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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锦记-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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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宦府邸扬名。品性稍好的还知道见好就收,无非图些钱财,却有那一等餍足无度之辈,妄想凭此攫取权力,大多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冒襄虽存入世心,修的却是方外法,自不愿留人话柄,遭游宦道人之讥。
解决战书的问题,却有些棘手。冒襄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可在皇城底下怎能没有顾忌。向他下战书的人都是不忿他一步登天的,心浮气躁,没有多少真本事。他也不屑与这等人多做纠缠,因此想出一个办法,要这些人知难而退。
这一日清早,天色微明时,冒襄背着藏锋剑,提着一坛腰粗的大酒坛,徒步出门,从南城门出城而去。
向冒襄府上下过战书的人,早得到了消息,据说那初来乍到的冒襄好不狂傲,竟在城南外十五里的驿亭设下送行酒。这送行酒却是为谁所设?原来他定下了一招之约,说是无论是谁想挑战,只要能接下他一式剑法,他便立刻离开汴京。可若是接不下一剑,那就请在他面前喝干一杯酒,然后灰溜溜出城去。
好个狂妄之徒!许多人在此之前甚至没听过冒襄的名号,据说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少年,还是出自声名狼藉的龙虎山。原来天师道如此衰败,还不改狂妄自大的本色,培养出来的弟子亦是目中无人。
这一下可真如水入沸油,炸开好大一片声响。
巍峨的汴京城虎卧平原,冒襄斜倚在亭杆上,依稀遥见城墙轮廓。手中的木酒杯半空,他等了近两个时辰,也未喝足三杯,只是酒量似有长进,只有颊边微红而已。
驿路上远远传来一阵喧哗,看扬起的尘沙规模,来的怕不有数十人之多。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的脸庞在眼前渐渐清晰,虽然神情各有不同,不加掩饰的愤怒和暗暗隐藏的紧张却能在每一张脸上都找得到。
冒襄斜睨着众人,心中冷笑,他们中有些人甚至连让他出剑的资格也没有?藏锋剑在鞘中低鸣,似不屑似不耐,他安抚似的轻拍剑柄,与剑灵一同沉下心气。他知道今天来的人必定不少,可能要酝酿出上百式剑招来应付。
太阳缓缓向中天的位置移动,冒襄默默地想,如果运气好,或许还能赶回城里吃午饭,那些久闻其名的汴京小吃。
***
却说两天之前,当冒襄还在府里躲避着纷至沓来的宾客时,有人已在悄悄地做着安排。
皇城下兴庆坊的一条街道上,一个健硕男子正匆匆而行。他一身塞外胡人打扮,头上一顶宽沿胡帽遮住大半脸膛,下巴上好密一圈络腮胡。汴京百姓见多识广,也不以为意,料想不过是从北地来的普通胡商。
胡衣大汉在街上转了几转,便闪进一家小宅院里,入门之后,院门旋即关进。内室外“咿呀”一声,大汉推门而入。那屋中阴影里原来坐着一人,听见院外响动霍然而起,手中紧握着一柄长物,看清来人面孔才放松下来。
那人迎向大汉,急声道:“如何?可有什么进展?”
胡衣大汉状似不耐,将壮硕的身体扔进一张木椅里,压得木椅呻吟不已。他换了几次坐姿,这才说道:“在京城的旧识都联系上了,应该能用得上,只是如今这田地,也不敢尽信于人。我让他们加紧打听,料想三日之内就有消息传来。”
“好!师兄果然不愧贵胄之后!”那人满脸兴奋之色,一双眼中隐隐露出红光,在昏暗的室内犹如两只狼眼,“有谁能想得到,大名鼎鼎的‘血手龙僧’与那帝京宫禁近在咫尺!”
――这两人正是从余杭赶到京师的赵令和完颜真。
………………………………
三、二十四品绝流俗
“嘿,什么‘血手龙僧’,好恶心的名号!”
