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大明棋士异闻录-第2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到了昭和弈苑,魏长卿只让沈渃朝留步莫送,沈渃朝却道:“不妨事,我正要去看望李掌事和白师傅,顺便交代些事,一起走。”
魏长卿想那沈渃朝或许有事和李焯等人相商,便应了下来。
至李焯的福喜堂,里面的几个小厮只说李焯和白璟去浣雪阁了。魏长卿只道陆子逸对沈渃朝似乎颇有成见,心里拿不定主意到底让不让沈渃朝过去,回头却见他神sè泰然,也放心了几分,想来两人之间或许只是误会,毕竟他每次见陆子逸时,都带着那枚汉玉九龙佩。
穿过三座仪门,魏沈两人方至浣雪阁外,遥遥便听见里面传来琴声。沈渃朝也不由得停了下来,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
一曲抚罢,沈渃朝赞叹道:“清婉高纵,若长江广流,浩荡徐延,有国士之风。”
魏长卿笑道:“子逸的琴,昭和弈苑无人能出其左右。你今ri来,可算是有耳福了。”
说罢,两人便进了院子。只见陆子逸正端坐在凉亭内,一席白衣,身前放着一柄伏羲式的古琴。古琴通体紫漆,上有小蛇腹断纹,鹿角灰胎,鼎鼎雅器,正是唐代名琴,九霄环佩。魏长卿从未见过陆子逸藏有此琴,古人常说知琴识人,九霄环佩所当的“冷然希太古”之评定,于陆子逸来讲又何尝不是呢?
李焯似乎也方从琴声中回过神,道:“琴鉴家李氏曾将千古名琴‘飞泉’、‘独幽’二琴定为‘鸿宝’,却将九霄环佩定为‘仙品’,想来另两者与‘九霄’之间的差距,也就不言而喻了。”
九霄!魏长卿忽然想到了那张纸笺上的诗句。
翠管银罂下九霄。内家闻说庆嘉平。柳条萱草眼偏明。小阁数杯成酩酊,醒来不爱环佩声。为通幽梦到蓬瀛。
九霄环佩,恐怕就是指陆子逸的琴了。柳部寻将两个传世之器遗与两个爱徒,雪妍手中的是琵琶‘琳琅雪’,陆子逸这里的是古琴‘九霄环佩’。沈渃清说两个人认识,其实两人岂止认识呢,恐怕还是师兄妹。然而魏长卿心里却徒生一股凉意,若雪妍是宁阳侯的人,那陆子逸的立场呢?
“长卿君,你不是去无锡了么?怎么又回来了?”陆子逸诧异地看了看魏长卿,却看也不看沈渃朝一眼。他笑着跑了过来,将魏长卿拉到李焯和白璟身边让他坐下,自己复而端坐在琴前。沈若朝也了然一笑,转身yu走。
魏长卿知道陆子逸有意冷落沈渃朝,刚要劝话,只听陆子逸轻拨君弦,冷然问道:“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
第七十三局 势弱只因多算胜(上)
() 魏长卿知道陆子逸有意冷落沈渃朝,刚要劝话,只听陆子逸轻拨君弦,冷然问道:“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沈渃朝忽然止住了步子,猛然回头,眉头紧锁,惨白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子逸。”白璟甚少用如此责备的语气和陆子逸说话,陆子逸却依然不与置喙。
