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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草不黄-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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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姚光将手中的捷报丢到案上,长吁了一口气,殿中的灯光晃得他有些难受,便命宫人们开了殿门,凉飕飕的风刮进殿中,姚光拢了拢衣袍,才觉得清醒了一点。
捷报是姚铮亲笔所书,言辞中不乏得意之情,如今武阖已经攻下,恒军也要凯旋,姚铮嘱咐姚光做好准备去王都谷声一趟,一来是例行的朝觐,二来也要得天子诏命,恒国收了柴国之土地才算得上名正言顺,分郡的计划也要向天子禀明才好。其实如今战乱四起,并无哪国的诸侯还像国君这样看重天子,姚光不知是由于与天子同姓的原因,还是另有其他缘故。
不过即使现下准备好,也只有等国君回到盈许之后,自己才能够出发——在走之前先卜个吉凶也好。他想到这里,便起身往殿外走去。
太卜栾息正欲下星台,在点起手中的灯笼时,却听到身后有人唤了一声:“栾卿请留步。”
栾息回过头,见世子姚光正罩着又厚又重的斗篷站在他后面,仰着头露出笑容,落于地上的那部分,在台阶上拖曳出一道雪痕。年轻的太卜连忙向他行礼:“太卜栾息拜见世子。”
“栾卿快请起。栾卿是在观星吗?”姚光问道。
“世子慧眼,适才小臣的确在观星象,现下却要下高台了,不知世子可有事吩咐小臣?”栾息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姚光拍了拍斗篷边上的积雪,露出了银线绣的小龙纹,“栾卿先说说适才夜观星象,看出什么了吗?”
栾息有些为难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禀道:“回世子的话,恒国之分野,客星将犯君星。”
“哈啊?!”姚光几乎跳起来,“你是说国君他……明明是捷报啊!”
“世子误会了,国君倒……倒算得上平安无事。”栾息干咳了一声。
“那什么客星犯君星的……”姚光狐疑地看了栾息一眼,又抬头望天。
“世子。”栾息将自己的手掌挡在姚光眼前,“世子,非礼勿视。”
“……”姚光骤然间明白了什么,顿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世子?”
“咳咳。”姚光赶紧回神撇开话题,“我想让栾卿为我占上一卦。”
“世子想要占龟还是占筮?”
“据闻占龟更准一些?”姚光问道。
“古人云‘筮短龟长,不如从长。’的确如此。”
“那便占龟罢。”
“世子占何事?”
“远行。”
“诺。”栾息拱手应诺,“世子请随小臣进殿。”
“栾卿,如何?”
“若是单指远行便是大吉。不过……”栾息顿了顿,“世子大约要带人回来呢。”
“啊?并无此准备。”
“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准备啊——不过这并非坏事,世子不必太挂心了。”
“多谢栾卿。”
“小臣告退。此夜已深,还请世子早回寝殿。”
姚光点点头,与栾息一起出了殿门,高台星悬,栾息忍不住再一次看了看穹窿,然后骤然停住了。
“栾卿?出什么事了?”姚光察觉到异样,赶忙追问道。
“恐怕国君回朝时也会带一个人。”栾息的语气有些沉重。
“虽然还在亍郡,但到底有些恒国的气息了。”姚铮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对亍郡的郡守郑期说道,“郑大夫功劳不小啊。”
郑期本是司农丞,原籍乃千里关,父亲在千里关的一个小里中做里正,母亲却是柴国亍郡人,姚铮便是看中了他母亲的原籍,于是派他做了亍郡的郡守。郑期对经营税赋之事极为熟悉,当年姚铮命他过来时,郑期先向年轻的国君讨了亍郡、繁城、柘城和峢地免五年赋税之令,姚铮觉得此举尚可便同意了。如今这些新归恒国的诸城乡民都极为感激,竟从未出现过姚瑥治国的反叛之事。
“这是国君思虑周全,小臣不过是按部就班、奉命代施恩泽而已。”郑期恭敬地行礼道,“亍郡粮仓中尚有国君送来以备军中用度的粮草,不知……?”
