟悉,那八股时言、治理文章总还是手到擒来的。而魏长卿则思忖一番,心中有了一番计较,方才下笔。
正当吴敏道奋笔疾书时,魏长卿却很快完成了答卷。待二人全部完成时,掌事太监将魏长卿与吴敏道的文章呈到圣上面前。明朝皇室很注重皇子的教育,万历帝本身也是个博览群书、眼光独到之人。他先览了吴敏道的文章,果然是文心雕龙,倒没辱没了他头甲进士的出身。随后他又看了看魏长卿的,只见偌大的白纸上只有两行字:
凡谋事贵采众议,而断之在独。故独王之国,未必劳而多祸。
“魏长卿的文章虽然字数少了点,倒也新颖。”万历嘴上赞了一句,神sè却依旧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可有什么说头么?”
魏长卿施了一礼道:“独有两解,一为独断,二为du li。断贵在于独,即为独断。且凡王者,必du li,是以为人上之人。因此,臣认为,独王之国,未必劳而多祸。”
万历帝素来喜欢捷才之人,见魏长卿对答如流,说话又句句在理,便问吴敏道:“吴敏道,你以为如何?”
吴敏道原本刚才在御前失了礼数,见万历颇喜爱魏长卿,也不便多辩,只道:“臣以为,魏大人的文章简练明至,又有新意,比微臣的好。”
其实,万历帝想借此机会让魏长卿在翰林院立稳足,以便更好的为自己办事。所以这几ri就差人从弈苑的线人处,事先打探好魏长卿近ri所看的书。他见魏长卿虽升庶吉士却依然苦读,心中也有些感慰,如今一试才华,果然更与别人不同,机敏变通之处,百个不及他一个,故也更放心用了。
万历让吴敏道退下后,独留魏长卿在重华殿,又命内太监赐了茶。魏长卿双手接过,等万历帝饮完自己方才饮。
喝了茶,万历又与魏长卿寒暄了几句,问他老母亲安康,遂又道:“朕虽封你为庶吉士,却还希望你帮朕照看弈苑的事。宁阳侯的案子朕已经知道了,然而事情也没那么简单就了解。本朝公、侯颇多,在外的武将更是天高皇帝远,未必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宁阳侯。上回朕让徐灵化调查秋弈馆的陈思昭,他却把人给朕杀了,你以后仍在弈苑奉事,顺便帮朕调查一下陈思昭的事。”
魏长卿听完,跪叩道:“臣领命。”
万历帝的眼眸深邃而让人难以捉摸,他盯着魏长卿看了一会热,而后只点了点头,淡淡道:“朕乏了,你退下,回去之后好好办事。”
过了三伏之后,京城的天儿就变得越来越凉快了。昭和弈苑接魏长卿回去的马车一路踏风而行,然而魏长卿的心情却并不舒畅。所谓封官,不过是个明目,让魏长卿在弈苑中更好办事而已,这些他都知道。他从未幻想过自己依靠正正当当的仕途把福王一党彻底铲除,然而他现在却可以利用皇帝的信任把福王这只巨鸟身上的羽毛,悄悄地一根一根拔掉。
重华殿上的对答不过是双方在一起,跳一支虚伪的舞蹈,万历的抚慰与赏识,终究掩盖不住所有人臣鸟尽弓藏的结局。
才到弈苑,外面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梧桐树明黄sè的叶子在地上水洼中轻轻晕开。魏长卿狼狈地走到门口,恰好撞见陆子逸与白璟。两人穿着深衣,合打着一把青绸油伞,并未带其他人,直奔外仪门去。
陆子逸见了魏长卿,欢喜道:“你可算回来了,要不就赶不上了。”
“什么赶不上?”