沈渃朝那绛红羽纱面平光缎广袖,在烈ri下如同快要燃烧起来一般,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最后,终于,他的目光露出了一丝决绝:“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待沈渃朝走后,陆子逸方走回屋子,轻轻地带上了门。
虽然两人表面上没有任何冲突,但是仿佛刚吵过架一般,就连空气都因为二人而变得压抑而可怕。
李焯和白璟听了陆沈二人的对话,皆面面相觑,这也难怪,前者是农户出身,半路才被李釜收为养子,书读的并不多。白璟则是兵家出身,将门之后,能通些诗书管乐,已经十分不易了。然而这段对话,长卿却是知道的。
典故出自《世说新语》之简傲一卷,钟士季,也就是钟会,jing有才理,门客众多,且皆是时贤俊者。然而钟会十分想结交嵇康,有一天就带着这一帮门客去找嵇康。当时,嵇康正在一棵大树下打铁,钟会想尽办法和嵇康搭讪,嵇康却不理不睬,仿佛没钟会这个人。钟会当时也很没面子,扭头就走,这时候嵇康却说话了。
嵇康问的正是陆子逸所说的那句:“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一向以捷才著称,能言善辩,他对答的也正是沈渃朝所说的那句话:“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后来,嵇康的好友吕安出事,嵇康为其作证保释,正好遇到钟会审理这个案子。当时钟会与嵇康可谓积怨甚深,他又是诡计多端之人,嵇康便如同林中走兔一般,落入钟会的语言陷阱,反被钟会治罪,最后身死人亡。当然,这是后话了。
魏长卿到了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陆子逸和沈渃朝每次见面都是一副气势汹汹、剑拔弩张的样子。陆子逸待人一向平和,从不计较许多,沈渃朝也并非钟会那般趋炎附势、狡诈不堪之徒。况且不和便不和,又何苦一块唱一出钟会访嵇康呢?
最后,魏长卿放弃了琢磨这个深奥的问题,毕竟,他是来说正事的。
枫露茶沏了三四遍,方才出了颜sè,如同初晨湖畔的翠竹寒草一般,氤氲蓊蔚。
李焯端起茶杯,细细闻之,道:“今儿是沾了长卿的光,方才我来讨茶喝,子逸偏说只有大红袍,你一来,就有枫露茶了。”
陆子逸只做不然,依旧平和笑着:“不过是方才想起来的罢了,师兄何苦不依不饶呢。倒是长卿,不是说要去无锡么?好端端的怎么又跑了回来?”
“本来是要往无锡去的。”魏长卿道,“途中却打听消息,说杨涟不回无锡了。此时又正直沈大人要往永平运赈灾粮草,想那宁阳侯必有对策,便赶了过来。”
子逸泡了茶只让李焯等人宽坐,正值福王派人来接,陆子逸换好衣服便出去了。
“明儿个一早,我就从东门仓出发去永平。”茶水还烫,魏长卿放下茶杯道,“方才我去了沈府,已商量好了对策。只是这一走,还有许多事要劳烦两位前辈。”
“但说无妨。”李焯与白璟异口同声。
“刘伯泰为人憨直,却也有些机灵的,他一心想为他师父王子腾报仇,却苦无机会。如今王子腾殁了,他手下的几个弟子要么入了永嘉派的旗下,要么回了老家。我想,把他留在咱们这里做个弟子,终究是无甚大用,不如将他安排在对面,以待时机。”
白璟思忖了一番,提议道:“放在杜芝舫处如何?”
