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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遍行作者:points-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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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遍行》作者:points
文案
天下的一切,无非是他生来就有的,和他想要就能有的。
他得到一个人,从来没想过这个人有一天会不是他的。
金钱买不到,权势逼不得。从来一颗真心,就只能用一颗真心来换;最可笑是有一天你舍得掏出真心了,那人恐怕早已不稀罕当年心心念念的一点真情。
古代江湖,相杀相杀,渣作者。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逐尘;周楚泽 ┃ 其它:武侠
【别后相思空一水】
第1章 雪中行(一)
庆和三年,隆冬。
拟安城一夜飘雪,天地一色,入目皆是茫茫一片。随着天气的一日日的转寒,拟安城一天天肃凉下去,终于在今日,仿佛全城都沉默了下来,被大雪遮盖了一切。
人心自知,是这世道又变了。
城中最繁华的街道,应属春风十里长街,一头直通修新的皇宫正大门,另一头,则坐落着一处规模宏大的精致宅院,上悬牌匾,遒劲有力的两字:周府。
声名显赫的武林三大世家之首。
门口没有石狮子,只有两杆约有两人高的长枪作镇宅之用,皇帝御赐,枪头以纯银打造,兀自闪耀银光。
然而此时朱门紧闭,门前厚厚一层落雪,无人去扫,在冰天雪地之中,显出了几分萧条冷清,连带十里长街,都见不到一个出来做生意的人。
远处,宫廷城墙头,有人登高而望,负手在身后,沉吟:“都安排好了?”
尖声尖气的太监谄媚一笑,目光阴冷:“王爷放心,等端了这周府之后,今个儿正午,就能把周随云给……”
说着,五指并拢,狠戾地往空中一砍。
高大俊伟的男子略一点头,又望了一眼远处的周府,随即转身。
※
周府,灵堂。
冥烛燃烧,照亮牌位上一个个名字。拟安周府,人丁稀薄,却风光了足足三百年,走出来的子弟,要不纵横江湖,要不高居庙堂,没有一个辱没过自家的姓。
现在,天色发白。
一身白麻孝衣的少年,不知已经跪了多久。
他的面前竖放着一口通体漆黑的棺材,金丝楠木,非富贵权势不可得,乃新上任的武林盟主陆长亭所赠。
“周少爷,现在整个拟安城,找不出一家敢卖给你家棺材的。也是陆盟主念着结拜兄弟一场,求了几位朝廷上的大人,才讨来一副棺材为你爹收尸,啧啧,还是这样名贵的,周任风那老匹夫要是知道了,十八层地狱下也该满足了。”
奇耻大辱!
这一夜他跪的无比清醒,每每忆起那陆长亭走狗的话,都像是有刀子在心上剐,疼得忍不住颤抖,咬紧牙关,眼角发红。
周楚泽是现在的周家单传,自出娘胎起便体弱多病,因此受尽长辈疼爱,几乎是被娇养长大。对于世道,原是一无所知,如今却被逼得在短短时间里识尽了人情冷暖。
偏偏再残忍,也只能靠他自己去面对。
一个老奴蹒跚扑过来,颤声道:“少爷,天色已亮,他们说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冲进来了,你……你还是快走吧。”
“陈伯,你们从密道走罢。”周楚泽哑声道,“我想守着父亲。”
周府三百年的武林名门,从没出过一个贪生怕死之徒。他不能走——他要守的,是周府最后一份尊严。
陈伯湿了眼睛,苦劝:“少爷,你这是何苦……那群人要的是斩魂谱,你交不出来,他们决计不会放了你!你要是出了事,老奴又有何颜面去地下见老爷?”
