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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锦记-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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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另几个女郎莺莺燕燕的走过来,参差站在老道面前,嗲着声音见礼,有几个大胆的,一双妙目便直勾勾望来打量。粉衣女子又道:“听说老神仙还是道教的大首座呢,谁想得到这么尊贵的人物却如此朴实。姐妹们,我今日若不说破,你们可看的出来?平时若在街上遇上,怕不要以为是寻常道人呢?”

    那站成一排的女子谑浪调笑,一时如琼枝摇雪,珠碎玉盘,真能叫人晃花了眼目,听痒了耳膜,酥尽半截身子。老道人却略不在意,甚至面露微笑,一双眼也无甚避忌,在诸女身上扫落,眼中温润光芒丝毫不变,只如同欣赏几幅字画一般。

    起初的那年轻子弟已看出不妥来,这些烟花女子着意纠缠,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事若传扬出去,不是要令师尊声名受污?难道是有人存了歹心,故意找来这些女子,与师尊为难?他虽然有些目驰神迷,可毕竟是顾全大事的人,走到那女子跟前,沉声道:“诸位娘子何故在此挡路?若是无要紧事,便请让开一条道路,容我们过去。我师尊入京,多少要事等着,岂能在这儿耽搁?”

    粉衣女子似才看见这么个人儿,两簇浓长睫毛似在轻轻颤动,眸光回转之间,真能勾去人的三分魂魄,“好标致的郎君!这位小官人跟在老神仙驾前,自然也是个会仙法的?奴家打小儿就爱听人讲神仙故事,小官人哪一夜里有闲暇,愿来给奴家讲讲呢?”

    那子弟虽然听得心理受用,但毕竟在师尊眼皮底下,不敢造次,吊着声音说道:“既然无事,请娘子们让开一条道路。等我们在京城里安顿下来了,再,再――再做道理。”他本想说再登门拜访,募得想到登妓女门上岂不就是逛青楼?他一个常年在道观里的修士,岂能亲口说出上青楼拜访的言语。

    粉衣女子却不肯让开,反而把高高的胸膛又向前挺了几分,笑吟吟说道:“怎么无事?小郎君要来我家,那须是晚间之事。今日众姐妹哪个不是顶着一夜的倦,大清早的就爬将起来?好容易聚个整齐,在这儿眼巴巴等着大国师,可不正是有事?”

    那子弟越发觉得蹊跷,不由冷下声音说道:“不敢问,诸位娘子是有何事?”

    粉衣女子回身拉出个细深腰、鹅蛋脸的美容娘,笑道:“容妹妹最是上心,且由你来说。”

    那女子却颇为娇怯,细着声音说道:“听说官家给每一位国师赐了一块金牌,咱们姐妹平日里簪儿镯儿见得不少,却从不曾见过这等物事,今日么,是想来开开这个眼界呢。”

    那子弟听了“金牌”二字,立即变了脸色,待她说完,不由勃然作色,厉声喝道:“果然不安好心!想看金牌?说――你们是受了何人指使?”
………………………………

二、泯然天师

    粉衣女子双手捧住心口,眉间紧蹙,似是被这喝声吓得不轻,颤声道:“小郎君干嘛吼人,吓得人家心口都疼起来了。奴家与众姐妹只想看看那金牌,又有什么指使不指使的了。”

    那年轻子弟此时看她,越发觉得是装腔作势,收敛起色心。若说来也由不得他不紧张,这一块金牌是何物?那是当今天子颁与他师尊乾元教主,当朝国师的信物!

    纯阳宫入京的车队从蜀道一路逶迤东来,其间虽不似佛门那般屡受滋扰,却也尤有人为了这一块金牌,不惜铤而走险。当初天子曾颁了四块,在庐山时被扔进了大瀑布里一块,前两天佛门那一块也被人融了,因此这什物是愈发的金贵了。

    那老道人,不问可知,自是廿年之前已名噪天下,自封为道教教主的乾元真人。

    粉衣女子却不肯饶人,向前连走几步,上身前倾过来。那年轻子弟只觉一阵香风扑鼻,手臂上忽地压上了一团温热柔软的事物,他如何不知是何物?脸色刷的通红,心中绮念顿生。只是他站在诸女与师尊中间,已然是最后一道屏障,岂能让开身子,把师尊置于这红粉险地之中?当此之时,便刀斧加身,焉能有一步之退!