“千金局。”陆子逸兴高采烈道。
白璟对陆子逸的各种不沉稳深感无奈,他解释说:“最近京城里来了许多东瀛人,经常在京城的围棋道场闹事。昨天,东瀛棋手坂田光秀带着一群人在四牌楼东北嘉兴寺对面的卫屏道场闹事,要和道场的掌门卫殷老先生下三对三的千金局。如今卫老先生抱病在床,对方又逼得凶急,所以就来拜托弈苑。”
“只要赢了棋,赏金就直接归我们了。”陆子逸等不及地接过话。
“是归弈苑。”白璟皱着眉头用扇子轻轻敲了陆子逸一下,以示提醒。
陆子逸却似乎没听见似的:“赢了的话,就可以换一件斗篷了。”他一边说,一边抚了抚斗篷领口的风毛,似乎嫌风毛出的不太好,“说不定也会碰上弈鬼。”
“不要把这个词总是挂在最边上。”白璟严厉道,即使是在昭和弈苑,‘弈鬼’这个词也是一种禁语,似乎已经是棋坛中默认的规定,因为大部分人对这样不祥的东西有着畏惧之感,这也是魏长卿在弈苑呆了这么久才知道有弈鬼的原因。“对方有没有弈鬼我们也不知道,总之情况也没有很明朗,还是要小心为上。”
“长卿的话,若赢不过对方,也不会位列九席了。怎么样?”陆子逸似乎提出了很有诱惑力的条件,“去。”
最后,果然是‘弈鬼’两个字把魏长卿拉上了马车,更何况如果赢了的话还有钱拿。一路上,魏长卿的情绪还略微激动。自从在沁芳亭第一次通过弈鬼对弈的时候,魏长卿总是期待着再一次亲身体会一下,堵上xing命下棋的方式,总让他联想到战场上的武士,就算是棋盘上普通的拼杀,也会通过弈鬼,将紧张和刺激xing放大许多。
四牌楼东北位于京城皇墙西北角,光是这附近便有嘉兴寺、半藏寺、海印寺三座寺庙。急风细雨中,能隐约听到诵经和钟磬的梵音。卫屏道场并不是很大的道场,然而因为道场的掌门卫殷棋品颇高,常与寺内主持方丈对弈,平ri又常资助舍饭,所以和每家寺院的关系都非常好。
如今卫屏道场出了这么大的事,寺院里的人也都来照应帮忙。本来那几个东瀛人要把道场给烧了,多亏几个勇敢和尚和街坊给拦住了。
三人下了车,道场的人立刻引至正厅,只见这里早已围了乌泱泱一群人,坐在东面的是三个东瀛人,各自矮且皮肤黝黑,束着怪异的发型,长得活像个猿猴。几名道场的弟子见昭和弈苑的人来了,立刻引荐。
坐在zhong yāng之人会说汉话,他解释规则:“我们三人对三人,最后以胜多的一方获胜,一千两金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说完便让身后的仆从将箱子打开,果然里面装的都是赤灿灿金子。
“这种局一辈子也不见得遇到几次呢。”陆子逸悄悄地伏在魏长卿耳边道,“看来今年的新斗篷有着落了。”
话虽如此,但是三个人还是不知道哪个是坂田,白璟对此有些不满,但是魏长卿和陆子逸却无所谓,只是随便坐下了,反正谁运气好谁就和坂田下棋。即使是在那个时代,对手的强弱似乎比输赢更重要,由于地域的不同和交通的不便,围棋的交流更具有局限xing,如果和棋力高的对手对弈,进而提升自己的棋力,自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魏、陆、白三人依序而坐,双方都行了礼。坐在魏长卿对面的是个穿着青sè羽织内并浅聪sè和服的人,魏长卿看了看羽织,总觉得这样的服饰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
第九十六局 身奉军门攘夷剑(中)
对面三个倭人原本是想与卫殷等下棋,见对面三个人都是年轻人,不免叽叽喳喳地用本地话讨论起来。围观的人有在四夷馆奉职的人,对日本语略同一二,在他的记事手札中,还可以找到这段对话。
“哪个比较厉害些呢?”