周楚泽轻声道:“从前我不听爹的话,十四岁了,却仍是手无缚鸡之力,如今落得任人宰割的地步,也是我活该。”
他直视着灵堂正中摆着的令牌,须臾,眼中有一滴泪水直直坠落下来。
※
灵堂外,一株百年古树,枝繁叶茂,长达十余丈。
一个白衣青年站立在树梢上,身姿挺拔。已经被积雪压得不堪重负的树枝,竟没有因为多一个人的重量而折断,可见此人轻功之高,已是世上第一流。
然而此人的相貌却比这样一份轻功更令人赞叹。
只见他眉如远山,目似星辰,嘴角微微弯起,捎带一份勾人艳色。纵使如此,也看不出男生女相,不见得雌雄莫辩,因其轮廓英挺流畅,英气逼人,鼻尖微微翘起,是个浊世佳公子的相貌。
这时,一道黑影倏然闪现,无声无息地停在了白衣青年身后。
“少主,白道的人准备动手了。”
太阳已经升起,阳光照耀在白雪上,反射出银色的光。
一如刀光。
白衣青年没有回答,只是略一摆手,影卫再次无声无息地离开。江湖上但凡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这就是魔教的遁隐术,身法飘忽,真正的来无影去无踪。
青年长叹一声,果然还是要来了呢,他嘴角漫不经心的笑意,忽然间转现了一分苦涩。
※
太阳跃出地平线的同时,空荡的春风十里长街上,忽然出现了一行人,足足有百余人之多。他们金刀大马在隔壁街的客栈等待了一夜,早已跃跃欲试,时辰一到,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羞辱一番那昔日的武林三大名门之首。
“哈哈哈,御赐盘龙双枪,想来皇上也不想再看见了吧!”一人率先冲到周府门口,手提大刀,眼中闪现贪婪之色,话说着,大喝一声,提刀将一杆长枪的枪头削了下来!
其余人也不落后,另外一个纯银枪头转眼进了其他人怀里。
走在最前面的都是真正的江湖草莽,不少人土匪出身,干尽烧杀抢掠之事,要钱不要命。后面跟着的,则露出不屑的鄙夷神色,这些人大多出自正经的武林门派,不乏武当少林等名门之后。
现在国难当头,朝廷与江湖相合作,若不是几天前攻打魔教东凉宫一役死伤了太多人,哪里轮得到这些土匪加入?
然而土匪也有土匪的好处,只听见一个大汉怒吼一声,双锤砸烂朱门上的铜锁,硬生生率先破门而入。
偌大的府邸空空荡荡,武林正道们自然而然地兵分两道,走在前面的草莽流氓开始扫荡周宅中的财物;后面一身正气的,则是直奔灵堂。
灵堂很好找。
周楚泽赶走劝他离开的陈伯之后,又跪了半刻,才缓缓站了起来。他身子仍然是不好,跪了一夜的膝盖,乍一起身,支撑不住这单薄的少年身体,好不容易站定,脸上已经没了一丝血色。
时间倒也分毫不差,只听得砰地一声响,一行数十人大步走了进来。
周楚泽像是没有看出对方的气势汹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这些人,道:“家父已死,入土为安,诸位这是作何?”
一人冷笑道:“哼,明知故问。看在武当掌门和陆大侠的面子上,咱们已经给了你爹一夜安稳!现在你拜也拜过你父亲了,还不速速交出斩魂刀刀谱?”
“扶松剑派。”周楚泽寒声道,“去年冬天,贵派的掌门还来这里做过客。”
那人被一眼看出了门派,脸色微变,不知为何,竟然对眼前苍白文弱的少年生出了一丝畏惧,却仍是咬牙道:“此一时,彼一时!周任风勾结异教,出卖武林盟,人人得而诛之!江湖已经容不下你周家了!你识相点,就交出刀谱!”
周楚泽有些脱力,撑着父亲的棺木,冷冷道:“勾结异教?出卖武林盟?当真以为你们能颠倒黑白吗?百姓心中可都清清楚楚!”
