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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锦记-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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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金瓯妄测天数

    ()  与北方的战火纷飞不同,江南的百姓无暇顾及仿佛远在天边的侵略,正陷身在岁末的各种纷乱杂事中。当然,也有很少一部分地方开始了特殊时期的征兵,让原本被推行数年的保甲法洗礼过一轮的家庭,在男丁劳力上越发的雪上加霜。

    中原之大,让消息的传递格外漫长,几乎撼动整个北方、让这个庞大的王朝以最大的出力整顿武备之时,将落入江南山村百姓耳里的消息仍旧在路上。鹰潭一地的百姓就几乎未曾收到兵祸影响,然而今年年关格外忙碌――龙虎山的老爷们急需各种临时的杂役上山,为岁末和新年的种种筵席和典庆布置。

    就有那上些岁数的村人感叹,这蛰伏的龙虎终于醒过来,有多少年未曾有这样的光景了?也有些本就是天师府里的长佣,当年被迫下山,在山下安家落户,也时时都还存着东家再兴盛的念想。如今就是不要工钱,也是想回去帮衬一把的,就是自个儿走不动山路了,也吆喝着儿孙辈,去看一看老东家的荣光,见识见识这山里的宰府气象。

    除了年关,还有一层意思,现如今的天师刚巧喜得麟儿,要为这未来的小天师金瓯测命,验一验未来的成就呢!

    龙虎峰上,重门深深的一处卧寝中,秦婉儿斜靠在床头,目光温柔的看着小篮子里熟睡的婴儿。产子不久,她脸上仍带着些微的倦容,这个小家伙儿,还真是会折腾人,离开母体真要把娘亲累得够呛。不愧是未来的小天师呢,在娘胎里就贪恋着元气,秦婉儿就感觉,自己修了十几年的真元,因为产子,生生的掉了一个台阶。

    一阵风从窗缝里飘进来,让她忍不住一哆嗦,她想起的第一件事,却是伸手去给孩子掖好被角。她心里微微有些恼,这些丫鬟总这样粗心,到底是新来的,懂什么知情冷暖?可她又面嫩,从不肯当面训斥于人的。这个龙虎峰,总还是住不惯的啊,在群山的最高处,平时就已料峭的很,又何况是冬ri里?捣药峰后山的那片花圃被寒风吹的不成样子了,除了自己,谁又肯傻的用灵力去每ri浇灌呢?

    可想到昨天丈夫临去时的眼神,她的心里就更冷,比身上冷的多。昨ri清晨产子,而到现在她却仅仅见过丈夫一面,且还是刚生产时他进屋来看孩子的时候!他……不过是把自己看成是延续子嗣的工具?而这个孩子呢?他当时只是站在旁边看了看产婆手里的婴孩,并没有亲自去抱一抱,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交易到手的货物。

    这一生,会就这么过去?她一时间管不住自己的思绪,任由它在那些久久停留在脑海里的画面间徜徉。在竹海脚下、淙流之边,那个浑身电矢缭绕的身影始终练剑不辍,如玉的脸庞写满了坚毅,当时远远地偷看着的自己是多少年轻啊!她多想化身为一支青竹,默默地看着他练剑,或是变作一只香囊,让他每天配在腰间。即使现在想来,她也忍不住脸上发烧――可那个人,再也不会回到这片大山里了。

    “夫人,鹿鸣老爷来看您和小公子了!”外间一声丫鬟的叫唤打破了她的回忆。

    秦婉儿连忙坐直身子,将衣衫整理妥当,把散乱的鬓发掖好,听得院子外头一阵脚步声行来。一名俊逸绝俗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举止洒然,正是鹿鸣居士。昨ri一来她在产房生产,那里染了妇人家的血光,外人不愿沾染;二来府内府外来道贺的人实在太多,想他也不愿纡尊来挤这个场子。