“不,还是要放在王元所处。”魏长卿道,“此三人中,杜芝舫城府最深,多有智谋,但凡智者,必然疑心病重,非所信任者不用。刘伯泰若真到了他手底下,保不齐会被发觉。所以,倒不如将他安置在王元所处。”
李焯一半赞成,一半疑问:“有理是有理,只是王元所麾下如今已有八个弟子,真要把刘伯泰安插在内,并非易事。”
魏长卿淡淡一笑:“jing明人有jing明人之才,傻小子有傻小子之用。若要寻个契机倒也不是不容易,只是恐怕要委屈了白璟。”见白璟疑惑,魏长卿继续道,“白璟之前总理弈苑对外事务,又在朝野群臣之中最得力,恐怕王元所一直想打压白璟却苦无机会。刘伯泰为人憨厚,无大心计,若真要为王元所献计献策,倒显得矫情。棋士之间在乎的,终究无非是地位和棋力。他王元所既然无法在前者占到便宜,刘伯泰若能在棋力上胜出白璟一筹,必得王元所欢心。”
李焯素来是个又成算的人,自然知道魏长卿话中深意,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届时我妥当安排便是,你尽管放心。”
“还有一事。”魏长卿道,“赵延华之弟赵延年入狱之后,便莫名其妙的死了。如今赵延华虽然怀疑是王元所杀人灭口,却不敢有所抱怨。一来他毕竟毫无实据,二来他还要在王元所手下做事,少不得要担待些。若赵延华真能为咱们所用,也是大有助益的。所以还请两位多多留意,虽然不必特意照顾,稍微示好却还是有些必要。”
交代完事,几人又呖呖地说了一会子话。
“你瞅瞅,光顾着说话,茶都凉了。”李焯瞅着手中的茶杯,不免叹息。
魏长卿却凝望一碧茶水出神,枫露茶要沏上三四遍方才出sè,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要想在昭和弈苑这样的地方生存,也非要被那热水浇上几遍,茶叶泡软了,沉在水底,芳香才能存留于水中。饮茶时也需趁热,若等茶凉了,则滋味全无。
魏长卿知道,陆子逸此刻在另一座山峰等他,等他翻过现在这座山。然而,翻过这座山又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只愿到时候,不要人走茶凉才好。
才回到洛玉轩,窗外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水打着屋檐上的青瓦哔哔作响。此去前往永平,虽是轻装上阵,却也不得马虎。随身带的匕首、沈大人备的书信,还有自己的姨夫顾宪成给杨涟的介绍书信,一样都不能落。
连着几声敲门响。因为下雨,下人们都各自回房间歇息了,如今谁还会来呢?魏长卿一边纳闷,一边轻轻开了门。只见陆子逸头戴一个斗笠,穿着一身缥青的袍服,脚踩着一双棠木屐,在门外一边哆嗦,一边笑着道:“能进来吗?”
魏长卿赶紧将陆子逸往里让,又命卞娘去端碗热姜汤来。
陆子逸虽带着斗笠,衣服却还是沾湿了,湿哒哒的袍袖勾勒出他修长的臂腕。
“多谢。”陆子逸接过卞娘递过来的姜汤,一脸稚气地笑着,然后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卞娘接过空碗,慈爱道:“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平时是个多安静温和的孩子,喝水用饭时却是数一数二的急xing子,这一点和你那两个师兄真真儿是一样的。”
陆子逸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要省下时间来多和师傅下几盘棋啊。”
卞娘端了空碗便掩门下去了,独剩下子逸和长卿二人。
“有什么事就尽管。”魏长卿知道,陆子逸是个有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的人,很少有求于人。
陆子逸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直说了:“如果你这次去永平,查到了什么,无论怎样,可不可以放过福王一回?”
………………………………
第七十四局 势弱只因多算胜(中)
() 陆子逸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直说了:“如果你这次去永平,查到了什么,无论怎样,可不可以放过福王一回?”
魏长卿正在倒茶的两只手突然僵硬地停了下来,淡淡翠sè的茶水静静地淌着:“你说什么?子逸。”
“这一次,请放过福王殿下。”陆子逸眼神坚定如铁,头发上的雨水顺着脸颊划成一条完美的弧线。
魏长卿深吸口气道:“来为福王求情吗?是他让你来的?”
“不,长卿,这次听我一句劝,无论查出什么,千万不能向上面禀奏有关福王的任何东西。”
“我需要除掉宁阳侯,这是很好的机会。”魏长卿放下茶壶,兀自望着烛花,火光在他漆黑的眼眸中形成一个小小的光点,“如果能扳倒福王,为父报仇,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陆子逸看着魏长卿,神sè严肃:“你在以卵击石。”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玉碎而瓦全,又当如何?”