一人手提长棍,走上前来,大声叫嚣:“还跟这个小东西废话什么,如今连周随云都已经倒了,神刀无敌的儿子?我呸,连把斩魂刀都拿不稳!交出刀谱,否则不但今日不仅你爹的棺材保不住,你这条小命也休想留着。”
周楚泽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守灵一夜,到现在,已是摇摇欲坠,脸色青白。然而大敌当前,却是毫无畏色:“斩魂刀刀谱?早就被我烧了。今日就算是赔上这条命,也不会让我周家的刀谱落入你们这群无耻之徒手中!”
话一出,一行人统统变色。
他们愿意等上一夜,除了卖武当掌门一个面子外,最重要的,还是周楚泽答应了,让他守灵一夜后,自当送上斩魂刀刀谱给武林盟。
他们不是专程来欺负一个死人的,现在没有刀谱,算是个什么事?
这时只听见一个清清雅雅的声音道:“烧了?我看未必,江湖传闻,斩魂刀的刀谱就刻在周任风的背后,令尊既然还没有火化,或许可以一证这个传言?”
周楚泽抬眸看向说话之人。
此人面容清秀,天生一副笑模样,一派和善,名叫陈卿,乃是陆长亭的小舅子,亦是周任风生前的好友。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周楚泽绝不相信陈卿竟会说出这种话来——人心怎能善变到如此地步?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移到了金丝楠木棺材上。
周楚泽清楚,父亲背后的确刻有刀谱,却仅仅是斩魂刀其中最为复杂的两招。若没有之前的刀谱,这两招学了也没用。
可是眼下这些如狼似虎的人又哪里会相信?!
一旦被他们看见了,他只怕连父亲的一具尸体也保全不住!
周楚泽不知哪生出来的力气,厉声喝道:“滚!”
众人见他的神情,心下更是相信刀谱被刻在身后的说法,斩魂刀号称天下第一刀,谁不想要?一时间饶是名门正派,也纷纷目露贪婪之色,冲上前来。周楚泽少年身躯算不上强壮,与武林中人相比,更显得纤弱,这时不顾一切挡在了金丝楠木棺前,被人大力一掌拍到,连带着整个人瞬间飞出了半尺,倒地不起,口中涌出一口鲜血。
众人推棺,周楚泽心如刀绞,而陈卿却只是冷眼看着。
少年动弹不得,浑身发抖,从未比这时更恨自己纤弱无力,心中一片绝望。
就在这时,忽地,平地一阵风起。
树梢抖动,簌簌落下积雪,无声坠入纯白雪地,砸出凹陷的印子。
青年白衣胜雪,却是真正的踏雪无痕,足下一点,身形飘忽地掠了进来,行动间甚至还悠悠然叹了一口气。
名门正派相争最是无趣,唧唧歪歪讲了这么多,非要找足了理由才上去动手,到头来做的,还不是同强盗一般无二?平白浪费他那么多时间,简直找死,也该死。
众人尚未察觉到有人进来,就只见眼前一花,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一拂衣袖,十余根冥烛一瞬灭了;一收衣袖,空中已浮起无数白色粉末。
“糟糕!”
有人一闻到气味,就感觉到了不妙,马上往外逃。
青年身形极快,大部分人还在茫然之中,他便已经一手拉过了周楚泽。少年亦是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拦腰抱起,才眨眼的功夫,人竟然已经到了门外。
白衣青年又是一展袖,不知怎的,灵堂大门砰地一声马上被合上,他修长的两只间夹着一粒弹丸,头也不回地出手,弹丸飞入窗中,几乎同时,两人已经掠上了墙。
墙上有雪,青年却站得如履平地。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周楚泽回头,只听到一声平空巨响,整间灵堂炸了开来!