“柴国刚刚归入恒国,两月征战下来恐怕已极为穷困,不如就由郑大夫代劳,送往各郡吧。治粟内史那边寡人回盈许时会吩咐的。”
“诺。郡中已清过客舍,请国君下榻暂歇。”
“有劳郑大夫。”
融雪之时尤冷,姚铮无心在亍郡城中行走,便缩在客舍的榻上休息——亍郡的客舍自然比不得盈许的宫殿富丽宏大,但小小的房间却拾掇得整洁明朗,纤尘不染。姚铮不由得想起当年少府里虑对自己说过的话:“郑期筹算快而准,少府中无一人可及,即便国君不与小臣说起他,小臣也准备向国君推荐此人去治粟内史那边,自然了,国君想让郑期去亍郡也极为妥当。只是有一点——郑期素好整洁,每日来少府做事,总要里里外外理上好几遍,国君也知小臣是除了少府事务,其余琐碎向来懒怠,上次小臣畏热又忙着理账,脱了一件外袍就丢在地上,便被郑期说上好几日,只这一点小臣实在熬不住。”
彼时姚铮听了里虑所言,登时乐不可支,只开玩笑说他再这么懒怠,怕是少府的匠作钱粮迟早要弄成一笔糊涂账。现在看来,里虑的话倒是事实。
他正出神地凝视着窗外屋檐上滴落下的雪水,却听得有人叩门:“小臣谢扬求见国君。”
“进来罢。”
谢扬今日着了一领棕黄的鹿皮裘袍,看起来愈发显得温暖,他攥着一卷布帛走进屋中,未等姚铮发问便笑道:“这是柴国舆图,小臣粗略看过一遍,其中错漏不少——这些日子随国君也算在武阖与烈城之间来回走过,小臣便想凭着印象将这些错漏改过来。”
姚铮招一招手,示意谢扬把舆图在自己面前铺展开来。
谢扬在舆图上指出一处给姚铮看:“比如这里——”
“慢着。”姚铮按住他的手,“不如由寡人与你一起来改它,相互看着也免得出错,若是谁先错了——就下个赌注吧,若是你出错了,你回盈许之后便留在去淳于重手下做卫尉丞,卫尉之下有兵卫,现下宫中有多少兵卫,你便给寡人训练出多少能够带兵的上将。”
谢扬笑了笑,点头道:“诺。那若是国君先错了呢?”
“唔。”姚铮很是认真地想了片刻,“虽然说寡人不可能出错,但还是给你一个赌注,若是寡人先错,下次出征两军对阵之时,寡人便为你擂鼓。”
“噗!”谢扬笑起来,“小臣可不想要这个做赌注。”
“那你要什么?”
谢扬抬起眼,姚铮可以看见其中酽酽的光芒:“国君不会输的话就先不说了罢。”
姚铮未免被他瞧得一阵心虚,不过谢扬倒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把适才指出的那一处错误说完了。
姚铮扫了那舆图几眼,伸手指了一处。
这两位都是少见的博闻强识,一位是千军万马中杀伐决断的将军,一位是于宫闱外朝中处变不惊的国君,反应自然快得不相上下,你来我往一时竟也忘记了天寒地冻。但毕竟错漏有限,在谢扬犹疑着指向一处并说“境城的东边有一处树林。”
“这下可错了!”姚铮大笑着抓住谢扬的手,“明明在西边,你忘了当时我们路过境城的时候,夕阳正从林子尽头落下。寡人要立时给淳于重写信,告诉他寡人替他找了一位了不得的卫尉丞……”他似乎许久没有这么笑过,也不顾谢扬直直瞧过来的眼神,只是纵着自己边笑边说,结果话还没说完,他按住谢扬的那只手就被对方反手握紧了。
姚铮下意识就喊道:“你干什……”但他没有说完——谢扬就着握手之势,隔着柔软的布帛舆图,探身将他吻住了。
天光跃动,檐上的旧雪融得益发快意,淋淋漓漓地滴落下无数澜澜水珠。
这还真是白日宣yin。
姚铮抽出最后一点精力,气呼呼地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姚铮迷迷糊糊地感到脚睡得有点麻,他缩了缩脚,却又在动弹之间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国君醒了?”语带笑意的声音一听便知是谢扬的。
姚铮顿时面色不豫,忍气吞声地在心里唾弃了一句,然后沉着脸艰难地转过身,谢扬正席地而坐,拿着一卷竹简默诵着。姚铮目力奇佳,稍稍一掠而过便知道他看的是《孙子》——敢情这兵法不止用在战场上,倒也能在寡人这里攻城略地了。
“国君?”谢扬把竹简搁在矮案上,“国君感觉……好一些了吗?”
