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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海浮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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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海浮生
作者:月白绯
章一
  (一)
  “人之初,性本善……”简陋的石砖屋舍里传出孩子琅琅的读书声。
  屋舍门口站着一个白衣少年。他有着白皙的皮肤,清秀的面容,如绸的黑色长发被一根深蓝色的发带挽在脑后,秀气得很。
  “好,接着上次,这次该轮到谁背了?”他温润的嗓音带着些许江南独有的软绵绵的强调。
  “先生,是小虎子,该是他了!”一个孩子窜了起来,指向另一个偷笑的孩子。
  “明明是你!”被点到的孩子急了,也站了起来。
  “小虎子,你先背罢。”他噙着笑:“背完再让小安背。”
  “先生……”孩子小小的脸皱成一团央求着,随即又忽地坏笑起来:“先生,我昨日自己背了一篇,但不懂意思,你教我可好?”
  “你背便是。”
  孩子笑的更开了,特地清了清嗓子:“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停!停!”他急急地打断他,脸上有一丝错愕:“这是谁教你的?!”
  “先生,我还没背完。”
  “是谁教你的?!”他板起脸佯怒。
  “是,是司徒叔叔教的。”孩子被他难得的严肃吓到了,差点哭出来。
  “今天先到这里,你们回去吧,路上小心,不要贪玩。”他恢复了温和的模样,柔声
  说道。
  孩子们欢呼着跑出了屋子。
  夏笙静静地收拾好屋子,走向后院。
  这屋院本来是收养他的村长的,但自从三年前村长病故后,就只剩他一人了。院子虽简陋,但也颇大。他把前屋布置成小学堂,里屋则是他自己的住处。他平日里教教书,替人看看病,日子虽平淡,却也很充实。
  这村子单纯得很,多姓王李,姓夏的本就不多了。但要说起“司徒”这个姓氏,想来也就只有一人了,而这个人,就住在他房里——
  “司徒先生。”他推门进去,连门都没敲,可见气得不轻。
  这人是前些日子村里人在河边发现的,村里人见他还有口气,就一股脑儿送到了他这里。
  “唔?你怎么已经来了?课已经结束了吗?”床上的人靠着床板,乱糟糟的长发肆意披散,衬着他英挺的脸蛋却格外好看。
  不提还好,一提夏笙更显得有些愠怒:“你怎么能教孩子那种东西?”
  “那种?哪种?”司徒浩笑得嚣张得很,心情愉悦。
  简直就是在调戏良家妇男。
  “你明知故问……”
  “哦,我想起来了,是《上邪》嘛!我想想,怎么说的来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
  流氓。
  夏笙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耳根泛红。
  留下司徒一人在屋里哈哈大笑。
  流氓!
  
  (二)
  延章五年夏,首领代号为“阎”的组织一夜崛起并迅速壮大,独立于黑白两道之外。
  “牧牧,你说,这次浩浩怎么还没回来?”看上去不过十五岁上下的少年毫无美感地趴在桌上,长发披散下来,圆鼓鼓的脸颊配上一双水灵的大眼,眨巴眨巴地看着站在一旁倒茶的人。
  被唤作“牧牧”的人手一抖,顿了一会儿后继续倒茶:“不是你决定的?”
  “嗯……”他摇摇头:“上次投飞镖的时候,停在了小芷和浩浩之间。”
  “……”你还真好意思说。
  外界盛传“阎”能洞天机,殊不知“阎”的大事小事一般都由老大扔飞镖决定,只是狗屎运比较好,手下比较能干而至今没出什么纰漏罢了。
  “牧牧~“他抢过韩牧手中刚倒好的茶一饮而尽:“牧牧,今年的新茶有点涩口耶~”
  吃货!你除了吃还会干什么?!
  “我还会抱怨不好吃~”他笑弯眼:“不过牧牧看起来最好吃了~”
  韩牧无奈,将他抱了起来:“夜深了,小孩子该睡了。”
  “牧牧,我说的是真的。”他乖巧地钻进被窝。
  “嗯。”帮他掖好被子,韩牧轻应一声。
  身为“阎”的智囊团的唯一人士,韩牧表示压力很大。
  “韩先生。”一个黑衣人在韩牧踏出屋子后出现。
  “怎么样了?”
  “是,司徒先生受了伤,但完成了任务。他说他有些私事要处理,暂时不回来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话音刚落,那人又如来时一样隐入夜色中去。
  
  (三)
  “私事?”饭桌前,拼命夹菜的阎允抬头看向韩牧:“浩浩能有什么私事?”