火光大盛。
除了一开始发觉不对迅速逃离的几人,还有起初就守在灵堂院落外的,其余的人,都已经葬身火海。
陈卿正是最先逃离的人之一,他脸上也全是惊骇之色,避开熊熊烈火往外跑,脑中思绪紊乱,一抬头,只见墙上恰有两抹白色身影消失。
一抹是苍凉的素白。
另一个,则是全然的白,一如新雪,纤尘不染的白。
第2章 雪中行(二)
拟安城外四十里,有一渡口,名为桃源渡。
周楚泽醒过来的时候,小船已经驶出了渡口,远远可以望见岸边一排柳树覆了新雪。
“你醒了。”青年声音优雅悦耳,宛如玉石相击一般,说不出的勾人动听,“要不要来一杯?”
船不大,青年却已经架起了酒炉,悠哉温酒。
他眉目俊秀,姿态闲雅,身披一件雪白大氅,如一个冬日出游的富家少爷,兴致颇佳。
周楚泽没有出声,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青年,漆黑的眼珠罩着一层水色,眼神清澈,却又好像暗藏着某些意味。
而青年这副相貌,自然走到哪里都引人打量,很是习惯。他神色不变,只是悄悄收紧了握着酒杯的手指。
半晌后,周楚泽垂下浓密的睫毛,问道:“您是?”
青年道:“自然是你的恩公。”
周楚泽轻声道:“在下周楚泽,字亭越,拟安人士……还想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青年望了他片刻,方才闲闲道:“叶逐尘,无字,域外人士。”说着,又向周任风举了举杯,“我这船上只有酒,没有水,美人若是不想渴死,还是饮上一杯吧,放心,薄酒不易醉。”
周楚泽之前中了一掌,虽不致命,却叫他当场吐血,必定伤得不轻。而现在胸口却只剩下一丝钝痛,好像淤血尽数被人揉开了一般。
“恩公为我疗了伤?”
“唔,是的。”青年目光斜斜一瞥,自成一种风情,调戏道,“美人的胸膛当真妙得很,偏生有个粗大的掌印覆着,岂不扫兴?”
周楚泽重新抬眼看了看叶逐尘,道:“多谢恩公。”
叶逐尘对上他的目光,只是气定神闲地淡淡一笑,又自顾自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而这边周楚泽一静下来,便又回想起了在周府灵堂的一幕幕。那一场大火,玉石俱焚,倒也保全父亲的尸体不受那帮人的侮辱,总算不差。
拟安虽然是他的家,可毕竟也是武林盟的地盘,陈卿那副样子,摆明了已经不把他当做侄儿,陆长亭又在父亲死后翻脸无情,过去那些与父亲交好的门派,如扶松剑派之流,现在看来也都无法相信。
拟安城他迟早要离开,这样走了,倒也好。
“恩公可知道……我叔父现在如何?”
“周元帅啊……”叶逐尘想了想,露出一个无害的俊美笑容,“不知道。”
周楚泽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看来叔父当真已经在死在了天牢。就算现在不死,皇帝也绝对不可能放他出来。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了可牵挂之人。
偏偏脑海里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跳出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端着药碗,坐在床榻边,几乎的叹息着说:“少爷,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周楚泽觉得心里很冷,然而麻木着,却也不疼了。
妄信奸人,落得如此地步,是他活该。
叶逐尘几杯清酒下肚后,适时提醒一下这位周家的小公子,他还在自己的船上:“美人难道不想知道我们要去哪?”
周楚泽轻咳了一声,道:“请问是?”
叶逐尘略一皱眉,凑过身替他掖好了锦被的一角,毫不在意周楚泽一瞬的僵硬,自顾自道:“沿江而下,行三百里,可达天下四大湖之一,出岫湖。湖畔自然是那风光独秀的出岫山,群山之中,有一孤峰耸立,名为缚龙,便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缚龙峰?”
传说之地——据说缚龙峰乃是天下练武之圣地,非资质出众者绝不可见,非意志坚定者绝不可到,算得上是江湖中最令人神往的地方。
“当真有这样一个地方?”
叶逐尘扬唇一笑:“自然,正是峰主派我来寻你的。”
“峰主?”