这个称号又让他回想起逃亡时的经历,谎言与血腥交织,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时刻如拉满的弓弦,随时有崩断的可能。他不愿意回忆起来,他也不是个软弱的人,可依然时常在梦中惊醒,梦中到处是流着血的狰狞的脸。他难道就喜欢杀戮和血腥吗?只是有时候全不由人,他能选择的只有杀或被杀。
哼,眼前这个女真王子才是真正了不起的角色?他说要去摘了寂鸿的脑袋时,赵令只当是个玩笑,谁想到他竟然真的杀了那个秃驴!而且还发了疯病,他那把剑邪里邪气,一看就知是妨主之物,里面锁住的冤魂只怕成千上万,终有一天会反害了主人。
好在他这疯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人早早出了余杭地界,免有后患。赵令很是怕被那个骑狮子的紧那罗追来,他隐约听说过八部天龙的名头,似乎个个都是高手,他虽然自负,却也没有信心可以胜了那个紧那罗氏。
赵令甩掉脑子里的念头,对屋中唯一一个听众说道:“我已经是开诚布公,把所有能动用的筹码都摆上了台面。可是完颜兄的表现却让人心寒。”
完颜真变色道:“师兄此话是何意?”
赵令反问道:“什么意思?你难道真以为凭咱们两个人就能杀了皇宫里那个狗儿子?哼,老子虽然想杀他都想疯了,也还没蠢到先赔一条命进去!”
完颜真耐着性子说道:“师兄有些危言耸听?到时只要得到狗皇帝的确切位置,师兄使人将我二人偷偷送进去,凭着咱俩的手段,如何不能那皇城闹个天翻地覆?想来那个天子终究不过一介凡躯,反掌可杀。待得做成了这一件大事,宫中势必乱成一团,那时你我兄弟一意退走,谁人能拦得住?”
“终究是个蛮夷,好没见识!”大和尚鼻孔里喷出两道冷气,状极不屑,“你当要刺杀的是谁?当真这么容易,天下姓赵的都要死绝了!先帝爷在位的时候,因为与姬正阳互为兄弟,身边极多五岳高手护卫。这个小皇帝僭位以来,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多,也没少下功夫。我今日就教你一个乖,给你讲讲他身边的人物。
“这小儿当了皇帝,姬正阳不怎么卖面子给他,把五岳门下的一众高手都撤出了大内。他虽然贵为皇帝,却也奈何不了姬正阳,别说翻脸,还要陪着小心拉拢。他自小就怕死,想方设法搜罗高人,倚为护卫。别人不说,单说他费尽心机,竟是让他找出了几位当年拱卫皇室的二十四卫!”
他见完颜真一脸茫然,更是不屑,说道:“这二十四卫可是我赵家的大功臣!当年太祖皇帝打天下,天下翘首,万民归心,四方贤德之人咸来归附。便是素来如闲云野鹤的修仙之人,亦多有投入太祖帐下为其驱策的。这其中有二十四个前辈,功力有高下,忠心耿耿却是一般,成了太祖爷的贴身护卫,随太祖爷南征北战、底定天下,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这二十四人脾性各有不同,太祖爷就按着司空图所著的‘二十四诗品’分赠这二十四人,众人也舍弃原名不用,皆以诗品中的名号相称。其后二十四卫中人或有战死者,或有老病者,后继入了二十四卫的,也是继承前辈的名号。而且既入皇家门下,自然与从前的江湖岁月一刀两断,是不以官威压民、使亲族为非作歹的意思。因此,草野间才大多不知其威名。”
唐代司空图作“二十四诗品”,谓诗之格调可分为雄浑、冲淡、纤浓、沉着、高古、典雅、洗练、劲健、绮丽、自然、含蓄、豪放、精神、缜密、疏野、清奇、委曲、实境、悲慨、形容、超诣、飘逸、旷达、流动二十四品,太祖皇帝雅好,竟以之为人的名号,却也别有一番味道。
“这二十四卫本为我赵家天子世代长城,太祖、太宗皇帝也是以友视之,从不敢等同寻常臣下。可惜到了先帝爷时,圣恩全在泰山姬正阳一人身上,二十四卫既不忿冷遇,又自知斗不过姬正阳,大多都重归草野,不复在大内当值了。那小贼登位几年来,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重召回许多二十四卫中人,虽然大多已非当年太祖麾下之人,却也是一时之选。有他们这些人坐镇,大内堪比铜墙铁壁啊!”
