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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锦记-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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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一道将破未破的红痕。可李肃仍旧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半边衣衫尽成碎片,至于他的剑,半被烈焰焚尽,半被击成水雾。

    “这是……自足剑的哪一式?”

    一剑败敌,骆风飐却没什么得意的神sè,干巴巴的说道:“我以‘俯仰自得’之术存思天宇、神游列星之时,尝被木星之气吸引。其中有百万青芒垂注,坠于星轨,之上分列九门,俱有万丈之高,每门有一披甲持剑卫士,与门同高。每有青芒从门内涌出,守门卫士便挥剑斩之,使之坠落门外。我观看九门卫士挥剑千遍,得此一悟,命名为‘斩青式’。”

    李肃“呵呵”惨笑,摇头道:“木星存想法么?原来星辰之中真有这许多的玄机奥妙,那俯仰自得术真是好东西,可对着漫天宝藏随意采摘。羡煞吾等,羡煞吾等啊!”他这一摇头晃脑,便叫架在脖子上的剑锋划破,流出鲜血。

    他以双指轻轻将剑锋推开一线,又道:“不直接斩下去,那就是还有的商量?拼个鱼死网破也只是害了两条xing命,为智者不取,五郎可要三思啊。”

    不料骆风飐却直接收回长剑:“不用思了,我原本就没打算把命送在这儿——”他仰头朝远处大喝道:“岳楠湘,师门之仇不共戴天,我早晚是要报的!骆某今ri来只为一睹东海之变,仇怨押后再算,你看如何?”

    未等岳楠湘开口,那边高台上便有个男修高声道:“笑话!你不过一人而已,也敢来谈什么条件?”

    骆风飐yin测测说道:“大不了我死在此处又如何?”

    李子都很是乖觉的给他加了注脚:“想杀骆五郎,少不得要三五个人陪葬,在下抛砖引玉之后,是不敢再领教的了。诸位师兄谁若还有兴致,便来试试。”

    五岳盟年轻一辈的jing英自然没有傻子,至于献身jing神自然更不会在这些人身上出现,于是石台上陷入了意料之中的沉默。所有人自然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女子,等她决断。

    可主事之人却压根没有表示过关注。经过一番只有当局者才明了意义的长久对视后,宁士奇蓦然摇头,一脸萧瑟神情,叹道:“一饮一啄莫不前定,阿湘,或许当初你不曾遇见我这个教书郎才是最好的开始。”

    岳楠湘露出片刻的迷茫,继而眼神中流露出浓烈的恨意,嘶声道:“你是要否定过去的一切吗?我们的相遇本就是错误,而不是那过程中发生的种种才是错误?哈……哈哈!好一个‘自照平生心九宁’的宁士奇!原来你那平生里却有大半是个错误的笑话!我一向还许你是个英雄人物,至少没有辜负了当初的慧眼,却原来是我有眼无珠,今天才看清了你——懦夫!你就是个懦夫!一个连自己的人生都不敢承认的懦夫!”

    面对狗血喷头的辱骂,宁士奇未曾露出丝毫愠sè,仿佛已看破世情的老僧。他慢慢说道:“你若不曾遇我,则后来必是如同行在康庄大道上,不需背负这一ri*比一ri深重的业障,心xing也自然不会至于如此,那会是你的福气,也会是这天下的福气。而我若不遇你,则想必不会有机会一窥这神通世界,世间少一宁士奇,实在无关痛痒。然而于我而言,未必导气练剑才是修行,我若一直做个儒生,那经史子集中未必就寻不到另外的修行。到头来,我到了身如槁木时才明白,原来‘身障’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关卡,蒙在大道之外的那层迷雾只存在于我们心中。至于我们之间……当初共结连理之时,又何曾想过会变成歧路怨侣?”