好你女弟!姚铮当然没骂出口,一则若是坦白了他现在痛得很岂不是让谢扬更加得意,二则谢扬似乎也没有女弟。
“你从哪里看出寡人不好了?”姚铮沉稳地坐起来,偏一点头打量他。
“小臣不敢妄测国君。”谢扬露出笑容,仍是一副看似恭敬的姿态,“只是……嗯,那个时候国君喊疼的……”
姚铮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回答:“住口!寡人精神得很!好得很!把深衣和裼裘给寡人取过来!”
“国君要出去?”
“自然。”姚铮抬起下颌,“你也随寡人出去。”
“可国君,现在已经入夜了。”谢扬原本打算着待姚铮醒后再暖语温存,结果大出意料之外。
“寡人就是想看夜色中的城外雪景,记得给寡人掌灯,对了,带上剑。”
“诺。”谢扬叹一口气,心道这个时候就别逞能了,但他知晓现在显然说不过姚铮,只能答应了。
亍郡并不比盈许那种繁华都城——何况便是盈许过了时辰也要宵禁落锁——此刻城中寂静悄然,黑黢黢无一丝灯火。谢扬在姚铮身后半步之远为他掌着灯火,两个人走到了城边,让士卒们开了城。
城外融雪浸着去年的衰草,湿淋淋的滑脚,姚铮那里作痛又犟着不说,谢扬暗示了几次他仍要显出一副没有大碍的样子,往前走了约莫一刻时间,谢扬忍不住想要再次出言提醒,却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窣之声。
“谁?!”谢扬想也没想立刻拔剑护在了姚铮身前。
窸窣之声越发近了,姚铮按住谢扬的剑,举目打量着周围景况。
只听得不远处的草莽里灌木枝条折断时的连续脆响,然后一个人影便猛地滚在了姚铮身前。
那人静伏于地,破衣烂衫,似乎还在瑟瑟发抖,如同被雪水压折了的枯败草梗,狼狈不堪,下一刻便会就此冻死过去。
“你是谁?”姚铮虽然心下惊疑未定,却还是冷静地发问道,他稍稍侧目,示意谢扬往后退一点,再把灯举得近一些。
对方依然安安静静,似乎没有听到姚铮的回答。
“你抬头罢。”姚铮再次开口。
他终于作了回应,在朦胧的灯火微光之中,缓缓地抬起了脸。
在看清这人的形容的一瞬,姚铮如遭雷殛般呆立在那里,再也动不了了。
这个破败而狼狈的来客,既陌生又仿佛再熟悉不过——他形销骨立,半张脸被毁得血痂伤痕重重叠叠,似乎被什么凶狠的野兽啃伤过,而另半张脸,却分明是姚铮记忆中八年前的姚铸兄长。
“阿……”姚铮全然无法喊出“阿兄”二字,谢扬并未见过姚铸,此刻惊讶地望向姚铮——年轻国君的脸上,有泪水颤抖着滑落。
而这个被毁去半边容貌的来者,却是再平静不过,甚至连适才的颤颤巍巍,也不再有了,他的一双眼睛明亮透彻,似乎被这灯火骤然点亮。
“你到底是谁?”姚铮定了定神。
“小民应念白,拜见恒国国君。”他这样说道。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国君跟你出去之后平白就带了一个人回来!还有那个人我在盈许见过!”颜瑕急急忙忙把正守在姚铮屋门外的谢扬拉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见谢扬看他,又摆着手,“我不是说他像先世子啦,大概是几个月前,我们从千里关回到盈许之后,还记得国君差点被柴国来的刺客拿匕首刺中的那次吗?在这之前的那天晚上,我见过这个人,在盈许的客舍。不过那时候他可没这么一副样子。”
“他就是应念白,怂恿柴国的秦钺刺杀国君的主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那时候该是莒成连的人。”
“什么?!那你还敢让他和国君单独待在一起?”颜瑕几乎立时要冲进门去。
谢扬一把拉住他:“我说了,‘那时候’他是莒成连的人,如今应该不是了——你认为随国的世子会让自己的人狼狈到几乎死掉吗?”