“不知道,左边两个都很年轻,应该很好对付吧。”
“坂田君和直木君真是幸运啊。”
日本围棋没有座子制,也没有还棋头之说,经过讨论后,魏长卿等人还是愿意按日本方面的规则来下。毕竟是年轻人,就算是千金局,三个人也对这样新鲜的规则很感兴趣,自由布局本身也是具有魅力的。
双方猜先后,大明棋士这一方魏长卿与陆子逸执白先行,而白璟执黑后行。
魏长卿想,何不借此机会试一下其他的下法,犹豫了一会儿,他便将第一子下在了比星位高一路的棋位上,也就是现代围棋的高目处,之后就等着对方落子。间歇时,他看看坐在自己右边的子逸,子逸的对手是那个会说汉话的年轻人,他下棋很快,手中的子拍得噼啪响,这种佯装的气势或许可以吓住那些普通棋士,但是对于魏长卿、陆子逸和白璟这种棋士中的高手来说,一眼就能看出,这种人不过是个“雏”儿。
让陆子逸去和这种水平的人对弈还真是屈才了,魏长卿这么想着。
这时,那个人说起汉话来,因为他看到陆子逸第一手下在了天元:“小子,我看你是刚学下棋吧,可别被杀光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陆子逸,那张总是带着稚气微笑的娃娃脸,无论怎么看,都和身经百战的棋士挂不上钩。
“的确,围棋的许多东西我还没有弄明白。”陆子逸谦和道。
围棋无数种变化就算穷尽一生也无法研究透彻,魏长卿知道,这才是子逸话中的意思。
“喂,该你了。”魏长卿身后的人碰了碰他,以示提醒。
魏长卿将目光重新移回了棋盘,果然那名日本棋士并没有把棋下在星位,而是将棋下在了比星位的一方第一路处,这个地方叫做小目。由于没有沿袭中国座子制的原因,日本的布局发展相对要超前的多,对于小目、三三、高目等定式的研究也非常的深入。虽然日本围棋发展较晚,但是对于大明的棋士来说,由于没有研究过定式,反倒成为了处于弱势的一方。对于未知的定式,一切都只能靠计算力。
魏长卿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对手,他目光如炬,眉骨深刻,和陆子逸的对手很不一样,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沉稳的杀气。这是不是个一般的棋士,魏长卿如是判断。当然,他也不知道和自己对局的正是坂田光秀。
这边,魏长卿尝试了走高目和小目,而坂田光秀则以错小目对之。陆子逸那边,直木走了并小目布局,而自己却走了天元,三三和星三个位置,连成了一条大斜线,比魏长卿的布局还要离谱。
白璟似乎也注意到了陆子逸的布局,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笨蛋’,之后继续开始研究自己对手走出的小目无忧角。而陆子逸心里却乐得跟个孩子一样,“真像一把长刀,将敌人一刀斩开”,这是他心中所想的事。
对于魏长卿来说,显然他遇到了一个很强的对手。小目是日本棋士非常喜欢的走法,用他们的话说,星占据高位不易守角,而三三虽然可以完全占住角,却处于低位几乎毫无外势,小目与此二者相较,可谓两全其美。坂田是棋士中的佼佼者,对于小目定式的各种走法与变化也是了如指掌。而魏长卿也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可怕的对手正要和他下一种更可怕的定式——大雪崩(注)。
大雪崩定式正如其名,一着下错,便如雪崩之势再无挽回余地。魏长卿在小目处一间高挂后又下了几手,坂田应之时,已有大雪崩的雏形。他知道大明棋士是不知道雪崩定式的,即使这个大雪崩定式与全局布局并不配合,坂田却依然愿意冒这个险,他打赌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并且对这个定式一概不知的年轻棋士会下错。
一切靠感觉与计算,魏长卿每下一步,几乎都要在脑海中提前算出十步,并且要想到至少两种的变化,如此一来,魏长卿所用的时间大大地增加了,这是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魏长卿长舒了一口气,静下了心,双方的气都很紧,互相贴着对方走棋,棋盘上此时产生了一种胶着的窒息感。
此时白璟那边布局阶段接近结束,而陆子逸这边已经进展到中盘了。而魏长卿和坂田这段时间内总共算起来虽然下了十几手棋,但是连局部的角都还没下完。无数块棋扭在了一起,没有谁可以脱先而走他处。
莫说魏长卿正在闷头苦思,就连坂田现在也变得更安静了。大雪崩定式复杂多变,在那个时代,日本人也只研究出了一两种变化而已。只因魏长卿中途走了一种坂田没见过的走法,因此坂田也不得不对这块棋重新考虑了。
扳不扳这个二子头呢?魏长卿犹豫了,说实话,他自己算的也不是很清楚。似乎后续还关乎到征子关系。坂田这边心里也犯嘀咕,他也看到了白如果扳二子头,会涉及到征子问题,而对于他,正好是征子不利,但是他又没有办法脱先去引征。
