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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棋士异闻录-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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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师兄棋艺jing湛,又得白师傅喜欢,ri后必有更好地大人请你去做门客的。”

    郭奉听了不免苦笑:“不过是师傅不嫌弃我资质平庸罢了,论家世,我又怎能比得过师弟呢?况且徐棋圣和子逸也都时常赞你棋力颇高,有相礼遗风。”

    相礼曾是明朝第一国手,棋风大气有王者风范,一时无人抗衡。后来人虽也百花争艳,却谁都不曾到达相礼那般一枝独秀的超然了。魏长卿闻之只是一笑作不然,兀自喝了口茶,便转向他话。

    直到陆子逸处的阿竹过来传话,说晚上子逸过来玩,郭奉才告辞作别。望着郭奉略显颓唐的背影,魏长卿也不免轻叹了一声。众人皆云,琴棋书画中,唯有棋是最劳神费心的,但是相比弈苑中的心弈,下棋恐怕也算是十分轻松自在的了。
………………………………

第五十局 夜回惊鸟莲影池

    ()  送走了郭奉,接着又来了王元所送的礼,不过是玉佩扇坠等物,面子上的东西。

    晚饭后没多久,魏长卿便听到门外清脆的木屐声,果然是子逸来了。陆子逸只穿了寻常的服饰,月白sè的曲裾拖地,一双棠木屐,手持一柄湘妃竹的扇子,很是清凉随意。

    陆子逸温婉道:“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不过是一些时新的衣服料子。”说完便让阿竹把东西放在屋里的桌子上,随后又道,“白璟今儿个有事,这是他托我带给你的礼。”说完,陆子逸便从怀里掏出一柄银打的小匕首,上面嵌着一颗猫眼石,似乎是西域进贡之物。

    白璟虽然也是昭和弈苑的人,但是相比于其他棋士下棋陪座,他的任务似乎危险重重,白璟将这把匕首送给自己,恐怕半是嘱咐,半是相助。魏长卿心中也不免感激起来。

    陆子逸微微阖眼,轻轻一嗅,道:“好香,你屋子里用的是什么香料?”

    “香?我屋内没焚香啊?”魏长卿满脸疑惑,心思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便从小抽屉中取出了沈渃清送给他的龙脑香,交予陆子逸,“你闻闻,可是这个?”

    陆子逸打开匣子,眼中丝毫不掩饰喜悦与惊叹:“这可是好东西呢。龙脑香洁白如雪,又唤作冰片、龙涎香,目翳可用此物滴眼,对延缓头痛风热,也是大有助益的。只是制法难寻,如今也只有宫中的制香师刘崔能制得此物,遂为御用。记的小时候只在宫里闻过,八成是宫里人赏给沈大人的,沈大人拿来转送与你,想来还真是对你另眼相看呢。”

    “小时候在宫里?”魏长卿不禁略微吃惊。

    “啊?”陆子逸凤目一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摆着手笑道:“不过是以前师傅带过我进宫陪弈,偶然间才知道一些宫闱之物罢了。”

    终究还是觉得不信,魏长卿也只是一笑了之,合着半盏茶,抿了一口。饶了半晌,陆子逸缠着魏长卿下了几盘五子。尽管陆子逸围棋技高一筹,却在小小五子上输的一塌糊涂,偏又是个孩子气的人,见魏长卿快赢了,也开始耍赖悔棋起来。直到弈儿来回话,说李焯派了个人来,陆子逸才悻悻地收拾了棋,带着阿竹回浣雪阁了。

    收拾好了东西,魏长卿便让弈儿带人进来。

    进来的是一名四十出头的妇人,梳着堕马髻,挽一支素钗,贴几只花钿,慈眉目善,令人观之可亲。妇人打了个千,道:“卞氏见过魏公子。”

    卞氏是李焯派来的人,魏长卿自然是不敢怠慢,起身回施一礼,道:“请问李掌事有什么事要交代长卿么?”