“可……可我总感觉他身上有一股妖气。”颜瑕依旧不安地说道。
“不是妖气,是死气。”
“啊?你是说他已经死了?死人还会动吗,谢扬你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不。”谢扬摇了摇头,“自然是活着的,但活着的应念白,依然有死气。”
颜瑕自然无法理解谢扬的话——在他看来,就算是毁了半张脸,但能够长得与死去的姚铸一模一样的人,不是妖异又会是什么?
而谢扬想得比颜瑕更多,他尚顾不上去想应念白为什么与姚铸长得如此相像以至于让姚铮错认至此,此时他更忧心的是,应念白既然落魄此境,想必是由于刺杀失败而为莒成连所弃,或许还受了酷刑折磨,他知道的事情太多,莒成连断不会主动放他走,极有可能是应念白找准了机会自己逃出生天的。但能够熬住酷刑并从重重守卫中逃脱,还能够守株待兔般地算准了姚铮将会出现在亍郡,细思之下简直让人遍体生寒。而他抬头是目光里流露出的决绝,就如同毫无温度的森森鬼火一般,令谢扬也不寒而栗了起来。这样的人,来到姚铮身边,究竟会带来什么呢?
谢扬想起姚铮在来到夷姑湖不久之后曾经得意地告诉自己这回前来的时候曾经让栾息占卜过,说是上吉,因此这次必然会凯旋,但不知路遇应念白一事,是否也算在这“上吉”之中……
“对了,国君给你带的仲姚夫人的信你放在身上吗?”谢扬想起这件事,问颜瑕道。
“仲姚夫人是什么东西?”颜瑕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你说简璧啊!有,你要看信吗?”
谢扬点点头:“如果不妨事的话,能否给我看看?”
颜瑕狐疑地看了谢扬一眼:“你不是不喜欢简璧吗?还要看简璧的信,当时娶了她不就好了?”虽然依然有些不满,但颜瑕还是从怀中掏出了那只织花的锦缎信囊递给了谢扬。
谢扬接过信囊只是匆匆一瞥,甚至连里头的信都不曾取出来便将它递还给了颜瑕:“多谢。”
“你到底看是不看?!”
“多谢,我看完了。”
对于这个回答,颜瑕气愤地把信囊塞回了怀中。
谢扬回过神,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透出灯光的窗口。
亍郡的游医收好自己的医匣,起身朝端坐着的姚铮行了礼。
姚铮点点头,示意他退下。他慢条斯理地将油灯芯子拨弄得更亮,然后才转向了理好衣装,半张脸颊上敷了层层素纱的应念白。
对方经过着短暂的喘息,似乎恢复了点精神,披着厚裘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姚铮,似乎早就料到对方打算问话。
“几个月前,柴国使者秦钺刺杀寡人的事,是你怂恿的吗?”
