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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蛊-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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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罗在主室里东躲西藏,无论如何都不愿与对方正面交战。他一面顾着沈清秋,一面还要注意戮欺的动作。
这戮欺从刚才就在制高点看着好戏,那副作壁上观的样子看清来并不准备插手似的。饶是如此,袭罗也不敢大意。他现在处于完全
被动的状态,已是强弩之末,如果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能逆转局势,那么就当真毫无胜算了。
两人僵持不下,双方都未露颓势,反倒是袭罗在不断地闪躲之中摸清了沈清秋的路数,亦熟悉起周围的环境来,变得愈发游刃有余。戮欺这会儿已经不愿再旁观,便寻了个机会,将袭罗藏身之处的屏障打破。袭罗一时也未料到戮欺会在此时出手,而此刻,沈清秋已然到了自己眼前。
冰冷的匕首钉上了袭罗的咽喉——这把匕首就像先前那样,穿过了咽喉,把袭罗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颈项之处是袭罗的要害之处,现在他咽喉被贯穿,整个人都丧失了反抗的能力,任人鱼肉。
就在沈清秋准备割下对方的头颅之时,他腿上却传来了拉扯的外力。沈清秋停了下来——或者说是戮欺示意蚕蛊停了下来。
先前被人遗忘在一边的罗简扯着沈清秋的裤脚,用无力的声音说道:“沈大哥……你不能杀他……”
罗简被喂过药,此刻药效未退,浑身绵软无力,这拉扯的动作已经让他使了全力。
“你的命都是他的,你有什么资格去杀他?”
沈清秋听到这话,脑中似乎有了清明之象,属于自己的意识一点点地回归,他嗖地放开了手中的匕首,慌张地站起身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
被那把匕首钉住咽喉的袭罗倒在地上,袭罗身上本就有不少伤口,这些伤口这会儿都在流血,想来是先前在躲藏之中崩裂开的。鲜血染上了残破的衣服,袭罗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凄惨无比,看起来像是已经断了气。
戮欺见他此刻又恢复清明,也不急躁,只道:“你的命是袭罗救的,这的确不错……”
“可你现在是想活还是想死,都在你手下。你是想牺牲自己换袭罗一命,还是杀了他留自己一命?”
他说话的时候走到了沈清秋身边,把手里的长枪给了他。
“你若不想割下他的头,剜了他的心也是一样。他命门被刺穿,心口的伤永远都好不了,就算是他,变成这样被剜了心……一样是活不成的。”戮欺看着袭罗,像是看着一件毫无生气的死物,他本就把袭罗当成道具看待,袭罗是他目前为止最为成功的作品,唯一强差人意的是,本该没有心智任他摆布的蛊人竟也能通起人性,以至于现在完完全全同他对着干了,“是生是死
,全由你来选。”
沈清秋回想起多年前的事情——他初见袭罗,其实是在那日晕倒在林子的时候。他那时看见的只是袭罗模模糊糊的轮廓,还有袭罗旁边,他养得的蓝色蝶蛊。再后来,袭罗照料他多日,他见着那张绝色的脸是越瞧越喜欢,最后连魂都被勾走了。
他在蛊苗的那会儿起先都是浑浑噩噩地度日,尤其是那天在生苗客栈的事,之后回想起来都是说不出的荒唐。
沈清秋就这么回忆着,时间又跳到了他们在江陵渡船上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袭罗又和先前不一样了,在外漂泊了五年,看上去竟然更加叫人着迷。沈清秋一直觉得,袭罗是烛火,自己就是被烛火所吸引的蛾子,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可他如果现在杀了袭罗,这情况就真好反转了过来。
袭罗才是那只扑火的飞蛾,明知道沈清秋会要了他的命,还是义无反顾追着烛光。
那一刻沈清秋的心里天人交战,他在极短的时间里想了极多的事情,不仅仅是袭罗,还是沈家的人,他的父亲母亲姨娘,还有大姐二姐三哥四哥,最后想到了成乐和婉儿,还有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
身体上的痛苦折磨着他,沈清秋迫切地想要得到解脱,他在回想了之前种种之后,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想活……”
“我想活……”
三个字,一字一字地敲上了袭罗的胸膛,他听见沈清秋说出那三个字,心里也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愤怒,只是觉得空落落的……是不是这个时候,他的心已经被挖出来了呢?