    卞氏含笑:“我从前是李掌事院中奉事的。按老规矩,魏公子成为门客之后,身边伺候的可以添置两人,所以李掌事派我专门来伺候魏公子的饮食起居。公子以后唤我卞娘就是了。”

    魏长卿颔首微笑,忙让弈儿打了赏,遂又起身道:“卞娘既是在李掌事身边奉事,必是资历老,行事稳妥之人,长卿心里是很敬您的。”

    魏长卿又与卞氏说了一会子话,得知,卞氏本是福建人,后来上京曾在小棋圣李釜家伺候,李釜殁后,李焯等人入了昭和弈苑,卞氏也就留了下来。简言之,这位相貌端庄,xing情恭谨温和的卞氏,跟着李焯足足有二十年时光,李焯对她的信任,魏长卿心里也有了底。

    是夜,月sè晴好,明亮刺眼的烛火透过罗帛织就绘花鸟的灯罩,化作柔和的光亮。魏长卿只捧了一卷《官子谱》看,成为门客固然会有诸多繁琐之事,然而棋力上他是绝对不敢疏忽的。张嘉便是前车之鉴,就算有国舅爷撑腰,棋力不济,却也还是在弈苑备受欺压,亦无法的到上边的重用。更何况此时此刻,他已然觉得下围棋在他的生活中,是一种格外轻松的消遣了。

    看了一个时辰,魏长卿也不禁眼饧骨软,手倦抛书。于是起身,将沈渃清送的龙脑香取来,用白铜小匙舀了一些,放置在宣铜炉内的雕花砂片上。自古焚香都是取香而非取烟,所以都将香料放置在隔火片上。玉片虽好,也清雅,却终究不若砂石隔片。魏长卿刚要去取烛火,只见卞氏才打了水,端进屋内,道:“公子小心烫着,还是让我来。”

    说完,卞氏便从槅子里取出一支攒十二玉珠银质取火探(1)来,取火探的一端是棉绒捻子。卞氏取了火,将火探伸到香炉里。不一会儿,室内便有袅袅地龙涎香之气袭来,宁静清远,果真是极好的东西,魏长卿不禁暗叹。不觉,又忽然想起子逸说小时候在宫中种种,便问卞氏:“卞娘,听说子逸曾经去过宫里?”

    卞娘放好了火探,整顿好衣容,道:“那是挺早之前的事了,当时老师傅(李釜)是很疼爱小公子的,去宫里陪弈的时候,便会带着小公子过去。而且当时的王皇后和郑贵嫔都很喜欢这孩子,也就常去了。”

    郑贵嫔?恐怕就是现在的郑贵妃了,不禁惘然一笑,又问:“如今怎么不去了呢?”

    卞氏一叹,道:“一来是子陆公子了,回避着女眷,便不能随随便便的在宫中走动。二来……”卞氏犹豫地停了一下,眼中似有回避之意,并不再往下说,“陆公子是个极好相处的人,而且在道场和弈苑的威望极高。我看他似乎很喜欢和魏公子相处。”

    魏长卿只是略略一笑,犹不怎样,心里却还是暖的。弈苑内人心难测,子逸的坦然与爽朗,向来能够抚平魏长卿惴惴不安的思绪,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是受用,自矜道:“其实陆公子和李掌事、白璟都很亲厚,与徐棋圣亦是关系亲密。”

    卞氏一边笑,一边将珐琅掐铜丝蜜盏放置魏长卿的桌前,道:“他原是个孤儿,九岁便在诚源道场了,是李焯和白璟一手带大的。李焯无兄弟,又年长子逸十岁,自然是呵护有加。白师傅虽然来道场较晚一些,却和陆公子最为投缘。”

    听到此处,魏长卿不免觉得好笑,白璟和陆子逸,当真是xing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是仔细想来,白璟和陆子逸多多少少都会有对方的一点影子。

    正说着话,弈儿从外面进了屋,道:“方才张记绸缎庄的人来,说弈苑让他们给您做几件衣裳,问爷要用什么样式的料子。”魏长卿还未答,弈儿便接着道,“我看郭公子送来的料子就很好,样式新,做出来的衣裳也显得贵气。”

    魏长卿对此不置可否,心里却觉不妥,只是笑着问卞氏:“依卞娘之意如何?”