完颜真听得手心见汗,实不料大内之中还有这等玄虚。继而又庆幸遇见了赵令,不然自己稀里糊涂一头撞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竟然不知道二十四卫的存在!可是那个人却一定是知道的,而他并没有告诉自己。看来那个人虽然与己为友,也未必事事以诚相待啊。
赵令见完颜脸色灰败,有意再安抚他一下,又说道:“兄弟也不必气沮,你不是说手下人曾经伏击过那厮,还曾斩掉他一员大将吗?”
完颜心中暗叫侥幸,那次刺杀他自以为情报详实,准备充分,又有人倚为后盾,却仍连遇波折。在无名荒村的伏击,如果不是有一名黄泉士坐镇,真未必能杀了那蓝衣人。可惜后来还是功归一篑,坏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
他当下形容了那蓝衣人的相貌及行功手法,赵令吃惊道:“竟是这人!他是二十四卫中的‘流动’,是当年追随太祖仅存下来的几个老东西之一。在太祖麾下时,就已是有数的几个高手,过百年而不死,又不知是如何可怖了。据说他以内侍的身份,多年隐居在西京,想不到竟已折在兄弟手里。少了这人,无疑等于断那小儿一臂!”
完颜连称侥幸,赵令懒得客套,单刀直入道:“我如今早不是世子身份,在京城能用到的人实在太少,能悄悄混进宫里已是勉强,断无法再找到高手跟着我去冒险。兄弟你给句痛快话:若是能邀来帮手,咱们便干上这一票,若是不能,那便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完颜知道现在不是爱惜羽翼的时候,这和尚虽然找不到别的帮手,自己却已经是个绝佳的战力,‘血手龙僧’的字号一亮,便能让敌人先自三分胆寒。当下慨然道:“师兄若不弃,我手下有四人堪为一用,正是斩了那‘流动’的四人。”他说的自然是四个灰魄士,之所以没有考虑更厉害的黄泉士,是因为黄泉士相貌太过惊骇,不可能偷偷混入宫去。
赵令沉吟片刻,说道:“也好,如果真是这般好手,有四个人也尽够了。况且人数太多,我也无力带进去。”
“好,如此就说定了,我的人最迟后日便可到京师,望师兄早作安排。”
七月流火,暑热正在最难耐的时节,青石板路上蒸腾起袅娜的透明烟气,扭曲着视线。
冒襄从南薰门进汴京,从南门大街转到坊巷御街,向北直去可到宣德楼。御街极是宽阔,宽两百余步,两边是御廊,本朝天子仁厚,准许市人买卖其间,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常。宣德楼是禁宫重地,四周都是紧要所在,如尚书省、景灵东宫、太常寺、左藏库等,拱卫在侧。将过州桥,远远的已能望见宏伟的宣德楼,冒襄却转向街东,这里一片民居,有许多百年字号的名店,如张家酒店、王楼山洞梅花包子、曹婆婆肉饼、李四分茶等,浓郁的香气留住了他的脚步。
曹婆婆肉饼铺面小,主要是做外带的生意,此时摊铺前仍排着长长的人队。冒襄走进张家酒楼,随意点了几样招牌小菜,店小二见这客人频频向曹婆婆肉饼方向顾盼,那肉饼是京城里出名的字号,虽然与他家酒楼紧邻,却并不抢了生意去,反而能招徕更多食客。店小二心思玲珑,自动请缨,为这客人去买来一张曹婆婆肉饼。
冒襄看看天色,太阳已过中天,终于能在饭口之前赶回城里。冒襄修成紫雷印下山后,剑法上接连得到萧素履和宁士奇的指导,得窥这两个当世剑术大家的不传之秘――这两个人的剑法一个是重意不重形,全然以势取胜,另一个则是达到了技巧的巅峰,可说是两种互补的剑路。他如今剑法之高,一招一式都含有绝大威力,那些二流三流的人物实在不能给他带来多大麻烦。这一上午他一人一剑,潇洒的送走六十七人出汴京,本来还有三四十人,见了如此可惊可怖的剑法,俱都不敢再言战。
少天师已经出关了吗?自己竟然毫无所知,也未收到过任何宗内传檄。是故意的低调行事?还是独独漏掉了自己?