    他忽然伸出手,探向前方,仿佛岳楠湘就站在眼前,像许多年前一样去用手轻轻摩挲她如锦缎般的脸庞。缱绻之sè一闪而逝,微曲的五指忽地伸直,又猛然抓紧,像是有什么从指尖溜走,再也无法抓回来。

    “所以今天我只是为了再见你一面,从此这世间再没有我的羁绊。就做个独善其身的人罢,我无力劝你回头,就只能祈祷这世间尽量少一些人因你而遭受苦厄。我要追寻的就在眼前,你以后要走的道路,恕我再不能亲眼见证。”

    岳楠湘似乎已忘记了言语,只是呆呆的瞪着宁士奇,看着他收回手臂向她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一如当初学馆中的初见;看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玉,埋进了脚下的沙土中,正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看着他又取出一展靛青sè的破旧方巾,拢住散乱的长发,将之重新带回头上;看着他……看着看着,泪水便滑过脸颊,顺着下巴,一颗颗滴落。

    “那一位老友在那头儿定是等得不耐烦了……”宁士奇喃喃自语着,话音未落,大海之外便传来一阵豪迈的人声:“宁兄,你那边儿还没处理完吗?快快前来助我,这天上的雷云可层层的都铺开来了!我手中无剑,可未必能斩得断那雷劫!”

    大海上风起云涌,层层墨云压下,如同一座巨大无匹的空中城池,仿佛天头也低落了许多。云层中时有巨大的电蛇窜动,神龙不见首尾,伴随着雷音,穿行于城池之中。而海与天之间俨然暗了下来,只有极远处的天空中有丝缎一般的光线泄出来,如同暗室中的烛光。海浪相互追赶着、扭打着,发出“轰轰”的巨响,可那声音从海之上飘来,却清晰异常,风声、雷声、海浪声反而成了助力,让那声音更增三分威势。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岳楠湘都猛然惊醒似的,不可置信的望着海上。躲在暗处的子杞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大了嘴巴。其他人也好不了哪里去,无不露出惊愕之极的神情,有的失声惊呼,转眼被巨大的声响淹没。只有一众瀚海骑铁铸一样立着,未有何举动。

    他们惊讶,只因为都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话说那人声称要斩断雷劫,或许还真有可能?等等——雷劫?莫非他竟是要渡劫?可是,传言中他不是已经……

    “稍待稍待!”

    宁士奇一步跨出,身影化为虚无,再现时已在大海之上。虚空中仿佛有无形的阶梯,让他一步步拾阶而上。岳楠湘二话不说,御剑而起,她身后各sè光华闪现,却是那一群修士个个御剑紧随其后。稍远处的骆风飐和李肃,也一先一后的跟了上去。瀚海骑不知是得了什么命令,整齐划一的翻身上马,策马冲向大海,毫不在意附着沉重铁甲的人马会沉入海中。

    燕玉簟拉住也要御剑而起的子杞,茫然的问道:“怎么?”

    子杞回头望着她,面sè凝重的道:“真正出人意料的人物来了!”
………………………………

二、雷行云动

    ()  在巨大的云层之外,一座孤悬海外的岛屿上,有一群形貌各异的人。他们无不翘首张望将要压过来的乌云,每个人的气息都时断时续,仿佛单单只是注视就已承受无尽压力,让呼吸也变成了困难的事情。

    除了海边上站着一位,其余九人都各据一块高大的礁石,几乎处在相同的高度上,彼此间仿佛互不相识,气势隐隐相持,脸上神情亦堪称矜持。

    凌海越站在最靠前的位置,细小的浪花打湿了他的竹屐和布袜,而更加狂躁的海浪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在他身前一丈之外便分开绕行。云层上传来的人语让他悚然,他也许是这岛屿上唯一能认出这声音的人。他有些畏怯,又有些跃跃yu试――这几年来关于那人各种的消息和传闻他都清楚,也许眼前是他最好也是最后的一次一雪前耻的机会。脑子里面有另一把声音在叫嚣着,那属于另一个癫狂的灵魂,嘲笑着他的胆小,煽动着他的勇气。

    一记闷雷声滚过,他莫名的打了个冷颤,有些不安的甩了甩头,强硬的把那个躁动的妖灵按了回去。

    一雪前耻?嫌命长了吗?他刚才可是亲口说要斩雷劫的――想当年自己意气风发、南下中原,不是在他手下也才撑了七招吗?面对能渡劫的他呢,多撑到十招?哼!传言果然都是胡说八道,没有一句可信的!