“回恒公,主使者乃是柴国,小民为之谋划而已。不过恒公既问了,随秦钺去盈许的,正是小民。”
“你胆子挺大。”姚铮见他对答流利,无半分畏惧之色,不禁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那张脸像极了兄长,可意态之间却分明是另一个让自己陌生的人,“要是闭嘴就更好了。”他忍不住小声地咕哝道,见应念白神色微动,知道对方听见了这句话,姚铮忙转了个话题,“你这主意不错,差点断送了寡人的性命。怎么,那个莒成连没让莒和升你做上卿吗?”
“小民在那之前已是上卿。何况,恒公适才也说过是‘差点’,失之毫厘,自然谬之千里。”应念白依然对答如流,姚铮却不再问话,他盯着应念白的脸毫不客气地看,也不说话,也无动作。
姚铮这几年的国君之路危机四伏,走得甚是坎坷,摸爬滚打于生死之间,眼神早就锐利而极有气势。他自己并无自觉,除了对姚光、谢扬还有一起长大的颜瑕能够温和一些,周围臣子们少有敢抬眼看他的,纵然是老成精明的应念白,也被他瞧得颇有点心下不宁,偏姚铮又不说话,在昏黄的灯光中,那双锐眼更加冷光泠泠。
幸而应念白虽揣测不出姚铮的心思,倒还冷静,便由着姚铮看去,自己静静坐着,只当是养神了。
“你爱莒成连。”半晌之后,姚铮开口的第一句全然出乎应念白的意料。
应念白浑身一抖,挣扎着不敢移开迎向姚铮的目光。
“适才寡人先问你柴使行刺之事,你说是柴国也就是石肩主使,你为之谋划。但后来寡人问你莒成连是否因此事而升你做上卿,你竟一点意外之色也没有——可见行刺之事多半莒成连也出了主意。行刺败露,你被他折磨至此,却依然回护着他……”
“够了!”
姚铮望着面色苍白的应念白,丝毫没有为他的粗暴打断而露出半分怒意。
“你也恨莒成连。”姚铮再次说道,“还恨着如今依然下意识萌出爱意的自己。你为莒成连付出那么多,几乎把性命都轻易抛弃,千里迢迢去盈许,差点被恒国抓住,历经万险回到随国时,迎接你的却是生不如死之境。”他冷淡而快速地说道。
应念白的目光散乱,但依然沉默着,片刻之后他说道:“恒公之明,诸国之君无人能及。”
“这种话就不必说了。寡人素不喜拐弯抹角,你来到寡人这里是想寡人为你做什么呢?”
“小民要莒成连,至于得到之后如何处置,望恒公不要插手。”
姚铮笑了笑:“那么,你可以给寡人带来什么?”
“整个随国。十年之内,小民可以送给恒公整个随国。”
姚铮看了看对面人无半分动摇的神情,点一点头:“可。你随寡人去盈许。时候不早了,寡人已命郑大夫为应先生备下客舍,应先生歇下罢,明日拂晓恒军便要赶路。”
“恒公。”
“应先生还有何事?”
“恒公爱他。”
“谁?”
“自然是与小民面目相似之人。”
姚铮依然只是笑了笑:“应先生退下罢。”
应念白走出门的时候,谢扬和颜瑕正低声议论着什么,见应念白出来,立时止住了谈话。应念白冲二人行了礼,谢扬回了礼,颜瑕却只是盯住他。应念白知晓这二人与姚铮关系匪浅,也不多说,跟着守在不远处的郑期往自己的屋子去了。
“谢扬。”屋内的姚铮抬高了声音。
“国君,有何吩咐?”
“你进来。”
“诺。”
姚铮疲惫地靠在榻上,见谢扬掩了门,便微微垂下眼皮道:“明日平旦末,跟随寡人的最后一小支恒军便要动身。届时你须叫醒寡人。”
“诺。”
“应念白的事,一个字也不要透露出去。回了盈许若有卿大夫们问起,你只说不晓得便是。他是寡人请到盈许的客卿,记住了吗?”