对于这个少天师,他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也怪不得他,那人闭关时,他才刚刚会走路。山上年青一代的人大多若此,这其中又分为两类态度决然不同的人,一类是对那少天师的闭关不以为然,对他何时出关也漠不关心,只当天师道没有这一号人物,代表人物就是胖子卢旭;另一类人却对少天师有种莫名其妙的信心,或许是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敬畏,他们坚信少天师出关之后,必能带来天师道的中兴,“鸣天鼓盟”中大抵是这类人。
不过他能在第十八个年头出关,总是让一些人松了一口气?如此坚忍之人,不知这一次入京会有什么样的举动?他冲龄时便入死关,近二十年来山上事务都由折铁掌管,冒襄身为折铁的弟子,在宗门内的资望亦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他出关后故意忽略自己,也是想来个下马威?
如此也好,他心中本没有什么权势之心,那人既然已出关,他肩上的担子也轻了不少。他可不像他那师父,始终不能忘记心中的愧疚,当断不断,反害了自己。
一阵香风忽地扑面而来,扰乱了冒襄的心思,他还未及抬起头来,对面的座位上已坐上了一人,明媚的鹅黄色一如这夏日午后的阳光。
刚入座的女孩儿丝毫不动什么叫矜持,对着左右忙碌的店小二呼道:“小二哥,给我上一份和前面这官人一模一样的来。对啦,我也要一张曹婆婆肉饼。”
店小二几曾见过这等娇媚的美人?偷偷瞄了几眼,却不敢多看,这女孩儿虽然眼角含媚,漂亮的如同一树盛放的杏花,却也一眼看得出是个不好惹的主儿。那眼角眉梢的媚,也是给她看得起的男人看的。
冒襄皱着眉,看着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的闵水荇‘妖女’。妖女丝毫不在乎周围人的注视,分别抓过冒襄身前的酒壶和一只空杯,为自己斟满,举起酒杯,道:“这一杯酒是恭贺恩公一战功成,天下咸知。这个下午,‘神授之剑’冒公子就要名满京师啦!”
冒襄丝毫不惊讶于她得到消息之快,却对另一件事更加疑惑:“怎么你能在街边小店用饭么?你不是应该在皇宫大内做更大的事业吗?”
“啊!这么说你已经知道那人的身份了?”闵妖女一惊之后,又忽然连连眨起眼睛,嘴角挂上了狡黠的笑容,双眼亮的象一只小狐狸,“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呢,恩公终于开始想了解人家的私生活了!”
冒襄轻哼了一声,举起自己的酒杯浅尝,把头别到一边,却不说话。
‘妖女’却仍兀自说道:“我从小时候就开始梦想,有一天我陷入险境,然后会有一个少年英雄像飞将军一样来拯救我。”此时她微仰着头,线条柔美的下巴拄在一只芊芊玉手上。阳光从窗棂漏进来,洒在她小半边脸上,浅浅的茸毛淡的仿佛透明,在奶色的肌肤上微微翕动。她此时满脸天真烂漫的神情,和往日烟视媚行的形象大不相同。
“他会从天而降,轻易地斩开所有的困难,在危险面前他不会皱一下眉头,而且把我牢牢地保护在身后,不容受到一丝伤害。”她忽然把头转向冒襄,轻轻地说道:“然后那一天,你忽然降落在我的身前,骄傲的对我说:‘站到我身后!’”