    似是要给自己的想法加一道保险,凌海越回头冲岛上一干人等大喝道:“云上叫嚣那人,乃是龙虎山天师道的折铁,号称中原三大宗师以降第一人也!咱们此行目的明确,未免节外生枝,在此静观其变便好,除非万不得已,不要与那人冲突!”

    即便没他吩咐,也没人想现在就去趟这个浑水。头顶的黑云已完全成了气候,岛上诸人早就在此处驻扎,然而竟有恍惚间天地倒置的感觉,仿佛前一刻仍万里碧空、海天空阔,忽然间便换了如今景象。在天地之威面前,修者能比普通人体悟到更加深层的伟力,也因此比常人面对天地劫数时更多了一层敬畏。

    “真的是劫云啊,想不到会出现这种传说中的东西……”有人喃喃出声,余者皆心有戚戚。随着云层中隐隐yin雷之声渐起,众人周身元气竟也自行跳动起来,如波浪之波峰波谷,yu和那云中之音趋同。众人无不大惊,立时运起各自法门强行压制真元,镇之以静。这所谓“共振”可不是说笑的,不但两者真的契合无间,只怕等待着的就是爆裂身亡的下场。而那雷音中亦有攻伐神魂的yin损威力,就算捂着双耳,也难以完全排除影响。

    这一干人在天山一脉乃至漠北、西陲等地,都是有响当当名号的人物,这一次受耶律瀚海之邀,从天南海北赶来,随凌海越赶赴东海,名义上是要jing诚合作,暗中却着实有几分同类相轻的意味。因此当下虽然没有一人能摆脱雷音的影响,脸上却无不一派云淡风轻之sè,暗中却是时刻绷紧着一根弦,谨防跃跃yu试的真元反弹。

    “难道百多年的飞升禁制,终于要被打破了吗?”凌海越如是想到,“看来鱼龙之变,牵扯天下气数周流――新的世代,真的要来临了。”

    ……

    龙虎山主峰之顶,同样有一团乌云压顶,犹如将要闯入群山中的巨兽。

    方圆数十里内,几乎天师道一脉所有的修士都被惊动了,那细听时仿佛渺然无际、却有隐隐撬动道基的攻伐之音无远弗届,无论道行高低,无不受其影响。只见十几个重要的峰头上,都有一群修士聚集着,目瞪口呆的望向忽然凝聚的雷云。而其中犹以天师府、正一殿和灵宝观所在峰头上修士最多。

    而护山大阵“二十四治”亦生出感应,群山隐隐震颤,抗拒雷音。若非如此,山中许多弟子修为低微,可就不会只是些微不适这般简单。

    劫云刚刚凝聚的一刻,鹿鸣居士便从厢房中走出来,他几乎是目睹了数十息内劫云繁衍壮大的全过程。雷云此刻上通九霄,其下几乎已触及主峰之巅,简直如九阙九城般厚重。云中有电龙翻滚,云层横生,仿佛有万千魔主藏匿,几乎修为如鹿鸣,亦不由得不为这绝对的威压而战粟。他望向主峰上某一间偏殿,心里也捏了一把汗。

    而身为今天的主角,三省老道仍旧像往常一般在三省殿讲经,自从张泯然出关后,山上局面略有振作,他这殿里居然也坐了十余人。劫云成型之后,殿中诸人皆生出感应,争先恐后抢出三省殿。老道似是最后知觉的一个,人都走得尽了,他这才极缓极缓的放下手中书卷。天师府直缨劫云锋芒,雷音滚滚,几乎化成实质。冥冥中似乎有种意志,将天地之威驱策向今天的目标人物。无形的雷音滚入殿中,与地面上的禁制相触,擦出一溜溜明晃晃的火花。六道火花从殿门口一路窜到老道膝前,雷音毫无阻滞的从老道身上冲刷而过,在他身后化成乌有。