魏长卿落子了,他决定扳住坂田的二子头,坂田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走,内心却默默地祈祷不要下成征子的棋形。但是今天的运气仿佛怎么也落不到坂田的身上,魏长卿的棋仿佛全部按照既定的路子,最后稳稳地将坂田腹部的三颗字征死,而中途,坂田也根本找不到一点破解的办法。
大雪崩定式就是如此,只要下错一步,整个角都会被清理的片甲不留,就连外势也要拱手相让。坂田此时已经知道自己不行了,不得不低下了头认输。自然,他也确实没有想到对方仅仅凭借着计算力,便将大雪崩的前期走的一步不差,而且还另辟蹊径,在定式后期一举击败了坂田。
“我认输。”坂田僵硬地行了一礼,他居然也会说汉话。
魏长卿也长嘘一口气,说实话,他之所以下出那一手扳,是因为另两种变化他自己还没有算清,却不料自己蒙对了。“这盘实在是紧张啊。”魏长卿微笑道,“其实很想弄明白这样的棋该如何下。坂田先生应该知道的吧,您会说汉话真是太好了。”
坂田见魏长卿和颜悦色地和他讨论起大雪崩来,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开始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白璟那边的对手不是很强,也很快结束了战斗。因为那个人不会说汉话,唧唧歪歪地说了半天,把白璟说的差点发起了火,最后还是由四夷馆的人给白璟翻译了一下。现在,基本已经锁定了昭和弈苑这边获胜,陆子逸那盘棋输赢也无所谓了,当然陆子逸应该也不会输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魏长卿和坂田讨论完棋局之后凑到陆子逸身边去看他的对局,双方下棋都异常地慢。看了看盘面,魏长卿只是奇怪,像陆子逸这样的高手怎么会和对方下成两分?他又细细地点了盘面上的子数,发现自己没看错,双方的地盘都差不多。
魏长卿这边纳闷,坂田那边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们见陆子逸是最年轻的,所以就认为他是最弱的,而直木也是这边最弱的。
然而,慢慢的,坂田他们和魏长卿这边的人都发现,事情满不是那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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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局 身奉君门攘夷剑(下)
直木的棋,确实不强,以陆子逸的棋力,是完全有能力在寥寥数手内将其击败的。但是陆子逸并没有这么做。魏长卿发现,陆子逸绝大部分的时候都没有用最强手段压迫对方,而是取一种较为平和的方法各自围空,总是将子数保持在双方相同的状况。偶尔才会使用强硬的下法,将实地夺回自己的手中,然后再慢慢将子数让给对方,以维持平衡。
陆子逸似乎对自己有着固执的要求。
而直木,除了将子拍的噼啪乱响之外,始终被陆子逸牵着鼻子走。
下到收官的时候,魏长卿重新点了一遍子数,陆子逸仍旧稳稳地保持领先一子的优势。难道子逸想下成和棋吗?魏长卿看了看盘面,如今已经临近收官,以现在的情况,要想下成和棋,除非有一处下成了双活。
双活就是双方都无法做出两眼净活,走到最后任何人再下一步都会导致自己先被杀,所以双方就会僵持不继续往下走,这种情况就叫做双活。双活在围棋中很少出现,刻意下出基本不可能。而且现在看来,盘面是没有地方可以下出双活的。
最后一个单官也已经走完了。
“可以开始算输赢了吧?”直木长舒了口气,道。
陆子逸却笑了笑:“还没。”说完,他在黑棋的一块角中,落了一手棋。
黑棋角上没有活么?魏长卿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个角他看的清清楚楚,绝对是杀不死的。虽然白棋的打入是无理手,但是黑棋想要破解也需要费些力气。
魏长卿只算了几步,其实黑棋在右边单虎一手,无论白棋怎么下都无所谓了。然而直木的棋却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他贴着子逸的棋挡了一手。虽然看上去是强硬的手法,但是仔细一算却不是那么回事了。单挡的话,子逸的白棋虽然被死死地贴住,但是他可以往角落里爬,做一个假眼。
按照往常,白棋这样下是自寻死路,但是现在却不同了,因为所有的官子都已经下完,角的周围没有一口气,如果直木将白棋贴紧,想下一步提掉那个假眼,那么他会被子逸提前提掉。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双活了。
果然,事情按照魏长卿的预想,直木原本净活的角就变成了双活,而这盘棋则是和棋!