冒襄缓缓放下酒杯,淡淡的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闵水荇仿佛忽然回过神来,天真憧憬的表情像一张琉璃做成的假面,悄然破碎,一刹间又恢复了那妩媚妖娆的脸。她歪着头,媚极的眼眯成了两只月牙,笑道:“恩公听不懂就算了。妾身这次来,可不只为了吃饼,还想叫恩公去看一场好戏!”
………………………………
四、神通伏魔头陀怒
这几天的京城每天都有好戏上演,冒襄那驿亭之战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篇目。而据闵水荇说,中秋之前,真正好戏的序幕,才将要在今天下午拉开。
京城里现在的势力错综复杂,除了本地那些站在这个帝国权力巅峰的一群人外,其余平时自诩出尘、不惹尘嫌的修士们也自粉墨登场,兼且全是外来户。这其中主要分为五方势力:分别是三宗道门、五岳剑盟、佛门和一些纠合在一起的小宗门,而最后一方势力则是许多心怀叵测的胡人。官家虽然已经下令加强京师戒备,严加盘查来往行客,可是汴京城的北地胡人极多,不可能对他们一一进行控制检查。
而这还不算即将入都的天师道,和不知道会不会来横插一脚的天山诸宗门。
混乱的序幕将在帝京城外拉开――
“等一等!玄空师叔请行慢些,等我一等!”
走在前面的玄空风尘仆仆,僧衣上不少破口,听到身后的叫声便皱起眉头,却还是放缓了脚步。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和尚气喘吁吁的跑上前来,抹了额上的一把汗,却添了几条黑印儿。年轻和尚双手合十一拜,说道:“玄空师父,能不能暂歇歇脚?今儿天明出门,已赶了七十几里路,晌午也没歇息,小僧的师父实在走不动了。这大毒日头,避一避的好。”
玄空脸上静静的不见容色,淡淡说道:“前面不出十五里既是汴京,你看那城墙的影子都出来了,叫玄安师兄再忍一忍,到了京城歇息个够。”
年轻和尚急道:“师叔千万体谅!我师父已经快七十岁了,又没有修过神通,虽然平日脚力尚健壮,可何曾一日里赶过这么多的路?况且这一路受的惊吓不少,如今真是心力憔悴了。他老人家这般年纪,若是一意用强,只怕有个万一!”
玄空向后瞄了一眼,队伍尾巴上一个老和尚已落出去了百丈远,在一个小和尚的搀扶下乌龟般走着,忍不住埋怨道:“早前就对玄安师兄说过,他这般年岁,在路上定是吃不消,何苦大老远的跟来!”
年轻和尚道:“这是佛门里的大事,他老人家怎能不来?师父也说过,如今眼看着离入土不远,不亲眼见见京城心里不甘。”
玄空心道出家人还有这么大的执念,到死也成不了正果。再向四周看去,见有几个不通神通的老和尚已是摇摇欲坠,其他人虽不见倦容,却也一脸委顿。暗叹一口气,说道:“那就暂歇一歇,避过这段日头,正好前面不远就有茶肆。”
年轻和尚欢叫一声,转身急匆匆迎他师父去了。
这一路几十个和尚正是佛门四大道场,前往京师参加中秋封典的代表。他们在黄梅县东山寺汇合,走水路沿着淮水北来,中途在淮水与汴河的交汇处弃舟步行。下船处在商丘县附近,离汴京将近两百里,这日已经是赶陆路的第三天了。
若说他们为何不沿着汴河走水路到底,却不是出于什么苦行磨志之类的蠢念头,而实在是被一路上的明攻暗袭逼得苦不堪言!