    他此时身子半是燥热半是僵硬,面上神色则半是羞红半是悲壮。

    “小官人的身子好热呢……”

    女人变本加厉,羊脂似的小手悄悄摸上了他的胸口。她的每一个指尖下仿佛都藏着个小火炉,点在哪里便烧起一片无形火焰,烧得人心烦意乱,血脉喷张。她感觉到指尖下的**从最初的紧绷,渐渐松弛下来——这一双玉手,京城圈子里绰号“红酥藤萝”,便百炼钢也要它化成绕指柔。她就是要撩拨他,等一会儿看他当众露出丑态,那老道士还能云淡风清,像个神仙似的无动于衷吗?

    那年轻子弟鼻息粗重起来,脸上酡红愈盛,看这神情,保不齐就要按了那女子在身下,当众求欢。

    “哈!”便在这时,老道人乾元忽然发出一声极短促的笑声。

    这笑声别人听来全无异处,落入那子弟耳中,却似被一场瓢泼冷雨当头淋下,浑身欲念刹那间竟涓滴不剩!只见他忽将左掌按在粉衣女子的小腹上,从容的推开半尺距离,继而收手笑道:“小娘子还请自重。”

    乾元此时说道:“靖儿,你且退下。等落脚后,罚你面壁三日,并抄一份‘太玄洞极经’与我看。”

    那子弟回身拜道:“徒儿修为不精,险些坏了纯阳宫的名声,师尊所罚,徒儿心服口服。”说罢再拜,便向后方车仗里去了。

    乾元又对粉衣女子道:“你们真要看那金牌?”

    粉衣女子受了阻扰,眼神仍是妖娆不减,腻声道:“正要请大国师赐见。”

    乾元忽地仰天大笑,众女都不解其意,只等他笑罢,才听他说道:“我笑那佛门自诩修行高深,不染尘俗,如今却堕落到何等田地,竟与妓家沆瀣一气!”

    粉衣女子面商一惊,强笑道:“大国师怎地扯上什么佛门不佛门,奴家又知道什么是佛门,莫不是城西的相国寺?你若不愿给看,直说便是,说这样的话,好没意思!”

    乾元冷笑道:“你何必还替别人藏着窝着?我这一行人虽说不上行事隐秘,可毕竟算得低调,旁人也觑不得行藏。只昨日正午,才在周家口一处店外稍作歇息。那日店里并无旁人,唯有两个和尚鬼鬼祟祟,见了这好一群人来,吃了半盏茶就急匆匆走了。昨日遇了和尚,今日入京你这几个女子就来滋扰,天下哪有这等巧事?”

    这粉衣女子确实是受人所托,来与众道人为难,可背后究竟是不是有和尚授意,她却着实不知。托她那人是她从前一个姐妹,当年也是红遍京城的一位名妓,后来脱籍跳出了这火坑,据说是为了追一个和尚跑了,昨日又入京城,来与她们这群旧姐妹厮见。如今她既找来昔日姐妹,专与这群道人为难,想来或许真和什么和尚沾边。

    她心中虽有疑,口里却如何肯认,只是抵死耍赖,还回身与姐妹说道:“你们看这道人,堂堂的大国师呦,却恁的小气!便那金牌有多金贵,不给看便罢了,何苦又夹缠出这许多,可是欺咱们风尘女子没有见识,就任他说去?”

    其他女子更不知情由,只唯粉衣女子马首是瞻,听她一说,便莺莺燕燕叱呵起来。这些女孩儿嗓音虽好听,小口一张,诸多话语却连滚珠似的往外倾倒,真叫旁人半句插嘴不得。她们生长在那等地方,见得听得也多,嘴里又能有什么好话?虽然不落脏字,也自叫人面红耳赤,咬牙跺脚。

    她们见那老道人不理会,越发的张狂起来。

    正不可开交时,从街后远处响起一阵声音:“前面是何人争吵?如何堵得满街如塞,让人不得过去?”