  “已经派人去问了。”韩牧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正悄悄把青菜扔给一旁小白虎的阎允的碗里:“不许挑食!”
  阎允扁扁嘴,万分委屈地看着他。
  “你也不用这么严厉呀。”坐在阎允边上的绝尘少女拍拍阎允的头:“你又不是他爹。”说着,将自己手里的碗递到阎允面前:“要不要尝尝?”碗里是颜色诡异的浓稠状液体,还不时地冒个泡。
  “要!”阎允双眼放光,抓起勺子——直接被韩牧架到了另一个空座位上:“梵芷,你给我自娱自乐就好了。”
  梵芷的味觉与众不同得很,吃她的“作品”,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当初梵芷愿意跟随阎允离开从小生活的药谷,还附带一个亲哥,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阎允是唯一一个笑眯眯地吃完她的“作品”还夸它好吃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虽然那些“作品”其实都是毒药。
  所以“阎”其他人的饭菜和梵芷的饭菜是分开准备的。
  “浩。”坐在梵芷边上静静吃饭的梵葎终于开了口,清冷的嗓音让众人一愣。
  “牧牧,葎葎刚才是不是说话了?”阎允嘴巴里塞满了菜,边嚼边问道。
  韩牧皱眉,显然很不满他边吃饭边说话。
  “我哥是说,浩还好吧?会不会有事?”梵芷是唯一一个能听懂梵葎的“话”的人。
  “放心,我那日夜观星象……”阎允一脸正色地开口。
  韩牧瞟了他一眼,把胡萝卜放进他碗里——明明就是投飞镖。
  “牧牧!你明明自己也不吃胡萝卜的!”阎允炸毛。
  “我已经长成了,你还在长身体。”韩牧淡淡地回道,丝毫没有被控诉的尴尬。
  “双重标准!”阎允鼓起腮帮子不理他。
  “不如今晚吃青椒好了。”韩牧“自言自语”。
  “牧牧~”阎允立刻飞扑过去。
  “……”
  
                  章二
  章二
  (一)
  “吃饭了。”中午时分,夏笙端着清粥和青菜进了房间。
  虽然气司徒乱教孩子,但夏笙还是无法硬下心丢下司徒不管。
  “怎么还要喝粥?”大爷皱眉:“我要吃肉!”
  “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吃得太油腻。”夏笙轻声劝道,很是和气。
  “我已经好了,我要吃肉!”司徒作势要拆绷带:“不信你看!”
  “你……”夏笙无奈:“万一拆坏了怎么办?等晚上换纱布的时候再看下伤口,也许明天就能吃些荤的了。”
  “当真?”司徒充满怀疑地看着他。
  “嗯。”约摸是和孩子相处久了,夏笙只觉眼前的大男人不过就是个个子较高的孩子。
  端起粥碗递给司徒,夏笙听到院里有些动静,便起身匆匆走了出去。
  司徒盯着他的背影寻思良久,终于舀了一大勺粥吞了下去。
  他自己的伤势如何,他自己最清楚。
  (二)
  院外是新任的村长来找夏笙帮忙记录登记户口。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村里人多不识字,平时又常用方言,夏笙不是本地人,这事也就有些麻烦了。
  所以夏笙跑进屋交代了几句就抱着笔墨纸砚出去了。
  整个屋子就剩下司徒一人。
  ……寂寞呀。
  “主子。”屋内多出一条人影。
  “嗯?”小家伙的手艺还真不错,一盘青菜都能炒的这么好吃。
  “韩先生说,”来人咳了一声,换成韩牧的语气道:“私事可以,不过你这种类似流氓的行为实在不怎么雅观,记得对人家负责嗷~”
  “……”
  “啊,不是,最后一句是老大说的。”她又咳了咳,准备换成阎允的腔调:“记得……”
  “闭嘴!”司徒隐隐觉得他的太阳穴在抽痛:“对他说,我自有分寸。”
  “老大说,浩浩的分寸比尺还长。”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
  “那就去把碗洗一洗,然后滚回去吧。”司徒缩进被子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是。”
  (三)
  等夏笙回来时,已经入夜了。
  “抱歉抱歉,我回来晚了,你没事吧?”夏笙跑进屋子,鼻尖和额头上都渗着薄汗。
  屋里没有回应,夏笙有些犹豫地走到里屋,就见司徒对着墙侧睡着,还有轻轻的鼾声。
  松了口气,夏笙悄悄地退了出去,走向厨房。
  床/上,司徒睁着眼,若有所思——夏笙就是这样,从来不会抱怨,从来不会先想到自己,从来不会计较得失。
  所以他才那么轻易地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所以他才会那么冲动地想留在他的身边。
  隐约感觉他在床沿坐下,隔着被子轻拍了他几下:“司徒,醒醒,该吃晚饭了。”
  司徒睁眼,就见夏笙双颊微红,额上还有几颗汗珠——可见他有多着急。
  傻子。
  司徒假装睡意朦胧,嘟囔着坐了起来:“你回来了。”
  夏笙一愣,随即笑开:“嗯,我回来了。”
  然后,司徒一手固定住夏笙的脑袋,另一手抓着宽大的袖口凑了上来,在他的脸上狂蹭起来。
  “等……你怎么了?”脸上被蹭的有些疼,夏笙往后挪了点,不解地望着他。
  司徒一脸别扭地别开脸,端起饭碗就开始扒饭,几乎就要把脸埋进碗里:“没什么!吃饭!”