这千里水路,和尚们一共遭了六次袭击,凶险不一,规模也大不相同。有一次只来了四个人,功力低微不说,甚至还有一个是使锄头的,当场就被玄空的一个弟子打发了。最多一次则是六个小门派纠结起来,倾巢出动,天上飞的水里游的百人之多。绕是众和尚中颇有几个佛门精锐,也费了好大工夫才逐走了这群人。回头清点时,年轻一辈几乎人人挂彩,还翻了一只船,差点把一个老和尚淹死。
不问可知,都是冲着玄空包袱里的金牌来的。玄空一共带了三套僧衣换洗,没到京城已全都添上了口子,不胜骚扰之下,才转走陆路。他料想前路若还有人心怀不轨,必是堵在汴河上,反走陆路当可收奇效。这一来果然安全无事,却是累惨了几个羸弱的老僧。
此时离汴京的东水门只有十几里的路程,路边茶肆甚多。东水门也是汴河出城的下流水门,汴河出城东来,浩浩汤汤,两岸土质富饶,农田井然,和尚们所走的道路离着汴河不远,就在田地的另一侧。路上不时就有几家茶肆酒垆,绝无荒凉之感,是未入京城就已先能体味到一些热闹了。
众人坐定,年轻人虽然焦渴,却也等服侍了师父师祖辈的先喝了水,自己才慢条斯理的向店家讨水吃。玄空端起一只粗瓷碗,还未及放到嘴边,便又重重放回了桌上,一双冷电似的目光则射向了茶肆之外。
“何方鼠辈,吃盅茶也不让人安生!”
茶棚里蹭蹭的一连站起来好些人,却是有些和尚感到了茶肆外的杀气和敌意。
此时茶肆外影影绰绰,已立了十二人,每人面上皆遮着一副面具。面具上刻画的是传说中元始天尊座下的十二弟子,广成真人、慈航真人、太乙真人等。这些面具做工精致,眼睛鼻孔处都有孔洞,嘴的位置也有一条裂缝,下颚处可以活动,一点也不影响说话。
玄空站起身来,先面向西方合十微拜,心中默喧佛号,才昂然步出茶肆。其余另有三僧跟在他身后,一些摩拳擦掌的年轻僧人却受命留在茶肆里。这三僧都与玄空一般穿着,一袭土灰色的僧袍而已,年龄都在四十开外,面目也是平常,总之若落在一群僧人中,绝难现出特别来。毕竟似玄空这般昂藏俊美的僧人,并不多见。
然而这四僧却已几乎是佛门的最高战力,分别是四大道场的山门护法,一身修为在各自寺中已是翘楚。这些年来佛门屡受道门压制,也是人才凋零之故。若单以实力而论,四僧中唯有玄空能入“名剑谱”前十而已。
“哼,鼠辈就是鼠辈,行事藏头露尾!”眼前的十二个人无一是庸手,而且气息隐隐连成一线,如果玄空不是亲眼所见,仅仅从气机上判断,会以为是一个修为绝世的高手。即使如此,玄空也没打算把口气和软些。
带着广法天尊的男子开口道:“交出金牌,并且立时滚出京城,我等便可放过你们。天下之物唯有德者据之,那金牌,秃驴儿不配拥有!”
“金牌就在我背后包袱里,有本事自己来拿!”
峨眉道场的首席护法长老弘音身体枯瘦,犹如一杆架着僧衣的竹竿,他站在玄空左侧向后三步远,忽然说道:“听说纯阳宫下有一处别院,虽然地处隐秘,却汇聚了乾元道长十数年纠集起来的势力,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诸位既然敢在京城之侧行凶,又何必欲盖弥彰,徒惹人耻笑?”