    卞娘低眉温言:“公子是去做门客的,平时着装应以素简为好,不宜喧宾夺主,当然也要显出待客之礼,不能过于小家子气。依奴婢看,还是陆公子送来的料子更合适些。”

    魏长卿见卞娘是个有见识,有城府的人,也不免另眼相看,遂对弈儿说:“听见没,你以后可要多和卞娘学着些。好儿多着呢。”

    弈儿呵呵一乐,一拍脑袋,端着陆子逸送来的几匹料子便出去了。

    忽然,只听外面“啊”的一声尖叫,凄厉惨绝,如刀锋一般撕裂长空。魏长卿手中的蜜盏也不禁一震,蜜水微微洒出,浸润了袖口。

    卞氏脸sè一白,随即镇定了下来,立刻回身道:“容奴婢去打听打听。”

    却被魏长卿制止:“实在是太晚了,恐怕出了大事,卞娘好生在屋内坐着,弈儿,跟着我一块过去。”说完,魏长卿便拿起了白璟送给他的匕首,别在粉底小靴中,夺门而出。

    声音是从莲影池边发出的,魏长卿赶过去时,弈苑的侍卫们早就打着火把赶了过来。不一会儿,李焯和徐灵化也赶了过来。李焯睡眼惺忪,披着一只玄sè蝉翼纱鹤氅,眉头紧皱。莲影池属于西苑,是李焯的管辖范围,事情出在这里,他心里亦满是忧虑。徐灵化向来最怕麻烦,只是大嗓门地吩咐这些侍卫们仔细寻找,自己懒懒地坐在石桌上打着哈欠。

    搜了好一会子,侍卫却连半个人影儿也没搜到,徐灵化正要发火,忽听湖边上的人说:“这漂上来一团水草。”

    魏长卿神sè一惊,立刻回身道:“水草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漂上来,一定是有人掉进莲影池,慌乱呛水,又被水草扯住了,才会用手去拔水草。”

    徐灵化还没反应过来,李焯便立刻肃然道:“沿着莲影池岸边打捞,再派几个人划上穿去中间打捞。长卿,你快跟着他们过去看看。”莲影池的水并不深,然而却水草丛生,侍卫们找了好一会儿,才将尸体打捞出来。落水的是一名男子,身上还穿着墨翠sè寿山福海平光缎广袖。魏长卿刚要上去,却被弈儿拦着,道:“爷可别过去,大晚上的看不得这些不干净的东西。”魏长卿哪管这些,拨开了弈儿,兀自走上前去。

    尸体肤sè惨白如蜡,但是并没有浮肿,可见溺水才没多久。头发和手脚上,皆缠着水草。若说是失足落水,倒也有几分可信,只是魏长卿心里总觉的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忽的,他见男子的手紧紧地攥着,仿佛临死前拼命地抓住什么东西。魏长卿连忙将男子的手掰开,只见男子手中攥着一枚玉佩。玉佩青莹润泽,下面缀着湖蓝sè的流苏,虽然样式新颖,却也不过是寻常的小玩物罢了。只是,这枚玉佩魏长卿总觉得眼熟得很。

    *********注释:

    火探:为了取火点火方便,发明的类似长棍的东西,可以伸到香炉、灯笼中点火取火。
………………………………

第五十一局 莲影未动风又起

    ()  深夜,莲影池边的风冷而清紧,一汪湖水骤然泛起粼粼波光,刺目如银。魏长卿并不认识这个溺水的男子,但是,他可以断出,这名衣着不凡的男子一定在昭和弈苑中有一定的地位,并不是所有的棋士都可以穿得起平光缎的衣服。

    不一会儿,魏长卿便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王元所一身赭石刻丝大剑袖,带着一群侍卫赶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严肃,却夹杂着一丝狠戾。他声音如铮铮洪钟,吓得周围人不敢噤声:“属下听说莲影池出了事,就立刻赶了过来。”说话干净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现在事情如何了?”