  夏夏笙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拿起碗放到桌上,静静地吃了起来。
  司徒两三口就把饭吞完了,头稍侧,就看到夏笙坐在桌前,细嚼慢咽地吃着。
  夏笙本就长得清秀的很,这样慢条斯理地吃饭,就像个姑娘似的。
  忽然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赖。
  (四)
  司徒的伤很深,横在胸口,是刀上。
  夏笙从没问起过他的伤是怎么来的——更确切的说,就连名字,都是他自己死乞白赖地告诉他,再死乞白赖地磨出了他的名字。
  夏笙端了盆热水,又准备了一些草药和干净的纱布放在床边,侧身坐在床沿,挽起袖子准备帮司徒换药。
  “阎”的总部在京城,司徒又是京城出生,京城女子皮肤多干燥,而夏笙似乎是江南出生,白嫩白嫩的,竟比一般女子还要好上几分。
  想都没多想,司徒直接伸手一揽,把他按在了自己胸前。
  夏笙应该是被吓到了,愣了半天才开始挣扎。
  “别动,”司徒一手扯下他的发带,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头:“伤还没好,疼着呢。”
  怀里的人缓缓静下来,但不过一会儿,终究还是脸皮薄地闹腾起来。
  司徒略微松手,不满地盯着夏笙。
  夏笙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顺过气:“你,你突然发什么癫呀……”
  司徒眯眼:唔,会骂人了,好现象呀~想着想着,司徒又痞痞地笑了:“先生,我欲与君相知……”
  夏笙再一次快步走了出去,整张脸都泛红。
  “夏小先生,你还没帮我换药呢!夏小先生……”司徒一人在屋里喊得起劲。
  夏笙才十八,孩子们叫夏笙“先生”,司徒闹他的时候便也叫他“先生”,还故意加个“小”字。
  夏笙头也不回。
  不过司徒笃定地很,因为夏笙绝对是个心软的主。
  果然,不消片刻,夏笙就低着头进来了,一声不吭地给他换好药。
  司徒也见好就收,没再逗他。
  屋外守着司徒身边的两个护卫,其中一个忍不住捅了捅边上的:“唉,宸,你说,主子的这种行为,像不像流氓?”
  司徒很明显听到了,得意地对着窗外一笑:我就一流氓!
  “……像。”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有点少女了……没关系,下一章就拉回来…… 
                  章三 (一)(二)
  章三
  (一)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挺安稳。司徒也似乎在思考什么,经常盯着夏笙发呆。
  起初夏笙抗议,但无奈又说不听他,也就随他去了。
  这天一早,司徒被饿醒,这才发现已经过了夏笙给他送早饭的时间。
  司徒一把掀掉被子,奔进了隔壁夏笙的屋子——这几天过得太悠闲了,竟然觉得走路有点不习惯。
  “夏笙!”司徒推开门,就见夏笙蜷在床/上,原本就瘦弱的身子陷在被子里,只留下半张脸露在外面,面色通红,眉头紧皱。
  “喂!”司徒拉下被子;伸手朝他额头上一摸——烫!
  “宸,你来看看他!”司徒皱眉,朝屋外喊了一声。
  “是。”门口出现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穿着月牙色的长袍,缓缓走进来,很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宸走到床边,开始幇夏笙把脉。
  过了一会儿,就见一向清冷的宸皱了皱眉。
  “怎么样了?”司徒一见宸皱眉就觉不妙。
  “只是一般的伤寒,喝几贴药,多休息就好了。”宸放下夏笙的手道。
  “你当我瞎啦?”司徒差点一脚踹过去:“说!”