“他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你既然是周任风之子,想必也不会对你太坏。”
“还不知道峰主与恩公是什么关系?”
“好说,正是家师。”
说完,又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周楚泽想起叶逐尘那巅峰造极的轻功,倒也不意外这个答案,只问:“那与家父又有什么关心?”
叶逐尘执着酒杯的手稍一停顿,微微歪了歪脑袋,笑着反问:“你可曾听过刀剑无双?”
周楚泽没有回答——对于天下第一刀的儿子来说,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而这江湖上,又有谁没有听过刀剑无双呢?
※
叶逐尘说的对,他这船上只有酒,没有水。
周楚泽在船中呆了半天,却是始终不愿意进一滴酒。叶逐尘见他脸上露出疲态,终究没有强求,把满满一坛子醇酒尽数倾倒进了江中。
倒完了酒之时,小船行在江中。
叶逐尘踏江而行,一掠就到了地面上,转眼又已在空中,转回来时,手中的小碗里面已经盛了满满一碗雪。
周楚泽虽然自己不会武功,但从小耳濡目染,又见过不少武林高手,眼力不凡。他自然看得出来,叶逐尘年纪轻轻,一身轻功却已经是他生平仅见,恐怕不止登峰造极,早已是出神入化。
一碗雪尽数倒入温壶中,小炉添火,烧至沸腾。
叶逐尘彬彬有礼,眉目如画,道:“请。”
换做其他人,一位恩公可以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先是救命后是疗伤,如今更是费力折腾只为自己煮一碗水,恐怕都会感动不已。而周楚泽自小恭谨谦让,眼下却只是静静看了叶逐尘一会儿:“何必大费周章?”
“世间所有美人都值得好好对待。”叶逐尘悠悠道,“纵然不是我的,也不妨碍我怜惜一番。美人大可不必多想,长途漫漫,我也不过是为了一饱自己的眼福。”
说的温柔多情,却也凉薄无情。
旅途的确是漫长,周楚泽之前在灵堂前跪了一夜,又受了伤,近些年在调养好的身子骨又变回了病弱之躯,眼下的确不是逞强的时候。
他垂眸,慢慢地咽下了这用内力煮沸的雪水。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慢慢清晰起来,这个念头几乎是一见到叶逐尘就产生的。他不敢深思这位救人恩人究竟是何来头,然而温热的雪水却仍令他心中发寒。
一路无话。
三百里水路,这样一来,也不过就是两日的功夫。
两人下船时,周楚泽的伤势已经好了不少,脸色重新恢复了一丝红润,只是眉目间还带着苍白病态。
群山延绵不断,层层包围着出岫湖。
天地之间,路在何方?
周楚泽不肯多说一个字,叶逐尘也就不多解释,只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了一滴白色凝露滴于手背上。不多时,竟有一群比寻常蜂蜜大两倍左右的蓝色蜂蜜闻香而来。
叶逐尘笑了笑,对周楚泽道:“走罢,老头子怕是等的不耐烦了。”
第3章 雪中行(三)
“这种蓝蜂追踪香气的能力远在一般蜂蜜之上,乃是家师所养。”叶逐尘略作介绍,跟着蓝蜂往前走。
他身上披的仍是白色大氅,足下是一双白色锦缎靴,勾着银线。
地上的雪将近有一尺深,叶逐尘轻功卓绝,不紧不慢的走在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脚印。周楚泽却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大病未愈,没走几步就脚下一滑,若非叶逐尘忽然伸手扶住,必定是要摔倒了。
连绵起伏的出岫山,最高的据说可逾千丈。
那缚龙峰非意志坚定不可到达,周楚泽想到这些,心中涌上一阵痛楚,恨自己文弱无能。
叶逐尘在一旁看着,适时道:“在下愿为美人效劳。”说着,大大方方地伸手,示意自己可以牵着他走。