“我想活……”
袭罗听着沈清秋的话闭上了眼睛,咽喉被钉住,他发不出声音,因此他在心里说着:“好,我让你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一段之后我想继续些赫连的番外=…=目测这一段还有三四章就搞定了……
赫连番外结束之后还会有沈清秋和袭罗的最后一段,最后就HE了=3=
接着我准备继续写番外……【我这是有多爱番外啊OTL】
☆、四八
…
沈清秋的意识在那之后就变得极为模糊,以至于他事后回忆起这事的时候,也是不甚清晰的。可袭罗和他不一样,身体上的疼痛并不会对他产生过大的影响,那些事情,袭罗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沈清秋慢慢地俯□,拔出钉在他咽喉的匕首,接着,那把匕首准确地刺进了心脏。
心脏对于刀割的刺激并不敏感,这一下袭罗并没有过多的痛苦,只有胸前被匕首刺中的浅表在抽痛,这点细小的痛楚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他却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有一种疼痛——这种疼痛并不是来自刺入心口的匕首——而是一种虚无的,甚至是他幻想出的疼痛,这样的感觉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没有余力去思考,反抗这种事情,当然也是不存在的。
心口的钝痛似乎被喷涌出的血流带走了,袭罗因为大量的失血而不适,他似乎是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带着自己的血腥味的,如此接近自己的死亡气息。他就这么看着沈清秋,眼中既无怨恨也无不舍,就好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同自己毫不相干,没有一点关系,只是个陌路人罢了。
沈清秋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忽然有种心痛的感觉。他在那一瞬间清醒了过来,猛地抽出了扎进对方心口的匕首。
这一瞬间,他似是变成了狂犬,发疯一般地变了卦,把刀子对着戮欺狠狠地劈了过去。
——这个过程转变的太快,谁都没有料到沈清秋会突然发难。戮欺就在他身边,根本来不及闪躲。那把匕首的刃部极为锋利,先是划开了皮肉,接着切开血管,用蛮力劈断了戮欺的颈骨,就这么硬生生地把整颗头颅割了下来。
动脉的高压将血液射至半空,化为血雨落了下来。属于人类的鲜血在沈清秋的眼前喷洒,然而他却像疯魔了似的,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
戮欺借的其实是高翔的身体,他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要了高翔的命,若是沈清秋神智清醒,只怕会斟酌再三才做决定。可现在的他像是得了癔症,歇斯底里地叫喧着还是不够——他用那把匕首剜出了戮欺的心,就像戮欺要他对袭罗所做的那样。
剖完了心,沈清秋还未停歇,又去分割那人的身体,直至分解到七零八落的程度,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直到袭罗拉住他的手,将他抱在怀中,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安慰他说:“没事了……
他已经死了……没事了……”
袭罗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嘶哑,他的咽喉被割伤,还未在短时间内复原。他用手抹去沈清秋脸上的血污,努力将他整理得干净一些。这会儿他自己也是极为狼狈的,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尤其是咽喉和心口的新伤,看起来尤为可怖。袭罗根本顾不了这么多,沈清秋在他的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他便将他轻轻放下了,转而去看戮欺的身体。
戮欺所借的是高翔的身体,此刻已经完全死透了,然而袭罗也不能完全断定戮欺已死。或许再过数十年,他又会再次复生,如此因循往返。
罗简因为不敌药力,此刻已经陷入了昏迷。而叶景修……他被戮欺废了双手双脚,此刻怕是早就死了罢。
袭罗看着满室狼藉,不禁心有戚戚,然而他自己亦是受了重伤,根本无法将他们送走。
外面的沙暴已经过去,错位的地形似是要恢复原貌,已经有细沙从主室穹窿处的破洞里灌进来。按照灌沙的速度来看,要不了多少日子就会活埋了这里的人。
袭罗靠在墙面上听着淅淅沥沥的沙响,心里想着: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要死在这里……
然而出乎袭罗预料的是,老天这会儿竟然也眷顾起他们来。
——柳梦色竟然带了人寻到了这里。
柳梦色带来的人不多,带走这里的人却是绰绰有余的。而袭罗同样没有料到,给柳梦色带路的人会是赫连峥。
赫连峥进了主室就匆匆忙忙地去到了叶景修身边,似乎是不能接受那人此时此刻的惨状,他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四肢被废的人,隔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等到寻回了理智,赫连峥做起事情来就更加有条不紊,他先是探了叶景修的鼻息,见他还有微弱的呼吸便立即替他止了血,包扎了伤口。
袭罗自己伤得不轻,柳梦色的人这会儿就在处理他身上的伤。然而他的视线却是盯着叶景修的,仿佛是在思考些什么。
“你……你还是要杀他吗?”赫连峥许是注意到袭罗的视线,这才开口道。
“如果我说是呢?”袭罗自己也不知这回他是在说玩笑话,还是真的非杀了那人不可。
赫连峥听了却道:“我、我不会让你杀他!”