    秦婉儿想起身迎接,被他伸手虚按,道:“你身子还弱,不用拘礼。”便觉得一股柔和的气息稳住身子。浑身暖意盈盈,一时间说不出的受用,仿佛疲倦一下子从毛孔里溜了出去。

    “多可爱的孩子,”说来也巧,鹿鸣一进屋来,那婴孩就醒了过来,也不哭闹,只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鹿鸣哈哈一笑,将男婴抱起,只见那眉眼间秀气逼人,天然就带了三分灵气,再被那一双宝石也似的眼睛一搭衬,更有十分的灵xing。“只是可惜,生在了这样的家里。”

    秦婉儿不料他忽说出这么一句,当下就愣住了。鹿鸣将一根手指放在婴儿眼前,那婴儿伸出两只粉生生的小手儿,一把就握在手里,“咯咯咯”的笑起来。鹿鸣心中微微一动,指尖上有一点萤火似的微光亮了起来,那孩儿竟然凑上前一口便把那萤光吃了进去,却是笑的更欢了。

    “这孩子很好,比他爹爹好,比他爷爷也好。”鹿鸣把他轻轻放回小篮子床里,小东西刚吞了萤光,连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小手儿小脚儿都往天上蹬,欢的不行。“是了,还没起名字?”

    秦婉儿轻轻点了点头:“还没测过金瓯,不敢胡乱起名字的。师叔满腹经纶,学问和道法都是顶尖儿的,若有闲时,不如给娃儿起一个?”金瓯测命是历代天师的嫡出男婴都要做的一个仪式,是为未来可能的天师测算命理,名字也大多是在测过之后才起的。仪式所用的金瓯被收藏于祠堂中,代代相传,其实也不过才chéng rén拳头大小罢了。仪式上,会在金瓯中放入一张白纸,婴儿自己从中把纸片抓出来,那上面就会多出字迹,记载着或多或少的命数。历来的结果,有极准的,也有写的一团糟的,甚或有些写着乱七八糟穷其一生也没看明白的,当然,也有的只是白纸一张。

    “是该好好想想,等过了天看金瓯测出的结果。”鹿鸣看着兀自闹腾不休的婴儿,眼神中流露出难以得见的温柔,只听他轻轻的道:“真是可惜呢,迟来的男丁,不过总算来了。”

    秦婉儿想起了山上流传过的一段掌故来,听他那样说,就知道他是想到自己没能生个男孩儿出来。这个师叔也怪,从前一心想要男孩子的,结果生下了越裳师妹后却没有再要,并没有听说师叔母有什么生育上的隐疾。何况若真为了添丁,就是再续一房也是无可厚非的。她不知道怎么接口,只得说道:“越裳师妹还没有音信吗?她一个女孩儿家,虽然修为jing强,在外头总还有许多不便的?

    去年初秋,来自天山的宾客就来过一回龙虎山,说清了越裳师妹和他们家公子的事由,虽然说话时那样诚惶诚恐,可到底这一桩亲是没法再续了。其后再没听过她的消息,而鹿鸣也从来未曾说起,仿佛不曾有过这个女儿。

    “命数天定三分,自己走出七分,你们这些孩子都大了,知道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我既然已做不得主,还是不去理会更乐得清闲。”

    自己走自己的路吗,我似乎没有这样的勇气和权利?秦婉儿又被一句话勾出了心里的愁肠。

    “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你且仔细将养。看到这孩子,我就放心了,天师道未来的希望就在他身上。只可怜他不会有幸福快乐的童年,那么重的担子压在身上,只会鞭挞着他赶快成长。希望他会成为不愧于列祖列宗的天师。”

    秦婉儿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紧张,却强笑道:“师叔说笑了,他纵然辛苦些,那是生在这样家庭里的本分,上头有他父亲顶着,又能有什么压力在他头上?我也未必不会再生的,又或泯然他以后纳妾我也是不拘的,到时候男丁兴旺,这孩子可不一定当得成天师。”

    鹿鸣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毛,盯着秦婉儿沉吟不决,直把她看的坐卧不安,才摇头道:“过了除夕,天师就要出山去,你恐怕还不知道?”

    “出,出山去?大新年里,他出山……干什么去?”秦婉儿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死死的抓着被角,感觉只有用尽了力气,才不会被那突如其来的恐惧感所淹没――出山?难怪金瓯测命大多都在满月之时,他却非要赶在这几ri里,孩子刚刚出生,又会抓什么纸片呢?