    街上百姓都在看热闹,这时听得后面又有人来,想来更有好的要瞧了。后面那人似乎走近了些,又说道:“好不害臊!青天天日的,竟当街为难一群女子!”

    也难怪这人作此想法:从街后看去,一排排车马堵在街上,最前头是几十个男人围成一圈,把里面情景挡了个严严实实,一阵阵女子的呵斥声、呻吟声、哀求声从圈子里传出来,这般情景,却要让人作何感想?说一句“为难一群女子”都是轻的。

    只听“刷刷”一阵拔剑响声,车中马上却有许多人不忿这言语,纷纷站了出来,剑出半尺。“什么人,敢来胡说!”“阁下当真不分青红皂白!”“你可知道是谁在前面?”之类的言语,响成一片。

    就见车队尾巴那里远远的走来一人,众道人眼力极好,见是个不足三十岁的年轻人,穿着似道似俗,甚是奇怪,头顶却实实在在打了个道士髻,背上露出一段剑柄,色泽有如金铁,然而纹理却又似古木。有眼力高明的,便从这古意斑驳的剑柄中也能看出些门道——这一柄剑只怕是件有上千年岁的古物。

    那人身后也逶迤着一段车队,虽不如纯阳宫的浩大,也好有七八辆大车,外加几十匹健马。如今都堵在尾后,却让这一段大街越发显得腌臜了。

    那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脸冷屑,很无礼的扫视着周围的道人,道:“原来是做惯了威福的主儿,入京第一天便当街戏弄女子,可真给三清脸上贴金!”

    “好狂妄的小子!”便见斜侧里马背上的一个道人,两只大袖凌然而舞,载着他飞腾而起,如一只展翅的大鹏。有那老成持重的大喊道:“不可造次!”却如何能比他进击更快?一式鹰击长空,已到了来人头顶。

    “啵!”两掌乍合即分,来人身形不动分毫,那道人却被击回了马背上。来人不屑神色愈重,冷哼道:“大日熔金掌,也不过如此!”

    那进击的道人却不顾回话,兀自坐在马背上抽冷气——只见他左手正紧紧握住右手手腕,却仍止不住右臂的抖动,他刚才正是用这右手与那人对掌。那只右手从指间直到肘弯通红一片,且表面跳动着许多细小的电火,发出“噼啪”声响,而他那只肥大的右袖受到自家掌力反噬,竟然尽数化成了碳灰,露出整条裸露的臂膀!

    “奔雷掌!是龙虎山的龟儿子!”那人也真够硬气,上身一挺,便要再斗,完全不顾右臂伤势。却被他近前一个长髯道人拉住,听得他低喝道:“疯了吗?还要不要这条胳膊?还不快运功逼出雷劲!”

    那道人也不是亡命徒,不过是一时气恼,才不管不顾起来,被人一喝冷静些许,依言运功。方才对掌他实是吃了大亏,不仅被对方雷劲侵入体内,连自己发出的熔金掌力也被反震回经络之中,那右臂可不仅仅是看着通红而已,其上的热力足可瞬间烧沸几缸冷水。

    “格老子,嘶——大胡子,帮我宰了这龟儿子!”那道人连贴了几张减缓伤势的若水符在臂上,却被几道电火打的寸碎,反而又添了几条裂口,饶是他硬挺,也被这内外焦煎疼的连抽冷气。

    长髯道人就是他嘴里的大胡子,“你以为还在川中呢,这儿是京城,能由得你胡来?”