他说话的时候似乎像只对外竖起刚刺的刺猬,竟能从那双勾人魂的眼里看出几分决绝和狠戾来。谁能想到他
对这叶景修其实是十分在乎的呢?
“我不会杀他。”袭罗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我蛊苗上下一百多人都因他而死,一命换一命,轮回几世都不够他赎罪。倒不如让他活在世上,慢慢地还债……”
叶景修身上的伤就算能够治好,他今后也是手不能提的残废人,甚至连生活都无法自理。原本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成了那样,定是痛苦非常。
赫连峥大约能猜出袭罗的想法,他也不拆穿,只是心照不宣地。他就在一旁心无旁骛地照料着叶景修,不再说话了。
这里已经开始漏沙,并不适宜过久地停留。因此在粗略处理好伤口之后,柳梦色就让人把伤者带离此处。
在前面领路的依旧是赫连峥,他在叶景修那儿见过地宫的地图,那时就将它背了下来,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带着柳梦色的人来此。
在迷宫似的地下穿行了一阵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地面。
久违的光线使得众人的眼睛都非常不适应。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沙漠的温度已然降下了,正吹着带着凉意的冷风。这会儿虽是能看见太阳,但已经感受不到它的暖意。袭罗看着昏死过去的沈清秋,面上平静无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整片沙漠看起来和来时并无二致,远处的地平线被凸起的沙丘割据成不规则的曲线。偶尔可以见到顽强地扎根在沙漠里的白杨树,有些虽然已经枯死,枝干都扭曲到不成样子,却还是屹立在那里。
沙漠里的白杨顽强到了极限,即使枯死了,在几十年内都不会倾倒。而在此期间,只要有雨露的滋润,白杨就会重新焕发生机,向人展示它的坚韧。
袭罗忽而想到自己,似他这般的人,就算那时候真的被沈清秋剖了心也不见得会死——命如白杨,看上去虽然已经枯死,然而却是在等待生的时机。只是人与树木终是不同,袭罗不会死,却会痛。
他亦有心,会被人在有意无意之间碰伤。
沈清秋待他总是没有他待沈清秋一般的好。或者说经过这次,袭罗总算是看透了些什么。他的真心一点不假,自从那次与沈清秋初见之后就一直如此,可沈清秋对他却并非全然的真心。
沈清秋若是真心,也不会叫戮欺这么轻易就控制住了他。
有人愿意真心相待,就一定要接受的那人也付出一切?
袭罗参不透这其中的奥妙,他原本不通人性,就是这些
年来才识得何为情爱。叫他这样一个人去想这些,倒也真难为了他。
几人在沙漠中行进了两日,最后还是穿过了玉门关,回到了龙门的那家驿馆。
他们原本想就近去西陵歇脚,却被赫连峥拦了下来。赫连峥说那西陵城有变,还是不要再去的好。众人知道他身份,想来是他跟在叶景修身边,知道的多些吧。
柳梦色的人这次回来带出了地宫内的一部分宝物,他们本是商人,将这些东西都封在了箱子里,倒也没人怀疑。
他们带回来的人里,罗简和沈清秋虽是昏迷,但并无大碍,只有叶景修的情况不容乐观,他的伤口止了血,却也坏得差不多了。赫连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看起来好不担心,反倒笑了。
赫连峥就笑着问那大夫:“他以后是不是真成了废人?”
那大夫点点头,赫连峥便轻笑着亲了亲叶景修的额头说:“那就好,我来照顾他一辈子。”
赫连峥是在大夫确定叶景修没事之后的当天夜里离开的。第二天柳梦色的人只发现了马棚少了匹马,赫连峥带着叶景修一起走了,身上带了些干粮和银子。他在这世上无亲无故,自然没什么牵挂。这次离开也没有丝毫的征兆,别说字据,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又是生是死。
赫连峥走后没多久,袭罗也在某日的早晨,留了张字条离开了。
那字条上的字是漂亮的行书,寥寥几行字: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
也不知他一个苗人是怎么说出这话的,看似洒脱,实则……实则又是如何?