    鹿鸣轻声一叹,怜悯的看着她:“你早晚也会知道的,不如预作准备的好。如今北方战乱纷起,天下将要大乱。他已决定尽起龙虎山中jing锐,北上抵御外侮。你也是在屋子里呆得久了,不知道山上的动静。至于山下,早有附近九县的子弟兵装备整齐、备足粮饷,只等吃过年夜饭,就跟随天师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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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冲阵

    ()  “朝廷无力剿贼,大伙儿自求多福!”

    扯着嗓子喊的老汉骑在毛驴上,那可怜的畜生被主任催逼的发狂,挣了命的赶路,累的毛皮上濡了一层油汗。镇子里本来已经人心惶惶,这句话像是扔进了滚油锅里的冷水,一下子炸开了锅。

    打好了包袱的人们赶着投胎一样挤出门外,嘈杂的人cháo裹挟着越来越多的人群,渐渐汇成汹涌的人流,东边的镇口冲去。男人的咆哮声、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闹声、鸡鸭牲口的声音,各sè声响交织成难以忍受的浪cháo,将混乱推到更高处。也有那些走不得的、或是舍不下的,就把外门死死地关牢,在里面乒乒乓乓一阵敲打,门和窗的缝隙都被堵住,不让一丝光透进去。

    这镇子仿佛回到了两百年前,那个无国界可循、强梁比官府更值得信任的年代。

    “一群笨蛋!跑什么跑呀,家都没了,这大冬天的跑出去不也是个死?”

    镇西进村的路口上却有几个不合群的人,这四人站在路中间,两个男人望着进入镇子唯一的路口,两个女人则望着镇子里越来月无法控制的躁动。这里的住户是撤离的最早的,漫天的尘土已经落回地面,可是杂沓凌乱的痕迹却无从抹去。四处散落的衣物、棉絮、稻谷,还有鸡鸭的羽毛、牲畜被踩扁的粪便,甚至是一滩滩浸在泥土里的血迹,无不述说着当时的混乱。

    “我去喊他们回来!”燕玉簟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模样,冲着人cháo走去。

    闵水荇在她身边不紧不慢的道:“希望村民们肯相信,四个年轻人能挡住两千的虎狼之师。”

    燕玉簟愕然停步,虽想反驳,却又无从说起。是啊,如何凭着区区四人就给予百姓们信心?难道拔出剑来稀里哗啦把房子拆他一片吗?在西凉人心里,胡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烧杀掠夺,刀下从无活口,两千人足以屠戮一个县城,又何况是个小小的镇子?

    西行路上,四人亲眼见证了战争的残酷,从西京道进入西凉后,最鲜血淋漓的兵灾**裸的呈现在四人眼前。

    与契丹军马和女真联军不同,西路以党项人为首、回鹘人和吐蕃人为辅的联军成分复杂的多,其中诸族混杂,不可计数。对外号称大军三十万,其实听候联军大都督李延庆调遣的主军不过六、七万而已,其余尚有十万余诸族兵卒不受管束,反而分成近百股,如同田野中的蝗虫,跟在大军后面蜂拥冲进了西凉!

    朝廷在西凉设立黑水、白马、西平三镇,是天下有数的jing强军镇,三处合在一处足有十五万兵马。然而按着本朝的惯例,这所谓十万自然是掺了水的,其中被上上下下的官员吃掉了三分之一还多的兵额,再扣了些老弱病残,差不多能剩下半数。然而这七万余,却允称jing兵。

    只是一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二来军中无修士,而敌方却有天山上的修士高人随军,三来三大军镇也受了新法波及,如今领军的都是新党一派的文官,何曾在战场上见过真章?只可惜数度鏖战,被打掉了两万余军马,不仅丢了大片土地,连西凉中心兴庆府也被贼兵占去,残军只得退守于兴庆府以东的西平府。

    如此,则西凉、青海尽遭异族铁蹄蹂躏矣!

    百股贼兵流窜,百姓流离失所,村落十室九空,道路之上时常见得抛尸,其中不乏稚子垂髫,西凉原本便地广人稀,如今更成了一片荒凉气象!