魏长卿感觉,自己被陆子逸一步步逼到角落里:“子逸。”他几乎放弃了和陆子逸解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不懂。”
“或许。”陆子逸的清丽的眸子中露出了一种怅然与冷漠,“但是我更懂福王,你现在动他,只会自取灭亡。”
“当然,你当然懂福王。”魏长卿眼中的火光开始摇曳,“你连雪妍都认识,雪妍是宁阳侯的暗线,而宁阳侯则是福王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之一。”
“雪妍?”陆子逸迷茫地皱了皱眉。
魏长卿冷笑:“你不记得了么?就是碧梧馆的那名女子,她的侍女名叫娴儿,你也一定认识。”
“我只认识娴儿,不认识雪妍。”陆子逸立刻反驳道。
“不认识吗?”魏长卿心里的火不打一处来,他觉得陆子逸在骗他,“若不认识,你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她写给你的纸笺!若不认识,她怎么知道你的手里有九霄环佩?你们二人皆为柳部寻的弟子。”
“我与泽休师兄和白璟,亦皆是李釜的弟子。”
“我也希望你自己能清楚这一点。”魏长卿道,“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场,只有你没有立场。”
魏长卿的最后一句话,把陆子逸推向了门外。看着那一抹消瘦的身影消失在雨中,与黑夜融为一sè时,魏长卿也在后悔,似乎方才的话他说重了一些。
“魏公子?”卞娘看着愣怔的魏长卿微微有些诧异,“陆公子的斗笠落在这了,要不要奴婢去送。”
魏长卿瞅了瞅挂在架子上的那顶斗笠,淡淡的草黄sè略带暖意,这是一顶十分jing致的斗笠,与市井上卖的不一样。“罢了。”魏长卿叹了口气,“你现在送过去正好撞在他气头上。”
卞娘却笑了:“我在李府多少年,从未看见这孩子生过谁的气呢。”
“徐棋圣误会他的那次,他就十分生气啊。”魏长卿道。
卞氏并没有立即回答,一边铺床一边款款道:“以前,奴婢在李府里当差,那时候,少师傅、赵直垣老前辈、陆公子和白公子都是李师傅的弟子。那时候陆公子刚来一年,才十岁。有一ri,李师傅要去冯保大人府上下棋,吩咐让四人在道场里自己打谱温课。少师傅那时候也年轻,就带着另三人一起出去玩,还惹了不少乱子。
后来李师傅回来,罚了四个人清晨给道场提一个月的水,却单独加罚了子逸每天下课后禁闭。当时道场的人都去为子逸求情,小小孩子,也的确可怜。但只有少师傅说,李师傅加罚子逸,是因为他最看重子逸的缘故。其实许多事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关心则乱罢了,子逸生气,也是他太过在乎罢了。”
魏长卿端详了斗笠老半天,方才吐出一句:“他为福王求情,却没有成功。他是为了福王而生气。”
卞氏铺好了床,福了福道:“陆公子因为谁生气,奴婢也不好多说。只有一事,魏公子或许不太知道,昔ri李师傅惨死谪仙楼,大家都说是福王做的孽。陆公子虽不大相信,却也与福王存了隔阂。福王与公子,自然是无法相比的。”
说罢,卞氏便告退,掩门。因次ri一早还要赶往东门仓,魏长卿也不想太多,早些安置了。
第二天清晨,弈苑的马车便已经早早地在偏门等候,魏长卿让弈儿留守弈苑,自己独自去永平。送行的唯有白璟,李焯昨ri晚上陪宴,多贪了几杯,没能起来。
白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虽然平ri里并不与魏长卿多说话,今ri送行却也不免嘱咐一番。
“对了。”魏长卿想起了什么,将昨儿晚上陆子逸的斗笠交给了白璟,“替我把他还给子逸,昨儿个他淋着雨从洛玉轩回去的,再嘱咐花婶儿给他弄些姜汤暖暖身子。”
白璟点了头,魏长卿也没有其他要嘱咐的,便匆忙驾着车往东门仓去了。
才到东门仓北门,魏长卿就看见沈渃朝远远地等着他。
下了车,沈渃朝交给了魏长卿一只腰牌,一封信,道:“这是家父托我交给你的东西。一切都打点好了,你目前的身份是赈灾粮监,第一队已经在昨儿个夜里从东城门出去,估计已经走到快一半了。杨大人和沈大人一向不睦,到了那,你就不要提沈大人了。”
魏长卿一一应下,又与沈渃朝寒暄了几句,便随着车队离开了京城。
**********
从京郊至永平不过两三ri的路程,但是物资累重,车队走走停停,再加上防贼防盗,过了两天才走了一半多的路程。
到了晚上,魏长卿便和护卫、车夫在小镇上歇脚。魏长卿因是粮监,所以单住一间,此时,他正焦急的来回踱步。该有信儿了。
乡下野店的烛火,烟味熏人,外面更是漆黑一片。这时,忽然三声敲门。魏长卿应了门,进来回话的是一名侍卫。“前面车队果然被一群山贼劫了,不过咱们的人都没事。车上的东西,已经被山贼们运往别处了。”
魏长卿点了点头,复又问:“那些山贼可起了疑心?”