    然后,他便慢慢的站了起来,身上有细微的“噼啪”之声响起,像是嫩枝生长时拱开老树糙皮的声音。他的眉睫未有稍动,起步时仍旧缓慢,身上有苍白sè的碎块簌簌而落。可几个步子迈出之后,随着身上掉落的东西越来越多,他的脚步也灵便起来,当走出殿门时,已然和常人毫无差别。

    天头被乌云沾满,几乎与夜晚无异。云中不时有巨大的青sè、紫sè闪电闪现,犹如飞龙经天,晃得地面如白昼,每当这时,他便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脸上斑驳的皱纹挤成一团。殿外面已团团站了众人,都仰着脖子望着这奇景。有人发现了老道,大呼道:“老祖宗!天降如此奇象,却是什么预兆?”这弟子修为不俗,雷声隆隆,却也没能把他的声音盖过去。

    这话问到了在场大多数人心坎里,这些子弟年纪太轻,见识不足,认不出这是劫云。就是有些隐约有点想法的,也断然不敢往这上面想,毕竟百多年来神州无一人得飞升之果。黑云压峰,到底是吉是凶?如今是多事之秋,少天师新丧,而未来的天师还在襁褓里牙牙学语,只有远在固原城的弥越裳能稍稍使人振奋。这样的天师道,实在经受不起再多的打击了。

    老道向四周环顾一圈,看到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望着他,眼中都带着颤抖的希冀。他不由得展颜笑起来,褶皱虽让他显的异常苍老,却同样因之矍铄,那是无数岁月的沉淀,每一条纹理中都沉积着智慧。见他这一笑,所有人都安下心来。

    “无妨、无妨。元始之气周流于六虚之间,如水cháo之涨落,起伏有定。我辈修士若处在那波峰处,乘势而起,可脱出那六虚之外;如这百多年在波谷处,底气薄弱,越发失了道心,忘却掉修行初衷。然而大道往复,绵绵不息,这涨落之间岂不就暗合某种天数?”

    老道此刻却是口若悬河,又对着一种徒子徒孙讲起法来,只是众人大多面露茫然,不知其所言。他也不以为意,接着道:“……天地气数已变,通往彼界之门洞开,新的世代将被推动着升到顶端。然而这是否便是修士们的大幸?物xing的至理在于‘易’字,即所谓变也,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亦是常法。莫叹百多年无飞升,是因这波谷作祟,其实那大道不是仍旧在那里,纵然中间多隔了千重万重,不仍旧有伸手捞住的可能?就算站在那波峰上,自以为元气积累足数,小看那至理大道,当最终面对劫云时,只怕还是要陨落。何况彼界之中尚有‘三十三天’的说法,其上更有身化无极、与大道同衍的至境,从逆境中崛起,破千万迷障,也要比那些顺势而起的要走出更远?”

    老天似乎已嫌他说得太多,乌云忽地分出一道裂口,从中劈出一道划破天地的闪电,宛如青sè的巨龙,向老道头顶击落。那闪电实在太快,前一刻刚刚窜出云头,下一刻便已落在地上,三省老道尚未有反应,便被劈个正着。一息之后,巨大的雷鸣声才轰然而至,将其余子弟震得身躯巨颤。

    三省殿也跟着遭了秧,半边殿宇被夷为平地,殿门自然也不复存在了,如今倒也不需殿门,通过那半阙残垣也能将殿中看个通透。尘埃尚未散尽,众人便已能窥见老道原本站立之处只剩下丈许方圆的巨大黑坑,老道却全不见踪影。有人捂着嘴,尚不能接受授业祖师就这么被雷劈的尸骨无存。

    “无妨,无妨。”

    众人眼前一花,老道却已从残缺的三省殿中踱步出来。他向身后看了一眼,摇头道:“今ri我去后,这偏殿恐怕更不会有人来了,拆了也罢,拆了也罢!只是何苦留下些残垣断壁,不如尽都拆掉。”说罢长袖一拂,轰然之声又起,剩下的殿宇也尽数塌陷。烟尘不久后散去,三省殿原址上却唯有一片chunsè盎然的草地,至于那些破碎的砖石木料,仿佛都化成了糜粉,被一阵风吹走了。