    “耶律瀚海到底有多大的魔力,竟能给这些异族如此大的勇气?”本朝开国以来,这些外族人无不仰仗汉人鼻息,何曾敢有僭越之举?党项、回鹘、吐蕃三家自立国土,稍有颜面,然而对朝廷只敢称番邦小王,年年进贡以求平安,其国人入中土贩市,则税费数倍于汉人。至于羯、回纥、靺鞨、鲜卑、羌、氐等自五胡乱华时期曾烜赫一时,而如今只能在夹缝中生存的诸族,则更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别胡思乱想了,他们来了!”冒襄目光一寒,手抚剑鞘,使剑柄微微指向前方,而浑身外放的气机忽收敛的干干净净,仿佛此身与石土同化。

    子杞闻言一凛,凝神静气果然极远处有隐隐的声音传来。且正高速接近中。他脑海中浮现出万马齐喑的画面,不由更是凛然,来者当是身经百战的骑兵劲旅!

    “好强的阵仗!难怪把乡人吓成这样!”这却是子杞料错了,寻常百姓哪里见过什么好阵仗,他们害怕,是因为附近几个镇子联合组织起的乡勇团已被人家连根拔起。西凉自古便民风彪悍,正规军虽不敌,百姓却不肯束手待毙,zi you许多民兵、乡勇团练组织起来保卫家园。然而胡兵的凶狠委实超出想象,规模偏小些的民兵团无不遭到覆灭式的打击。

    大地微微颤动起来,小镇里无数瓦片在屋顶上瑟瑟发抖。混乱的人群里也有感觉敏锐的,他们察觉到灾难的临近,于是更加恐慌,更拼命的向前拥挤,却使得环境越发恶劣。虽然人们争先恐后,可仍有小半逃难的人堵在出镇的口子里。

    冒襄对子杞道:“别东张西望,前面的敌人不是可以被忽略不计的角sè。即使是我们这样的人,乱军丛中,也可能被寻常的铁器要了命。所以,我们要引导敌人跟着我们走。”

    子杞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要……大开杀戒吗?”

    “当然!”燕玉簟大声叫道,翘起拇指指向身后:“就当是为了那帮怂人。”

    “对!为了那帮怂人!”子杞也大叫了一声,紧紧地攥住了腰间的剑柄。

    杂sè的cháo水出现在地平线上,一点点向上翻涌,他们漫过道路和田野,将一切阻挡在前的障碍踏在马下。像极了一群黑压压的蝗虫,所过之处草木皆灰。凭着远迈常人的视觉,冒襄四人已看清了最前面的人的脸。阵形的锋沿上参差不齐,犹如被撕扯开的纸边,却反而带着奇异的震慑力。那都是些深目凸鼻的胡人,脸上奇怪的并没有屠杀之前的疯狂和嗜血,他们绝大多数只是安静的控着马,粗糙的脸庞犹如经历风霜的岩石。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马上、鞍上,都沾着暗sè的血迹。

    “不要手软。”冒襄低声的道,像是说给同伴,也像是说给自己。

    当cháo水逼近百丈之内,几道迅捷之极的身影从骑阵中飞出,迅速逼近小镇。冒襄眸中jing光一闪,回身说了句:“守住镇口!”提剑便大步走了上去。他步伐看似很慢,然而每一步跨出便在数仗之外,不过走了十几步,就与来人接近到了十分危险的位置。

    那当头飞来的一个,也算是个有一面之缘的,却是当ri在伯阳宗中,跟在大玉关于允之后的。当时萧独说起天山掌故,这人名为霍青庐,是大玉关十三掌刀使之三,亦是难得一见的人物。他显然也早便认出了冒襄,见他这般托大走上前来,不由怒喝一声,御空抽刀——只见刀半出鞘,杀气如cháo,气势上竟仿佛是他身后那两千人同时抽刀一般!遮莫是修为差一些的,在这统摄八方的杀气下,怕是连动都动弹不得!