“点一点盘面吧。”直木的角被下成了双活显然很不愉快。
“是和棋。”陆子逸道,“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再点点。”
直木自然不信,他点了点盘面,最后笑道:“我赢了一目。”
“什么?”陆子逸有些惊讶,“什么一目?”中国围棋是按子来计算输赢,而日本则是按目计算输赢。因此,双活的话,在中国这里,还是要计算双方各占了多少子,但是在日本,双活的话,双方是都没有目的。
直木道:“我们都是按目来算的,这样我赢了你一目。而且开始的时候,你们也答应了按我们日本规则来下棋。”
魏长卿争辩道:“但是你们之前并没有说用目来计算输赢啊?”魏长卿很生气,但是他知道,他们答应日本人按对方的规则下棋,辩论的话自己这边也不是很有利,然而对方也是理亏的。
直木还想分辩,刚开口,却被在旁边的坂田按跪在地。
坂田鞠躬朝陆子逸行了一礼:“很抱歉让您见笑了。您对围棋的把握,远远在我们之上,这局棋是我们输了。刚才那局,直木也多谢您承让了,在您温和的引导下行棋,想必他也受益良多。”
所谓教棋,并不是居高临下对弱者一味的猛攻,早早地将其击溃,而是用相对温和的手段,一步一步的引导对方走正确的棋路。
陆子逸收起了手中的折扇,将坂田扶起:“晚辈不敢当此谬赞。”
坂田道:“最后那个角,明明是可以净活的,您故意下在那里,让直木着了一道,您怎么知道直木下不出正确的应对招法呢?”
“是棋风啊。”陆子逸解释道,“直木的棋风属于强攻型,我的那颗白子就那样落在他的角里,他心里是绝对不能忍的吧。置之不理而在旁边单虎一手,对于这样性格棋士,是很难做到的。”
坂田听后一脸吃惊,别说坂田如此,就连魏长卿也都感到惊讶。
“这样的话,万一直木下对了,您不就输掉了么?”
陆子逸负手而立,笑着道:“坂田先生,我这么说你可不要生气啊。你们日本人下棋总是很注重胜负,攻击性也很强,所以简单明了而平和的东西,往往被你们忽略了。往深了说,你们的围棋是胜负,和我们中华的围棋不同,我们的围棋是一种道。至于我为什么要如此冒险,其实世上所有的对弈都不过是心弈罢了。”
卫屏道场千金局就这样结束了,白璟早已吩咐弈苑的人将赢得的黄金充入公中。雨还未停,魏长卿三人就在卫屏道场的门房等着弈苑的车。雨水将晦暗的天空与灰暗的地表穿成一线,魏长卿望着雨水陷入了不同往常的沉默。围棋对于坂田来说,是果,对于子逸来说是道,但对于自己来说,则是术——通过弈棋来借用皇权扳倒福王的权术。
“今年可以做新斗篷了。”陆子逸开心地踩着地上的水花,似乎从开始到现在光想着斗篷了。
“实在是太冒险了。”即便最后赢了棋,白璟还是一副叮咛的语气对陆子逸道,“怎么也要多出七八个子再冒险,万一输了就太有损你声名了。”
“其实无所谓。”陆子逸笑了笑,“反正我也不想随随便便地就赢了对方的棋。”
正当几个人聊着,一辆运尸车从大门旁边经过,由几个刑部的人押送。魏长卿只觉得奇怪,按规矩,刑部大狱死了人的话,是要一并在夜里从京城南门运到郊野埋掉的。此时车上很明显只有一具尸体,这太奇怪了。
“子逸,白璟,我去那边看一下,你们等等。”魏长卿说完就跑了过去。
白璟皱着大叔眉,他觉得运尸车实在是很晦气的东西。陆子逸的好奇心本来就重,看魏长卿去了,自己也打着伞,一路小跑跟着过去了。运尸车上,草席盖着尸体,只有一只姜黄色的手露在了外面。
………………………………
第九十七局 风紧云轻已变秋
“有什么问题吗?”陆子逸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问魏长卿。
魏长卿却闭口不答,他曾在刑部大狱中受周源死前之托,保存密扇,就连陆子逸也以为周源早就死了。而今天,他看到运尸车上的那个人,右手食指和中指明显与常人不同,食指末端有些扁平,而中指左侧微凹,这是棋士长期执子所造成的。刑部大狱中所关押的长期执子的棋士又有几人呢?