“诺。”
“寡人倦了,你今夜还守在这罢。等等!”见谢扬就要解剑除衣,姚铮连忙喊住,“你别给寡人又起歹意!”
“……噗。”谢扬抿了抿嘴唇,“不知国君说的是何种‘歹意’。”
“你难道还有许多种歹意?!寡人说的是什么你怎的会不清楚?”被谢扬这么一说,姚铮感到折腾了半天原本被抛在脑后的疼痛又顿时起了,他薄怒之下丢了一幅毯子在谢扬身上,“吹了灯快躺下睡!”
“诺,诺。”谢扬笑着依言,微微俯身吹了灯。
“他真的太像那人了。”黑暗中,姚铮说道。
“国君说的是先世子?”
“寡人要回他去盈许……你不担心吗?”
“国君不担心,小臣便也不担心。国君若是担心,还有小臣在。”
“嗯。你以为应念白是否可用?”
“实乃已死之人,唯有心中尚悬一口志气。这样的人小臣从前听说却未曾见过,可用不可用须看他谋略如何。”
“然。能从随国逃到寡人这里,想来亦非无谋之人。只是,恐怕不能长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安车中的姚铮正执着一卷竹简看得入神,喉头干涩涩地动了一动,下意识说道:“谢……”第一个字才出口,便想起什么似的收住了。
他有些尴尬地抬起头,坐在安车另一个角落里的应念白正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与姚铸肖似的面容做出这种揶揄的表情,让姚铮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国君若是感到难受,便让谢将军过来罢。”应念白半边脸的伤口开始结了薄薄的痂,但若是大声言语牵扯到依然钝痛,他便放低了声音,也减了那些讥刺的口气,但就算如此,姚铮听起来多少还是有些刺耳。
“还未到盈许,先生就开始管起恒国的事情来了。”姚铮放松了背脊,靠在车厢壁上说道。
“不敢负国君厚望。”应念白答道,他揭开车帘一角往外看去——颜瑕正挺着腰杆在车子前方三丈骑马而行,却不见谢扬的身影。
“别看了,在寡人这一侧。”姚铮掀开车帘喊了一声,“谢扬。”他声音刻意抬高,以便能在车马的“辚辚”声中为前方的谢扬所闻。
几乎与此同时,谢扬勒了马又立刻回马朝姚铮的车驾而来。
姚铮看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谢扬便从怀中取了个小小的水囊递给他:“国君请喝。”
“……寡人没说口渴。”姚铮抿着嘴角没有接水囊,眸子在湛蓝的晴色中闪闪发亮地注视着谢扬。
“小臣莽撞。”谢扬依然保持着递水囊的姿态,“国君的声音有些哑。”
“寡人要你腰间悬的那个。”姚铮瞥了一眼谢扬腰上的大水囊,说道。
“那个水冷,国君还是喝这个暖一点的吧。况且……”
姚铮身后传来了应念白的咳嗽声,他立刻夺下谢扬的小水囊:“去吧。照这样行军,还有多久可至盈许?”
“回国君,至多半日,便可望见盈许城墙了。”
“去吧。”
“诺。”
“谢扬是我恒国百年难得之良将,寡人自然另眼相待。”姚铮捧着水囊喝了一口——因谢扬一路捂着,入口时果然犹待一丝温暖——见应念白看着自己,便说道。
应念白也不揭破,只是颔首道:“这是自然——明君惜良材。不过国君待谢将军厚重,只是……恐怕朝中多不能领会国君之良苦用心。恕小民直言,国君想过没有,若国君百年之后,天下如何对待谢将军?”