他找了沈清秋五年,这会儿相逢不过一年就舍了他离开,袭罗本觉得自己应该万分不舍,只是真的离开之后却发现,别离的感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或许他们两个都需要分开一段时间,来验证是否彼此间是否真的非他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
其实这半更昨天就应该贴上来的,但是我昨天看了羊腰子传说【……】接着就被神曲洗脑了,写出来的东西都不在调上OJZ今天修改了一下才发出来
☆、四九
作者有话要说:万恶的半更……
被羊腰子传说洗脑严重码字都找不到感觉OJZ现在终于换了首正常的歌洗回来了,但是我也要去睡了TUT明天必定送上后半章和下一章!
——
10。25
本章补完
…
沈清秋在三个半个月之后才醒了过来。
他卧床了一段时间,全身都没甚力气,单单是下床的动作就酝酿了很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先前的驿站客房内,那时他以为先前的种种都是自己的梦境,他们并没有出关,也没有遇到黑沙暴落入地宫。
在床上坐了半天都不见有人来寻他,这时候沈清秋就在想:若是袭罗在的话,定是时时刻刻都要守在他身边的。他一边觉得奇怪,一边也站了起来,扶着床沿慢慢地走了几步。
这么长时间没有下地,沈清秋的腿虽然没有萎缩得很厉害,但已经能够感觉到明显的迟钝和无力。他在房内走了一阵,等到恢复了一些的时候才准备出门。
沈清秋住的地方较为偏僻,平日里都十分安静,极少有人来打扰。因此他走出了二楼的走廊才听到楼下的喧嚣。楼下是驿站大堂,原本门可罗雀的小驿站此刻却坐满了人,这些人都是些着刀剑江湖人士,坐在楼下喝酒聊天。
“小二哥,这里怎么来了这么多江湖人士?”他正觉得奇怪,真好看见送茶水的小二路过了,这就拦下他问道。
小二正忙着,便只是简单地答:“还不是来这里寻什么宝藏的!这段时间都送走了好几批人了!”
沈清秋听到这话,便觉得不对,见那小二已经返身下了楼,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回了自己的房。
推门进去的时候,沈清秋发现他房里多了个人。
这人沈清秋见过,是柳梦色带来的柳家家仆之一,看起来忠厚老实,非常可信——只是,他为什么在这儿?
“沈公子。”那人见到沈清秋,便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道,“小人奉了小姐的命令在这儿照顾沈公子……只是没想到沈公子竟突然醒了,小的没及时发现,还请沈公子不要责怪。”
“柳姑娘叫你照顾我……这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不是才来龙门没多久?”
沈清秋的记忆停留在很久以前,那些他们出关之后的记忆,全都被他归结到了梦境。这会儿醒过来,自然会觉得时间衔接不上。
“沈公子说笑了,小姐已经从关外回来了,沈公子是在关外的时候受了伤,才在这儿修养的。”
“什……你说什么?”沈清秋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头——他还记得,那些记忆并不是他的噩梦
,而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沈公子这是刚刚醒过来,记不太清也是正常的,好好想一想应该能记起来。”
那家仆在一边安慰着,沈清秋却盯着自己的手脚看不停。
沈清秋本是个习武的,手臂和双腿虽然没有过分发达健壮的肌肉,但怎么说都是匀称结实,看起来非常健康。可现在呢?他的手臂的双腿的肌肉因为三个多月的卧床有些萎缩,看起来纤细而无力,竟然透出几分孱弱的意味来。
光是看肌肉萎缩的程度,沈清秋的确卧床了有一段日子。
“我家小姐在两个月前就回了中原,他见沈公子一直昏迷却无大碍,就拖小人在这儿照顾公子。其实小姐本想带着公子一起回中原,但毕竟此去中原路途遥远,小姐怕沈公子在半路上出了什么岔子,这才没有带上公子……”
“还有啊,和公子一道被送来的另一位小公子醒得比较早,已经和小姐一块儿离开了。小姐给沈公子留了盘缠……”
那家仆话多得很,沈清秋没有太多耐心听他说,只问:“你可见过和我一道的江公子?”