    冒襄却甚至未曾抬眼去看,他仍处在那不惹一点尘劳的奇妙状态,扑面而来的杀气像是有重量的,压得他的左肩不由自主的一塌。然后,他握剑的手便顺势动了起来——

    霍青庐心里是装着嘀咕的,可他不能让这疑惑干扰了自己一往无回的杀心。他宁愿更相信他的眼睛,虽然在更高层次的灵觉感应中,地面上仿佛空无一物,根本没有那么个人存在。

    ——当剑锋露出一线,以那一线剑锋为基点,繁密庞杂的气机猛然外硕,就像是硬生生从虚空中挤出来一块地方,冒襄整个人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对方的灵觉感应中。而……那有哪里像是个人?简直像是一团杀气塑出的一个人型的模子!

    难道,就是这么一个变故,他就将针对自己的杀气收归自有,继而,还施彼身?

    面对划空而来的如雪剑光,霍青庐失去了狭路相逢的信心,他猛地推刀入鞘,退,急退。

    然而他身后两个修士却没反应过来,仍抱着一招毙敌的幻想凌空而来,只是忽然间如坠冰窖,脑子也有些迷糊:不知怎么的,霍三瓢把子成名的“沸雪杀气”被增幅了一倍,反上了自己的身?

    剑光一起一落,随之落下的还有两团乱七八糟的碎块,和漫天的血雨。浓烈的杀气也随着尸首的破碎而消散干净。

    骑兵的cháo水没有丝毫停止过马蹄,他们只是为这几人的战场自觉的开辟了空间,从两边分开,然后又将从前方合拢,把几人完全淹没在骑阵里。

    子杞手掌一翻,大喝道:“豹王!”身高堪比战马的青sè巨豹凭空出现,他翻身而上,豹王嘶吼一声,载着他冲向翻涌而来的cháo水!这时候,两边的骑阵刚刚分开成最大的张角,子杞一手按住豹头,而双眼中尽数被亮银sè充斥,其中暗藏着微小却繁复之极的纹路。层层无形的波动从他的手臂蔓延向豹王,于是在奔跑中,一人一豹达到了某种玄而又玄的契同状态。

    豹王猛然昂起头颅,冲着前方张口大吼!没有人听得见豹子的吼声,可那一刻,竟然也没有人听得见原本震耳yu聋的马蹄之声。

    “喀拉——嘭!嘭!嘭!嘭……”

    像是有一道无形的绊马索横亘,最前面两排的战马先后折足,向前倾倒,而更后排的人马则毫无悬念的撞了上去。汹涌的骑兵cháo水顷刻间陷入混乱,犹如撞上岸边的礁石。
………………………………

八、一骑当千

    ()  胡骑的队形相当松散,仍有半数以上的骑兵循着空隙,从倒下的袍泽身旁越过。更后排的则有更多的调整时间,迅速调整好冲刺的节奏和方向,让阵形恢复严整。一切都是在疾奔中完成的,身为马上的战士,他们不能丢掉速度,丢掉速度就意味着丢掉优势,以至xing命。

    一抹阳光无巧不巧,落在藏锋剑上,又被反shè到霍青庐双眼间。他仅是微动眉睫,冒襄便忽然动了。此时,两旁最快的骑兵已经越过了他大半个马身。他只是反动握剑的手掌,霍青庐甚至还来不及分辨其剑意上的变化,便有剑气排挞而出,向两边击去。他立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大吼一声,刀光怒卷而出,饱含被忽视的怒意。

    然而处处失敌机先,他又能挽回什么?几乎在刀芒被一道绵密剑气阻挡,被带着绕了几个弯,继而被剑气逆行而上,反切回来的同时,两旁血雨乍现――战马犹在狂奔,马上的战士却已被斩成两截。

    “你个王八草的!别瞧不起人啊!”