  “主子,这是他的私事。”宸的言下之意,司徒也是明白的,这是他夏笙的私事,你司徒浩究竟是要站在什么立场来过问呢?
  “我说,我、要、知、道!”司徒直视宸,一字一顿道。
  对视片刻后,宸淡淡地叹了口气,走到院子里查看夏笙种的、晒的草药并开始挑选:“他之前服过一种药,这种药有个副作用,就是会让人一般的小病都变得很严重,万一处理的不好,甚至会要了性命。”
  而夏笙一定也很清楚这点,才会在院中种药草而非蔬菜之类的东西。
  “……能根治吗”显然司徒对“之前”的事不是很关注。
  “慢慢调理的话,能。”宸点头。
  司徒放下心,点点头,准备回房去看看夏笙——宸的医术在后期是由梵芷一手培养的,他信得过。
  “那种药,叫七杀散。”宸还是背对着司徒,把需要用到的药草摆在一起。
  “七杀散?!”司徒转身:“那不是假死药吗?他一个书生,喝那种药做什么?!”
  七杀散,顾名思义,服用后会使人呈现出假死状态,但七天之内不服解药的话,就是真的死了。
  “所以我说,这是人家的私事。”宸转身走向厨房:“主子,您还是回去守着他比较好。”
  话还没说完,司徒就飞身进了屋里,盯着夏笙因虚热而涨得通红的脸,忍不住把他额前的几绺头发拂到一边,又帮他重新掖好被子,在床前静静地坐了下来,盯着夏笙,出神。
  (二)
  就这么睡了一天一夜,又被司徒“喂”下几帖药,宸估摸着夏笙应该是快要醒了。
  司徒依然有事没事就坐在床边发呆,突然身后就多了个人。
  喜欢这样神出鬼没的,也就只有韩牧或是阎允的部下了。
  “司徒先生,”来的是阎允的部下:“老大让您回京时去查一下林淮的底,顺便把他私藏的贡品云菇带回去。”
  当初一个不查就掉进了阎允的陷阱,搞得现在只能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不过阎允那样的人也有别人为他卖命的资本。
  虽然阎允很没形象地要求所有人叫他“老大”——像是不良的头头。
  “顺便?”司徒挑眉:“恐怕这才是重点吧?”
  “韩先生说,林淮跟当年夏丞相那件事可能有牵连,所以……”
  “我知道了。”司徒点头,发现夏笙的眼珠子似乎动了动。
  夏笙便是在他们的交谈声中有了意识,但无奈眼皮很重,抬不起来,吃力的很。
  “告诉他,再过两天,我就回京。”
  然后,他听见司徒这样说道。
  原来,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呀。
  独自一人过了这些年,第一次体会到有人陪伴的幸福感,于是私心也希望,这个人能待久一点。
  就算有的人,注定要离开。
  隐约间,夏笙闻到一股药味,再然后,他感到有人将他扶起,他的背靠在了那人的胸膛,隐约有着那人沉稳的心跳。
  药一勺一勺地被喂进嘴里,这药夏笙熟得很,只是……为什么会这么苦?
  见夏笙似乎皱了下眉,司徒转身向宸:“你又多加了一味黄连?”
  “良药苦口。”他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答道。
  “……”
  
  
                  章三(三)(四)
  (三)
  又躺了一下午,傍晚时分,夏笙缓缓的睁开眼睛,就见司徒趴在床边睡着了。
  司徒高大得很,趴在床上的样子还真是……夏笙忍不住轻笑出声,就见司徒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伸手揉起脖子:“唔,你醒了呀?我让宸来给你看看。”
  “嗯,”夏笙轻声应道,挣扎着想坐起来。
  司徒见状,忙按住他:“你干嘛?”
  “醒了?”宸走进来,把端来的药放到桌上,又帮夏笙把了个脉:“差不多已经好了,再喝下这碗药,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能下床了。”
  “嗯。”司徒满意地点点头,接过药,一手将夏笙扶起:“来,喝药!”
  “我自己来就……”话还没说完,司徒就已经把吹凉了的一勺子药塞进了夏笙嘴里。
  夏笙显然被苦到了,眉头紧皱,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宸——他听出宸就是讲“良药苦口”的那个人。
  宸淡淡一笑,笑得深不可测。
  就在这时,院里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哀嚎:“主子,你给我一刀吧,让我去伺候老大也行,就是别让我再在这鬼地方教一群小屁孩念书了成吗?!”