    “诸位龙虎门人,老道讲经近百年,每ri玄而又玄,只怕你们都听得腻味了?”他的声音在空气中传递,无有衰减,数息之间居然将九十九峰尽数笼罩其中,“――今ri我便身体力行一回,权当作最后一次衍道。你们将迎来的时代注定波云诡谲,恐怕有无穷劫数在前路上等候。然则道心不易,劫难亦为坦途。”

    云雷寂寂,是为大声希音。而龙虎山上,唯有其话音回荡。

    老道左手扣印于胸前,以右手指天,指尖上一道白芒缓缓拉长,渐成四尺剑形。而剑端所指之处,竟是劫云开裂,雷霆两分!
………………………………

三、一劫生灭

    ()  而巴楚深处,古木参天之所,也被厚重的浓云所覆盖。

    若把东海之上和龙虎山上的劫云比作车**小,那此处的便足堪为柴房屋顶之巨!方圆上百里如天倾,密林之中本就阳光稀薄,劫云之下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林中无论飞鸟、走兽莫不低伏于地,呜呜哀鸣。此刻万兽早忘了猎食的天xing,往往猛虎与羚羊趴在一穴,毒蛇和山雀窝于一巢,万物战粟,天地失声。然而,滚滚雷音之中,亦有妙化天音蕴藏,这一方土地上的生灵祸兮福兮,挺过了这一次劫难,未必不能开启灵智,他ri也成就几个异种仙班。

    而劫云的正中心,正是当ri子杞三人曾到过的村庄。一位身材高硕的农夫盘腿坐在村口的大石块上,他的背脊挺得笔直,麻黄sè的布衣被憧憧的火光映成褐sè。此人名叫豫来,他的面孔藏在yin影里,越发被鲜明的明暗变化衬得棱角分明。全村三百来号人,无分老幼,全都挤在他身后那片不大的土地上。每一个成年的汉子都手执一支火把,几百双瞳子闪闪发光。

    层云之中隐隐咆哮,不时亦有电光蛇走,连猛虎熊罴都在瑟瑟发抖,可这些平时种地务农的村人却无人露出畏怯之sè。连三两岁的孩童也兴奋的瞪着大眼睛,望向天穹。他们无不带着一份傲气睨视着老天爷降下的这威严,只因为今天他们的老祖宗,要渡劫了。

    豫来表面上平静,心中却早已波澜丛生。他亦是有大神通之辈,若放在外间,是足可比肩甚或超越诸大宗师的人物,焉能看不出这头顶中暗藏的种种玄机?老友南伯子繫此番渡劫引来的劫云实在大的惊人,便是当时与他同时代的诸圣人飞升时也不过如此。那固然是因为老友厚积薄发,千年积攒终于踏入了南华、冲虚等人的行列,然而战国之时天地元气浓烈,正是周流之气最盛之时,此刻天地大势刚刚从波谷中走出来,焉能与彼时相提并论?

    以双指在身下石块上一点,立时有几条裂痕蔓延开,豫来低头细看,默默演算。他这占卜之法有别于当今流行的周易推演,传承于殷商之归藏,正*法是以龟甲烧热后的皴裂来占卜,他胸中丘壑万千,使来却是信手拈来、不落窠臼。

    “是因为外世那些老庄门下当初封禁八部众引起的吗?哦,算起来,帝释、修罗、夜叉、紧那罗、乾达婆、摩呼罗迦、迦楼罗都已现世,唯有龙众血脉未现。这龙众在须弥山上不是绝顶仙魔,到了中土却和炎黄的真龙混一了不成?是了,这八部众血脉是当年莲花生发毕生第一宏愿求来,连天竺都不曾有,而历代在中土显化血脉之辈中都不曾有龙。这也是因为龙乃是炎黄第一神瑞,太过强势,虽被外种异化,却也断不会被其左右。只是那针对八部血脉的大封印,到底还是影响了其更迭变化。”