    大胡子自认平生阅人无数,却没见过比眼前这人更狂傲的。先前那一手暴露了这人身份,那是不折不扣的“奔雷手”,龙虎山两大秘传掌法之一。他刚打眼看去,见那人右掌浑然无事,唯有掌缘飞出缕缕青烟,这一份掌力——赤虬性子虽糙,那手熔金掌力他却是深知的,便是前年死在长白山的墨阳,也未必能与他对掌而无伤分毫——却也堪称霸道了。

    可这份修为也未必称得上是绝顶,他是根本不畏死呢,还是狂傲的不惜己身?四周纯阳宫的道士都围了上来,那人却目不斜视,稳稳地一步步向前走去。这里是京师不假,可纯阳宫当真要杀个把人,什么时候挑过地方?此时只要再有一人出手,把大伙儿的火气挑动起来,就是折铁在此,也要卸他几只胳膊腿下来!

    大胡子的右掌三握三松,终究是没有出手,直到那人从他身边走过,才缓缓释放了手上的真息,同时间,他听到身后几下极低的吐气声——纯阳宫的修士,向来自诩,毕竟不斩背向之人。大胡子始终注意着那人的神色,自始至终,他没从那人的眸光里,看出一丝因惊慌而引起的跳动,那人一双细长的眉也始终阴沉的耸着,让那张本来堪称方正的国字脸,看起来像是憎恨着所有人。

    那人堪堪走过车队中段,终于有个年轻道人,似乎受不住这等压抑气氛,吼了一声,眼见要挺剑杀来,前街乾元的声音已到:“不要为难于他,放他过来。”

    已挚出剑来的年轻道人身形一个踉跄,被这么一句话放干了全身充斥的煞气。

    众女子见横生枝节,都拿眼望着粉衣女子,看她作何定夺。粉衣女见来人不道不俗,与老道士显然不是一路,心里也是没甚主意,向后退了两步,示意众姐妹静观其变。

    “木纹铁质,代天师表,老道何幸,竟能再睹此剑。”乾元的目光又从剑柄落在来人的脸上,细看了半响,喟然叹道:“你和你父亲有七分相似,真让我如见圆明道兄啊!”

    “住口!”那人闻言一怒,脚下响起一阵“嗑啦”裂响,却是无意中踏碎了脚下硬石路,最长的裂纹辐射出丈远。“不准你提我父亲的名讳!”

    乾元却连眼皮也没眨上一下,神色间便如同对着相熟的子侄辈,“怎么,贤侄甫一入京,便要展露展露这些年的闭关之功吗?这天师剑二十年来才一出世,就要斩同道之人?”

    “谁和你是同道?”在他耳里,‘闭关之功’四个字似乎格外重些,听得他眉头一跳。闭关,闭关——这是他如今最不待见的两个字,它们仿佛能勾起他心中一团无名的火焰,让他莫名的暴躁。自出关那日起,他就禁止下面的人提这两个字。

    眼前就是他“朝思暮想”、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大仇人,想不到刚刚入京就这样道左相逢,他甚至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他尽量平复着心情,努力地安抚着胸中那团憎恨的火焰,用自以为淡然的语气说道:“快让你的人闪开,你自己愿意耽搁没人管你,可我的车马都被堵在后面了。”

    “师尊,放他不得!月前这人在龙虎山下,斩了我许多三宗子弟,如此血仇,怎能不报?”斜里一个中年道士忽地大声喝道,双眼中尽是仇恨之意。

    那年轻身背天师剑,又自承与上代天师的父子关系,自是少天师张泯然无疑。他闻言眉上凛然,全身绷得如一张拉满的铁弓,只等着四面八方的袭击。

    却不料乾元如同不闻,淡淡说道:“这却须问身后这几位小娘子——”他转过头去看那几个女子,眼角不经意间扫过了身后包围的看客,轻“咦”了一声,低声道:“竟又来了位久思一见之人?”