“江公子?”这人闻言一顿,想了会儿才道,“可是那俊俏的江庭江公子?”
“没错,就是江庭!他不在这儿?这是去了那儿?”
“江公子三个月前就走啦!走前只留了一封书信,也没说去了哪儿,只知道是走了……”那家仆边说着,在桌上的茶壶下拿出了袭罗留下的那张信纸递给了沈清秋。“这就是江公子留下的信。”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
沈清秋认得袭罗的字,那时候他们还在江都,沈清秋看着袭罗写字,心中还赞叹过袭罗的书法,想他来中原不过短短五载就已经写得这样一手好字。那时候他见到袭罗的笔迹,心中除了感叹还是无动于衷多了些。
只是没想到的是,时隔多日,同样的字迹却能带来完全不同的心境。
袭罗离开了……
沈清秋想到这儿就感到一阵苦涩,就连吸一口气心口都是闷的。他这次感到最意外的事情,莫过于袭罗的离开了吧。
不过……沈清秋自己也知道,如果这些事情不是噩梦,而是事实,袭罗会离开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他现在还不能习惯那人突然间的消失,明明一直以来都陪在他身边,总是站在他的侧身,甚至连回头的不用就能见
到他,现在去突然消失在他的眼前……这样的落差,任谁都不能在短时间内接受吧。
他对于袭罗的感情,若是说全心全意倒也未必,可若是说他从未付出真心,却是假的了。
沈清秋招惹过无数的人,但在那之中他喜欢过的人,自始自终只有袭罗一个。
他对袭罗亦非无情,这一点毋庸置疑。
“袭罗。”
“袭罗——”
“袭罗……”
他就这样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哪怕没有人应他也不停地叫着。不知不觉之间,沈清秋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
沈清秋留在驿站休息了几天,这期间他去过驿站后院——他曾把沈清河的尸骨埋在后院——可他刨开土的时候,才发现沈清河的骨灰已经被人带走。原本放骨灰的地方只留了一包银两和几张银票,以及来自袭罗的一封信。
信的内容依旧十分简单,几行漂亮的行书,正如其人。信中写道:『沈清秋尸骨我已带走 定会妥善安顿』
沈清秋看着手中的信纸,竟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差点出手撕了它,可真要去撕的时候,却又不舍地把那张纸捧在了手心——他终是下不了手。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相信袭罗已经离开的事实,那个说会陪着他的人,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是了,沈清秋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他和袭罗约定过——等血玉之事了结,他会陪着袭罗找杀他族人的凶手。
可现在呢……血玉之事已经了结,叶景修也不知去向,他和袭罗的约定也不作数了,他现在实在找不到什么别的理由让袭罗留下。
戮欺虽然身死,但他身后的千机阁依然存在,他设的局也未被破。先前接到消息的江湖人士都如同预料中的那样往塞北齐聚,光是看来这龙门驿站投宿的人就能看出端倪。
他们信了血玉藏宝的消息,都想去往塞北分一杯羹。
沈清秋虽知道实情却无力阻止,或者说,他是不想阻止。旁的人出了什么事情与他又何干?沈清秋只在乎自己的事情,他人他事他都极少干涉,任其发展。
…
这会儿已是九月末,沈清秋算了算日子,想着婉儿的产日兴许已经过了。他一面急于回中原找袭罗,一面又想着和成乐婉儿的约定,只能待在关外等着成乐婉儿的到来。
他和成乐约在玉门关外的破庙处见面,若是到了就留下记号,定下会面的时间。沈清秋便打发了柳家的家仆回去,自己在关外逗留了一段时间。
他在玉门关外的破庙里遇见了苏瑶。
这时候戮欺身死,苏瑶一个蛊奴没了主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却是恢复了些生前的意识。
“你……”苏瑶见着沈清秋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料到会在这儿见到落单的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袭罗大人怎么了?”