    李焯沉默片刻,一脸yin郁地指了指魏长卿这边,道:“死了个人。是二席棋士王子腾。”

    魏长卿心中微微吃惊,他虽然与王子腾素未谋面,但是还是能经常听到他的威名。二席已经算是很高的席位了,但是王子腾长年抱病,似乎极力避世,很少与他人来往,想来也不会轻易树敌的。

    王元所听罢,目中尽是yin翳,对徐灵化道:“此事不容小觑,还是查明为好。”

    徐灵化也点了点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王掌事了。”他向来是个只图自己轻松的人,能推给王元所的便推,王元所也巴不得将大权独揽。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难怪王元所在气势上力压李焯一头。

    几个侍卫将情况大致向王元所汇报了一遍,便将那玉佩呈了上去。王元所用帕子拖着仔细端详了许久,神sè飘忽不定,默然许久,才道:“去把弈苑有席位的几个全都叫过来。”

    魏长卿见王元所心里似乎有了主意,不免担心起来。没过多久,白璟、秦苑、杜芝舫、赵延华、赵直垣都来了。几人或睡眼惺忪,或穿着随意,皆是疲倦之态,只是,唯独少了陆子逸。

    “陆子逸呢?”王元所原本yin沉的脸上愈显得不快。

    去请人的侍卫答:“刚刚去请了,只是陆公子睡下了。”那人回话的时候小心翼翼,毕竟陆子逸的浣雪阁是福王亲自赏的,原本外人是不能随意进的。

    王元所并没有疾言厉sè地责难这个侍卫,只是把目光转向了徐灵化,似乎在等他开这个口。

    毕竟事关重大,徐灵化微微唏嘘,也只道:“再去请,就说是我让他过来一趟。”

    来的几个棋士皆不明原因,但是看到被拖上来的王子腾的尸体,也不由得为之一震。没过多久,陆子逸便过来了,白sè的衣袂如同月sè一般寒冷而皎洁,却让人觉得宁静而致远。陆子逸笑靥如故,向其他人道了好,才转向王元所,问道:“这么晚来,请问所为何事?”

    王元所的脸上透着些许寒意,眼中jing光一轮,指了指手中的玉佩,道:“王子腾死前手里攥着这个玉佩,此物做工jing巧,绝非普通棋士可得。所以我请诸位前来,是想让你们认一认,这枚玉佩到底是谁的。”

    说罢,王元所便把玉佩在众人间传了,白璟和李焯只扫一眼,便说不知,秦苑素来懦弱,看了几遍方才懦然递给下一个人,只说“不大清楚”。杜芝舫和赵延华捧了玉坠子看了半天,杜芝舫只作无用,倒是赵延华颤颤巍巍地道:“此物倒像是陆公子的,但若说像白璟处的东西,也未尝不可。我曾在白璟住所看到过这些玉,虽不完全相像,但……”赵延华一边说,一边看着陆子逸,仿佛在忌惮着什么。

    陆子逸一如往常,笑道:“这不是我的。”平静如斯,赵延华本来说话支支吾吾,如此反倒拿不到话柄,说不出什么了。而魏长卿却不免担心,事情至此,王子腾的死已然开始成为徐灵化扳倒京师派的一个契机。

    一番问话,王元所不禁转向了魏长卿。魏长卿只道:“在我一直呆在屋内,院子里的人可以作证。”

    王元所似乎也懒得在他身上下功夫,轻轻地转过头,似作不然,却转向陆子逸道:“那么陆公子晚饭后人在哪里呢?”