    那少天师以为乾元又在作态敷衍,怒道:“你又做什么玄虚?你可别忘了,这是天子脚下,似你这等——”

    他忽然也卡了壳,因为他也看见了在人群里穿行而来的那人。

    其时已是日上三竿的光景,街上行人最多,众人争看那一众女妓和道士们争路,把整条街道围个水泄不通,差不多堵出十余丈远去。此时,正有一人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拥塞的众人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困扰,无论他面前的缝隙有多细小,他仿佛只是一晃肩,便能倏忽而过,如同一尾游鱼。把他比作游鱼也似不妥,因为没有一条游鱼能有他那般闲庭信步的气度。

    乾元轻“咦”时,他尚在人群之外,少天师注意到时,他则刚刚走入人群,而不过是又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已到了众女身后。

    粉衣女子只觉身后微有风动,倏然转身,瞳孔如猫一般缩起来,神色一刹间亮的炫目——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那人,正是得知今日天师道入城,特来相迎的冒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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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这一章的字数总算恢复了当初的一点风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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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相见不欢

    “折铁之徒,冒襄?”

    “纯阳宫,乾元真人?”

    乾元老道眼神骤然凌厉,此时再没人会怀疑他道教魁首的身份。风雷常起于瞬息,一个人的质气又能转变的有多快?――白驹过隙之间,已是两番天地。

    他的眼神仿佛成了有形之物,在冒襄身上逡巡了三周,终于落到那只右手上。而那只手,此时紫光微发,轻握在剑柄上,稳如泰山。可那不动里却仿佛另有玄机,给人予一种如擎山岳的感觉,若设那山岳一朝搬移,这只擎山的手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

    冒襄在忍耐,愤怒清晰地刻在他如峰峦蹙起的眉间。无声的咒言在心底流过,无数变换的手印在他的脑海里演化,他的右手正凝聚着一道自练成之日起从不曾用于实战的印法。

    乾元忽然一叹,不知怎地,冒襄的怒气似也在这叹气声中无以为继。冒襄知道,没有眼前的这个老道,天师道就不会是现在的局面,折铁也不会被废,再往前上溯一点,甚至素未谋面的圆明天师也不会死。他的心里本来烧起了一团火焰,他的右手中也已经凝聚了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力量。可是,就是乾元的那一下轻轻的低叹声中,他的情绪竟然平复下来,火焰也渐渐熄灭,就仿佛他的胸口被凿开了一个小洞,让所有东西都顺着溜走。而他右手上的微光,也自然就消散无踪了。

    “可叹我一生收徒三十八人,却无一人能有这般天资。人生匆匆一二百载,我所创道统,终要在身后灭寂无闻。”乾元露出惋惜的神色,仿佛真的恨不得冒襄是他的徒弟。

    冒襄冷冷的看着他,道:“也许你的徒弟们高兴还来不及呢。用阴谋诡计和出卖同道换来的基业即使毁了,他们虽然不能再过的那么风光,可至少能够睡上安稳觉,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也不用害怕有人戳着脊梁骨骂他混蛋!谁知道呢,人道天理循环,你今日出卖人家,他日自也有人会出卖你。”

    乾元并未动怒,道:“天下悠悠之口,自有公断。更何况这天下古往今来的基业,哪一桩不是掺了阴谋诡计?”

    他忽然走到粉衣女子的跟前,眯着眼说道:“小姑娘还要不要看金牌?”

    粉衣女子不料他忽然问起这个,此时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甚至要退开几步才能止住哆嗦,身上的感觉不是冷就能形容得了的。这老道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光是他的目光落在身上就让她心惊肉跳。一个姐妹伸出手扶住她的后腰,那只手却冰凉凉的,也在不停的颤抖,没能给她带来丝毫勇气。因此她嘴唇蠕动了几次,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你还要不要脸?”