沈清秋当然不愿说袭罗已然离开自己,便只是含糊说道:“他先去了中原,我只是在这儿等人,不日便会与他会合。”
“你见了袭罗大人便说……苏瑶生前是袭罗大人的蛊奴,死后却只能忠于戮欺大人。然而戮欺大人……”苏瑶闭上了眼睛,暮秋时分沙漠的风显得干而冷,吹得她嘴唇都有些开裂,看起来有些虚弱,“戮欺大人做的那些事,终究是为了蛊苗……大人这些年在中原亦是过得不易。”
沈清秋与苏瑶不过几面之缘,这时听她说话更是认为自己与她话不投机,因此一直缄默不言,只在最后说了句:“戮欺不是已经死在地宫里?”他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不想谈论死人的事情,或者说,他不愿和苏瑶谈论戮欺的事情。
“大人……大人的计划有所推迟,但目的却不会变。”
苏瑶的这句话简直像是在说戮欺未死,沈清秋已经无力再与她争辩,只说:“你要我带给袭罗的话我自会为你带到,就此别过了!”
这就是沈清秋在关外遇见的最后一人,而他要等的沈成乐,却始终没有出现。
…
时年隆冬,一干中原武林人士齐聚塞北荒漠。然而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都无一人归来。
事情的发展或许真如苏瑶所说的那样,计划有所推迟,目的却不会改变……
而此刻的沈清秋正策马驰骋大漠,往中原的地界去了。
塞北风雨·完
☆、五〇
作者有话要说:10。27补完
…
初春,江陵渡口。
迎面驶来的渡船上坐着位样貌出众的公子。这位公子虽衣着普通,却生得一副丰神俊秀之貌。
沿路上见到他的人都免不了多看了几眼,这其中缘由有二,一是这公子生得着实俊美无双;这二么,便是这样一位俊美的年轻男子,身边却带着个看起来不满周岁的小奶娃。
渡船上的人有几个好事的,往往会上前询问几句。
而每逢此时,这抱着婴孩的人只会含笑回道:“这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娘……他的生母……没能熬过去。”他这话只说到这里,再多的,却都闭口不谈了。人们便猜测这位公子是痛失爱妻,带着孩子来到这江南水乡忘却情伤。
那些心善的大叔大娘一面可怜那奶娃儿打小就没了娘亲,一面又是担心这公子日后续弦,继母恐怕会亏待那小孩儿,看向两人的眼神不免有些异状;而那些年轻的女儿家的神色,却是少女怀春的多些,就连那些个有了心上人的也免不了多看几眼。毕竟赏心悦目的事物人人都爱,何况那公子逗弄小孩儿的样子,真是美的如天神下凡。
渡船靠了岸,那位公子便也随着人流下了船。
江南初春的时候,柳条均已抽出新叶,湖畔的新柳都显出极为晃眼的鲜绿色,整个江陵被这些鲜绿衬托着,都显出极为鲜活的气氛来。
这里多得是些小桥流水,道路却并不曲折,就是出来此地的外乡人也能找到路,鲜少有走岔的。
这人抱着一手横抱着婴儿,另一边的肩上背了个月白色的行囊,里头沉甸甸地装满了东西。到了江陵之后他倒也不急,先是带着婴儿而江陵的街上转了一圈儿,怀中婴儿倒是不哭不闹,尤为安静,等到日头到了中天,他才进了江陵的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还叫了热水和米糊命人送进房里。
送来的米糊当然是要喂给婴儿的,这孩子从小没喝过人奶,刚出生那会儿的几个月都是靠着羊奶过活,男人带着未断奶的孩子赶路有诸多不便,以至于这孩子不到五个月就已经断了奶,改喝米糊。
他正给这小孩儿喂饭,刚到了一半,这孩子就哭闹起来,他一开始还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很有经验似的,把窝在自己臂弯的孩子悬空抱起来。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这小孩儿尿湿了他半身衣裳。
于是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着一会儿会有热水送来,即刻就能沐浴,倒也不急不恼,先把自己被尿湿了的外衫脱了下来,复又解了孩子的尿布,从行囊里拿出换洗的,给孩子换上。
这件事情他做了五个多月,首发自然练得极为娴熟,因此用的时间也不长。等到做完这一切,等了一会儿,才有小二把热水送上来。他替那婴儿擦洗了身子,安顿好了小的,便开始打理起自己来。
这人的头发很长,双鬓的发自然放下,都遮住了耳朵,这会儿洗澡的时候自然要把长发盘起,这才显露出他与寻常男子不同的耳垂。他的耳垂上有个小孔,虽是有段时日未带耳饰了,却没有张合的迹象。
中原男子从没有佩戴耳饰的习惯,这留着耳洞的俊逸之人很显然是外邦人。
男子洗漱完毕,便吩咐了小二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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