那十二人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道门三宗,各有自己的别院,以之为正统之外的另一股势力,然而特性却各有不同。
楼观派里,终南别院与本宗可以说是一宗两脉,一俗一道,前者奉《关令九篇》为主业,后者则是主修剑仙法门。而上清宗的别院则更类似于长老堂,别院中人几乎都是现任宗主的前辈或同辈,也唯有德高望重、对宗门有过贡献之人才能进入别院。纯阳宫的峨眉别院却完全是由来自五湖四海的散修组成,这也是乾元在位宗主时,以大魄力开拓的一片新地。纯阳宫提供修行的环境,甚至和一些宗门典籍,换回的则是一个实力堪比本宗的别院。
官道上沙土飞扬,阳光依旧毒辣,空气中飘飞的尘土也带着酷热的形象。然而对于对峙的这些人,烈阳和沙尘此刻都失去了意义,他们的身体和身体附近的一小块空间仿佛一个自然封闭的体系,唯有来自同等存在的气息才能牵引或破坏这个体系内的环境。
玄空双臂发出金色光芒,左臂垂在腰侧,右臂举过头顶,展五轮指,有如莲花。此时若有信徒见他这一双金色臂,宝相庄严的无上威严相,必然要顶礼膜拜。
只听他高喝一声:“咄!”左拳平推而出,空气中金光一闪,拳锋之前的空气仿佛被压成了一块投射出去的铁弹。那“广法天尊”站在最前面,双掌交错在胸前,却听的“波”一声闷响,竟被这远隔三丈的一拳打得连连后退,撞上了身后数人。
“三位师兄,随我护法降魔!”玄空浑身宝光萦绕,一个飞步踏入人群中,双手张弓,金光连闪,拳风竟将六个人笼罩在其中。
当日在大千阁寺,玄空用剑对敌,然而他最厉害的还是一双肉拳。
弘音、寂休、觉知三僧各自大喝一声应和,各展神通,跃入敌人阵中。这三僧的功法又各自不同,弘音面目如死灰,举手投足却仿佛有绵绵生机,气机随灭随生、无可断绝,这是峨眉金顶寺的“灭尽法”,取义于“如来观现前念念迁谢,新新不住,如火成灰,渐渐消殒,殒亡不息,觉知此身,当从灭尽。”
寂休则满面癫狂状,浑身灰气缠绕,掌底暗风汹涌,这却是九华山藏音寺的“外道法”,佛门中所谓外道,是一些不能得无上菩提的修行者,既所谓“不能得成无上菩提,乃至别成声闻、缘觉,及成外道,诸天魔王,及魔眷属”者。
觉知本身便身体壮大,招式亦极古拙,看似笨重无用,其实却有大威力,与之对拼者,往往被击出数十丈外去。这是五台山琉璃寺的“不动法”,修到极处,据说能遍览十方法界,立地成佛,正是所谓“若能转物,则同如来。身心圆明,不动道场。于一毛端,遍能含受,十方国土。”
玄空所施神通则叫做“无畏法”,如来为阿难及诸位大阿罗汉讲解楞严经时,为了能让阿难开悟本心,得证无上菩提,曾数次伸光明臂,展千辐轮手。如此震撼人心的无畏光明,正是佛祖的大威能之一。
那“十二天尊弟子”甫接战时颇有一些慌乱,似乎不适应和尚这般近身缠斗,兼且威力无铸的拳脚。然而毕竟人多,且根基深厚,不一刻便稳住战局,各自挚出宝器迎敌。
眼前寒光一闪,一只闪着赤红光芒的铁环疾飞而来,直劈左面门。同时间,右侧风声大起,竟是一只人高的黄铜大鼎,迎头砸来,玄空沉喝一声,双臂在胸前一交,高举过头,身体两边的空气一时间粘滞起来,金色光华闪处,却是竖起了两面无形之墙。“当当”两声大响,赤环和铜鼎都被反弹开去。
“无畏法”可以随意改变四周的气流密度,然而毕竟也有限度,玄空虽然挡下了法器,却仍被随后的一阵强烈反震波动搅得血气翻腾。因此稍退两步,定睛看去,好家伙!这十二人竟然无一使剑,用的全是奇门法器!
“赤精*子”双手各握一只赤红铁环,环的中央有一点明火勃勃燃烧;“太乙真人”横一只面盘大的铁质八卦盘在胸前,每一条爻位都用不同的金属镶嵌;“玉鼎真人”擎着那只大铜鼎,执住一只鼎脚抡圆了当铜锤使;“黄龙真人”用一把四尺多长的大铁扇,扇面完全展开足有车辙大小,边缘闪着冰冷的锋芒……“灵宝真人”和“道德真君”没有参战,前者背着一个大包袱,不知是何物,后者却双手中空无一物,只一双眼睛左右逡巡,却原来是个用眼睛杀人的主儿!
玄空微一调息,挺身再进,仍是以一敌六,双臂金光愈盛。其余三僧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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