    豫来以归藏法占卜几乎是问天之术,即使极其隐秘的天地法则亦难逃法眼,更何况他阅世无数,足可称得上洞明世事。再细看几大主要裂纹之外的其余细纹,豫来便得到了更多的细节:“真龙是左右中原气数的关键,王朝更迭、五行交替、元气cháo汐、周流之气莫不与之相关。龙者百变,每六百年一变化。每次变化之时,便使得周流之气由衰转盛,并在短短十数年后升到顶峰。上古大禹治洪且不说,商末龙化鲲鱼,乃有封神之盛;六百年后,我所在的战国时,北冥鲲鹏之变引得百家争鸣,庄周目睹奇景,才奠定了ri后成圣的根基;又六百年,大鹏在归墟坠海,复又化为巨鲲,虽无人目睹,却也引出了三国这等大争之世。如今六百年早过,却直到八部封印解开才有东海鱼龙之变,这积累了上百年的元气却是要一股脑的涌出来了!”

    明了缘由,豫来更不禁为老友担心:“子繫啊,老天爷已闷得发慌,你逆流而上,可千万别在徒子徒孙面前栽了个大跟头啊!”

    早已飞入云层中的南伯子繫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在云中大喝道:“豫来!此等劫云何其难得,若能破之而登天,岂不是能直接登临太上那等层次?怎么样?随我一起破劫,把臂同游于原始太清之境罢!”这是他三百年来首次开口说话,声音清亮,宛如少年。

    豫来摇头笑道:“我在人间过得很好,种种地,喝喝茶,已足够自在逍遥。”

    南伯子繫似乎在云中苦笑:“你这人,惫懒如此!也罢——我今且去,留你独自逍遥罢,你哪ri若倦了,再来寻我。噫!且看我往昔所悟,今为一用!”

    豫来双目如电,漆黑和劫云都挡不住他的视线。只见百丈之上,南伯子繫一身麻衣,周身三丈之内晴空如洗,任由那电闪雷轰都入不得近前。周遭云头之中有万千头颅涌动,仿佛地狱中的恶鬼,又如天外战场中的修罗,而粗如巨木的雷电亦千奇百怪,或如凶兽、或如剑戟、或如神佛、或如囚笼。

    只怕世间的凶险万象都聚在了这云中,南伯子繫随手打灭,继而又有万象丛生。须臾间,头顶乍现一线天光,却是劫云两分,有比烈ri耀眼十倍的光芒垂落。豫来连忙偏过头去,不敢直视。只是匆匆一瞥已让他知道,那绝非是破劫飞升的先兆,而是比劫雷更加难测的天地之威!三十三天之外,有亿万星辰,和于三垣四象二十八宿,每颗星辰取其一辉,便汇得如此灿烂洪流。这等星辉携带元磁,削蚀万物,莫说**凡胎,便真是成神成圣的大能也未必敢接。

    未等豫来平复惊诧之情,劫云破口处又有清风顺势而下,便连亿万星辰仿佛也被镀上了一层银装,光芒也变得柔和起来。那却是天外之天的罡风,诞生于混沌初开之际,是天地熔炉也无法化开的一道寒气,聚而为风,游荡于虚无空渺之所,想不到竟也被老天借来助长劫难。

    豫来心头苦笑:“子繫啊子繫,你引来好大的阵仗!如今到要看你怎样收场!”

    他回头见其余村民一脸茫然的看着云头,满脸焦急之sè,显然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也罢,如此难得的一场机缘,站在宝山之前却不得入,实在太过可惜。汝等便与我一起见证——新圣人的诞生罢!”豫来大手一挥,众人眼前仿佛忽有明灯高悬,将厚厚云层之上的情景尽收眼底。

    ……

    折铁这两字,曾经是会让许多人从噩梦中惊醒的名字,也是直到现在仍有人刻于生祠牌位上被祭拜的名字。而五年前,传说他一身神通被废,独自下山从此音信全无,那些只敢暗自对他咬牙切齿的人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折铁和宁士奇,这一对四十年前的情敌,如今却并肩站在劫云前,联手抵御天劫。更为讽刺的是,两人当年共同爱慕的对象,就站在更下方的海面上,看着云间的两个奇男子,心中五味杂陈。