  夏笙隐隐听倒孩子们下学的嬉闹声,看向司徒,知道这人周到地连孩子都顾及到了。
  正巧司徒也在看他:“知道你放不下那群小的,我让清代你教他们来着。放心,虽然他不会作诗作赋,好歹《三字经》还是识得的。”
  “主子!我听到了!”这次似乎是从屋顶传来的。
  “这个是宸,上头那个是清,都是跟着我的。”司徒简单扼要地介绍了一下。
  夏笙点头表示了解,顺便喝下司徒送上的最后一口药:“谢谢。”
  司徒把药碗递给宸,宸很识趣地离开,还带上了门。
  司徒见夏笙只着了件单衣,就拿起床边的衣服披在了他身上。
  然后是一阵沉默。
  “你……要走了吗?”夏笙盯着自己放在被子上交握着的手问道。
  “嗯。”司徒很干脆的点头。
  “什么时候?”夏笙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明天下午吧。”
  “……这样啊。”夏笙点头:“那还有时间收拾的。”
  “你再睡会儿,过会儿我给你送晚饭来。”司徒又将夏笙按了下去,塞好被子:“睡觉!”
  (四)
  “他的府邸在北长安街的尽头,后面似乎圈着一个小山丘,绫去调查了一下,发现几乎一整条北长安街的商铺都是属于他的。”隐约间,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夏笙耳边响起。
  “整个北长安街?那老头真行啊,这要贪掉多少银子,干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能买下整个北长安街啊?!”
  因为怕夏笙又出什么状况,所以司徒一直守在屋子里,就连“正事”也一并在屋里解决了。
  报告的是刚初步调查回来报告的绪。
  和宸、清不同,绪是从一开始就跟着阎允的,而另外两个都是被司徒救下的流浪儿。
  其实司徒这种行为是不妥当的。毕竟也是组织机密,房里还有一个随时可能醒来的外人……不过,绪本就敏锐,就算刚来,也察觉到了司徒对夏笙的不同。
  主子做事从没逻辑可言,也不只是好事还是坏事。
  “也许是林丞相大人生财有道呢?”绪讽刺道。
  “呿,不讲林淮了,倒胃口,去看看饭好了没,我饿了。”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绪端着香喷喷的饭菜进来,夏笙被司徒叫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乖乖地任司徒喂完粥,坐着看了一会儿书,就被要求睡下。
  之后司徒大概也去隔壁睡下了,嘱咐清在屋顶守着。
  司徒不知道,这一夜,夏笙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着眼直到天亮
  
                  章四(一)(二)
  
  章四
  
  “怎么,你哪里不舒服吗?”因为最近守着夏笙没好好休息,司徒这一睡直睡到天大亮才起来。刚走到夏笙屋里,就见他坐在床上看书。
  本来这也没什么不正常,只是夏笙原本白净的脸上硬是多了两个深浓的黑眼圈。
  “嗯?”夏笙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没有啊。”
  “还没好就不要看那什么鬼捞子书了,又不长肉。”司徒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书,随手一扔。
  “你……”夏笙直盯着司徒,抿起嘴,但最终还是笑开了:“宸大夫的医术很好,药到病除的,我已经没事了。”
  “大夫?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宸‘大夫’呢,哈哈哈,笑死我了。”司徒笑得捶桌捂肚子。
  “主子,马已经备好了。”宸走进来,无视那句话。
  “唔?那么快呀?”司徒又笑了几声:“喂,夏笙,你不来送送我呀?”
  夏笙一听,忙抓起床边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衣,让司徒去外面等他换好衣服:“应该的,应该的。”
  司徒耸耸肩,倒也没逗他,什么都没说就和宸一起走了出去。
  夏笙很快换好了衣服,纳闷这件衣服自己以前似乎没见过的呀……不管了,可不能耽搁了司徒的行程。山路难走,天黑前走不到镇上的话就麻烦了。
  (二)
  屋外,一个瘦削的少年骑在一匹藏青色的骏马上,边上还有一匹黑色的马,似乎有些不耐烦起用前蹄刨着泥巴。
  那马黑的纯粹,一丝杂色都没有,胸廓深长壮硕,长长的鬃毛却似乎十分贴顺,只有在靠近耳后的地方打着旋儿。
  就算夏笙不懂马,也能料定那定是匹难得的好马。
  “主子,白无常怀上小马了,所以我就牵了黑无常过来。”少年开口,夏笙听出他就是那个教孩子念书的清。
  话说回来,这好马的名字还真是……一定是它的主人给他起的,随主人啊。
  “嗯,”司徒走上前拍了拍马头,那马有些烦躁似的喷了一下鼻息。
  司徒飞身上马,抓着黑无常的几撮鬃毛;转身看向夏笙:“我们,就此别过?”