    在自己眼皮底下连续随意杀人,霍青庐终于到了暴怒的边缘,愤怒彻底压过了犹疑和畏惧,化成他的气脉之源。“沸雪杀气”,是化怒意入刀的气法,霍青庐人刀如一,人与刀俱蒸腾起血红的光焰,犹如魔神。

    在战场的前沿,立时卷起了一道血sè的狂澜。刀气化成可怕的风暴,却又遵循着某种玄妙的规律,将威力推向最顶点。霍青庐不愧是刀道大家,在力量攀升到最狂乱的时刻,仍然能保持着绝对的掌控力。而临时起意,将天地元气和周围战士散发的杀气也纳入到自己的界域中来,更让他脱离了匠人的气质,迈出了通往宗师的一步。

    冒襄陷在血sè的刀旋中,全取守势,似乎被全面压制。可事实上,仍不时有不起眼的剑气飘飞出来,把离得近的骑士断成血肉。

    然而面对那如yu裂空的一刀,冒襄也不能不严阵以待。那一刀并非快绝,也并无任何异象伴随,然而刀势却达到了恐怖的境界,在这一刀笼罩之下,他只觉浑身上下带了万斤枷锁,随时有可能被压垮。这是无可回避的一刀,唯有硬撼!

    “镇神敕鬼吗?神荼郁垒之术,想不到还有人化入刀中……想硬碰硬吗,那就让你如愿!”

    骤然间,刀剑齐鸣,血sè与紫芒炸的四散纷飞,垓心处,唯有两个交叠的人形被强光隐隐勾勒出轮廓。散逸的锐利气息将地面割裂的面目全非,碰到人或马上,必然带出一蓬血雨。骑士们纷纷策马趋避,中心处留出了宽达十丈的缺口,cháo水被分成了两边。

    子杞马上做出决断,一拍豹头,向左边冲去。两边原本就不足百丈,两厢对冲,接触不过是几个呼吸间事。在体内,真气正以一种奇异的方式高速运转,一种他既陌生又熟悉的方式,那些来自妖丹的真息仿佛更适应这种运转方式,在此过程中与原本的真息越发亲近,几无分别。幻妖在紫府中大声呼喝,犹如疆场上指点江山的将军。痴妖则呆在自己处身的角落里,被浓重的云烟掩藏。子杞在暗暗冷笑:就让它稍稍得意一下,看在它肯出力的份儿上。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他也开始习惯紫府中的这些住客们了。

    发起的冲锋的骑士猛然扼住――这时候左边的阵形拉开的极散,冲锋线几乎长达二十丈,即使骑着豹王,在这样的冲锋面前也显得太过渺小了――前排的战马几乎同时间扬起前蹄,巨大的惯xing让它们根本无法承受,后腿几乎折断。胡人们马术jing良,如此仍未坠马,双腿夹/紧马腹,同时间摘下马侧大刀向前砍去。

    前排的战士几乎每个人都看到,自己前面多了一只青sè的巨豹,张着血口向自己扑击而来。

    是的,在大军之前,忽然有上百头巨大的豹子凭空出现,它们以同样的速度在冲锋,最前面的巨豹,足足跃起了一丈的高度!战马悲鸣着,被豹群散发的气息震慑的发抖,而骑士们则无畏的挺刀而出,幻象再逼真,也毕竟是幻象,他们相信钢刀足以让扑来的巨兽幻灭。

    “这可不是普通的幻象啊,不然怎配得上‘大幻无疆’之名?”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子杞如是想到。

    原本以为是森然幻象,然而砍出的大刀带出血光,就有大半的士兵露出疑惑:怎么,竟是真的?被伤到的巨豹更加凶恶,扑上马背,爪牙齐上,马上的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即被咬断了喉咙!

    惨呼声此起彼伏,上百头战马大小的豹子冲锋而来,即使入侵者们心如铁石,当察觉到这震撼的一幕并非单纯的虚幻时,也不禁集体感到一阵胆寒。它们是天生的完美杀手,丛林的猎者,即使体型如此巨大,仍然保持着可怕的敏捷和速度,往往四五名骑兵才能限制住一只的行动。当青豹群前赴后继冲入骑阵中时,对面如烈火般的冲锋阵形终于混乱了。

    胡人的千夫长也冲杀在最前端,一身武艺jing熟,又练过基础的气法,兵器之上罡风霍霍,这才逃过最初的一劫,且和一个下属合力捅死了一只巨豹。他知道军心涣散在即,又见那巨豹可杀,一提马缰,以蛮语大声呼喝,声震战场。

    “前半队收束阵形,左右间距一马宽,前后只留半个马身!最外侧用大刀,其余都给我换长枪,百夫长各自指挥结阵!后半队结雁翔阵,加速,从两翼掩上来!”