    那新来的小官人忽然侧身挡在她身前,她一下子就止住了哆嗦,身体里忽多出了一道暖流。她甚至还悄悄的瞄了那小官人英俊的侧脸,却发现他和那老道身体同时晃了几晃,小官人的脸似乎也跟着红了一下。

    乾元一双长袖向后一拂,笑道:“看来小姑娘们是改了主意,不想看金牌了。”他向身后的群道挥手,道“都散了,各自回车马上去,我们已经耽搁的太久了。”乾元的话很有用,围观的道人没有一个多话,扭头就往自己的车马那儿走。

    冒襄就站在一旁,看着纯阳宫的人整顿车马,执鞭跨鞍重新开拔。那群女郎一时没了主意,都乖乖的站在冒襄身后,再也不敢站出来胡闹。没了热闹可看,路上围堵的百姓自然也就散开来,这些寻常百姓,可不敢开罪了骑马坐车的道爷们。

    临走之前,乾元在冒襄身前站定,说道:“老道一生观人无数,人品如冒贤侄者,只怕少年一辈唯有华山林婉能与你比肩。当年贵宗圆明天师天下无敌,折铁道兄威镇四海,却不知这两人年少之时可有如此丰仪?哎,只可惜刚极易折。――大家都要在京城盘桓一段日子,日后还有亲近的机会。”说罢拱手作别,进了一辆等候在旁的马车里。而自始至终,他甚至连眼角都没向少天师瞄上一下。

    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纯阳宫最后一辆马车才从冒襄面前经过,后面则跟着天师道的几辆马车和几十匹健马。当先马背上的一个年轻道人见了冒襄,刷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叫道:“冒师兄,原来你也来了京城,这可太好啦!”

    冒襄却微微皱眉,转身向那少天师执礼说道:“少天师提前出关,可喜可贺,实是我天师道的幸事。可惜师弟那时在外云游,错过了这桩喜事。”

    那马上下来的道人这才醒悟过来,急忙见礼,叫了声:“少天师。”

    少天师不冷不热的回道:“冒师弟客气,你们师兄弟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说。等你有空时,我们再好好聊聊,这宗门里的事物,我是久疏管理,却要多向师弟请教了。另外――”他分别向两人瞟了一眼,淡淡说道:“这个‘少’字,也该去掉了。”

    那个年轻道士是鹿鸣居士的弟子,叫一闻,在龙虎山是个出了名的莽撞脾气。天师道一团糜废,年轻一辈里他只心服冒襄和卢旭两个人,原因无他,比他厉害且每次比试都打得他满地找牙而已。而这两个人里,他对冒襄更是五体投地,自他二十岁以后就不敢找他比试了,那时候,冒襄才不过十一岁。

    西门楼上,四野开合,视野所及,可一览半片京城。

    冒襄也是第一次登上西门楼,这个大铁塔之外京城的第一制高点,脚下夯实的砖块,方方大大,都是城墙的用料,曾经是旧京城的倚护。本朝太祖从前朝继承天下,将旧京城扩充了数倍,当年的城墙则被裹挟进城区里,被新的城墙包围护卫。可曾经的西门楼,依旧傲视同侪,可以高傲的审视整片京城。

    这一座城,不知得了多少华奢的赞誉――有人说它是个销金窟,任你有泼天的富贵,在这儿一夜之间散尽家财也不是难事;有人说它是寻欢场,这儿的作乐法子,只有你想不到的,绝没有你找不到的;也有人说它是一潭不见底的深池,多少在外间能呼风唤雨、威风八面的“大龙”,进了这一池水,却未必能搅得出一点儿水花。

    一闻也看着这庞大的城市,他心里就没想那么多,站在龙虎山主峰的峰顶,俯视一整片山脉,无数的观宇藏在连绵的群山中,那才叫壮观。这人造的城市,建得再大,又哪能跟自然伟力的造物相比?

    “京城的人真是不一样,师兄你是没看见,咱们马车才一进城门口,就收了好几份请柬,他们鼻子怎么就这么灵?”

    “哦?”冒襄进京这一段时日,也算稍稍了解了点京城的权力游戏,因此也并不是太惊讶。

    一闻想起那些请柬来,鎏金边,暗水纹,清檀香,墨是徽墨,纸是蜀笺――他可不懂这些,都是听一灵说的,总之是一张纸就大不简单。他入门晚,没经历过龙虎山风光的时候,便是在他那向来懂得奢享的师父府上,也少见这等藏在细节里的华贵。

    “你说咱们龙虎山不是失势了吗,怎么刚一进京就有人来巴结?”