  “嗯,”夏笙笑道:“一路多保重。”
  司徒彻底郁闷了,心说你个小没良心的就不能表现得有那么一丁点儿不舍么?!
  叹了口气,司徒自我安慰,要这呆子开窍恐怕有的等了。
  伸手拉住夏笙,司徒一使力,转眼就将夏笙拽上了马背。
  夏笙只觉眼前一花,身子一轻,就骑上了马,被司徒圈在怀里:“你……”
  还没说完呢,就听到司徒“驾”了一声,身下的马受了刺激似的撒腿就跑。
  “你做什么?”夏笙慌了,用力扶住司徒的手臂,有些吃力地扭头看向司徒。
  “这小路颠得很,黑无常一向跑得癫,等会儿说话小心风大闪了舌头!”司徒的话在耳边嗡嗡的,好像是直接从胸口传到了他的后背。
  夏笙沉默了。
  司徒偷偷地观察夏笙的表情。
  老实说,司徒对这样的做法很没底。
  身后的屋子已经望不到了,司徒在林子边停下了马。
  “你这是要做什么?”夏笙再次开口问道。
  “……绑架你!”司徒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要和他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没多想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夏笙盯着他,不语。
  司徒叹了口气:“你还真舍得我就这么走了呀?”
  很明显的哀怨腔调啊……夏笙低头,看似漫不经心地梳理起黑无常的鬃毛。
  黑无常受用得很,舒服地哼哼了几声。
  司徒忍不住环抱住他:“你就真舍得,我可舍不得。”
  “……胡说什么呢。”夏笙轻轻地挣扎了几下,低着头闷声道。
  “你就不曾想过去外面看看”司徒换个说法再接再厉,心情很好地发现夏笙的耳根发红了。
  “外面的世界?”夏笙抬头望向林子深处:“我不能的。”
  “嗯哼。”不是不愿意,也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这就有意思了:“为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夏笙回应,司徒又急了起来:“我都把我的事告诉你了,你们读书人不是最讲究礼尚往来的嘛,你不告诉我,不公平!”
  夏笙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他,就想起这人刚清醒那会儿问起他的名字,也是这么不讲理的:什么逻辑呀,又不是他想知道的。
  “林淮,我知道的。”夏笙在说出那个名字时,手不禁一紧,不小心纠痛了黑无常,惹来它一声长嘶,向上腾起,夏笙连忙松了手。
  司徒皱眉:怎么这年头谁都要扯上林淮啊?!他有那么红么?!
  “那正好,我这次回京就是要去掀他老底的,你正好一起。”司徒撇嘴,把尖尖的下巴架到夏笙肩窝上,夏笙一个激灵直起身,惹来司徒轻笑。
  “你在怕什么?现在那老头可没什么厉害的了。”
  “你……究竟是谁?”夏笙不禁问道。
  不可否认,司徒的话唤起了他埋在内心最深处的不甘心:不想就这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在村里过一辈子。
  有些事情就算已经过去,却依然无法让人遗忘。
  药的副作用他不是不知道,几乎每天都重现的记忆他不是不知道,他睡不安稳,他没自己想象的洒脱,能忘记过去发生的一切:“我也许……不如你想的那样。”
  司徒听出他的动摇:“我也许,也不如你想的那样。”他照着他的语气说道。
  
  “我会连累你的。”夏笙轻叹口气,这人的固执他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
  “怕什么?那老头在我眼里连棵蒜都不是!”
  “可村里的事……”
  “知道你放心不下,我已经让绪带来十个夫子和十个大夫来了,等事情完了,你愿意回来就回来,你不想回来我就带你四处溜达,你的东西我让人守着每天打扫,还有问题吗?”
  “……”原来是早就盘算好了啊。
  这确实是很周到的安排了,夏笙暗笑,司徒只是看着轻浮,有时不太靠谱,其实心思很良善细腻呢:“这样很好,毕竟我也只是学过些书,自己研究了一点医术的皮毛罢了,谢谢你,你是好人。”
  夏笙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总觉得终于松了口气。
  夏笙笑起来,是极好看的。
  所以就算司徒因为第一次被人夸是好人而有些别扭,也还是忍不住揽过夏笙的脑袋,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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