    “他一直在我那里。”接话的是白璟。

    “是么。”王元所浓眉微抬,丹凤眼中露出了一丝轻蔑和猜忌,“我可是听说陆公子晚饭后去了洛玉轩。”

    魏长卿心中一惊,陆子逸的行踪,王元所是如何得知的?思来想去,魏长卿心中不免又惊悸一重,他隐隐感觉到,他现在正如死前的王子腾的境况一般,背后早有一双黑手,准备什么时候推他一把。

    李焯很少说话,却开口了:“先去了洛玉轩,再去寒竹别院,顺路方便,没有什么问题?况且白璟和寒竹别院诸人亦可以作证。”

    “白璟?”王元所冷笑,话中藏了机锋,“白璟与陆子逸相识多年,若说有袒护之情,也不为过。况且杀掉王子腾,对陆子逸和白璟皆有好处。陆子逸不仅少了一个竞争对手,白璟的前面亦少了一个障碍。两人分明是沆瀣一气。”

    陆子逸只是恬静一笑,温和而不露锋芒:“在这个门里,王掌事如何说都好,只是刑案本非我们可以cāo刀,王掌事还是应该早些请官府的人来清断,免的有人在背后议论王掌事,说您瞒天过海。到时候,和你同门多年的赵延华再为你求情,恐怕旁人也会将其视为袒护之情。”

    王元所方才还一脸得意之sè,如今却烟消云散一般。陆子逸这番话不仅点中事情要害,又将他与赵延华的私交一笔带过,为他自己和白璟在无声中辩白了。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王元所也不好说什么,话锋一转,向徐灵化道:“既然如此,那便请了官府的人来好好查断。只是白璟与陆子逸到底形迹可疑,应当禁足,直至案情水落石出。”月sè静静,众人都在看徐灵化到底如何处置二人。

    现下的情形已然再明显不过,其他人其实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嫌疑,但是王元所只抓住白璟与陆子逸二人不放,意在粉碎京师派两大支柱。魏长卿心里也清楚,徐灵化还没有粗枝大叶到什么都不知的地步。

    “白璟,禁足。”这句话仿佛意料之中,“子逸……”徐灵化开始踌躇起来,笑道,“子逸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徐灵化向来是做事只凭好自己喜恶的人,他与白璟素来交恶,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打压的,陆子逸则是他的琴瑟之交,出于义,他也一定要护得周全。只是王元所话语凌厉,徐灵化也不好偏袒得如此明显。

    需要有人递给徐灵化一个台阶,魏长卿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向前一步,正sè道:“之前王掌事所说,有一点,我觉得略微不妥。陆公子棋艺绝伦,自昭和弈苑成立以来,一直位列一席,无人相抗。王子腾的棋虽然jing妙无双,却也逊sè一路。况且子逸一直以您为最大的追逐目标,平时也经常和长卿提起您的种种。王掌事却说王子腾是子逸的竞争对手,就连我也觉得好笑呢。”

    徐灵化听到此处,也不免笑颜逐开:“说到这里,长卿也是子逸很在乎的对手之一。想来他也并没有要杀王子腾的动机。”

    “如今看来,竞争对手太少,也是有好处的。”旁边一直蔫蔫不语的赵直垣也开始说笑起来,气氛仿佛缓解了许多。

    陆子逸并不做他话,也只是淡淡一笑,眉目濯濯,隐婉如水。魏长卿知到,子逸现在是在担心白璟。他看了看旁边的李焯,李焯只是轻微地向魏长卿摇了摇头。二者都是格外聪明之人,如今权宜之计,也只好让白璟受些委屈。

    正如所料,白璟被禁足,等到官府来人把尸体抬走,众人才作鸟兽散。

    走到半路,魏长卿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陆子逸的身影也停了下来,转过身两人目光不经意间相撞。

    颔首,温然。

    “多加小心。”

    “多加小心。”

    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相视而笑,复而,又几乎同时静默转身,离去。

    事情似乎在说说笑笑中了结了,魏长卿却还是忧心忡忡,人命如草芥,此事一出,昭和弈苑还是人人自危的。

    “魏公子留步。”远处一清濯之声叫住了魏长卿。

    是白璟的贴身随侍,阿璐。魏长卿道:“请问白师傅有何吩咐?”