“回大人,大人英明。大人之前吩咐将粮车外围的粮袋做成双层,外层放粮,内层放草。而车内围全都放成草。那贼人开始存疑,将外层粮袋刺开来看,一见是粮,便想也没想就运走了。”
魏长卿冷然一笑,看来之前在沈府演的那场戏果然凑效。宁阳侯想必是起了疑心,换撤贼首,一时又无得力人选,所以山贼群龙无首,可谓运筹谋划无一,自己这双层粮袋一计才没被识破。前一队的干草已被贼人运往山寨,此时魏长卿真正的运粮官车却平安无事。
魏长卿让那人下去,自己披了斗篷,对屋外的几名什长道:“去叫所有人立刻整备动身,务必在天亮之前赶到永平!”
………………………………
第七十五局 势弱只因多算胜(下)
() 魏长卿让那人下去,自己披了斗篷,对屋外的几名什长道:“去叫所有人立刻整备动身,务必在天亮之前赶到永平!”
车队蜿蜒如龙,趁着夜晚,穿过乌鸦山,速至永平的外围。
老远,魏长卿便看见东城门外,几个手持火把的官兵等候着。
“请问是粮监魏大人吗?”一名官兵老远看见人马,便扯着嗓子喊着。
魏长卿骑马疾驰过去,见几名官兵后跟着一名身穿官袍的人。那人大约三十多岁年纪,颧骨突出,长着两撇胡子,身材略柴瘦。
魏长卿立刻下马,施一礼道:“在下东门仓粮监魏安。”魏长卿本为昭和弈苑棋士,若以实名相告,他ri若东窗事发,
必为他人把柄,所以他此刻只能易名行事。
那位穿官袍的大人笑了笑,亦回施一礼道:“在下给事中钱梦皋,是随杨大人一起来查永平劫粮之事的。”说完一些冠冕堂皇的话,钱梦皋将魏长卿引至一旁道,“沈大人已经提前和我打过招呼了,如今粮草已经运到,不知你有何打算。”
魏长卿道:“粮草虽然运到,但是却不能进城,需得在外逗留片刻。”
“这是为何?”钱梦皋不解。
“前一批假粮草如今已落入贼手,贼人回去发现破绽后,必定yu将功补过。我已派人去防风,说粮草明ri才能运到永平,那第三批粮车装的都是石头,且护卫的均是jing锐军兵,只待贼人回身再次动手,便可一网打尽。若如今先让粮草进城,消息传出,那贼人必按兵不动。”
钱梦皋仍然不解,问道:“那为何不第二批运送石头,捉拿贼人,之后再把粮草运来?”
魏长卿笑答:“贼人第一次被骗,必然多加提防,派人打探后面到底有几批粮车。若后面有两批粮车,贼人必然起疑,不敢轻动。若只有一批粮车,那么他们必然敢断定里面装的是粮草了,下手也更肆无忌惮些。”
钱梦皋听至此处十分满意,道:“那咱们就只要等着好消息了?”