周楚泽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摇头。
叶逐尘原想把人抱上去,反正对他来说,负重上山,不过是小时候最基本的一点功课。但是现在周楚泽不愿意,便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说,自顾自往前走了。
周楚泽咬牙,强自跟在了叶逐尘身后。每走一步,双脚陷入厚厚的积雪中,再从雪中拔出,疼痛入骨,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针在扎。不多时,膝盖以下竟是没了知觉,雪水灌进靴中,又冷又重。
饶是如此,他还是勉强撑着。
小半个时辰后,周楚泽已是冻的面色发青,嘴唇发紫,可仍在山脚下勉力行走。
蓝蜂引路,只是将人从一片群山,引入了另一片群山之中。
叶逐尘偶尔回过头来看看,确认周楚泽还在跟着,数次摔倒也不搀扶。他好像极为了解周楚泽的性格,明白既然他要硬撑着,最好就索性任由他硬撑,绝不要插手。
这样又走了一刻钟,天色变得昏暗了起来,头顶灰蒙蒙一片。
很快,鹅毛大雪飘起。
周楚泽原本体力就已经不足,被大雪一吹,更是睁不开眼睛,整个人摇摇晃晃,凭着惯性又走了几步,终于膝下一软,随后失去知觉,倒在了雪地之中。
叶逐尘停下。
“既然早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为何又要勉强?”他叹息着出声,仿佛很不解似的,“是在试探我吗?”
如果是试探,他绝不会上当。
因此但凡有一丝试探的可能,他都不会出手。
而周楚泽这半个多时辰下来,被折磨的面无人色,叶逐尘脱下自己的雪白大氅盖在他身上,眼中露出一丝冷色,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一展轻功,不多时人就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他的速度一快,那群蓝蜂立刻嗡嗡作响,比寻常蜂蜜快了几十倍,竟也跟了上去。
※
明月当空。
石桌上的雪已经拂去,摆上了一套纯白暖玉打造的酒器,火炉下燃着一点火光。
石凳上坐着一个人,发须皆白,面容瞧上去却不过三十多岁,身着一套黑色长袍。
叶逐尘脚踩山壁一块凸石,提气纵身,轻飘飘从悬崖边掠了上来。他怀中有一少年,面容俊俏,脸颊泛着一抹不正常红,自然是那周楚泽。
“人已带到。”叶逐尘跟黑衣人略一点头,脚下不停,“我送他进去休息。”
黑衣人抬眸看一眼,当是准许了。
山巅有人,自然便有屋。
两层高的小竹楼,总共不过六间屋子。
叶逐尘一跃上了二楼,两指分出一道指风,竹门便开了。把人轻手轻脚地往床榻上一放,却见周楚泽五官皱起,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叶逐尘心知不妙,伸手搭上了周楚泽的脉搏。
未几,又试探了他的鼻息。
“麻烦,早知如此,就不应该由着你。”周楚泽先天不足,身体底子本来就薄,连续几日折腾下来,若是不好好处理,恐怕又会加深病根。
叶逐尘懊恼地皱了皱英挺的眉,手上毫不犹疑,立刻解了周楚泽的腰带。他为人宽衣的功夫一如他的轻功一样精妙,不过三两下,湿透的衣服就已经尽数从周楚泽身上剥了下来,露出少年那洁白挺拔的身躯。
这副美景对于叶逐尘来说似乎也并不陌生,还暗暗可惜被冻着了,有些地方青一块,紫一块,美中不足。
以为不喝酒我就没有办法下药了吗?他在心里抱怨,“也就是雪水的毕竟没有暖身的功效,你生来就体质偏寒,现在一路上又受冻,存心给我出难题么?”
扯过厚厚的锦被为周楚泽结结实实盖上。叶逐尘起身,又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小瓷瓶,掏出一粒药丸。见房内没有水,便打开窗,对楼下煮酒之人道:“师父,送杯酒上来!”