    此时海上仰头观天的众人,无不是修为深厚的修者,然而他们也不得不在天地大劫面前低伏,竭力收束自身的气机,一方面暗暗抵御无所不在的雷音和威压,另一方面也躲避着老天爷一不小心的注目。而直面天劫的,却反而是两个真元全失的“废人”。

    他们俩现在是名符其实的**凡胎,只是借用天地间无所不在的“势”,才得浮空而行,甚而抗击雷劫。莫说是雷电,就是海上暗含腐蚀之力的海风,若给吹在身上,也够喝一壶的。

    宁士奇来之前,折铁已料理了绝大多分叉的劫雷,他当年毕竟是雷法大家,虽然修为全失,境界却在。此刻云中仿佛有龙吟虎啸,巨大的电光从黑云中透出来,三十里劫云闪动雷光,显然正有更大的劫雷在孕育。

    “老宁,你来为我掠阵,这一波劫雷定然非同凡响。听说渡劫时有刀兵、魔染、风煞等七七四十九种劫数伴随雷劫而来,谁也说不上自己会碰上哪种,你可得瞪大了眼睛!”折铁两手空空,当年那把驰名宇内的“折铁剑”也不知被扔到何处。他毕竟使惯了剑,右手一招,便从海中汲来一抔海水,在手中化成四尺青锋。

    宁士奇却超出他一个身位,摇头道:“还是你来掠阵,这一阵由我来破!”

    折铁把他重新打量一番,不由挑眉道:“呦喝,你原来也有争胜之心?当年在她身上,你可就让我栽了个大跟头,如今还不肯让我出出风头?”说着他还朝海面上那女子努了努嘴。

    “你这辈子,风头出的也够多了。”宁士奇出奇的沉静:“尘缘已了,仙班自求。”

    “好!我等与老天争运道,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来。雷劫照彻人心,你悟到了什么、看透了多少法则都要叫它翻出来,称一称斤两。你便纵情恣意一回,把平生所学都让它看个分明,看是能不能迈过这道坎儿!”折铁一把抓碎刚刚凝成的水剑:“我折铁为你掠阵!”
………………………………

四、刀兵血海

    ()  金光大作,奔雷若飞石坠崖,其势不可当也。

    宁士奇首当其冲,毫不避让,伸右手向落雷迎去。落雷如同撞上一层无形壁障,在他头顶三尺上停住,虽然云上雷霆接连落下,却无法突入。起初时,只见最下缘的金sè雷光震颤不休,边缘处仿佛雷电的每一颗光点都在不停的湮灭复又产生;继而,这颤动的频率在雷光中蔓延开来,数十丈的劫雷仿佛在震颤中渐渐分解成无数颗微粒,每一颗微粒又在不停的经历着分离与聚合的过程。

    “这……这就是所谓的入微入化?竟然可以将外界的元气运用到如此程度,他是怎么做到的?”宁士奇这一手引来观者中阵阵私语,李肃也算行家里手,一语便问到了关窍上。

    他身旁一个同门脑门上也沁了一层汗,道:“且看他后手如何——”

    与劫雷僵持中,宁士奇虽然被压得一寸寸降低身位,右手却始终顶住了三尺的距离界限。直到整片落雷也被奇异的震荡影响,他忽的大喝道:“大道无形,因物为名;乾坤万品,秀气乃成!西方明石,摄来!”左手五指内扣于掌心,印向西方。

    西方立时有一道白气飞来,却是一团鹅卵大小的气团,表面反shè出金属般的光泽。宁士奇五指一张,白气“啪”的一声炸开,内中飞出匹练般的一条长带,如长鲸吸水,又如飞龙经天,向着劫雷逆斩而上。但听得“簌”的一声脆音,劫雷竟被斩成一蓬蓬破碎的颗粒,继而如光般逝去。

    当下就有人击掌叫好:“好啊!好一个‘敕诏白牙’!谁说宁士奇重剑法轻经义的,若非在《五灵心丹经》上有极高造诣,何能至此?”

    “是呀!最难得是他身内一无所有,只接引外气直接具现为杀招,却丝毫不比内外如一来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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