    阿璐福了福,道:“爷让我来传个话,多谢魏公子方才为陆公子解围。”

    魏长卿也不禁哑然失笑,只道:“分内之事罢了。”到底是师出同门,白璟虽受了委屈,不仅没有怪罪自己不为他辩护,反而对他为子逸维护加以感激,能做到如此的,恐怕也只有挚友和兄长了。想到这里,魏长卿不免对白璟又敬爱几分。
………………………………

第五十二局 让他一子不为奇

    ()  风暖月凉,浣雪阁的杂草早已悄悄从墙角探出了头,院子里只有蝈蝈聒噪的低鸣。陆子逸独自一人斜倚着汉白玉护栏,旁边放一只红酸枝木雕梅花御题诗文具盘,上面摆着酒壶,一只虎斑玛瑙兽耳杯,和一只犀角雕螭龙纹杯。陆子逸拿起犀角杯,斟了少许酒凑近鼻子,深吸了一口气。

    一杯好酒,不必饮,便知醉。

    “真是好酒。”陆子逸叹道,“闷罐子,再不出来可就没你的份了。”

    不远处的树影微微颤动,闷罐子猝不及防地从树上跳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陆子逸放下酒杯,天真无邪地笑着:“因为你的式神(1)在附近啊。”陆子逸指了指草丛,“只有秋天的蝈蝈才会鸣叫。”

    闷罐子依旧是那幅万年不变的表情,今晚,他换下了那身满是尸油味的乞丐服,穿着一身灰黑sè的羽织和梅子青sè双宫绸的中衣。只是他的身后依旧背着一个麻编织的箱子,上面插着鬼风车。

    闷罐子随意地坐在玉阶之上,执起那只虎斑玛瑙兽耳杯,慢慢将杯中之酒饮下。

    “谪仙楼的月下尊?”

    陆子逸点了点头,又斟了一杯,道:“上次的罗汉局多谢相助,要不然我还真是无法脱身呢。不愧是yin阳师周墨昀,易容之术果然出神入化。”

    闷罐子面sè依然,平板道:“举手之劳,况且容貌能学,棋学不得。我已经尽力学你的棋风了,但是还是被沈渃朝看出了破绽,还好,他没说什么。对了,先不说这件事,倒是这次,王元所似乎和你们杠上了。”闷罐子轻轻拭了拭嘴角,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忧虑。风翻衣袂,灰黑sè的羽织仿佛被夜sè染就。

    “若只是京师派与永嘉派的恩怨,倒无所谓。说到底,还是和密扇案有关。”陆子逸叹然道,“王元所是国舅爷的人,自从我上次让你把密扇偷出来之后,国舅爷一直在怀疑是弈苑里有人捣鬼。眼瞅着弈苑里亲近太子一派的是李焯师兄他们,王元所定是要有一番作为。”

    闷罐子道:“不明白,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天天去福王府陪弈,李焯他们保太子,你也跟着蹚浑水,这算怎么回事?”

    “这个么。”陆子逸一副苦恼的样子,但转而便换做一副天真无邪的笑颜,“其实我自己也没弄清楚呢。”

    闷罐子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夜风乍起,凋零的梨花乘风而兴,陆子逸的衣袖飘然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有那么一瞬间,闷罐子恍惚感觉到,这个人是与世隔绝的。有人说,地极之北的冰雪,千年不化,世间果真有不会融化的冰雪么?如果有,他真想看一看。

    “听说你去了国清寺?”陆子逸倚着冰凉的玉阶,随口一问。

    闷罐子点了点头:“去和野雪大师论禅道而已。”

    “野雪师傅么,想必是难缠的对手。”陆子逸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都聊了些什么呢?”

    “名。”闷罐子一脸认真,“比如,围棋,黑白二子轮流下,所围多者胜,这便是围棋,围棋就是它的名。若你叫它芍药,人们只会反应出一种嫣红的花朵,而非围棋了。”

    “可是本质并没有变,不是么?”陆子逸不禁一副疑惑的样子,“只要我愿意,在我心中可以给围棋拟定一个新名字,比如墨韵之类的。”

    闷罐子道:“不完全是这样。比如王元所,你听到王元所这个名时,会反应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陆子逸的白sè暗莲纹广袖如瀑一般,遮住了半边脸颊,坏笑道:“大概是比白璟还要坏的人。”陆子逸拿白璟玩笑向来似乎忌惮。