魏长卿重重点了点头:“只待明ri一早,便有消息。”
*****
且说魏长卿走后两ri,李焯和白璟早已商量好将刘伯泰安插在王元所身边之事。次ri一早,便暗中安排了刘伯泰与白璟下棋之事。
郭奉方才去了尚宝司钱大人家中教棋,正信步往佩容堂走,却突然被一人撞了个正着。郭奉身边的随侍玉珩喝道:“谁这么野胆,冲撞了郭公子,也不快些赔礼。”
只见那人脸sè黢黑,豹头环眼,憨笑道:“在下刘伯泰。”
郭奉一脸疑云,看向玉珩。
玉珩笑答:“弈苑确实有个叫刘伯泰的,原是已故二席王子腾手底下的一名二等弟子。王师傅去后,便留在弈苑。”
弈苑虽不比朝堂,却也登基制度森严,一等弟子的地位和二等弟子大不一样。一等弟子虽然出身不一定有很高,但是棋力却普遍要比二等弟子高上一截。二等弟子见一等弟子时,需要躬身行礼,或道一声前辈,或道敬语,并没有只报姓名的规矩。
郭奉却并非斤斤计较之人,看刘伯泰面相老实忠厚,想来也是个庄稼人,并不为难,只是笑而颔首不语。
刘伯泰也是个直xing子,见并无大事扭头就走了。
待刘伯泰走后,玉珩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道:“要说这人也忒没规矩了。根本没把公子放在眼里。”
郭奉只是笑着摆了摆手,道:“他一个庄稼人,原不懂这些,咱们和他较什么劲。”
玉珩也立刻趋炎附势道:“公子果然有气度,想刘伯泰那等出身,只是区区一个二等弟子而已,也未必有什么好出路。”
郭奉心里一紧,刘伯泰出身农户,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刘伯泰没有什么好出路,难道自己的前途就一片光明了么?想到这里,郭奉不由得神sè暗了暗,却也只是一笑带过。
永平的夜晚让人惴惴不安,京城内的佩容堂,却是恬淡无恙。郭奉捧着棋盒,歪在榻上摆棋,银红双龙烛静静地燃着。郭奉看了许久的棋盘,如今也眼饬神倦。
“玉珩,去取茶来。”郭奉每每研棋至深夜,都要用茶洗眼明目,这是他自从跟了白璟便遗留下来的习惯。跟了白璟两年,这个习惯也保留了两年。两年前,他依然是一等弟子,那时是何等的风光,那时的一等弟子只有十八位,已经几乎和有席位的棋士地位相差无几了。
郭奉又唤了几遍,屋里并无人应声,过了好一会儿,玉珩才匆匆地端了茶进来。
郭奉接了茶,洗眼,一边问:“去哪儿偷闲了?叫了半天也不应。”
玉珩只是杵着不答话,郭奉见玉珩并不似往常一般老实,便板起脸来,道:“让你回话你便回话。”
玉珩犹豫道:“奴才怕您听了怄气。”
“你只管说。”
“今儿个奴才去道场回话,见刘伯泰与白师傅下棋。后来刘伯泰居然赢了一道,恰好被王元所看见,一下子就被王元所收了一等弟子。如今可是大不一样了。”玉珩一边说,一边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郭奉执在半空的子,却突然凝滞住了:“这真是怪了,白师傅从来不随便和别人下棋啊,就连他这个白璟嫡系的弟子,也很少正面与之对弈过。更何况那刘伯泰是个二等弟子,还是王子腾的弟子。”
玉珩见郭奉一副失落的样子,立刻跪饶道:“小的该死,小的不该说这些混话,没的着公子生气。”
郭奉将子收入棋盒,微微叹气道:“不怪你,你起来。原是我没这个福气,不招师傅待见。刘伯泰是个有福气的人,明儿个打发个人,去贺贺才好。”
郭奉命玉珩收了棋,自己只默然走出屋子。突然,一个闪神,郭奉被门框绊了一跤,一手扶按在门框上。那门框虽是新漆的,却是老质脆弱,一缕木茬划过郭奉的手,手上硬生生地被剌出好大一条口子。此时玉珩也慌了,立刻跑过去查看。