    冒襄心想这算得什么巴结,以京城里那些人的行事,没送请柬拜帖才是奇怪。“那些请柬呢,都是谁送的?”

    一闻摇头,道:“不知道,少天师每一张看了两眼,就一张张全给人家退回去了。”

    这个少天师,不知是不通世事还是不近人情,竟比自己还决绝,当面的拜帖就退了回去。跟着少天师进京的,都是些晚辈弟子,竟没有一个老成持重的,能在他身边提点。他募得想起个胖子来,那卢旭长袖善舞,怕是最适合这些钻营,这次却没见到那双小眼睛。

    “少天师这一回出山,甚是突兀,之前没一点征兆。有一日清早,守着东亭落剑阁的齐老头满山上乱跑,口里囔囔说有个怪人闯进门来,要去动那天师剑。我们赶过去看时,见一个蓬头垢面的道人正站在天师剑前,右手悬在剑脊上作虚握状,青蒙蒙一片光芒,似乎一人一剑正相持不下。过了一盏茶功夫,天师剑发出一声哑鸣,那人终于实实的握住了剑身。守‘凿心殿’的刘师叔赶来,说是不见了少天师,我们才猜出这人的身份。”

    冒襄淡淡道:“你们怎么这般迟钝?那天师剑是多大的烈性,若来人没有天师血脉,它岂肯轻易接纳?”

    一闻又道:“他也不与众人厮见,提了剑便下山去。这一路上,连斩三宗数人,也不知经了几场厮杀,直将长剑抵在坤厚老道的脖颈上,硬逼他撤掉了包围!这事后来传遍龙虎山,有些老头儿们听得热泪盈眶,都道是圆明天师有后,天师道中兴可期啦。”

    他此时顿了一顿,低声喃喃道:“我却怎也看他不惯,成天板着张脸,眉头上总攒着一团煞气,便连他自己的定亲宴上也没露过笑脸。”

    冒襄讶然道:“定亲?和谁定亲?”

    一闻一脸悻悻,似是自毁失言,小声道:“师兄可还记得捣药峰的秦师妹,我,我记着,她一贯是和师兄走得近的。”

    那个大眼睛,鼻尖有几点淡淡的雀斑,一说话就脸红的姑娘吗?冒襄在脑中渐渐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轮廓,虽然细节处模模糊糊。他是一贯的冷面孔,平时师兄弟间都没多少话说,更何况是一个师妹?可印象里,他倒是时常见到这个颇害羞的师妹,认真算起来,这该是他交谈的最多的一个异性同门了。只是具体聊过些什么,他已想不起来。

    “秦师妹心性纯良,家世人品都好,当得天师的良配……但愿,她能得个好归宿。”

    一闻偷眼查看冒襄的脸色,见一切如常,才提供了音量又道:“小天师也奇怪的紧,他出关后不先整顿教务,处理人事,却先找人给他聘一位贤淑女子。卢胖子说,少天师年纪是不小了,可坐了十几年的关,难不成就给憋得急成了这样?”

    冒襄也忍不住笑起来,道:“你一个出家人,还听那胖子浑说?”

    便在此时,东边忽地传来一声雷霆也似的爆响。冒襄眉头一动,知道自己等的终于来了。那方向上一片剑华耀动,站在高处,即使在白昼之下也能清晰看见。

    “乾元,如何不肯出来,将那金牌双手奉上?”

    少天师冷峻的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传遍了大半个京城。
………………………………

四、大化奔雷

    京师里乾元道人的临时府邸前,众道人严阵以待,个个拔剑在手。他们面前数十步外,身背天师剑的新晋天师张泯然很随意的站着。他的神色仿佛闲适,可眉目之间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威煞怒气。

    这座府邸虽是临时驻脚所用,却也颇见恢宏,朱门之前好大一片空地,栽着许多杨柳。

    他身前一丈之外,仰倒着一位中年道人,手肘撑着地面,几欲挣扎起来,嘴角尽是血沫。

    张泯然负手而立,两只袖袍如涨满的风帆,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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