    这一个千人队果是强兵,千夫长话声才起,阵中便有变化。只见前方阵形向内收缩,有几只入了内中的巨豹,如同进了绞肉机,没几下便被捅成筛子。不一刻,一个铁铸刺猬般的骑阵已显出雏形。继而两翼骑兵如风驰进,要将豹子们围在两侧中绞杀。

    战场上到处有血肉横飞,没人注意到那千夫长的后方有一团不自然的光影悄悄降临。他只是乍然觉得浑身发冷,猛醒似的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去,正好看到一个少年在光影中显露身形。两人的目光刹那间对在了一起,这一刻仿佛很长又似很短。而完全是本能的反应,千夫长的肩膀动了起来,想要挥出长刀,可一道剑光以他无法理解的速度,从光影中划出了他视线的尽头。

    “抱歉,不杀了你,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你而死的。”子杞合剑在血雨中穿过,在落地之前,就融进了一团难辨形迹的光影里。

    而稍早一点时间,随着燕玉簟一记嘹亮的口哨声,神骏非凡的超光从镇子里的某个角落里飞奔而来。姑娘伸手搭住疾奔中的马颈,漂亮的旋身上马,向着右边的另一波骑阵冲去。超光甚至还刻意停了一下,跃起前蹄响亮的打了个响鼻,以示对前方上千匹战马的不屑。接着它才从容的扬起四蹄,像一个真正的马中王者,向着杀气腾腾的战骑们逆冲而去!

    “真是匹好马儿啊,马踏飞燕也不过如此了。”闵水荇说的并非是形容词,超光那一刻真的是四蹄悬空一尺,踏空而行。而马背上的燕玉簟如同一只华美的雨燕,黑sè的流岚在身后展开,随风而动,如同凤凰的尾羽。

    感叹同时,她也没有闲着,小香炉在左掌中滴溜溜的旋转不休,每转一圈便有一道如真似幻的烟气飘出来,被她随手一揉再甩出去,奔腾中的一人一马身上便闪过一层轻雾似的光芒。她随揉随抛,短短功夫差不多便扔出去三四十道烟气,看似轻松,然而额头上却已沁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危月燕化成燕型在她头顶来回飞舞,急的吱吱叫唤,显然对那些烟气垂涎不已,然而它似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强忍住没上前去吃那些香烟。

    数息之后,数量上完全不成比例的两方轰然撞在了一起,剧烈的声响仿佛是两只大军在狠狠对撞!燕玉簟一人一骑,竟是和千名骑兵在气势上拼了个旗鼓相当!那紫黑相间的骑者如同一只无匹的刺刀,就这么笔直的杀入阵中,所过处人仰马翻,残肢、血雨、断刃几乎化成了一股血腥的风暴,以如鬼魅的燕玉簟为中心,展开肆虐!

    时间是在离晌午还有大半刻钟时,地点是兴庆府以北百五十里外的无名小镇之外。若有人当时在空中俯瞰,可以看到一片如海中浊浪的大cháo从西边向小镇席卷而来,仅从占地范围来看,cháo水足以将整个镇子尽数淹没!可那浪cháo在镇口六十丈外被赫然中分,而或在其前方、或在其阵中,分明有几点鲜亮的颜sè,行将被淹没,却始终屹立不动,生生遏住了浪cháo的势头!

    黄昏,天sè将尽,空无一人的小镇在如火的夕阳下更见萧然,仿佛一座矗立在土壤外的坟墓。而小镇外真的有堆积如山的尸体,血水已经凝固,在土地上留下大片大片深褐sè的斑块。周围安静如死,只有豺狗撕咬血肉和腐鸦振翅的声音。随着战祸的延绵,西凉之地几乎成了这些腐食动物的盛筵天堂,它们也越发大胆,开始深入这些平素完全不敢靠近的地方,而事实上,周围也确实没有它们所畏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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