郭奉却推开玉珩,愤懑苦怨地看着流血的伤口,捶胸顿足,却良久无语。两年了,他并不得志,他一味的隐忍,韬光养晦,无非是想光耀门楣,改变命运。但是他看到的却是后来者居上;长江后浪推前浪,而自己却要被这滚滚江水卷到深深的漩涡之中。
………………………………
第七十六局 螳螂捕蝉雀在后(上)
() 那晚之后,郭奉整ri恹恹的,不思茶饭,再加上他上一次在罗汉局上尽失颜面,永嘉派更是撺掇着那些侍卫下人不给他好脸sè看。没过多久,郭奉便卧病在床,形容枯槁,几个下人原本就懒,再加上趋炎附势,皆以避疾为由,搬去别处奉事,也只有玉珩一人在郭奉身边伺候汤药。
天刚刚破晓,魏长卿与钱梦皋已经在永平城外等了一夜。没过多久,便看见远处有一队人马往这边迤逦而来。领头的是一百户,手下兵马皆披坚执锐,并压着一众贼犯。
百户向魏长卿等行了军礼道:“报告大人,此次共斩贼人,六十余名,捕获贼人三十余名,其中贼首一名。”
魏长卿深知此事到此为止,之后自己已然不便过问,只客气道:“百户大人,这位是给事中钱梦皋钱大人。负责调查永平劫粮一事,还望百户大人配合。”
一番寒暄后,魏长卿便协助当地官员安遣调配赈灾粮草。杨涟和钱梦皋已前往当地官衙审问贼人,钱梦皋派人来请魏长卿在一旁听审,实则想借魏长卿之机谋将案件审问个明白。魏长卿自然想助力而扳倒宁阳侯,但碍于是军中事物,自己不好过问,所以表面上只好生谢了,并不去听审。钱梦皋也是个聪明人,见魏长卿避事,便只让人安顿魏长卿住在官衙附近的客栈中。
过了几ri,钱梦皋派人来传话,贼人虽然认罪,却仍然不招那幕后主使。钱梦皋主张动刑,杨涟却执反对意见,认为大刑之下必有冤狱,二人僵持不下,这件事竟搁置了下来。
中午,魏长卿闲来无事,便在市集上逛,远远看见一卖粮之人正在桑树下乘凉,地上还散落写粮食,走过去一瞧,竟然是在沧州客栈偶遇的老吴。
那老吴也认出了魏长卿。
魏长卿对老吴当ri好意提醒甚为感念,相谢道:“那ri多亏大哥好意提醒,长卿才没能误事。吴大哥并非卖粮之人。”
老吴也笑了,道:“你怎么知道呢?”
魏长卿指了指地上那些粮食,道:“您不远千里,从南方贩粮至永平,以牟取暴利,理应是个重利之人,却怎能任由这么多粮食洒在地上呢?可见您并非商贾之辈。”
老吴瞅了瞅魏长卿,依旧笑容满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银子到手,这些粮食老吴我并不放在眼里,小兄弟,你这次可是猜错了。”
“猜错便猜错。”魏长卿也笑着道,“上次听您谈起官贼之事,长卿甚是佩服,这次长卿有一事相问,不知您可否指教?”
“你且说来。”
魏长卿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后,方才道:“府衙里抓了一个劫粮的头头,敢问他是何地何人?家中又是何境况?”魏长卿自从见老吴第一面,便知道他并非凡俗之辈,消息畅通,对于那些江湖路数,又无不知晓,便放大胆来问。
老吴踌躇一会儿,方道:“告诉你也无妨,那贼首名为陈新,永平乡下人,家有老母一人,除此之外,并无家小。”
魏长卿点了点头,刚要从怀里掏出银子,却被老吴拦住。老吴道:“老吴做粮草的生意,也做人情的生意。”
魏长卿不免暗叹此人着实是个老狐狸,道:“粮草有价,人情无价,长卿心里记住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