“光儿对谢扬比起寡人更为敬重,寡人并不担心此事,应先生过虑了。”
“那么之后呢?史笔直书,断不会有如国君这般宽宥心肠。先君尚且明白为楚相留出退路,国君如何便不明白……”
你怎么知道君父和楚偃的事?!
姚铮心下悚然一惊,面上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流露,他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这个话题:“应先生这些,原先莫不是为莒成连考虑的吧?”
“国君何必要问这一句?”
谁让你说君父的坏话。
应念白见姚铮不说话,便继续道:“是否为他,如今看来也都没有用处了。随国世子并不是把情爱放在心上之人,不,也许只是不把……”
“谁说没有用处?”姚铮笑了笑,“在寡人这里便有用处。谢扬之前,不是马上有应先生挡着吗?”
应念白陡然抬起眼,瞬间的茫然起了又落下,消弭成初春时的最后一片融雪。
“小民真羡慕谢将军。”他裹着姚铮送给他的厚而柔软的腋裘毯子,受了伤的脸颊蹭一蹭上面银线绣的、孤独的盘螭,这样说道。
快马先行的士卒传来姚铮即将回到国都的消息,姚光特意领了几位卿大夫在城外迎接,远远见到谢扬与颜瑕来了,行军队伍蜿蜿蜒蜒看不到尾,姚铮的安车在靠前的位置,姚光一眼瞧见,却有些讶异:谢将军这次不为国君驭车了?
不过想到这里他自己也感到有些好笑:刚刚摧枯拉朽地打下一个柴国的主帅,为国君驾车也太说不过去了。
谁知这个念头刚刚被压住,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着实让姚光感到适才自己的想法并非杞人忧天——谢扬和颜瑕下马立到一边,士卒们自动分列两边为安车让出道路,姚光几乎要跑上去迎接姚铮,但从安车上下来的除了恒国国君之外,还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姚光从来没见过,半张脸上粘了薄薄的素纱布,底下隐约是深色的血痂,另半张脸倒是有一些流丽的美,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露出的笑容却让姚光霎时毛骨悚然。
不喜欢这个人。甚至可以说是讨厌——看起来非常狡猾,只是没有卖弄出来而已,好像,好像自己在园囿中射中的狐狸,明明快要死了,那一双冰冷冷的眼睛里还透着睥睨的狡猾。
这是姚光对于应念白的第一印象,他抬头迎着那冷冰冰的笑眼,毫不畏惧。
“小民应念白,见过世子。”
姚光在姚铮的示意下回了礼:“应先生。”
“应先生是我恒国的客卿,也是新丞相。光儿,往后你要有什么难解的事,可要多向应先生求教。”
“什么?!”姚光简直是瞠目结舌。
“没有‘什么’。”姚铮摸了摸他的头,“先入城吧。”
“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应念白。”姚光闷闷不乐地挪到颜瑕身边,小声地嘟嚷着。
“回世子,小臣也不喜欢他。”
“就是嘛!看起来就像坏蛋!”姚光遇到了“同仇敌忾”的颜瑕,忍不住愤愤然道。
“而且他有什么资格和国君同车,明明……”
“颜瑕。”牵着马的谢扬示意颜瑕别再说了。
“谢扬你瞅着那两位相谈甚欢也不去插个话?”颜瑕抬着下巴说道。
“国君既有意让他为相,恐怕有许多话要说吧。”谢扬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笑道,“我就不要去搅扰了。再者我还是清楚国君的为人的。”
颜瑕撇撇嘴:“……他除掉二楚之事你早料到了?”
“国君信不过任何人——不说这个了。”
“国君!”姚光走入殿中的时候脚步带着难以抑制的轻快——姚铮返回盈许的时候他领着几位大夫在城外迎接,大庭广众之中也没来得及与姚铮说上几句话。次日又是大朝,姚铮不在盈许时虽然自己也尽力行事,到底有些力不从心,因此多少积压了一堆待议的上奏,姚铮须得熬夜看完,再加上时不时地召见各位大夫,姚光虽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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