话刚落音,破风声起,一杯酒横空掷了过来。
叶逐尘接住,只见酒樽里满满一杯,竟是一滴都没有浪费。
他一边走到床前一边仰头灌下,然后将药丸塞进周楚泽的口中,俯身低头,极尽缠绵地用口中的酒水帮助周楚泽服下了药。
他亲的温柔而放肆,在唇角细细品尝了许久,眼角媚色浑然天成。
“楚泽,你别逼我。”他低声道,“乖乖的,好吗?”
手指拂过周楚泽的侧脸,收回手时,缠绵情意却又转眼消失,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
楼下酒已煮好,香气散出。
叶逐尘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在黑衣人对面坐下,笑道:“师尊煮酒的功力倒是大涨,不知到底要到何时,才能传授给徒儿这一绝学?”
此人正是叶逐尘的师父,缚龙峰的峰主。传言他自出生起便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后来闯荡江湖,人问名号,自道笑忘生。
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刀剑无双——正是斩魂刀周任风,与无情剑笑忘生。
笑忘生没有搭理叶逐尘的话,只问:“他死了?”
“是。”
“快吗?”
“那群虚伪狡诈的名门正派给他下了毒,进入东凉宫时,他的武功只剩下十之一二。”叶逐尘笑了笑,淡淡道:“我动的手,没什么犹豫,有多快,你知道的。”
杀人的时候,下手越快,给人的痛苦越少。
叶逐尘杀周任风的时候,只用了一剑,从出剑到入鞘,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笑忘生闭了闭眼睛,沉默片刻后,哑声道:“……那孩子可还好?”
“现在不太好,我希望可以带他回谪谷,我娘会照顾他。”叶逐尘顿了顿,补充,“他对武功一窍不通。”
谪谷。
如果说缚龙峰象征天下至高武学,那么谪谷就象征着世间最出神入化的医术。
就算只剩下一口气,进了谪谷,这条命也就保住了。
饶是周楚泽打娘胎里出来就体弱多病,也没有人会怀疑,他进了谪谷之后能够成为一个全然健康的少年。
笑忘生看了叶逐尘一眼,忽然苦笑道:“十年了,这是我十年来第一次见你穿白衣。”
“就当是回家了。”叶逐尘道,“白衣也并非完全无法忍受。”
谪谷中人生性骄傲,目下无尘,一年四季穿的都是白衣,还必须是纤尘不染的白——他们认定只有白衣才能配得上他们高人一等的风骨。
叶逐尘出生在谪谷,身受毒害,最反感装腔作势那一套,因此平生最是讨厌白色,自从八岁离开谪谷,便再也没有闯过白色衣裳。
然而现在他变了。
他不得不变,即使掩饰或许没什么作用,他还是要赌一把——看能不能瞒过生性善良单纯的周楚泽。
笑忘生道:“我答应过他父亲,要收他为徒。”
叶逐尘皱眉:“师父,他已经死了。往日种种,烟消云散,你还管那些约定作甚?何况自你们割袍断义之日起,恐怕他就已经单方面作废承诺。你已仁至义尽,我甚至还为他当牛做马伺候了半年儿子,这样还不够吗?”
“你不懂……何况承诺一事,从来只需要单方面履行就够了。”笑忘生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淡然道:“而且恐怕那孩子如今最不愿意去的,便是谪谷。”
叶逐尘怔了怔,忽然觉得心中苦涩。他不得不承认,对于周楚泽,他确确实实多了一分怜惜之情。
一分,足矣。
“师父,他不适合这江湖。”
“但是他总有一天要为他父亲报仇。”
“报仇?找我偿命吗?”叶逐尘轻声道,“他看见了的,他知道是我动的手。”
周随云一早料到自己接下来会有麻烦上身,于是在周任风出发攻打魔教前,就提醒兄长带上周楚泽,怕手无缚鸡之力的侄儿一人留守周府会遭不测。
然而周随云再小心,却也没有想到自己武功盖世的大哥却是从此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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