怀着不安的心情,魏长卿这次怎么说都要弄清楚才好。如果死的真是周源,至少也要告诉陆子逸,如果不是周源,那就说明周源还活着,自己也好想办法筹谋将其救出来。
“子逸。”魏长卿想到了一个办法,“你赶紧踹我,使劲点,最好把我踹得撞上那辆车。”
魏长卿后半句话还没说完,陆子逸便一脚踹到魏长卿的小腹上。本来魏长卿想准备好,在让陆子逸踹,没想到陆子逸竟然也没有一丝犹豫就上了,而且力道之大,根本不用魏长卿装模作样地撞到尸车上。
这小子怎么有这么大劲道,魏长卿一边趔趄地栽到尸车上,一边嘀咕,到底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让他这一脚毫不犹豫,并且冷静客观、力道十足。
魏长卿按照预定计划撞到了尸车上,盖住尸体的草席也被他“一个不经意”地拽了下来。魏长卿用余光看了看车上的人,尸体的身上有一块一块的黑斑,脸已经扭曲地不成样子。
“是赵延年!”在一边的陆子逸立刻辨认了出来。
魏长卿本不信,见陆子逸面色苍白,一脸惊怖,也不由得回头去看。那人确实不是周源,而是赵延年。他很清楚,那些黑斑是中毒的印记,赵延年一定是被毒杀的。原本的陈年旧事却被冷不丁地翻了出来,那时候王元所纵赵延年毒杀陆子逸,最后事情败露,赵延年锒铛入狱,王元所一直都害怕赵延年对自己不利。没过多久,刑部大狱就传来了赵延年的暴病的死讯,赵延年的兄弟赵延华自然也不相信,然而他苦无证据,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魏长卿和陆子逸这么一闹,原本街上的人也都好奇围了过来,有人也认出来这是昭和弈苑的棋士,刑部的人见不好收场,立刻将草席掩盖了赶紧离开了。然而事情的传播却异常的快,没过多久,市井中便纷纷传言,刑部大狱里毒死了一个棋士叫赵延年。
这件事弈苑按理说是要过问的,但事实并非如此。棋圣徐灵化自陈思昭一事时就一直沉浸于美酒女色之中,两名掌事王元所和李焯又在各打各的算盘。王元所不想招惹这件事,毫无疑问是因为他是赵延年之死的主谋,而李焯之所以没有处理这件事,则是因为他在考虑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在昭和弈苑成立之初,因为是由朝中大臣提议,所以朝廷才设立的。当时京城光道场就有几十个,比较出众的流派就是永嘉、京师和新安三派,每个派别也有许多棋品颇高的棋士,因此这些棋士们自立门户,分散在了各个道场中了。各大高手云集京师,愈演愈烈,当时也是颇为壮观的。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还好,毕竟是一种民间的活动,朝廷也没有干预的必要,但是久而久之,朝野上下和市井平民中经常有这样的传言。大臣们为了躲避暗哨们的监视利用棋士私下结交,棋士已经不仅仅是下棋的人,而是利益集团背后的一只力量。千金局、罗汉局、生死局层出不穷,对于京师的治安有十分严重的影响。因此,朝廷为了控制局面,才设立昭和弈苑,以期统一人力,评定风波。
然而这并没有改善京师的人对棋士的印象,党争愈演愈烈,早期,昭和弈苑也没有统一的选拔规则,许多带着不可告人目的的人也能混入其内。再加上弈鬼的传说已经如同黑暗的雾霭一样在京师弥漫开来,不仅达官贵人们人人自危,就连道场里普通的棋士也会惴惴不安。所以,就算李焯一派人从京郊来到城内加入昭和弈苑时,朝野上下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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