    “是这样吗。”闷罐子语气沉稳而优雅,“但是在我心中,王元所这个名字,只会让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人,这个人是效忠于郑国舅爷的,仅此而已。所以王元所和王元所两个名字听起来一样,但是确实完全两种不同的人。”闷罐子一提到这样的话题,便如老师一般开始谆谆教诲起来。

    “但王元所还是那个人。每个人所见、所闻、所感不同罢了,所谓名,不过是每个人心中的束缚罢了。”陆子逸淡然一笑,高远宁静,“比如,在陆子逸这个名字下活着,就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闷罐子原本端起酒杯的手,于半空中凝住,束缚,他从未想过这个词,而今ri,当他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却感到颇为震惊。站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然而他的背影却如同佛前千年的光熙一般,挥之不去。一个人究竟要经历什么事情,才能作得如此苍茫忧然的感悟呢?

    诚然,陆子逸明朗如月,但是闷罐子却似乎看到了这个年轻人心中隐藏的悲凉。悲凉而黑暗,仿佛子夜的cháo水一般要将他吞噬了。

    闷罐子曾经听到野雪说过,他似乎很想收这个年轻人作为弟子,继承他的衣钵,然而最终却没有说服,如今也算打消了这个念头。一个宿慧如此的人,不入仕,不出尘,安然于昭和弈苑这小小一隅,怕是“潜龙勿用”,只待“飞龙在天”。

    魏长卿回到弈苑,不过略微休息,喝了盏蜜,便略有些倦意,然而心中却依然惊忡不安。王子腾的死时的那张脸,依旧浮现在魏长卿的脑海中,他并非死于意外。

    卞氏见魏长卿神sè游离,关切问道:“公子可是在思虑王公子落水一事?”

    “卞娘有何高见?”魏长卿正了正神sè,手中把玩着樱红如意百合纹红帐垂下来的穗子。

    卞氏含笑道:“若想看清弈苑中的是非,只需将前朝的脉络理清便可。”

    前朝?魏长卿不禁思忖起来,李焯一派是沈大人的心腹,王元所么,他曾经大力抬举国舅爷郑大人保荐的张嘉,虽未成,却也是尽了力的,想来是追随福王一党。至于王子腾,一直默默无闻,只在杨涟的府上陪弈而已,倒也没闹出过什么动静。

    忽而想起了什么,遂问卞氏:“杨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卞氏答:“为人刚正不阿,力匡国本,只是,每逢东林书院讲学,必要赶回去听。”

    那便是东林党人了,魏长卿也不免担心起来,自己的姨夫正是东林党的创始人顾宪成,只是自齐楚浙党掌权后,处处与东林党不和,两方也几近水火不容之势。论亲,魏长卿理应站在东林党一边,论理,他既然已经为沈大人做事,亦不能有二心。

    子逸是否也曾经为自己的立场忧虑过呢?魏长卿不禁想到了这个成ri家在人前款款而笑的年轻人。他和福王交情这么好,却还是对他的师兄们有私心的。

    也罢,魏长卿今天终究不愿意为此事再劳力伤神了。吹灯,入睡。

    顺天府的人破案尤其快,第二天一早,官府便派人来传话。王子腾呛水,除此以外,并无任何外伤,是失足溺水而死。明明是几句平平淡淡的话,官府的人说的也很利索,魏长卿依旧坐在正辉堂之末,捧着茶兀自喝着。失足,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便将昭和弈苑二席棋士王子腾的一生草草了结。

    他看了看王元所,又看了看李焯,二人也一副无事的样子。王元所只说着chunri里沁芳亭边的碧桃芍药如何姹紫嫣红,李焯依旧是闷在座位上,嘴角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此时,魏长卿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昭和弈苑里,不会有人关心谁死了,他们关心的,只有活着的人。

    “下个月便是棋圣的生ri,棋圣打算在哪里做寿呢?”本来今ri无事,却不料王元所提了这么一句。昭和弈苑虽然是优秀人才的聚集地,但是却很少有人把这里当做家。凡是过生ri,大多也都是在外面下个馆子,有条件的便回家里做个寿。

    徐灵化犹豫了一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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